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這夜，黎百合本就偏高的體溫，因那女人一嚇，一下子竄升到三十九度多一點，導致她昏昏沉沉、睡不安穩。

杜向天不放心丟下她，只好坐在一張造型特殊的單人沙發上，陪她度過一夜。

天氣冷，照理來說半夜會更冷，可他卻愈睡愈舒服，睜眼一看，才發現黎百合不知何時，抱着棉被和他擠在一張沙發上。

要擠就讓她擠，否則他可能真的會感冒；只是身體溫暖的同時，因她馨香的身子，慾望也狠狠地折磨着他。

黎百合在半夜一度退了燒、醒了過來，見杜向天竟在沙發上睡着，她知道他一定是不放心她才沒離開，她當時說有多感動就有多感動，加上她就只有這麼一床棉被，於是就抱着棉被去和他一起擠一張沙發。

醒了，她沒有馬上再睡着，她窩在杜向天的懷裏，吸嗅着他身上那股好聞的氣味，回想着她發燒時他所說的話。

他為什麼叫她不要再當模特兒了？為什麼要她在時尚界裏消失？為什麼要她改變生活方式？又為什麼要給她五百萬？

她正努力地想着，可杜向天被她壓着的手臂卻緩緩收緊，將她緊摟在懷裏，她覺得好溫暖、好舒服，又昏昏欲睡起來。

算了！她也不是那種很有智慧的女人，肯定想不出答案，她明天再去請教牡丹姊，她的人生歷練豐富，一定知道杜向天這麼做是為了什麼。

她就這樣想着、想着，慢慢地睡著了……

天漸漸地亮了，杜向天發現他懷裏的人兒，體溫又漸漸地升高起來。

醫生說過，這次感冒不發燒則已，一發燒一定沒完沒了，至少得發燒個幾天。

他當初要教訓黎百合時，真該打聽一下現在流行什麼樣的感冒病毒，免得教訓了她，也累了自己。

看來他得照顧她，直到她的感冒好了為止。

起身，他去倒了杯溫開水、拿了包葯讓黎百合服下，接着抱她上床，幫她蓋好棉被。「我要回家一趟，你再睡一下。」

黎百合緊拉住他的手，「你會再來陪我嗎？」

杜向天點點頭，「我只是回家一趟，拿手提電腦、換衣服、洗個澡，我會再來陪你，直到你的感冒好了為止，誰教我要害你感冒。」

聽他說要陪她直到感冒好了為止，黎百合滿足一笑，放掉他的手，「你快去快回，我等你。」

杜向天俯身，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起身出門。

他一出門，黎百合立刻拿起放在床頭的手機，窩在被窩裏打電話給白牡丹，也不管現在是幾點。

「喂……」電話那端傳來白牡丹半夢半醒的聲音。「誰啊？天剛亮耶！真是的，這時候吵人……」

「牡丹姊，我是百合。」

「百合？」白牡丹稍稍清醒了一些。「你好一點了沒？」

「沒有！還愈來愈嚴重，我發燒了。醫生說只要一發燒，就會燒得沒完沒了，至少得發燒幾天。」

白牡丹這一聽，不清醒都不行。

「那你的秀不是要找別的Model代替了？還有，你一個人住，我不照顧你都不行。」

黎百合她們四個大牌模特兒，雖然經常讓白牡丹生氣，可畢竟合作久了，彼此間的感情並不輸給自己的親人。

「牡丹姊，你不用照顧我，他說要陪我，直到我感冒好了為止。」她愈說神情愈是嬌憨，嘴邊漾著一抹滿足的微笑。

聽她的語氣，白牡丹彷佛可以窺見她那抹滿足的微笑，她問：「你對他動心了啊？」

「動心？有嗎？」嘴上不承認，她心裏的答案卻是；好像是耶！

「百合啊！那個男的很不錯，相貌堂堂、斯文有禮……他該不會結婚了吧？還有，他是做什麼的？」

「我不知道他結婚了沒，我只知道他是個建築師。」

「建築師？也不錯啊！我記得就有個很有名的建築師，他的招牌是什麼S……喔！XYZ。」

「XYZ？沒聽過耶。」

「我也不能確定，又好像是SHE。」

「SHE？那不是歌星嗎？」黎百合噗哧一笑。

「HCG……對！HCG。」

「牡丹姊，HCG是賣馬桶的！」黎百合笑得很沒形象、眼泛淚光。

「哎呀！我記不清楚了，反正跟『師』這個字沾上邊的前途都不錯，像什麼醫師、老師、會計師……百合啊！只要他還沒結婚，你就好好把握，那些有錢有勢的男人未必可靠。」

「牡丹姊，人家有事要請教你。」

「什麼事？」

「他昨天跟我說……」接着，黎百合把杜向天跟她說的話，一字不漏的告訴了白牡丹，「牡丹姊，你認為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他為什麼要這樣做……」白牡丹仔細地想着，一會兒后她才肯定地說：「百合啊！他是在跟你求婚。」

「跟我求婚？」黎百合訝然不已。

「沒錯，他是在跟你求婚。」白牡丹接着解釋：「他叫你不要再當模特兒了，要你在時尚界消失，還想改變你的生活方式，這分明是變相的在跟你求婚，你仔細地想一想，是不是這樣。」

黎百合順着白牡丹的說法去思考，「好像是耶！可是……他為什麼要給我五百萬？」

「聘金啊！」白牡丹說得理所當然。

「聘金？」

黎百合想了想，她的思維已經讓白牡丹給影響了，得到的答案自然是——

「對！應該是。」

「百合，你可要好好把握，他真的不錯。你看他，把你們以後的生活都規畫得好好的，多細心的男人啊！」

「牡丹姊，我知道了，謝謝你幫我解答。」

「一定要好好地把握機會哦，機會稍縱即逝！」她打了一個呵欠，「好了，我要去睡回籠覺了。」

收線后，黎百合卻睡不着了，因為她開始幻想起自己不再當模特兒、從時尚界消失以後的生活情況。

她顧店、他上班，兩人恩愛甜蜜，最後還生了兩個孩子，在他們身邊蹦蹦跳跳、和樂融融……

接下來幾天，杜向天和黎百合「同居」了。

然而儘管他們住在一起，可除了接吻、相擁而眠之外，並沒踰矩的事發生。

黎百合發燒昏睡時，杜向天會陪在她身邊，做他的建築設計；黎百合清醒時，她會好奇的看着他設計建築。

他們經常愉快的聊天，杜向天會對她說說自己的價值觀，想藉此改變她的價值觀，好讓她能在感冒好了之後，答應他從時尚界消失。

經過這幾天的相處，黎百合早就想答應杜向天了，可她總得多了解他一點，於是她會在聊天時，問問他的家庭背景、工作情況。

杜向天回答她的問題時，總是點到為止，他完全不知道黎百合誤解了他要她從時尚界消失的意思。

然而黎百合也沒發現自己誤解了杜向天的意思，杜向天對她照顧得無微不至，反而更加證實了白牡丹的說法。

這天，冬陽和煦，也是黎百合第三次到醫院回診的時間。

她的體溫不再高得嚇人，但也沒有完全退燒，杜向天不清楚這種情況算不算是感冒好了，回診會安心一點。

出門前，黎百合等著杜向天為她挑衣服、梳頭髮，因為前兩次她都是依他的意見裝扮的。

「穿這個。」杜向天遞了一個精品店的手提袋給她。「裏面是一套牛仔裝，我買我身上這套時，順便替你挑了一套。」

黎百合立刻接過手提袋，進浴室換衣服，當她踏出浴室時，赫然發現自己和杜向天穿得一模一樣，簡直就是情人裝。

她朝他燦爛一笑，表示自己很喜歡，接着便走到梳妝台前坐下，讓他為自己梳頭髮。

見她在梳妝台前落座，杜向天走到她身後，拿起梳子為她梳發，把發梳順之後，他幫她扎了兩條辮子。

他很注重女人的發質和髮型，他見過最漂亮的頭髮就是他母親的，他很喜歡為母親梳頭、綁頭髮。

黎百合的發質還算不錯，這大概就是他願意為她梳頭、為她綁頭髮的最大原因。

不過，她可是除了他母親之外，唯一一個有幸讓他服務的女人，陸曉梅的頭髮就引不起他的興趣。

黎百合看着鏡中的自己，她許久未曾這樣樸素過了，可只要杜向天喜歡，她就喜歡。

一切準備就緒，他們一起出了門。

到了醫院，醫生說她的感冒已經快好了，不過還是得小心，只要沒發燒，就不用再回診了。

看完醫生、出了醫院，杜向天說要帶她去郊外走走，呼吸新鮮空氣、晒晒太陽，病或許會好得快一點。

她連忙答應，並建議去陽明山走走，她還說要帶他去一家位於半山腰的茶館，品茗、賞落日。

就這樣，他們上了陽明山，手牽手散步了一個下午，此時二人已坐在茶館內，欣賞落日。

「百合，這裏環境不錯，你想不想開一家像這樣的店，自由自在的過生活？」杜向天以手為梳，一邊幫她扎辮子、一邊問道。

他待在台灣的時間已經超過他所預期的了，他不能再逗留，得將正事趕緊辦一辦。

然而還有一個催促他儘快離開的原因，那就是他居然有了不想離開黎百合的念頭。

「像這樣的店，自由自在的生活？」黎百合望着落日，思索着他的話。

她知道杜向天喜歡自由自在的生活，他不屬於哪一家建築設計公司，沙灘、花園、陽台……處處都可以是他的辦公室。

他這麼問的意思，一定是希望她能開一家像這樣的店，而他可以把她的店當成辦公室……

「怎麼了？你對着夕陽在傻笑什麼？」杜向天見她望着夕陽傻笑，一邊撩開幾綹散落在她頰邊的髮絲、一邊問道。

「向天，你想要我開一家這樣的店是不是？」她問。

「當然！」他回答。「開一家像這樣的店，不要再當模特兒了，離開時尚界、社交圈，很好啊！」

杜向天的回答果然不出她所料，她立刻應允：「好！我答應你，我不要當模特兒了，離開時尚界、社交圈。」

杜向天聽了燦爛一笑，在她的粉頰上迅速落下一吻。「我會將錢匯到你的戶頭，還是你要我開支票？」

他真的很高興看到她點頭答應，不只是因為他可以儘快辦好答應原向陽的事，他更高興她能離開時尚界那種是非之地，過愉快愜意的生活。

「把錢匯到我的戶頭吧！我會叫中介公司替我找個像這樣的地方，然後想想該怎麼經營。」頓了下，她又道：「向天，你說過你是個私生子，這五百萬是你的，還是跟別人借的啊？如果是跟別人借的，我不跟你拿。」

她也不想跟杜向天拿錢，可要開一家像這樣的店，她的存款根本不夠，她才不想向銀行貸款，讓利息壓死。

「是我的，你可以安心的拿。」杜向天回答。

他知道黎百合總認為他是個窮酸建築師，月薪頂多四、五萬；尤其在知道他是個私生子后，她把他想得更窮了，認為他連房子、車子都沒有，也一定沒得到他父親的庇蔭。

他認為自己毋需去糾正她的觀念，因為沒必要，他們很快就不會再有交集，乾脆任由她亂想。

「那……我就不客氣了哦！」她朝他甜美一笑。

杜向天看着她有如天使般的笑臉，想着他日後再也沒機會看見她甜美的笑容，心底沒來由的泛起一絲不舍，他不知不覺地摟緊了她。

「百合，餐廳由我來設計，保證你生意興隆。」他在她耳邊輕聲說道。「不過我的設計是有專利的，你得告訴承包餐廳工程的人，不可以盜用，否則會吃上官司。」

黎百合對建築根本一竅不通，她哪知道擁有設計專利的他，已是頂級的建築設計師，她只是點點頭。

「向天，下山後我們去買戒指。」黎百合說道，心裏想着——

真是的！要求婚也沒準備戒指。

「買戒指？」杜向天以為她只是單純的想買戒指，於是他回答：「好。」

黎百合抬眸朝他一笑，接着含羞帶怯的問：「那你……有沒有想過要生幾個孩子啊？」

「生幾個孩子？」這個問題讓杜向天愣了一下，不明白他們怎麼會聊到這個話題，不過他還是認真回答：「兩個就好。」

「那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都喜歡，不過……能兒子、女兒都有最好。」

「我也這麼想。」頓了下，她問道：「那你……認為孩子什麼時候生比較好？」

「我認為結了婚後……順其自然吧！」

「那你……」

兩人就這樣相擁著，看夕陽、喝着茶；黎百合繼續對兩人的未來提出問題，杜向天雖然覺得奇怪，卻沒有說出疑問。

餐廳的另一角，有個人正不敢置信的注視着杜向天的背影。

天啊！他未來的姊夫居然帶着女人在公共場所出現，兩人還卿卿我我的，難怪杜向天回台灣都沒來找他！

陸曉聰立即起身，跟女伴說他要去洗手間，隨即離開座位，走到餐廳外打電話，向陸曉梅通風報信。

電話一接通，他立刻說道：「姊，我看見姊夫和別的女人約會！」

「什麼！？」美國正值清晨，這消息對陸曉梅而言就像是青天霹靂，她立刻從被窩裏翻身坐起。

「我看見姊夫和別的女人約會，你聽清楚了沒？」陸曉聰的緊張不在陸曉梅之下，杜向天可是他的金主，他的雜誌社有一半的資金是來自於杜向天，萬一姊姊被拋棄了，那他也跟着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