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他原來不是司機

朴順珠從來沒有對自己失望過，也沒有讓自己的希望落空過，就是在對待自己最重要的婚姻大事上面也是始終充滿了信心的。想想也是，為了自己情竇初開時的一個春夢，就開始了不解的努力，六年，對一個花季少女意味着無數次的振作、堅強和鼓勵自己，就是在最後一刻、幾近崩潰、幾近絕望的緊要關頭，命運之神還是很體諒這個堅持不懈的韓國美人，在異國他鄉、人海茫茫的十幾億中國人裏面讓他們兩人奇迹般的相遇了。所以她喜歡那激昂向上的中國歌：「陽光總在風雨後，烏雲上有睛空。珍惜所有的感動，每一份希望在你手中。陽光總在風雨後，請相信有彩虹。風風雨雨都接受，我一直會在你的左右……」

她相信命運，相信神靈，相信堅持就是勝利，相信菩薩心腸會得到好報的，也相信中國的那句古語：「只要功夫深，鐵棒磨成繡花針。」當她知道了二十四號樓的人為什麼對王麗珠的媽媽隻字不提，了解了那位女辦公室主任的過去的身世以後，對自己的願望更高了，信心更足了，雖然和那個高高大大、忙忙碌碌、笑得十分迷人的王大力一個月也難得見上幾次面，卻毫不在意，她知道中國有關於「水滴石穿」的哲理和春風化雨的美好詩篇，她已經學會了那張信哲的歌：「既然愛了就不後悔，再多的苦我也願意背。我的愛如潮水，愛如潮水將我向你推。緊緊跟隨，愛如潮水她將你我包圍……」

況且她對王麗珠那個粉嫩的像花兒一般美麗的小丫頭也喜歡得要命，兩個人的感情正在與日俱增，每逢周末就成了兩個人盛大的節日。小豬會摟着她的臉輕輕地對她說：「小姨，你真好，大爸爸、大媽媽也會喜歡你的。」

「我也喜歡你，咱們不是大豬小豬嗎？」朴順珠輕輕地吻著小丫頭的臉：「你爸爸呢？他會不會喜歡小姨呢？」

「那還用說嗎？」小豬笑得咯咯的：「我喜歡的爸爸就都喜歡，這是爸爸說的。」

有一個周末，韓國美人有些思戀過度，一時心血來潮，就對王麗珠建議：「反正沒事，我們到你爸爸工作的那裏去看看吧？」

「小姨，我早就想去了，就是爸爸不許我去，說我會調皮的。」小丫頭高興極了，還是有些擔心：「小姨，那裏是個山區，有好高好高的山，你知道路嗎？」

她就被小豬幼稚的話逗笑了。

第二天上午她們就從峽州出了，銀白色的伊蘭特，兩個興高采烈的女孩子，還有越升越高的一輪燦爛的朝陽，車廂里的音響在放着《大長今》的歌曲，大豬和小豬全都唱的是韓語：「天多高、路多長、心有多大，千江水、千江月、何處是家，朝為露、暮為雨、若即若離，冷的風、暖的風，付之潮汐……」

其實，王大力所在的那個山區縣離朴順珠出的那座城市相距不過五十公里，從長江到達南岸，上高公路走上一段換上省道，再貼著一條小河車行不過十分鐘就可以看見那個山區縣城外山上的一座土塔，就到了王大力工作的那個地方，很正常的，她們的那輛車在縣委門前被很有禮貌的被攔住了，朴順珠說出了王大力的名字，還認認真真在門衛值班室的來客登記上留下了自己的名字，饒有興趣的牽着王麗珠的小手在縣委門前的花壇邊溜達起來。

看着那個值班的武警在對着電話說着什麼。有一個臉上黝黑的男人從縣委大院裏跑了出來，王麗珠在手舞足蹈的高聲的叫着：「林伯伯，我們在這兒呢！」

那個中年男人很高興的一把將王麗珠抱了起來，還對朴順珠打着招呼：「一定是朴小姐吧？王書記正在聽化肥廠擴建的彙報，叫我來接你。我姓林，是王書記的司機，請讓我來給你開車。」

因為沒有思想準備，朴順珠幾乎愣住了，司機怎麼變成了書記？她只是機械的和老林打着招呼，機械的跟着老林回到了自己的車裏面，一下子把小丫頭拉到了後座上，板着臉在低聲的責怪王麗珠：「小豬，為什麼要對小姨說謊話？你爸爸明明是書記，你卻騙我說是司機！」

小丫頭在咯咯的笑着，滾到了她的懷裏，把一顆德芙巧克力塞進了朴順珠的嘴裏：「明明是小姨自己聽錯了，你又為什麼不知道再問一次呢？當書記有什麼了不起的，我大爸爸還是長呢。」

那個長朴順珠沒見過，但王大力卻真的是這個山區縣委的一把手，是這座其貌不揚、有些陳舊的四層縣委辦公大樓里最高的黨政長官，當老林帶着她們走進縣委書記的那間辦公室的時候，看見桌上的電腦、大堆的文件和報紙，還有那面莊重的黨旗的時候，朴順珠還恍惚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當她看見了放在沙上的那件鐵灰色的毛衣的時候，她才相信知道那個高高大大、有些剛毅又有些帥氣的男人真的是這間辦公室的主人，因為那件毛衣就是她剛剛給小豬的爸爸織成的。王大力在試過以後還很滿意地說過：「挺合身的，你是怎麼知道我的尺寸的？」

她笑而不答，這就是女人的自覺，這就是女人的觀察。如果連自己男人所穿的衣服大小都不知道，那還叫愛人嗎？

但朴順珠還是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那個有着一臉溫厚的笑容、有着一雙有力的大手、有着一副寬厚的肩膀、有着一口雄渾的男中音、有着壞壞的調皮的面容的男人居然是這個縣的第一把手，自己的夢中情人居然是一個縣委書記，一個不遠千里而來的韓國女孩子居然找到了一個**的基層幹部！

在朴順珠的眼裏，能夠和自己女兒嬉鬧玩耍、怪聲怪氣的唱些兒童歌曲、一本正經的給小豬講故事，說明他是一個好爸爸；對她彬彬有禮、眼光里常常流露出一些欣賞的目光，偶爾和她開幾句玩笑，說明他對這個韓國女孩的注意和滿足；對所有的朋友熱情洋溢、和朋友在一起高談闊論，說明他是一個朋友遍天下的人。而她總是認為他就是為領導人服務的司機，天知道自己會遇上一個縣委書記！

司機老林在熱情地接待着這兩個女孩子，這可是稀客。其實她們並沒有在那間佈置得過於莊重和簡陋的辦公室里坐上很久，王大力就出現了，將手裏厚厚的工作筆記扔到了辦公桌上，沖着兩個女孩子在笑，明顯的很高興：「這下可好，大豬和小豬居然把周末過到縣委大院裏來了，也叫別出心裁，真的好好的表示歡迎！」

「大力君，你還只知道傻笑呢，沒現人家正在不高興呢。」雖然嘴裏這樣在說，朴順珠臉上可有了些紅色：「小豬對我說大力君是縣委的司機，我就老是在體諒你，司機不就得聽領導的嗎？誰知大力君就是領導，而且是縣委書記，只能怪我有眼不識泰山，居然沒看出來，再說，你也得注意勞逸結合吧？」

「縣委書記有什麼了不起？我大哥說，在北京大街上閉着眼拉一個人過來，就是科正處級的，我不過就是一個辦事員。當然勞逸結合一定會注意的，就是和我大姐說的一樣，屢教不改！」王大力自己咧開嘴笑了起來：「說實話，真的好喜歡看到大豬和小豬到這裏來。」

她有些高興了：「真的？」

「我什麼時候對你說過假話，這是肺腑之言。」他看了她一眼：「不管怎麼說，你們都是貴客，難得到這裏來一次。」

她抿著嘴在笑，偷偷的給他遞了個媚眼：「我信你。」

「那就好，熱烈歡迎大豬和小豬蒞臨本縣檢查指導工作。」王大力看了看錶：「是不是還得麻煩你們二位再等半個小時，我還得把手頭上的事接着辦完，然後就正式放假，陪着二位上街轉轉。」

現在全國各地的縣城與大中城市並沒有多大的區別了，都是道路越修越寬，高樓大廈越蓋越多，街上的汽車的品牌越來越雜，街上的店鋪越來越熱鬧，人也就越來越多。這是一個十多萬人口的縣城，兩山相夾之間的一些坡地上，還有一條清澈的小河蜿蜒流過，不遠處是一座高高的水電站，河水在河邊就留下了一條彎彎曲曲的老街，都是些明清時期的建築，粉牆青瓦、青石鋪地、還有些看起來很不牢靠的吊腳樓、人聲鼎沸的小茶館，甚至還有丁丁當當的打鐵聲，街邊自然有一大幫來自各地的寫生者。

王大力是峽州人，只是一個人到這個山區縣任職的，從一個鎮的鎮長開始做起，副縣長、縣長直到縣委書記，一直沒有在縣城裏安家，只是在縣裏的一家賓館里擁有一個小小的套間，說是賓館，其實就是不到三星級的縣委招待所，設備和條件也就一般而已，而他也只是找個睡覺的地方罷了。

「歡迎檢查。」王大力把她們領進了自己的房間，他在望着朴順珠笑着：「住在這裏也有不少的好處，不必做飯，不必洗衣服，還有人定期整理被褥和更換床單。當然不能和在家裏比了，那裏還有兩隻豬。」

韓國美人很高興地看見她與小豬的笑臉在床頭的像框裏笑得神采飛揚，滿意的一轉身，看見了床頭有一本攤開的教科書，是北京大學出版的《標準韓國語》，她就感動得熱淚盈眶了，就撲過去給了王大力一個吻，很快的，直到事後她才想起來，這是他們的第一個吻。

「有時候晚上睡不着，也就是隨便翻翻。」被別人現了自己的秘密，還有朴順珠的一個甜甜的吻，他顯得很不好意思：「上次回家不是聽見你和小豬用韓語對話嗎？我總不能自甘落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