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浩然娶了你，這一年的相處下來，我知道你是個好女孩，也是一個好媳婦，可是我們從來沒有這樣談過心，婆婆今天說這些，你不會生氣吧？」冷母面上沒有一點笑意，自始至終都是一張冷臉。

「婆婆多想了，婆婆說的對，是小雪讓婆婆操心了。」黎雪手心全被汗打濕了，從嫁進來第一天，她就怕極這個語氣不快不慢、從來沒有表情的婆婆。

見婆婆不再說話，黎雪才鬆了口氣，看來今天的談話算是結束了，想到冷浩然離開房間時的威脅，她真恨自己這麼軟弱，被這個男人吃得死死的。

「你們都在啊？」冷浩然的聲音打破大廳的沉默。

黎雪看到冷浩然出現先是一怔，臉上瞬間熟練地帶上甜美的笑容。「你還沒有上班啊？」

「嗯，正好你和媽都在，我有事要說。」冷浩然走到黎雪身邊坐下，胳膊攔住纖細的腰拉進自己懷裏，感受到那嬌小的身子一僵，笑意才到達眼底。

黎雪這才知道原來冷浩然一直在餐廳，想來冷母的話他全聽到了吧？這個男人果然夠可惡的，竟然在他母親說完了才現身。

「什麼事還這麼興師動眾的？」冷母見到兒子，臉上立刻升起一抹笑意。

「是啊！」黎雪也附和道，臉上的甜美笑意不減。

「媽，再過幾天就是我和小雪結婚週年紀念日，我想在家裏舉行一個小party。」冷浩然請示完母親後，還不忘記「溫柔」地看了一眼黎雪。

黎雪咧開嘴還給他一個笑，只是這笑要多僵硬就有多僵硬，在冷浩然眼裏比哭還難看，讓他心情更好，之前在房間裏的怒氣也隨之淡去。

「也好，家裏好久沒有熱鬧過了。」冷母點頭算是應許了，然後便起身上樓。

冷母一走，黎雪像會被傳染一樣，本能地推開冷浩然，離開他能觸及到的範圍。「你又想做什麼？」

她才不相信這個男人會這麼好心，這場婚姻對他來說是什麼她最明白，如果不是為了某個目的，她不相信這個男人會如此「體貼」地舉行什麼結婚紀念日。

「這樣的打扮很不適合你。」冷浩然冷下臉，走時還不忘記命令道：「以後不許穿成這樣，冷家的少夫人還是適合端莊的打扮。」

黎雪對着他的背影撇撇嘴，他不喜歡，她偏要穿，不會連穿衣服他也能天天盯着她吧？就不信他能拿她怎麼樣。

轉眼過了七天，這七天來兩人相安無事，一切似乎又回到之前，每晚冷浩然都會回來，兩人同睡一床，卻一左一右，視對方為隱形人，互不相干。

在冷母面前，他們依舊上演着親密的恩愛夫妻，然而，他們的對話只限有外人在場時，人後有的只是沉默。

富麗堂皇的冷氏別墅大廳，在璀璨的燈光下被一層厚厚的貴氣籠罩着，交錯的身影，歡快的交談聲，交織成一個炫耀財富和權勢的。

黎雪身着一身黑色性感禮服，在人群中穿梭，她並不喜歡這樣的應酬，也相信這是那個男人有意的安排，而且他真正的目的還沒有暴露出來。

從晚上八點整客人陸續到場後，她就沒有停歇過，終於在簡單地打過招呼後，她才躲到陽台後面，厚重的窗帘正好將她的身影遮擋住，再將拉門一關，廳內的噪音也隔在外面了。

深深吸了一口氣，她望向夜空，不記得有多久沒有看過星星了，心中的煩悶在看到這漫無邊際的星空時，竟也慢慢好了起來。

陽台很大，裏面擺放着歐式茶桌和椅子，兩邊是吊椅，黎雪正好站在吊椅後面，又是在黑暗的角落裏，所以當有人推開拉門進來的時候，並沒有發現她的存在。

而當黎雪聽到進來的人開口後，更是大氣也不敢喘，這不是自己一晚都在避開的方華嗎？而女子的聲音也再熟悉不過，正是好友王小小。

其實從見到方華出現在宴會上以後，她就明白冷浩然舉行的真正用意了，主要是在警告方華，也是在警告她吧？

只是這種警告似乎太奢華了一些，讓她不敢恭維。

「你就真的那麼愛她嗎？那我又算什麼？」王小小的聲音很低，裏面帶着哭意。

「別這樣，你這樣讓我很為難。」方華顯然是怕王小小把事情鬧大，安撫說道。

「為難？你為難我又算什麼？那我們發生的事情又算什麼？這些年來我對你的感情又算什麼？小雪結婚後你傷心時是誰在身邊陪着你？」王小小情緒激動，手握成的拳頭也一記又一記落到方華的胸口。「為了你，我騙家人身在國外的學校，其實這一年來每天都為你洗衣做飯，更是替代別人任你發泄，我哪裏做過這些？可我全為你做了，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對……對不起。」方華緊緊地將王小小摟進懷裏，一臉的悲哀之色被黑暗掩飾住。

「對不起？既然知道對不起，為什麼那一晚你們還要在一起？你碰她了對不對？你那個時候就沒有想過我嗎？如果今天不是你拉着我，我一定會衝上去問問小雪，作為一個已婚婦女，她為何要這樣？難道她沒有羞恥之心嗎？」王小小顯然不接受方華的道歉。

「別這樣，你和小雪不是好朋友嗎？你真的忍心傷害她嗎？再說事情不像你說的那樣，你不要誤會，也不要把我們想像成那個樣子。」方華顯然也被嚇到了，聲音不似之前平穩。

他怎能不怕？他怕小雪知道他和王小小之間的事情，更怕小雪會恨自己，他愛小雪，如今小雪的婚姻不幸福，他也是知道的，只能怪自己當初在喝醉的情況下和王小小發生了關係，以至於變成今天這樣。

「傷害？你不知道女人狠起來可以不顧一切嗎？好朋友？哼，在你喜歡她、和她告白後，我和她就不再是好朋友了！」王小小眼裏滿是恨意。

「你？」方華一愣，推開懷裏的王小小，一臉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王小小見撕破了臉，冷笑道：「我怎麼了？為了得到愛，我可以不擇手段，每個人都會這樣做，難道不是嗎？」

「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原來你竟是這樣的人。」方華眼裏是掩飾不住的傷痛，更多的或許是失望吧！

「失望？只怕最失望的是小雪吧？我真想看看她知道我們已經在一起、拆穿你真面目時的樣子，真是讓人期待啊！」王小小冷嘲道。

「你在威脅我？」方華雙眼微瞇，身上帶着一絲凜厲。

「我怎麼敢？我可是還要和你相伴到老呢！」王小小走過去，手指在方華胸前輕輕划著。

方華冷冷地推開她。「我最恨的就是被人威脅，之前或許對你還有一點點憐惜，但此時此刻已經全被你抹殺掉了，你想和小雪說就說吧！我是絕對不會受人威脅的，而且我想小雪如果知道真相，一定也會原諒我。」

說完，不給王小小反駁的機會，方華推開門揚長而去，留下王小小在原地恨恨地跺腳，然後快速跟了上去。

直到陽台又恢復了安靜，靜得讓人的心也跟着發空後，黎雪才抬起手抹掉臉上的淚水。怎麼會這樣？一個是自己的好友，一個是自己愛的男人，原來這就是被背叛的滋味，痛得人無法呼吸。

黎雪蹲在地上，手緊緊抓着胸口用力喘息著，卻無法將空氣呼吸到身體裏，缺氧讓她臉色變得更白，額上也被汗水打濕。

這時，突然有雙大手從身後攔腰抱起她，將她整個人打橫放到吊椅上，手捏着她的下巴，一張冷唇就壓了上來，幾次人工呼吸過後，黎雪終於慢慢平靜下來，混沌的大腦也變得清朗起來。

「看來你也不過如此，不過是這點小事，居然受這麼大的打擊？」冷浩然起身，還不忘記譏諷。

黎雪不語，看他的樣子，怕是自己進來之前他就在陽台上了吧？想必自己太過鬆懈才沒有發現他的存在，原來看到剛剛那一幕的不只自己，王小小與方華之間的對話，他必定也全聽到了，他會怎麼想她？

見眼前的女人沉默，冷浩然想到剛剛無意間聽到的，起初很憤怒，最後他逼自己慢慢平靜下來，看到黎雪受傷的樣子，他竟然有些不忍再去傷害她。

冷浩然低身，將她打橫抱在懷裏，黎雪忘記了掙扎，任他抱着自己走出陽台，璀璨的燈光讓她緊閉上眼睛，在眾人的起鬨聲中，她只知道這個男人抱着自己上了樓。

莫名地，就在這一刻，黎雪心一暖，不再抗拒，將頭貼進他的懷裏，聽着他強而有力的心跳，她沒有發現，人群中有四雙眼睛直直盯着他們，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裏。

黎雪打量着眼前的男人，說實話，他長得真的很好看，臉忍不住又熱了起來，偷偷盯着一個男人看，還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

昨晚被他抱回來後，就被他強硬地壓到床上休息，他也沒有離開，兩個人穿着禮服睡了一晚，這是她頭一次在他懷裏醒來。

冷浩然其實早就醒了，知道黎雪在打量他，便一直在裝睡，細軟的小手劃過鼻子，最後落到唇上，竟讓他下體的某處有了反應。

過去有不少女人的他，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對其他女人不再感興趣，因為能讓瞬間產生衝動的，卻是眼前的小女人。

冷浩然不再猶豫，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聽到意料中的驚呼聲時，他才睜開眼。「這樣是不是看得更清楚一些？」

對上他似笑非笑的眸子，黎雪臉更紅，偷看又偷摸被捉個正著，從小乖巧的她，哪裏做過這種事情？又被這戲弄的話一逗，當場只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哪裏還說得出話來？

「好了，快起來吧！今天你和我去公司。」冷浩然眼底又恢復冷色，翻身下了床，沒看到床上妻子驚愕的表情。

他承認對自己的小妻子產生慾望，可是卻接受不了名義上的妻子背叛自己，昨晚無意間撞到的那一幕，他可記得清清楚楚，哪怕是自己不在乎的妻子，這樣的背叛也是他不能接受的。

直到聽到門關上的聲音，黎雪才慢慢坐了起來。

重回冷宅後，冷浩然雖然稍微改變了態度，不再有冷嘲熱諷，卻像是對待陌生人似地，生疏而有禮。

但昨晚他卻在她最脆弱、最無助的時候伸出援手，沒有諷刺、沒有譏笑，反而像是體貼妻子的丈夫，抱着她一整晚，給予她最需要的溫暖。

為什麼？冷浩然的舉動讓她不解，卻在她原本平靜的心湖投下了一顆石頭，掀起了陣陣漣漪。

黎雪甩甩頭，試着平靜自己的心情，她起身打開衣櫃，拿出自己的公主裙，把手上的禮服換了下來，簡單地洗過臉後，站在鏡前，原來最適合自己的還是這樣的衣服。

凝視着鏡中的自己，黎雪決定見方華一面，經過昨夜之後，她認為有些事情該說清楚，不該放任情況曖昧不明。

或許真的是她太自私了，突然間說分手，絕情地整整一年不聯繫，卻在自己需要時又去打擾他，方華該有屬於自己的生活，不該因自己而如此痛苦。

下樓到了餐廳，裏面只有冷浩然一人，見她坐下，冷浩然頭也沒抬。「母親昨天晚上去姨媽家了，說是小住些日子。」

黎雪「嗯」了一聲，低頭吃着饅頭。只要婆婆一不在家，廚房的李嫂定會準備饅頭和米粥，這讓黎雪心裏一暖，雖然只是一件小事，卻讓人感動，就算在娘家，也沒有人對自己這麼細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