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溫兆顯則是一邊跟她閑話家常,一邊暗自有點緊張的不停將目光挪向餐廳的大門。

「奇怪?這位大老闆真的有錢有勢到讓你坐立難安的地步嗎?」發現到溫老闆的不對勁,白苡若終於忍不住順着他的目光一起看過去。

卻在瞬間,她連呼吸都變得好睏難。

只因自餐廳大門走進來一個她還是很熟悉的男人!

「他……」為何會出現?白苡若驚嚇得趕緊將視線轉回到帶她來的始作俑者的身上。「你……」是故意的吧?

溫兆顯急急地站起身,看着白苡若說:「苡若……」

不!她不想聽任何解釋,她只想逃!

就在乍見到他的剎那,白苡若才知道自己那五年來的心理建設全都是騙自己的——她根本無法對他免疫!

乍見他的瞬間,她只知自己心跳加快、口乾舌燥,怎麼都無法令自己的心平靜下來。

原來,她是真的從沒忘記過他!

可……她壓根兒不要記住他,她沒原諒他啊!

好吧!既然她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那她只好做個落跑的失敗者……一這麼想,她想拔腿就逃,只要能逃開有他的地方就行!

因為有他的存在,她甚至覺得自己連呼吸的空間都沒了。

可她還是慢了一步,就在她倏地站起身,轉身就要離開之際,他——席時稷已翩然來到她的身畔。

「苡若。」他喚她,就像當年他喚她一樣的親切。

可白苡若卻剋制不住的立刻以雙手掩耳,像是要阻絕他的嗓音侵襲她;不但如此,她的臉色也變得難看至極。

席時稷當然也料想到會有這樣的重逢景象,但他不介意;他只介意一件事——他終於又看到她的容顏了。

只是,她怎麼會變得這般的瘦削?身上沒幾兩肉,她是怎麼照顧自己的?

一想到她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席時稷也不懂自己的心底,為何倏地會點燃了一股濃濃的怒意。

好,既然她不會照顧自己,那他不介意幫她代勞。

「坐啊!」他假裝沒感受到現場的尷尬氣氛。「不必這樣迎接我。」

溫兆顯趕緊找下台階。「應該的、應該的,席董好,呃——這位是我的得力助手白小姐。」邊說邊在席時稷落坐后,跟着坐下。

現場就只有她一個人依然鶴立雞群般的站着。

白苡若想不顧眾人的目光離開,可她的腳卻像是生根了般,就是移不開一步。

而餐廳服務生雖見到這一桌的氣氛有點詭譎,卻還是只能硬著頭皮,前來詢問他們要點些什麼。

「坐下啊!苡若。」溫兆顯趁服務生過來的空檔,要白苡若別再使脾氣。

她只能坐下。

席時稷看着五年未見的「前妻」,心底真的是百感交集。

他當然心知她不會擺好臉色給他看,卻沒想到她對他的恨意卻是絲毫未減,因為她連看他一眼都吝嗇。

可他卻沒骨氣的發覺,自己竟然比五年前還思念她。

好,那他就不客氣的對她出手了,反正她怎樣都不會肯乖乖聽話的。

他才一落坐,連餐點都還未送上桌,便已攤開手提箱裏的厚厚一疊資料。「溫先生的投資計劃我已研究過了,但……」

席時稷故意吊人胃口的停住話語,以莫測高深的目光來回在溫兆顯和白苡若兩人的身上梭巡著。

「席董覺得這計劃可行嗎?」溫兆顯急切的問。

這是份相當大規模的房地產計劃,是看中香港在回歸后的前景而規畫的。

席時稷再次看向白苡若,他的目光是那麼的大刺刺無所避諱,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是可行,但是……」

一聽到可行,溫兆顯的臉上倏地堆滿無比的興奮。「那太好了……」卻被席時稷後面的「但是」兩個字給急得滿臉焦急神色。

席時稷才不理會他人,他所有目光的焦點全都凝注在白苡若一個人的身上。

白苡若哪可能沒感覺?但她就是不肯以正眼看席時稷,她受不了看到自己的恩人,對着自己憎惡的人垂尾乞憐。

「我只有一個條件。」席時稷發現他就是得不到白苡若的關愛眼神,只好使出撒手鐧。「這份計劃我全盤同意,但她得跟在我身邊一個月,隨時隨地跟我做報告、解釋計劃的詳細內容。」

溫兆顯的臉色在瞬間大變!

白苡若也在聞言后,差點沒激動的舉起水杯,將席時稷淋得一頭濕——那是因為,她瞄到溫老闆滿臉的希冀。

「休想!」她雖然脫口而出這樣的話語,卻發現自己根本承受不了溫兆顯滿臉的失落與沮喪。

「是嗎?我給你們兩個小時的時間考慮看看。」說完,席時稷站起身。「兩個小時后,我來這裏接人。」便大搖大擺的離開了。

獨留白苡若對着他的背影恨得牙痒痒的……

「休想我會給你好臉色看!」

這是席時稷再次回到餐廳接人時,白苡若對他所說的唯一一句話。

但他不在意。他要的不多,就只要她留在他身邊。

「沒關係,就算是妳的壞臉色,我也看得很歡喜。」他想以輕鬆的對話化解氣氛,但成效不佳。

就這樣,她滿心不悅地坐上他的車,任他載着她開向不知名的地方。

白苡若打定主意,除了公事,她什麼話都不會對他多說一句。

她之所以答應溫兆顯,全都是因為她應該要報恩。

五年前若不是遇到溫老闆,她不知自己會悲慘到怎樣的地步;而這五年來溫兆顯對她的噓寒問暖,她也無法磨滅。

是以,她雖氣溫兆顯的欺瞞,卻還是做不出讓他失望的事。

「就當我在報恩。」她只對溫兆顯這麼說。

「苡若……」溫兆顯想告訴她,要她看清楚自己的心,重新再給席時稷一個機會,因為他看得出來,這兩個人都還深深的關心着彼此。

但白苡若卻斷然的說:「報完恩后,我再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換句話說,她又要自我放逐了。

「苡若——」溫兆顯擔心的說。「妳別意氣用事,最多我放棄……」

「不!」她沒答應。「我會讓這件投資計劃順利進行的。」說完,她便起身走到餐廳門口,等候席時稷的出現。

在她心底早已認定,既然席時稷會使出這樣低下的手段,那她也不必對他客氣,她會在完成溫老闆的心愿后,揮揮衣袖離去,不帶走一片雲彩的。

可當溫兆顯獨自一人待在餐廳時,他卻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她同意了,只是……請好好待她。」

這是他唯一能替白苡若做的。

但白苡若當然不知道。她在一見到席時稷出現,對他說了句冷然的話后,便不再理他,完全視他為隱形人般。

席時稷倒是不像過往,沒講幾句話,卻得不到對方的響應,脾氣就攀升;相反的,他像是心情忒好,邊開車邊說明著自己的心境。

「……妳沒發現香港變了好多?上回我來的時候……」他滔滔不絕的說。

卻沒有半點響應……不,該說響應他的就只有一張面無表情的冷麵美顏。

但一點都沒影響到席時稷的好心情,他繼續侃侃而談。「記得這裏嗎?我們曾經一起走過?」

白苡若立刻緊閉雙眼,抵死不肯看向那曾經留下他倆足跡之處。

席時稷還是不停的說着話,直到他將車停妥,輕聲問那始終閉着眼假寐的木頭人。「妳家到了!」

白苡若聞言身子一震,她原本緊閉的雙眼倏地睜開。

眼前是她在五年前咬牙狠心賣掉的房子啊!

控制不住思念,她忍不住眼眶一熱,隱忍的淚已是悄悄滑下。

卻有一隻溫暖的手指輕輕拭去她的珠淚。「別哭,我已經幫妳買下來了,這裏還是妳的家,一起進去看看吧!」

白苡若驚訝的望着他。

他在說什麼?他買下她家了?!

席時稷將滿臉震驚的她牽下車,取出鑰匙開門。

一進入小屋,熟悉的擺飾立刻再次展現在她的眼前,讓她忍不住又熱淚盈眶。

席時稷並未特意說明,卻在白苡若東摸摸西碰碰的當下,像是在訴說別人家的事般的不經心,輕聲的解說着:「等我一找到機會,便在第一時間衝到這裏來,卻發現屋子已經交到中介公司的手裏。」

白苡若還是不吭聲,卻對着家中每樣她熟悉的家飾品愛不釋手的撫觸著。

「那時我好怨,妳就這麼恨我、這麼不想跟我再有牽扯,連我唯一能找到妳的地方都要把它斷了線……」他的嗓音聽起來很落寞。

但白苡若選擇假裝聽不到。

「我不甘心……」席時稷一直以為他已釋然,卻在解說他當時心境的當下,竟然還是難掩激動。「為什麼要這麼殘忍的切斷我們的聯繫?為什麼?為什麼?」

他一連問了好幾個為什麼,一聲大過一聲,讓白苡若甚至不敢再聽。

可他……憑什麼怪她?

是他自己斬斷他倆的情絲啊!

一這麼想,她剛才的小小感動已然消失無蹤。她坐在單人沙發上,取過桌上的報紙——竟然是五年前他倆相識周年那天的日期!

她不禁狐疑的抬起頭,剛巧與他的目光相接觸。

那是否表示,他每年的那天都會回到她家?!

不!不可能……她不要這麼想……

她是恨他的!她氣得狠狠地瞪他。

但白苡若也不懂,她明明還在恨他、怨他,為何在一被他的視線抓住的當下,心會那樣的激蕩呢?

所以,她立刻移開視線,再不看他。

而席時稷卻看出了她的疑惑。「我立刻買下這間小屋,不準任何人觸動屋裏的一切,再請工人每隔一陣子就進來清掃一次,讓一切都留在我們相識的那一天一樣……」

白苡若聞言,突然跳了起來,直接衝進浴室里。

天!他說得沒錯,他是真的將這屋裏的一切保持與她請他進來的那天一模一樣!

浴室里那塊曾經借給他披圍的大毛巾就扔放在馬桶蓋上——只因他們當時決定匆促,以致她沒來得及重新掛好。

那條他曾經用來擦拭濕淋淋頭髮的小毛巾也被放在洗手枱上——只因在她憶起還沒收拾前,他倆已決定攜手前往拉斯維加斯……

她再緩步走進自己的房間。當出她因整理衣物來不及,幾件想帶走卻未帶走的T恤及襯衫,仍躺在她的小床上。

她記得五年前,當她傷心地回家,卻在才一踏進家門,就被眼前的景物觸動得更加心痛,以致她急急衝出門,急急將屋子委託中介銷售。而她,再沒踏進家門一步!

「沒錯,我從沒讓打掃的人,動了每樣東西該待的位置。」不知何時,席時稷已悄然走到她的身後,以著十分輕柔的嗓音說道:「我不想讓這個家裏少了妳的味道。」

白苡若被他貼近的身影所震,也被他口中說出的話語所震,但是,那又怎樣?

她還是被他欺騙得好慘啊!

所以……她才不要感動,她才不要被他隨便胡說的三言兩語所感動,她不要!

再轉過身,她已一臉的冷漠。

用力的從他的身側走過,她來到客廳,坐回她的單人沙發上,她小臉上原先的感動已經全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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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你不是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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