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她終於了解為何那些珍獸即使被放出來也不願離開,因為眷戀!對已經習慣的環境、對主人的眷戀,如同此刻她的心情。

她真的好想他……

「小金絲,怎麼辦?我快死了……」連撫著小猴兒的手也有氣無力的。

小金絲反過來輕撫金絲的臉,吱吱的叫聲好似要安慰她。

「對了!」金絲忽然想到一個求救的法子,「你知道怎麼回家嗎?你去找他好嗎?我想見他最後一面……」

聽說動物會憑着敏銳的直覺找到自己的窩,她只能將希望寄托在小猴兒身上。

小金絲瞪大漆黑的眼珠子,微微歪著頭,一臉無辜地望着她。

「快去……去找他……你的主人……」金絲輕推著要它離開,小猴兒這才稍稍移動腳步。

「去找他……快去呀!」她急着揮手,小金絲像是忽然聽懂了似的,一溜煙地往樑上竄去,穿過窄小的氣窗溜出房間。

同一時間,房門的鎖被打開,王敵璋笑嗜嘻地走進來,臉上的疤痕雖已結痂,卻依舊顯得猙獰。「把這潑婦手腳綁在床柱上!」

他這次學乖了,先將這潑婦綁起來,他才方便「下手」

「你們不要過來!」金絲坐起身,不斷往角落縮去,一隻手伸到後背狂亂地搜索著。

王敵璋一臉的色慾熏心,讓她驚慌作嘔,她不要其它的男人碰她!

她的身子只屬於爺兒——那個霸道地佔有她的身體和心魂的男人,雖然,她甚至不知道他是誰……

爺兒……救我!她在心裏呼喊著。

「還不快點把她綁起來!」王敵璋已經等不及要享用眼前的秀色。

兩個家丁爬上床想拉下金絲,卻被她手中的匕首划傷了臉,痛得哀聲大叫。

「不要過來!」金絲握著預先藏在床角的匕首,這是當日從關霽遠身上取得的。「再過來我就殺了你!」

她信誓旦旦地說着,因為過度用力,全身不斷顫抖。

儘管嘴裏說恨不得刺穿關霽遠的心臟,但那日取得這匕首時,她壓根沒想到要傷害他。但此刻為了保全自己的貞操,她可以不眨眼地殺了眼前這個男人,甚至自己……

「沒用的傢伙,還不快點搶下匕首!」王敵璋氣得揮動肥短的雙手,將其它家丁推上前。

「去叫其它人來!」來不及了!金絲緊握著匕首;妻楚地想着……

她寧願死,也不要任由其它男人玷污身子!

都怪這副與眾不同的皮相,讓她自小嘗盡了苦頭,卻也遇見了他。不知為何愛上那個總是傷害她的冤家,但這份情,卻註定只是她一個人的沉淪……

如果她的臉毀了、丑了,他還會要她嗎?該是棄如敝屜,看都不看一眼吧?想必眼前的男人也是這樣!

這樣也好,就此結束這種被操弄的命運吧…

金絲舉起匕首,利刃在光潔的臉頰上輕摩,臉上露出前所未有的決然。「你想要我嗎?如果我變成這樣,你還會想要我嗎?」

說話的同時,手中的利刃緩緩刺進粉嫩無瑕的皮膚里,鮮血慢慢沿着刀鋒滑落。

金色眼眸瞪視着眼前的男人,她加重手上的力道,讓刀鋒陷得更深,嘴角卻揚起挑釁的笑容問著:「這樣還要嗎?」

她不覺疼痛,因為心痛甚於皮肉疼痛的千萬倍。她這麼做,雖可以保住自己的貞操,卻也親手將所愛的人推得遠遠的!

「你……瘋了?」金絲的激烈手法讓王敵璋和家丁們都嚇壞了,眼前的她果真如傳說中的夜叉,嗜血又瘋狂。

「我是瘋了……」金絲頹然放下匕首,眼眸失神地望向窗外,眼角垂落兩行淚,和著血水滑落,更顯觸目驚心。

她不但瘋了,心也死了……

「唉!算了……真教人倒胃口!」王敵璋命家丁拿回金絲手中的匕首,「好好看着她!」

連他都對一個破相的女人失去興趣,對關霽遠來說應該也沒什麼價值了,這下真的該想想辦法,看如何從關霽遠身上撈回一點錢……王敵璋心中快速盤。

「那要不要請大夫……」家丁在身後追問著。

王敵璋只丟下一句話,「何必浪費?」

門鎖再次落上,金絲知道自己安全了,因為她已讓男人倒盡胃,不再有價值。

而王府這頭,關霽遠已經不知如何是好。

金絲既沒回「馭奴館」,派出去的人馬也尋不到任何消息,要說她的長相如此奇特,見過的人必然印象深刻,但似乎整個京城都沒人見到她。

除非她自己躲起來,不想讓他找到……

難道她恨他?真如她所言,恨不得永遠不再踏進他家?

不會的!她臨去的眼神,告訴他不是這樣的……他看出她眼裏的掙扎,那金色眸子裏明顯藏着苦惱、不舍,還有愛……

但隔了那麼多天,他已不太肯定了。萬一真的找到人,她卻是恨他的,抵死也不肯跟他回來,到時他能承受這樣的結果嗎?還有勇氣告訴她,自己早在幾年前就為她動心嗎?

此時的他只是個初墜情網的男人,不安地揣測對方的心思。

「金絲……你可有一點想念我?」關霽遠把玩著錦囊里珍藏的一撮金色髮絲,這是他從火場里搶救到的。

都怪他不該這麼對她,甚至將她關在籠子裏,難怪當時她的眼神如此恐懼無助……

「唉!」關霽遠將髮絲收進錦囊里,揣入懷中,或許他該貼個尋人告示——正這麼想之際,忽然聽到有人輕拍窗欞的聲音。他一開窗,一團金色的小身影倏地躍入他懷裏。

「小金絲!」關霽遠喜出望外,「你跑去哪裏了?」

「珍獸園」着火時,除了那些鳥類,所有的珍獸都安然無恙,獨缺小金絲,記得那時它好似跳進金絲懷裏……

「小金絲,你是不是和金絲在一起?她在哪裏?」他抱起小猴兒,急切地問著,不管它是否聽懂。

小金絲東張西望了一下,便掙脫關霽遠的懷抱往窗外竄去。

「小金絲,等等我!」關霽遠趕緊飛奔出門,一邊喚來貼身護衛要他們緊跟着小猴兒,自己也緊隨在後。

小金絲像有靈性似的,一路回頭等著,看關霽遠是否有跟上,這麼走走停停,最後它在一處高牆停下。

「這不是……」關霽遠有些遲疑。

他記得這裏是王敵璋府邸,金絲有可能在這兒嗎?

眼見小金絲躍入圍牆裏,他趕緊要護衛叫門。

得知來者身分,門房不敢稍有遲疑地前去通報,請關霽遠至大廳等候。

王歐璋則匆忙現身,「不知王爺蒞臨,草民有失遠迎,望請恕罪。」

他的聲音有些急促,甚至有點心虛,關霽遠不免懷疑。

「免禮。」關霽遠斂起浮躁的心思,往堂上一坐,「可知本王所為何來?」

「恕小民愚昧。」王敵璋當然裝傻。

「近日本王甚為心煩……」

「如不嫌棄,小民願意為王爺分憂解勞。」王敵璋不住地擦汗。瞧關霽遠那副好整以暇卻又洞悉一切的模樣、更讓他感到心虛。

「這事兒……也只能勞煩王大人了。」關霽遠刻意以舊時稱呼映他,有些籠絡的意思,讓王歐璋受寵若驚。

「只要王爺吩咐,小民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是這樣的……記得之前王大人獻上的那名金髮女子嗎?」

「可是名為「金絲」的刺客?」

「正是她。」

「可……她不是當場被王爺……處決了嗎?」

「那只是對外宣稱如此,好讓她的黨羽失去戒心。事實上,她一直被關在牢裏,還好上次王大人提醒本王調查「馭奴館」,終於找到些蛛絲馬跡,就在本王快查出她們的企圖之際,卻被這刺客逃脫了……要能找到她,本王定能將「馭奴館」叛徒一網打盡」,關霽遠故作扼腕,「為朝廷立下功勞,只可惜……」

「王爺的意思是,只要逮到那名女子,就能為朝廷立下大功?」王敵璋問得小心翼翼。

「到時本王將奏請皇上獎賞有功人員,必定加官晉爵。」關霽遠說得肯定,更讓王敵璋腦海充滿幻想。

他正期待翻身的機會,沒想到來得這麼快…

經過一番盤算,王敵璋喜孜孜地上前邀功。

「不瞞王爺,小民近日正巧抓了一名形跡可疑的女子,也是一頭金髮,說不定是王爺口中的刺客……」

金絲果然在這裏外關霽遠強抑心頭的狂喜,故作鎮定地問著:「那人昵?」

「只是……這名女子甚為刁鑽,頑強抵抗之際還抓傷了小民的臉……」王敵璋秀出臉上被抓的痕迹,「所以……今日上午,下官將她轉賣出去……」

「轉賣?!」關霽遠往茶几上重重一拍,瓷杯被震得摔落地上,「你把她賣到哪裏?」

關霽遠怒視着王敵璋,恨不得殺了他!

肯定是這傢伙想染指金絲,才遭此下場……不知金絲有沒有怎樣?這色胚竟敢動他的女人,不讓他嘗點苦頭他就不姓關!

「下官將那名刺客賣給從關外來的雜耍團,他們來京城表演了幾天,昨天才離開……」王敵璋嚇得結結巴巴,「王爺恕罪,下官不知這女子便是那名刺客,所以……」

他竟將金絲賣給雜耍團?關霽遠眼睛幾乎要噴出火焰,咬牙切齒地問:「雜耍團的名字是?」

「叫作「珍奇百怪」……」

「大膽王敵璋,窩藏欽犯不立即通報,還私自放走,來人!將他押入大牢!」

「冤枉呀!王爺,小的真的不知情呀!」怎會這樣?他好心通報,怎會得到這樣的結果?

不顧王敵璋哭天搶地喊冤,關霽遠大步跨出王家,急着救出金絲的心情一刻也不能等待。

出了京城兩百里,已是黃沙滾滾的黃土地。

平時甚為荒涼蕭條的小鎮,這天市集聚了不少人群。大夥兒聽說「曾經」享譽全國的「珍奇百怪」馬戲團破天荒要在這裏表演一場,而且一個人只要一兩銀子,連遠方山上的居民都三天前就下山守候。

對窮鄉僻壤來說,哪見識過什麼叫雜耍團?更何況是曾經轟動一時的知名雜耍團。

開演前,場子裏已坐滿人群。因為票價便宜,所以大夥兒只能席地而坐,但沒有人在意這事兒,他們的心思早已放在枱子後頭、那些被布幔蓋住的籠子,聽說裏頭有嚇人的珍奇百獸。

一樣的鑼聲,一樣的開場白,只是,團主阿里的衣着已經陳舊破損,聲音也因為年老變得沙啞,那段風光的日子早已不在……

上了年紀的阿里再也耍不出新把戲,加上長期奔波,團員們老的老、走的走,那些野獸們也玩不動了,頂多吼叫一聲嚇嚇見識淺薄的鄉下人。

但他仍賣力地製造效果,此去京城連回鄉的盤纏都賺不到,只能多繞點路在小鄉下多表演幾場,多掙些錢。

在一旁被布幔覆蓋的籠子裏,金絲低垂著頭,頭上覆蓋若紗巾,遮住了了無生氣的臉龐,也蓋住那嚇人的疤痕。

待會兒團主會要她掀起紗巾,擺出猙獰的面孔嚇嚇那些觀眾,否則整團便要餓死在回鄉的路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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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兒,別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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