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這些，這些，這些，好醜。」凌元愛皺着眉，嘟著嘴指著自己的肚子下緣，其實情況一點也不如凌元愛擔心的那般嚴重，只是幾條細小的接近膚色的小細紋，如果不仔細看根本就看不到，可是女人嘛，總是在意自己身體上的每一個細節。

「讓我看看，不會啊，它們都很可愛。」

霍日寧低頭凝視像掛在妻子身上一般的大肚子，最近幾個月還在飛速成長，活動也越來越頻繁，夫妻倆也越來越能感受到寶寶的存在。

霍日寧半推半抱的摟着妻子回到床上照顧妻子躺下，準備幫她按摩水腫的下肢，他突然的俯下身去，親吻這那些小皺紋，「別擔心，它們真的很可愛。」

對着霍日寧嚴肅的臉，聽着他的小情話，凌元愛每日的抱怨，其實也是撒嬌，希望得到老公更多的關注。

現在她的雙腿架在他的雙腿之上，他的手掌在她的腿肚子上慢慢拿捏，像天底下每個最平凡的丈夫一樣，心疼著自己的妻子。

每每這樣想着，凌元愛的心頭都暖暖的。

或許父親的選擇是對的，雖然他從來都沒有跟她表明過心意，但是如果兩個人就這樣的走完一輩子，似乎也非常的幸福。

懷孕進入第九個月，離預產期越來越近，而霍日寧卻越來越忙碌。

凌氏參與的一個住宅區企劃案在最近開始出售，慢慢接手凌氏的霍日寧全身全心的投入在工作之中，每天他早上出門的時候凌元愛還在睡，晚上回來的時候她已經睡著了，除了短短几個小時相擁而眠的時間，兩個人根本沒有見到面、談到話。

隨着住宅區的新屋銷售開始推進，凌氏邀請了姚晴公關公司替他們打理銷售活動，隨之而來的是霍日寧和姚晴的各種八卦消息。雖然每每看到還是有種揪心的感覺，但是憑着對霍日寧的信任，凌元愛也把這些八卦當作笑話看，是他親口對她說自己沒有女朋友的，而她選擇相信。

凌元愛每天的活動也只剩下在保姆的陪伴下出門散步，幫助之後的生產，大多數時間都是躺在陽台的睡椅上休息，不過姐妹淘們半個月一次的下午茶聚會，她可是一次也沒有落下。

婉拒了保姆隨行的要求，凌元愛挺着她九個月大的肚子坐上計程車，往她們最新聚集地，新開的一家下午茶餐廳，不知道是老闆財大氣粗還是心思獨特，新開的餐廳每天只有在下午茶之間才會營業，而且他們家的甜品好吃得讓人哂舌。

凌元愛剛下計程車，正好遇見也向這邊走來的冷葉靜。

「都說了把下午茶聚會的地點改到你家，偏偏不聽，還挺著個大肚子到處亂跑。」冷葉靜雖然一開口就是數落的話，但是扶著凌元愛的腰的手卻意外的輕柔。

雖然冷葉靜每次都說別人為什麼這麼口是心非，不當個乾脆直接的女人，可是她自己還不是這樣。

「這家的千層帕特別好吃，人家嘴饞嘛。」凌元愛笑着，反正她知道冷葉靜也是個口是心非的女人。

李文慧和上官戀戀已經坐在她們固定的位置，點了一壺花茶了。

「元愛，你來了。」上官戀戀拉着凌元愛坐到自己身邊，無非是想要摸摸凌元愛的肚子，自從上次摸到凌元愛肚皮下的胎動后，上官戀戀似乎上癮了一般,只要凌元愛在場，就要摸她的肚子。

「元愛，你最愛的千層派，我已經幫你點好了……」李文慧依舊是最溫柔、最體貼的一個，將千層派放到凌元愛面前，方便她吃。只是今天的李文慧好像有些反常，對着凌元愛欲言又止的，不安的蠕動着雙唇。

「文慧，我最愛你了。」凌元愛送了一個大大的飛吻，這家店的千層派是請了米其林三星級主蔚親自作的，而且每天都是限量的，有的時候來晚了可就吃不到了。

「戀戀，日寧說你跟江驀然開始交往了，真的假的，為什麼沒聽你說起過？」凌元愛一邊吃，一邊發問，其實她也不是從霍日寧那裏聽說的，他們最近連說個話的時間都沒有，怎麼可能討論這種八卦，當然是從最多嘴的歐陽古月那裏聽到的消息。

「咳咳！」上官戀戀被茶水嗆了一下，沒想到隱瞞了這麼久還是被她們知道了。

「戀戀，這是真的嗎？」李文慧不贊同的皺眉，剛開始上官戀戀倒追江驀然的時候她就不贊同，兩個人無論從性格還是氣質來說，差太多了，根本不是同一個世界的，居然真的攪和在一起了。

「記得吃避孕藥，不要弄得跟這個一樣。」冷葉靜指了指凌元愛，好心的提醒上官戀戀，江驀然可不是吃素的和尚，兩個成年男女在一起沒有性愛才奇怪了。

「為什麼說我，我這個可是先買票後上車的。」凌元愛保護著自己的孩子，不讓他「小小年紀」就受到冷葉靜的歧視。

「不是愛情結晶的產物，跟不是結婚後生下的孩子有什麼區別？」冷葉靜冷冷說道。

她到現在還是不明白凌元愛父母到底是怎麼想的，當初逼着凌元愛和霍日寧結婚，跟把凌元愛推入火坑有什麼區別，還是連凌伯父這種商場老狐狸，也被霍日寧這個披着羊皮的狼給騙了？

「葉靜，少說兩句。」李文慧阻止冷葉靜再說下去，冷葉靜也只是聳聳肩，喝着自己點的咖啡。

不是愛情結晶的產物……冷葉靜指的是她的孩子嗎？她雖然不肯定霍日寧對她和這個孩子的看法，可是自從懷孕以來，凌元愛很肯定自己是喜歡上了父母替她挑選的男人，喜歡上了霍日寧的！

「葉靜，你是不是知道什麼……」她知道她的聲音在顫抖，她知道為了自己和孩子好的話，不應該再繼續探究下去，但是……她真的很想知道他對她，是不是也跟她對他一樣。

「沒什麼，元愛，別停葉靜瞎說。」李文慧拍了拍凌元愛的手，「別緊張，什麼都沒有發生，我們還是繼續討論戀戀和江驀然的事情，今天一定要拷問清楚他們到底是怎麼在一起的，你說對不對？」

凌元愛的雙眼凝視在冷葉靜的臉上，「葉靜，你從來不騙人的，你告訴我好不好？」

冷葉靜看着面色慘白的凌元愛和反對她說出真相的李文慧，左右為難，煩躁的從包包里拿出她隨身攜帶的薄荷煙，女士專用。

「葉靜，元愛懷孕了，你注意點。」李文慧知道這種煙跟一般的煙不同，但是她要提醒冷葉靜的並不單單隻是煙這麼簡單。

「文慧，你不要說，我要葉靜告訴我，葉靜，你告訴我好不好，你是我們這群朋友裏面最直接、最豪爽的，你也說做女人絕對不能口是心非、拖拖拉拉，你告訴我真相好不好？」

凌元愛皺着眉，剛才肚子抽動了一下，好痛。

「元愛，你沒事吧？」上官戀戀放在凌元愛肚子上的手，明顯的感覺到剛才的抽動。凌元愛擰著眉搖頭，視線卻沒有從冷葉靜身上移開，水汪汪的眼好像在說，求你，求求你，告訴我真相……

冷葉靜終於忍不住，重重的拍著桌子，「文慧，這種事情元愛以後一定會知道的，長痛不如短痛，還是讓她早點看清那個男人的真面目才好。元愛，男人嘛，滿街多的是，以你的姿色、你的身家，還擔心找不到疼你、愛你的男人嘛！」

凌元愛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等待冷葉靜的后話。

「剛才我跟文慧從另一邊開車過來，路過麗晶酒店的時候，正好碰見你老公跟他那個大學時期的女朋友姚晴在門口拉拉扯扯的，兩個人還一齊走進了酒店，我和文慧也跟着進去，看着他們跟櫃枱開了個房間。」冷葉靜用她今生最快的速度說完上面的那段話，聽得凌元愛的面色更白了。

「元愛，或許事實不像是我跟葉靜看到的那樣，你回去跟霍日寧好好問清楚，可能中間有什麼誤會也說不定。」

「嗯，別擔心，我沒事。」沒事的……她什麼事情都沒有的。

凌元愛像個沒事人一樣跟她們喝茶聊天，最後拒絕了李文慧送她，隨手招了一輛計程車回家。

一上車，離開了好朋友的視線，凌元愛的眼淚瞬間從眼角滑下。

「小姐，你先別哭，你還沒告訴我你要去哪裏耶？」計程車司機像看八點檔一樣，看着凌元愛的眼淚說流就流。

「司機，要我包車。」凌元愛從隨身的包包里拿出一萬塊現金遞給司機。

「小姐，你這些錢都可以包好幾天了，你說你要去哪？我一定安全把你送到！」司機豪爽的拍了拍胸脯。

「我要去麗晶酒店。」

「好的，小姐，你坐穩了。」

車子調了頭，一路飛馳的往麗晶酒店開去，凌元愛要司機在對面的街上選了個可以停車的位置，坐在車裏，緊盯着麗晶酒店的大門。

「小姐，你不下車嗎？收了你的錢，我一定會在這裏等你的，你放心啦。」計程車司機看着面色灰白的凌元愛，來這種地方一定是來抓姦的，看着這位小姐還大著肚子，真可憐。

凌元愛沒有出聲，獃獃的看着酒店大門。

不要，千萬不要讓我看見，不要……即使是自欺欺人也好，千萬不要讓我看見。

過了十五分鐘……三十分鐘……一個小時……一個半小時……

在天色快黑的時候，她終於等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還有，緊挨在那個身影邊上的另一個人。

女人緊靠在男人的懷裏，相擁的走出酒店大門，上了計程車揚長而去。

眼淚像是掉了線的珠子一般，從凌元愛的臉上滑落，她雙眼裏的哀傷，連一邊的人都顯而易見。

「小姐，那個男人是你老公？夭壽的，男人這樣會遭天譴的！」計程車司機看着凌元愛的表情似乎越來越不對勁，「小姐，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醫院……送我去醫院……」她的座位下面，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濕漉漉的一大片了。

計程車司機這次反應過來，飛快的開往最近的醫院。

凌元愛空洞的雙眼望着不斷飛馳而過的街景，雙手捂著自己的肚子。

孩子，你千萬要堅持住，是媽媽不對，帶着你出來冒險，媽媽什麼都沒有了，孩子，你一定要堅持住，不要離開媽媽……

凌元愛很快被送進了急診室，計程車司機發揮特有的熱心，幫凌元愛忙這忙那的，還不忘找出凌元愛的手機，打電話給她家人。

接到電話，最先趕到的不是凌秦淑芬，她去三天兩夜的溫泉之旅了，也不是霍日寧，他的手機因為被浸濕，已經壞了無法使用了。

最先到達的，居然是一直對女兒嚴厲教育的凌天翔。

凌元愛早產，孩子比預產期早了整整兩個星期，生產的過程卻意外的順利，好像是孩子知道媽媽正遭受了一場巨大的災難一般，特別的聽話，沒讓凌元愛費多少力氣就乖乖的出來了。

是個非常可愛的男孩，雖然是早產兒，孩子卻相當的健康，一出生就有三千五百公克，怪不得凌元愛的肚子會挺得那麼的大。

凌天翔一直陪在女兒身邊，甚至陪她一起進產房，握著女兒的手幫她加油，聽到外孫第一記響亮的哭聲的時候，這個新手外公的雙眼含淚。

匆匆見過孩子之後，凌元愛便體力不支的暈了過去，暈過去之前，她含着眼淚望着懇求着自己的父親：「爸爸，我想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