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從兩人醒來開始，尹正祺就事事哄着她，進了館子，還熱心地幫她拉椅子，擦筷子、湯匙，東西上桌了，也不先吃，總是先夾給她，現在連湯都幫她盛，她豈會不明白他的心思。

他自知理虧，所以才百般體貼討好，就怕她生氣。

黃絮內心還是想暴打他一頓，對他吼一百遍「滾」，他昨晚的作法真的太惡劣、太卑鄙了，但現在在外面，她不想像潑婦一樣跟他吵。

老闆娘送來蝦餃，圓圓的臉上笑咪咪的，「尹先生，好一陣子沒看到你了。」

「前陣子忙。」尹正祺微笑以對。

老闆娘見他夾了蝦餃放到黃絮碗裏，好奇地看了一眼，黃絮禮貌性地朝她點個頭。

「我知道，你在忙拍戲嘛，今天報紙都登了，昨天殺青對不對？！」老闆娘熱情攀談，還拿了報紙過來閑聊。

黃絮瞥見影視版上果然登著昨天殺青宴的新聞，還放了錢瑩臻與郭威林笑鬧的照片，新聞報導暗示兩人可能假戲真做，這是常見的宣傳手法，利用男女主角間的緋聞來炒作。

除此之外，還放了尹正祺與錢瑩臻的合照，錢瑩臻調皮地手沾著奶油要抹尹正祺的臉，尹正祺微笑閃開，內文寫着錢瑩臻很欣賞尹正祺的才華，拍戲期間非常愉快，希望下次能與他合演一部戲。

做藝人首要就是八面玲瓏，嘴要甜，所以人前做表面功夫是很重要的，即使私底下不合，但在鎂光燈前也要擺出和樂的樣子。

據她昨晚觀察，錢瑩臻對郭威林並不熱絡，反而喜歡與尹正祺笑鬧，對其他人則顯得冷淡。

老闆娘又說了一會話就走了，並沒一逕兒地纏着尹正祺說話，但凡生意人都要有些眼色，太過熱絡聒噪，人家下次就不來了，因此分寸要拿捏好。

見黃絮盯着他與錢瑩臻的合照看，他觀察了下她的臉色，說道：「你沒誤會吧？」

黃絮茫然地看他一眼，可愛迷糊的模樣讓他忍不住伸手撫着她的臉頰，指下的肌膚立刻泛紅。

她立時拍開他的手，橫眉豎眼道：「你幹嘛？」

他給她一個和煦的笑，親昵溫暖的眼神令她想到昨晚的交纏，不期然地，她的臉更紅了。

她粗聲粗氣道：「不許你再碰我。」

他故意朝她眨了下眼，並不把她的話當真，而是彈了下報紙。

「沒誤會吧？」他又問了一次。

黃絮這才明白他在說什麼，立刻不假思索地道：「有什麼好誤會的，講得我好像醋桶。」

他勾起笑，顯然她忘了昨天在車上時，她才大放厥詞地說：我這個人度量小，愛吃醋，不能接受男朋友跟別的女人有吻戲、床戲，他還取笑她是醋桶。

尹正祺不介意女人愛吃醋，那表示對方在乎自己，但吃醋要適量，過度了，或是無理取鬧，很容易把雙方的感情磨掉。

「你如果懷疑我跟別的女人暖昧，盡可以問我，我都會回答，時比説真話，但我不喜歡一而再，再而三的解釋。」

他真誠地說道：「我喜歡情人之間開誠佈公，不喜歡疑神疑鬼，一天查勤十幾次這種事，我會反感。」

黃絮反擊道：「誰要跟你查勤？我才沒那麼無聊……」

她戛然而止，有種誤上賊船的感覺。他們剛剛算是情人之間的溝通嗎？不對啊，她都還沒答應跟他在一起，他怎麼就一副「我們以後是戀人關係」的態度，他分明就是霸王硬上弓。

「等一下，我還沒答應跟你在一起，我不喜歡你這種理所當然的態度。」她慍道：「你很不尊重我，什麼事都是你說了算嗎？」

望着她憤然的表情，他歉然道：「抱歉，我太習慣掌控了，這是我的習慣。」

他一道歉，她的怒火便消了一大半，她一向不是得理不饒人的人。

「算了。」她捧起碗，喝了口湯。

其實，她現在還是一團亂，到底要不要接受他，她依舊拿不定主意。

她不喜歡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他得到她的方式實在不光明磊落，即使她對他有好感又怎樣？他也不能強迫中獎，霸王硬上弓。

一想到這事就煩，黃絮拋開紛亂的思緒，專心吃飯。

像是察覺她煩躁的思緒，尹正祺一直彬彬有禮，小心翼翼的不敢惹她生氣，連深情款款的眼神都收斂不少，只溫和地對着她笑，即使這樣，還是有其殺傷力，每每讓她臉紅心跳，當她斥喝別盯着人看時，他便竊笑地低下頭，得意於她如此容易受影響。

吃飽喝足后，尹正祺規矩地送她回去，道別時也不敢吻她的唇，只輕輕地在她額上親了下。

「好好休息，晚點我再打電話給你。」

黃絮彆扭地推開他一步，故作不在意地進屋，可臉上的紅暈泄漏了她的難為情。

尹正祺等她進屋后，才咧了嘴笑，深怕惹惱她。只要她不是絕情以對，肯給他機會，他都願意等待。

接下來幾天，尹正祺都規規矩矩地，即使她拒絕跟他一起出去用餐，他也不死纏爛打，跟之前一樣，只傳訊息給她。

顏若煊纏着她問東問西，想確認他們是不是在戀愛，她總是予以否認，被問煩了，就教顏若煊閉嘴。

顏若煊輕飄飄丟下一句：死鴨子嘴硬。

黃絮很懊惱，她什麼時候死鴨子嘴硬？為何所有人都站在尹正祺那邊？明明她才是受害者好不好？

顏若煊沒講出的話語是：你如果真的討厭尹正祺，又怎會寶貝地看着他傳來的每一封短訊，自言自語的跟訊息對話，還捨不得刪除。

感情的事啊，真的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這天，張欣怡通知黃絮去領劇本費，黃絮開心地出了門，到了傳播公司，張欣怡正好從會議室出來，與她打了照面。

黃絮禮貌地點了下頭，張欣怡也扯出一個社交性的笑容。「這麼快就來領了？看來你滿缺錢的。」

她皮笑肉不笑的模樣，再加上諷刺的語氣，讓黃絮火氣整個上來。她們不過開過兩次會，她自認態度也不差，怎麼張欣怡老是看她不順眼？

「你有意見嗎？」黃絮嗆回去。

張欣恰被堵了一句，臉色也不好看，陰陽怪氣地說道：「只是奇怪祺哥沒給你錢嗎？」

黃絮記得她之前稱呼尹正祺為導演，現在已經改為祺哥了。

「你什麼意思？說清楚，他幹嘛給我錢？」黃絮逼近她，面色冷峻。

張欣恰被她的氣勢嚇到，氣焰頓時滅了一半，「你……你跟祺哥不是在一起嗎？」

黃絮皺眉，不悅道：「誰說的？」

會議室里，郭威林聽到外頭講話的聲音，好奇地走出來，正好看到張欣怡被黃絮逼得貼著牆，神情不安。

「怎麼了？」他疑惑道。

張欣怡一見到他，頓時裝嬌弱，「黃絮好凶喔。」

郭威林走過來，笑問：「你們在吵架嗎？」

黃絮懶得解釋，走到隔壁會計室領錢，背後兩人窸窸窣窣地不知在說些什麼，等黃絮領到支票出來時，便見到郭威林露出迷人的招牌笑容。

「樓下的招牌咖啡很好喝，請你喝一杯怎麼樣？」

黃絮瞄了會議室一眼，「你不用開會嗎？」

「我的經紀人在就行了。」他無所謂地說道。

「沒興趣，我要回家了。」

她想繞過他走，他卻移動步伐，擋住她的去路。

「幹嘛這麼無情？」郭威林嘆氣，「喝杯咖啡也不行？」

「你——」

「你真的跟祺哥在一起？」他截斷她的話。「到底誰在亂傳？」她火道。

郭威林有些尷尬，「我不小心說溜嘴。」

黃絮忍不住瞪他一眼。

他急忙解釋，「我沒說你們在一起，我只說祺哥好像對你有意思，他們就自己腦補了。」

「算了，你以後別再亂講話了。」她皺眉。

他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說……你們沒在一起？」

她還沒回答，他緊接着又道：「那給我一個機會怎麼樣？」

「就因為我長得像你的初戀情人？」她受不了地搖頭，「抱歉，我沒興趣。」

她推開他，往門口走。

「不是因為你像初戀情人才想追你的。」他跟着她走出公司。

黃絮瞄他一眼，不曉得他跟着自己要幹嘛？

郭威林繼續道：「應該說我就是喜歡你這一類型的長相。」

他喜歡長頭髮，五官清秀，但曲線玲瓏的女人，他對瘦竹竿沒興趣。黃絮懶得理他，直接搭電梯下樓，他卻像黏皮糖一樣跟着她進電梯，甚至一起走出大樓。

「你不要再跟着我。」她煩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