第一章

第一章

美好的早晨,擱在床頭柜上米妮造型的鬧鐘響起音樂聲,打破卧房裏的靜謐。

按掉鬧鐘,文莘楠頂着一頭亂蓬蓬奶糖褐色短髮下床進浴室盥洗,站在洗臉台前,她抬手揉着發癢的鼻子,忍不住打了幾個噴嚏。

在這夏秋交替的季節,是過敏好發的時候,從小有過敏體質的她,每到換季時都會渾身感到不太舒服,尤其是鼻子。

抽來兩張面紙擤了擤鼻涕,接着拿起牙刷擠上牙膏。

房間這時傳來兩聲可愛的噴嚏聲,文莘楠立刻放下牙刷,光裸的腳丫子踩在透着涼意的米色地磚上,她來到雙人床邊坐下,隨手抽兩張面紙給邊揉着鼻子邊從被窩裏爬起來的女兒。

「寶貝,來,用力哼哼。」

文優紀很乖巧地接過面紙,聽媽咪的話用力擤了兩下。

「是白白的鼻水,不是黃鼻涕,寶貝優紀跟媽咪一樣,又犯過敏了。」欸,遺傳真是可怕的東西。「寶貝,眼睛給媽咪看看……還好,沒有紅紅,手臂這裏會痒痒嗎?脖子呢……」

文莘楠細心的檢查著女兒的皮膚。

優紀的過敏癥狀比她更嚴重些,不只鼻子癢鼻塞打噴嚏,眼睛和皮膚也會發紅髮癢。

「媽咪,今天優紀手手沒有痒痒,只有鼻子不乖。」文優紀張著圓圓的大眼睛看着媽咪。

她慈愛的摸著女兒鬆軟的髮絲,皺起秀鼻調皮地磨蹭著女兒的圓圓鼻頭。「讓我來修理這個不乖的壞鼻子。」

文優紀也開心的皺起鼻子跟媽咪玩,母女倆笑笑鬧鬧,一早起床的不舒服消失泰半。

文莘楠抱着女兒一起走進浴室盥洗,讓女兒坐在馬桶上,拿起女兒專屬的卡通造型兒童牙刷,擠上牙膏遞給女兒。

母女倆一個站在鏡子前、一個坐在馬桶上搖晃着小腳丫兒,文莘楠用右手拿着牙刷,左撇子文優紀自然使用左手,兩人動作緩慢的刷著每一顆牙。

文莘楠透過鏡子看着跟自己幾乎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女兒,眼裏儘是寵溺。

刷牙、漱口、洗臉抹乳液,一大一小慢吞吞地盥洗完畢,然後回到房間換裝。

文莘楠換上中規中矩的淺色窄裙套裝,文優紀則穿上泡泡袖蘋果綠小洋裝,文莘楠拿起大齒梳替女兒將一頭蓬鬆長發梳順,然後綁成兩條長辮子。

替女兒打扮好之後,她站在鏡子前把自己一頭奶糖褐的短髮梳得蓬鬆,用黑色髮夾將瀏海夾起來,露出飽滿白皙的漂亮額頭。

文莘楠拎着皮包和女兒的書包,一手牽着女兒,才打開房門正要下樓,老媽中氣十足的喊聲正好傳至樓上。「莘楠,寶貝優紀,你們好了沒?時間差不多了,快下樓來吃早飯。」

哈,老人家時間拿捏的恰恰好。

「外婆在催了,我們快下樓吧。」

慢吞吞母女加快腳步走下樓,這時樓下已經飄着飯菜香。

文家早餐習慣吃清粥小菜,煮得恰好軟爛的白粥配上兩盤現炒的青菜和一盤五香花生米,簡單卻美味。

「莘楠啊,你得快一點,再不出門你會趕不上開早會。」說話的是文有富,文莘楠的繼父。

「對吼,今天要開會。」

文莘楠在知名的「鉦理律師事務所」擔任秘書助理一職,事務所有個不成文的規定—所有秘書跟助理每個月第一個星期一都得提早上班,參加由總秘書主持的會議。

「我就知道你又給忘了。」女兒記性差也不是一天兩次,紀秀青早習慣了。

幸好文莘楠的少根筋只表現在私生活里,工作倒是很細心認真,順利升為正式員工。

「媽,我不過忘記一、兩次……三次吧。」越說越心虛。

「你快吃吧,優紀我來陪着,便當在這裏,出門記得帶着啊。」紀秀青把便當放進一隻藍色束口袋裏,把袋子擱在餐桌上。

「嗯,我知道。」文莘楠這下只能隨便吞了兩口粥吃了幾口青菜墊了墊胃,便放下碗筷、拎起東西就往外沖。「爸、媽,優紀,我先走了,晚上見。」

「媽咪,牛奶糖啦。」

跑到門口的文莘楠又轉回來,從皮包掏出一顆牛奶糖給女兒。「吃完早餐才能吃糖喔。」

「我知道,媽咪,拜拜。」文優紀開心地在媽咪臉頰上啾了一下。

「我走了!晚上見!」穿着米色套裝的纖細身影一溜煙跑出門去了。

「這是最新的人事異動,請大家看一下,職務有調動的人九點之前務必把東西整理好搬到新單位報到。」

資深秘書邱渼盈站在小會議室中央宣佈,將人事異動公文從坐在會議桌左邊的同事開始傳閱。

圍着圓形會議桌的秘書和秘書助理們大家臉色都有點僵。

「不會吧,又異動?」秘書甲低叫。

「你沒聽說嗎,上星期惡魔又把剛到任不到十天的羅欣給處決了。」消息靈通的助理乙早知事情不妙了。

「大惡魔處決人的速度也太快了吧?」秘書丙撫額哀嚎。「可憐的羅欣。」

才十天……聽着旁邊的低語,坐在會議桌尾端算來第三、第四個位置的文莘楠和張娜娜不禁面面相覷。

「莘楠,我今天一起床眼皮就一直跳欸。」那張人事異動公文上不會有她的名字吧?她不想被派到惡魔身邊工作啦!張娜娜在心裏默默祈禱,臉色有點難看,手在發抖。

文莘楠倒是鎮定。可能天生神經比較大條的關係,向來隨遇而安,並沒張娜娜那麽誇張又悲觀的情緒反應。她心忖,不管換到哪個上司底下都是領薪水工作,只要認真用心跟哪個上司都沒差啊!

「你真不擔心?」張娜娜實在看不下去,伸手拐了文莘楠一下。

「擔心能改變結果嗎?」人事命令都出來了,結果已經確定。

「這倒也是。」張娜娜不得不嘆氣了,她還真佩服文莘楠。

這文莘楠的心臟也太大顆,每回大夥兒只要聽到「人事異動」這四個字馬上變臉皮皮挫,就文莘楠神色自若又鎮定。

不過這也正常,畢竟文莘楠才剛來公司三個月,之前都處於試用和受訓階段,公司規定非正式員工都由大老闆邱鉦理的侄女,也就是總秘書邱渼盈帶領,尚未有機會接觸事務所里的合夥律師,不知道被編派到各合夥律師辦公室的辛酸,尤其是藺律師的惡魔窟最為險惡!

可她就是無法像文莘楠那般冷靜,她嚇得皮皮挫。「我慘了,今天眼皮跳得這麽厲害,鐵定沒好事。」

「要不要吃顆糖。」文莘楠從口袋摸出牛奶糖來。「冷靜一下!」

冷靜即使是聖人被派到大惡魔底下不到三小時也馬上抓狂啦!

「心領了。」把糖推回去,張娜娜感覺胃正在翻攪。

嗚嗚,人事命令上千萬不要有她的名字,拜託!

「關於藺律師……」把糖收起,文莘楠終於肯發揮好奇心,開口問起傳說中的惡魔老闆底細了。

「莘楠,你有所不知,在外人看來,藺律師看起來睿智自信,加上他那不凡的外貌和卓越的穿着品味,絕對是天菜級大帥哥一枚。你說,誰不想待在天菜身邊做事,看着天菜每天都可以保養眼睛,不過可惜的是,藺律師是壞脾氣的天菜,而且他的壞脾氣級數屬於惡魔等級,只要跟他共事過,都會對藺律師幻想破滅,巴不得速速逃離惡魔身邊。」

真有這麽恐怖嗎?文莘楠的秀眉輕輕蹙起,腦海浮現藺泓諺的身影。

過去三個月試用期,因為跟藺泓諺分屬不同樓層和辦公室,她在公司里只遇過藺泓諺一、兩次,每次都是匆匆一瞥。

記憶中的藺泓諺穿着漿燙筆挺的白襯衫和西裝,短髮時尚有型,五官剛毅神情冷峻,走起路來穩健而充滿自信,只要一站出來,他絕對能令女人愛慕,讓男人嫉妒,他的脾氣真有娜娜講的那麽壞嗎?

「娜娜。」坐在張娜娜左邊的另一名助理曲肘拐了她一下。

人事命令在這時候傳到張娜娜手裏。

張娜娜在心裏念了一句佛號,然後鼓起勇氣瞠大眼睛把人事命令看個仔細。

這一看,張娜娜嘴角驀地垮下,臉色瞬間刷白。

「不會吧……」文莘楠看着張娜娜那凝重的臉色,心裏替她哀悼。

「莘楠,今天下班我們一起去拜恩主公,看能不能改改運。」張娜娜苦着臉報以同情地拍拍文莘楠的肩。

娜娜為什麽突然約她?難道—

張娜娜瞥了她一眼,把人事命令推到文莘楠面前。「莘楠,我們兩個都抽中下下籤了。」

文莘楠低頭一看—

即日起張娜娜、文莘楠調派藺泓諺律師辦公室。

藺泓諺,三十歲,是鉦理律師事務所最年輕的合夥人,負責刑事、商業案件,跨國際訴訟更是他的強項。

他是事務所里最被看好、最年輕有為的律師,更是律師界公認最令人聞風喪膽的厲害律師之一。

這幾年來藺泓諺打贏的官司族繁不及備載,個人事蹟說也說不完。

但這些成績絕非憑空得來,完全是他日以繼夜努力換來的成果,只要是他點頭接下的案子,絕對全力以赴,比別人付出加倍又加倍的努力。

上午,藺泓諺集合所有實習律師開見習會,中午又馬不停蹄帶着兩名實習律師前往地檢署開庭。

三個小時後,穿着深色名牌西裝,襯得他高大俊挺的藺泓諺拿着黑色公事包步出地檢署。

此時,已經在外頭等候多時的記者一涌而上,遞出麥克風爭相採訪這個紅透半邊天的名牌律師。

一堆問題此起彼落,見過大風大浪的藺泓諺依舊面不改色,伸手帥氣地拉整西裝,無視眾人踩着穩健的步伐往前走,圍堵的記者們被他的氣勢震懾住,宛如摩西過紅海般,人群自動讓出一條路線讓他離開。

陪在他身邊的兩名菜鳥實習律師沒見過這陣仗,不由得困惑。

換做其他資深律師鐵定會抓住麥克風侃侃而談,而不是像藺律師對記者們視而不見,錯失上電視打響名氣的機會。

藺泓諺一路走到停車場,終於拋開了纏人的記者們。

正當藺泓諺要坐上車時,一陣香風刮至,一名穿着粉色雪紡紗洋裝的長發美女,踩着銀色高跟鞋優雅地拿著名片攔下藺泓諺。

「藺大律師,久仰大名,我是『亞洲雜誌』的米雪兒,能不能請藺律師撥個空喝杯咖啡,接受我們雜誌的專訪呢?」

妝容笑容無懈可擊的米雪兒.林,自信明亮的眼眸帶着一絲愛慕和崇拜看着眼前高大俊酷的男人。

藺泓諺,憑藉着自己的能力在業界闖出名號,擁有一片天,這樣一個有能力的男人哪個女人不愛呢?何況他又生得一副好皮相。

米雪兒近距離地看着他,儘管是戀愛經歷不少的輕熟女了,卻仍舊管不住自己的心,心兒怦怦跳。

「我不接受訪問。」藺泓諺沉聲回絕,俊顏波瀾不興地看着這個攔路者,對她遞出來的燙金名片視而不見—待遇比照剛剛那群小記者。

身邊兩名實習律師很有默契地倒抽一口氣,開口勸說。

「藺律師……」

「要不要再多考慮一下?」

亞洲雜誌可是全亞洲票選最優質的商業雜誌,內容包羅萬象,報導觀點公平公正,銷售量已經連續五年登上台灣銷售總排行冠軍。

有多少人想獲得亞洲雜誌專訪機會還得透過人脈安排,現在好機會自己送上門來,訪問者又是在記者界有林志玲之稱的米雪兒.林,怎麽能放棄呢?

看他無動於衷,菜鳥們面露可惜,扼腕嘆氣暗自捶心肝啊!

有意見?藺泓諺朝兩人冷眼一掃,兩隻菜鳥縮縮脖子,立時噤了聲。

「藺律師今天若沒空接受訪問沒關係,我們可以約改天,我的手機二十四小時不關機,隨時恭候—」

砰!

美女還在說話呢,藺泓諺連名片都懶得拿,打開車門坐上車,甩上車門,給不懂死心的美女吃了一記閉門羹。

米雪兒閉上嘴,美顏一陣扭曲。

「林小姐,不好意思。」

「藺律師還有其他行程要跑,真的真的很忙。」

兩個跟班忙不迭鞠躬哈腰,只見米雪兒.林瞧都懶得瞧兩人一眼,忿忿收起名片轉身就走,她走沒幾步,突然有隻年幼的小流浪貓跑到她腳邊跟她磨蹭撒嬌。

「滾開,髒東西。」米雪兒抬起腳往貓兒的肚子一踢。

小貓尖叫一聲倉皇跑開。

坐在車上的藺泓諺和兩名實習律師都看見這一幕。

兩名實習律師面面相覷,米雪兒原本深植他們心中的優質明媚形象瞬間破滅。

藺泓諺眉心蹙起,心思驀地飄遠。

他的身邊曾經有個富有愛心,非常愛貓的女孩,但那女孩因為他一時鬼迷心竅犯了過錯而傷心離去。

吞下苦澀,他讓自己沉入椅背中,閉目休息。

車子啟動,平穩駛離停車場,坐在後座的藺泓諺沉浸在過去的回憶里。

好多年過去了,他不曾放棄找尋紀子楠,不過卻是音訊全無。

她過得好嗎?他們的孩子呢?

他每每想到她一個人躺在冷冰冰的手術台上接受墮胎手術的畫面,背脊就爬上一陣寒意,額頭瞬間冒出冷汗來。

「藺律師,到公司了。」坐在前座的實習律師之一開了口。

從恍惚驚駭的情緒中回過神來,他抓起公事包腳步踉蹌的下車。

「藺律師怎麽了?」

「應該是太累吧?他是全事務所最拚命的律師,聽說常常自己一個人熬夜加班,時常以辦公室為家。」

「有需要這麽拚嗎?」

「成名的背後是辛苦的,別看藺律師在外頭光鮮亮麗,回到公司關起門來可是付出很大的努力,我看我們兩個很難達到藺律師的成就吧。」

「這的確需要強大的意志力,我這輩子啊只要有藺律師二分之一的成就就心滿意足了。」

「想要擁有藺律師一半的成就,也不是簡單的事啊。」

看着前方的高大身影,走在後頭的兩人交頭接耳討論。

「你們兩個烏龜,要不要我抬轎子把你們兩個迎上樓。」已經踏進電梯里的藺泓諺,沉聲對後頭兩人怒咆一句。

兩人馬上閉上嘴趕緊往前跑,衝進電梯里。

藺泓諺一回到辦公室,繼續埋首辦公。

經過一整天的奔波忙碌,藺泓諺冷峻的臉上看不見一絲疲憊。

時間逼近深夜十點,事務所其他律師的辦公室早就熄燈。

可藺泓諺的辦公室仍舊燈火通明,他晚餐沒吃,只喝黑咖啡,人一直埋首在公事中。

辦公室外頭的秘書黃美芬和兩名助理都累到呵欠連連,喝着第杯咖啡提神努力強撐起精神,頂頭上司沒下達結束加班的命令,誰也不敢喊累要下班。

藺泓諺正為了一件跨國商標權案找著相關資料,不放過任何細節,心裏在沙盤推演如何在法庭上出奇制勝。

秘書黃美芬在他辦公室進進出出,遞上需要的資料,替他泡咖啡,又接過他交代的事項,回頭讓後頭兩名助理協助處理。

「寶貝乖喔,媽咪今天恐怕不能回去了,你乖乖讓外婆陪你睡覺知道嗎?」文莘楠趁喘口氣的空檔蹲在辦公桌底下小聲講電話。「兩顆牛奶糖啊……好吧,看在優紀乖乖聽話的分上,明天多讓優紀吃一顆糖。」

自從被派到藺泓諺底下做事,文莘楠這半個月的生活幾乎大亂。以前偶爾也會加班,但還不至於加到這麽晚,可現在被派到這裏,加班成了慣例,幸運的話大概九點之前就能下班。

文莘楠心裏愧疚,這半個月來為了工作老是冷落女兒,讓她心裏很過意不去。

雖說家裏不缺她這份薪水,但她還是得為優紀存教育基金,能多賺點錢自然是好事,更何況鉦理給的薪水很優渥,福利也很好。

「文助理,你還搞不清楚狀況是吧,現在是什麽時候了,還偷懶?」黃美芬不知何時站在她的辦公桌旁,凝著臉敲著桌面。

「抱歉。」她摀住手機,轉頭跟黃美芬道歉。

「這封信必須馬上回覆,馬上!聽、見、沒?」

講這麽大聲,又不是耳背,怎可能沒聽見。文莘楠忍着氣起身和顏悅色的回答黃美芬。「我知道了,我馬上做。」

低頭小小聲跟電話那端的寶貝說晚安後,文莘楠把手機塞進皮包里,連忙接過黃美芬遞過來的文件。

因藺泓諺也常處理跨國訴訟,客戶有不少歐洲和日本人,常常需要做一些即時翻譯和信件回覆。

大學主修法文和日文的文莘楠因為這個語言強項,加上文書處理和行政方面細心,很幸運的沒被大惡魔處決,到現在還安然無恙地留在事務所里工作。

「黃秘書,請問還有事嗎?」都說了馬上做了,怎還站着不走?

「這份知識產權翻譯資料有誤,因為你的疏忽害我被藺律師罵,請你認真點好嗎?別再替我找麻煩。」

黃美芬將手裏的卷宗往文莘楠的桌面一丟,把方才在辦公室裏頭受到的鳥氣一古腦發在文莘楠身上。

文莘楠無奈地瞥了眼那份黃色卷宗。

這明明就是黃美芬自己該負責的範圍,因為她做不來便丟到她身上。而且昨天她拿到資料時就發現上頭的一些相關數據似乎有出入,這份知識產權她起初有經手過,所以有點印象。

你懂什麽?照我給你的資料打就對了,別浪費我的時間—當時她去跟黃美芬討論,對方只回了她這麽一句。

文莘楠忍住不回嘴,但坐在藍色隔板另一邊的張娜娜已聽不下去,挺身而出。

「黃秘書,昨天莘楠明明有跟你提到資料有錯,是你自己不聽的好嗎?」

黃美芬一雙利眼馬上朝張娜娜掃射過去,矛頭轉向她,「還說呢,是誰一天到晚出紕漏?真是搞不懂公司干麽老派一些成不了氣候的助理過來,根本就是增加我的負擔,現在竟然還兩個人一鼻孔朝我出氣,你們可要搞清楚,你們隸屬誰管理,如果還想繼續留在公司,就別老這麽囂張。」

張娜娜立即反唇相譏,「莘楠一句話都沒說,哪來一鼻孔出氣?」真正氣焰囂張的人根本就是黃美芬自己,沒事總愛小題大作。

「她沒說,你倒說很多,張娜娜,你如果不想繼續待在公司沒關係,反正我對你沒抱任何期待,想走就說一句,我進去跟藺律師報告一聲就成了。」

她們來不到一個月,這種爭執就天天上演,黃美芬甚至天天威脅要將她們兩個掃地出門,這種欺凌人的戲碼她演不煩,她張娜娜都嫌膩了。「沒問題,我這就跟你進去,親耳聽聽看你是怎麽跟藺律師毀謗我的,你說的話全都要錄下來,將來當作呈堂證供。」

看來藺律師這邊助理汰換率那麽高,黃美芬也必須負一半的責任,照她這種囂張的態度,誰能長期忍受?

「你本來就愛頂撞上司,我說的都是事實—」

眼見戰火越演越烈,文莘楠再也不能默不作聲。

「娜娜,你就少說兩句。」她忙跳出來當和事佬,輕輕推著張娜娜回到座位坐好,回頭對黃美芬好聲好氣的說:「黃秘書,這份資料我會馬上改,等一下我親自送進去給藺律師,如果還有問題,我定會負責到底。」

有錯誤改就是了,互相指責於事無補。

她明白大家這陣子加班加到身體快累垮了,精神都非常緊繃,尤其是黃美芬,她面對的是強硬脾氣要求嚴格完美的藺律師,長期承受來自藺律師的高度壓力,誰也受不了。

「不用,想邀功就說一聲,不必拐彎抹角。」

「我……」才不是想邀功。

「改好拿給我,不必羅唆了。」

幸虧文莘楠好脾氣,沒跟黃美芬一般見識,秘書室又恢復平靜,三個人加緊速度處理公事,大家都想趕快下班。

這時,靜悄悄地只剩紙張翻動和打字聲的秘書室,突然響起短促嘟嘟聲。

文莘楠和張娜娜同時抬頭警戒一瞧,是張娜娜的內線在響,亮着紅燈。

「不會吧。」張娜娜哀嚎一聲。

文莘楠轉頭給她一個很沒有說服力的安慰,「藺律師可、可能是通知我們可以下班了……」

「最好是。」坐在前頭的黃美芬嘴角浮上一個幸災樂禍的弧度。

張娜娜伸出發涼的手按下內線。「藺律師,請問有什麽吩—」

「張助理,JT的數據有誤,因為這個錯誤官司可能出現變數,你有本事承擔訴訟失敗的後果嗎?如果你有辦法扛,那就繼續打混沒關係。」張娜娜話都還沒講完,電話機那端立即傳來一陣令人膽戰心寒的冷沉指責。

張娜娜用力吞了一下口水,嘴巴扁了扁。「我很抱歉,下次絕對—」

「你說什麽?」

「藺律師,我、我馬上更改。」可憐的張娜娜,方才跳出來仗義執言的氣勢瞬間萎縮。

「再有下次,你自己看着辦!」

看着辦……就洗乾凈脖子等著被處決吧!

張娜娜掛掉電話,在黃美芬冷笑目送下奔進辦公室拿文件,然後縮著肩膀夾着尾巴逃出辦公室。

「我看啊,根本不用我浪費力氣出馬收拾嘍。」黃美芬說着風涼話。

張娜娜氣不過,回頭又想找黃美芬嗆聲,文莘楠馬上跳出來,拉她到牆角,「好啦,不氣不氣,我們一起加油,不要被人看扁了。」

「莘楠,改天我們一起去拜拜啦,我需要祭改去霉運。」

「你們兩個是要抬杠到什麽時候,還嫌現在不夠晚嗎?」火氣很大的黃美芬又朝兩人發飆。「如果明天不想來上班,現在可以馬上遞辭呈,我會代替藺律師受理。」

禁不起激的張娜娜又想衝上前,文莘楠死命的把她拉住。

「黃秘書,不好意思,我們馬上工作,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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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魔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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