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嗯，雖然我以前住在陽明山，不過這些旅遊勝地卻從沒來過。」言紹裘很喜歡聽着她說從前的事，因為他無法加入她的過去，卻一直夢想着加入她的未來。

「你以前住在陽明山？」樂天瞠大雙眼盯着他溢滿勃勃生氣的臉看去。

言紹裘很少說及過往，雖然兩人交往了二年之久，樂天也只明白他從前住在台北，而父母在他高中的時候雙雙身亡，那時的他在親戚家中寄住，一直到高中畢業考上大學后，才獨自打工租了間套房直到兩人相識為止。

「我沒有跟你提過嗎？」

「沒有，你都不喜歡說你以前的事，所以我就都不敢問。」樂天噘著小嘴想起以前他總是對過去的事隻字不提，曾讓她感覺很挫折。

不過他說以前住在陽明山上？但有能力住在陽明山上的大多都是有錢人家，這就表示……他以前家裏十分富有？一直到他父母過世后才離開別墅，流離失所在各個親戚家，大學時也只能自己扛起養活自己的責任？

樂天逕自陷入思索里，她偏著頭將言紹裘擺在一旁納涼，但他卻不以為意，反而還很樂於看她微皺着一張小臉苦思的模樣。

言紹裘瞧她這可愛的模樣忍不住伸出手想撫摸她的柔順髮絲，只是粗糙的大掌還沒碰觸到即收手，「如果你想聽什麼，我會可以說給你聽。」

他只怕她對他已經失去興趣，這是他最不樂見的。若是可以，只要現在她開口問他，就算他最不願意承認的過去，他都可以誠實完整地說與她聽。

「那等我想到的話再問你，到時你可不能耍賴。」樂天調皮地皺了皺俏鼻，對他說笑。

「不會的，我絕對不會賴皮，不過……我看起來有這麼賴皮嗎？」

「對呀！你不知道嗎？你這個人什麼不會，賴皮最會了！」樂天單手扠腰仰起頭佯裝怒瞪着他。

「可惡，那等會我就不載你下山。」言紹裘伸出大掌搶過貓咪，快步向前走已表示他的決心。

「你敢？」樂天氣呼呼地小跑步跟在後頭，當她接近他時就將粉拳握緊，不斷拍打他的後背，「你敢把我丟在這裏，我就去公司發你的裸照。」

「沒關係！反正我身材好，剛好給那些公司的職員知道，本執行長不僅會賺錢，人長得帥外身材還是一極棒。」言紹裘才不怕她的要挾，回過頭扯了一個笑容再度向前快步走。

「你這不要臉的人！下流胚子！把我的小恩和便當還我。」樂天咬着下唇追了過去，但是她的眼底散發的是愉快的光芒。

「原來這袋子裏的是便當，那真是太好了，我趕快跟小恩找個地方野餐，你就在旁邊餓肚子吧！」言紹裘笑得開心，對於兩人像孩子般玩追逐的戲碼他不感到無趣，反而覺得這是離開她的三年後，第一次能笑得如此開懷。

「討厭！討厭！我最討厭言紹裘了！」樂天一個跨步將雙臂打開，牢牢地抱緊他的健腰，將粉嫩的臉頰靠在他寬闊的後背上笑着：「被我捉到了，你已經跑不掉了！」

也許是這裏的風光明媚，又也許是心情雀躍，樂天興緻一來竟忘了他與她之間已無任何關係，就這樣毫無分際地抱緊他還不自覺。

「我不會逃掉的，所以你放心吧！」她的親昵舉動擾亂了言紹裘想要暫時與她保有一定距離的誓言，輕輕扯起笑給予她承諾。

樂天不明白他的話究竟是指現在的這件事，還是裏頭藏有雙關語，嚇得她急忙放開手扯笑，想化解方才太過親昵的尷尬舉動，「那個……我們到上面去好嗎？我記得上面有一片草地，我們可以在那裏吃午餐。」

「嗯，好！」言紹裘明白她還需要時間來思考兩人之間的未來，所以他並不想逼迫她。

樂天氣喘吁吁地爬上不算短卻也不算長的階梯后，總算來到她所說的一片草地上。

「累死了！」樂天像吉娃娃般靠在樹木旁喘著氣。

「你還好吧？怎麼體力這麼差？」言紹裘走近她，拿起手帕遞給冒着微薄汗水的她。

他明明就放慢速度跟着樂天按龜速的方式前進了，而且他手上抱着一隻胖貓，另一肩又背着兩人一貓的食物，他大氣都不喘一下了，那兩手空空的她在喘些什麼勁呀！

「我都不知道要走這麼久。」樂天拿着手帕一邊扇風一邊喘氣，不解的小嘴微微噘著，「我記得以前我來爬這個坡的時候，明明就不感到累呀！莫非我老了？」

言紹裘看着她喊老的時候，那驚訝的可愛表情忍不住笑了出聲，「我看你自從開始工作后，就沒定時做運動吧！」

「你怎麼知道？」奇怪了，她出社會工作時他又不在她身邊，怎麼會這麼清楚她都不運動的呢？

「怎麼會不知道，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以前課業比輕鬆的時候還會跟朋友一起到戶外當運動，考試時就每天窩在家裏，連動都不想動一下，想當然，你開始上班一定每天累得像條狗一樣，所以一放假或是下班鐵定是窩在沙發上看書或看電視。」言紹裘輕敲她不靈光的小腦袋，發表自己的高論。

「都被你說中了，真是無趣！」樂天朝他做了個鬼臉。真是的，他怎麼那麼懂她？

「我先把東西放好，你慢慢走過來吧！」言紹裘看着她可愛的模樣，心底滿是想緊緊擁住她，再狠狠親吻她以宣示主權的衝動，但是他卻無法這麼做。

「好。」樂天望着他轉身開始尋找有樹蔭風景又好的地方，那豐滿的小嘴不知何時掛上了微笑，接着跨步跟了上去。

言紹裘很盡責地找了一塊有樹蔭的地方，而且放眼過去就可以看見綿連的山巒，那美景讓樂天興奮地大喊著。

「好漂亮喔，這裏真的好美。」樂天朝綿延的山丘方向做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連空氣都好清新，讓人感覺一整個禮拜的忙碌都消失了呢！」

「我也這麼覺得。」言紹裘拿出袋子裏的墊子鋪好后，將小恩放好，便站在樂天身旁，也學着她伸了個懶腰。

從高中畢業后，他為了生計不斷地工作著，累積了一些財富后又運用自己的長才將錢大量買進股票，賺了不少錢，但是這樣還是不夠的，於是他在與樂天熱戀的時候亦然決然離開台灣，到能提供他優渥工作的公司，一直不斷地忙碌著，直到現在才感覺多年來的疲憊已經被他拋在青山綠水之中，一身輕鬆。

「肚子好餓，我們快吃點東西。」樂天發現已經過了中午十二點，雀躍地像小鳥般拿出保鮮盒，整齊地攤開。

四個保鮮盒裏分別整齊地裝着色彩鮮艷的壽司和小餅乾，另外兩盒則是水果總匯，看得言紹裘食指大動。

「看起來好好吃的樣子。」言紹裘盤腿坐着，小恩則很自動地跳到他腿上，開心地磨蹭。

「這可是我今天早上做的。」樂天得意地仰起小臉。

「那就謝謝了。」說完話，言紹裘伸手就要拿一塊壽司，可是樂天的動作比他更快，白皙的小手打了他的手背一下。「怎麼了？」

「要先擦手才能吃東西。」樂天一邊從袋子裏取出濕紙巾一邊像老媽子般叨念著：「你剛才抱了小恩耶！而且方才爬山的時候也不曉得有沒有碰到其他髒東西，等一下拉肚子看你怎麼辦？」

言紹裘笑望向她，他的心是滿滿的激動，卻壓抑著快速的心跳企圖用平穩的語調說話：「我知道了，謝謝樂小姐的提醒。」

「知道感謝就好。」樂天取了一張濕紙巾遞給他。

言紹裘溫柔地笑着，無言的接過她遞來的紙巾擦手，但心底卻為了她對他的關心感到喜悅。

她還是關心他的，還是像以前一樣照顧他，也許她的心現在已經不在他身上了，但是他有把握，也有決心一定要將她的心再度拉回，讓她這輩子只能陪着他。

而他也將會盡最大的所能來呵護她、保護她，讓她無憂無慮的放心笑着，因為只要能見到她的微笑，那就足夠了。

「來，吃吃看好不好吃。」樂天指著壽司期待他的評語。

言紹裘用擦好的手指拿了一塊壽司放入嘴裏，那香中帶酸的味道讓他感覺美味極了。「很好吃。」

聽見他說好吃，樂天終於放心。「既然好吃，記得要多吃一點喔。」

「不用你說，我也會這麼做。」

樂天滿足地看他吃東西的模樣，她心想，這種感覺真的好奇怪！她明明恨他恨得牙痒痒的，還發下誓言說這輩子絕對不會再愛上他，但是當兩人面對面地坐在碧草如茵的絕美景色里，她的心竟然選擇忘記了他對她的惡意遺棄，反而開始擔心起他……

他還好嗎？他在美國過得好嗎？他看起來好像有些寂寞？這一連串的問號壓得樂天幾乎喘不過氣來。

算了！反正她也沒有與他複合的打算，今天兩人協同出門原因只在於他昨晚說，要她與他以好朋友的名義出門。

樂天想，既然情人當不成，那朋友應該還可以繼續做下去吧！

「你的父母還好嗎？」在回程的路上言紹裘邊開着車邊問。

「嗯，他們都很好。」只是一直叨念着他的不是……可這話樂天卻說不出口。

「伯父退休了嗎？」言紹裘將目光移向她的小臉，一顆心滿滿地想要知道樂家的所有事。

「我爸一年前退休了，我媽則繼續在學校教書，大約明年八月就可以退休了。」樂天的父親是中部一間鄉下學校的小學校長，母親則是國小老師，她的家境小康外還十分的單純。

「那太好了，以後他們就可以遊山玩水，放心養老了。」對於她願意分享家中事情予他聽，言紹裘十分窩心。

「才怪！」樂天頗不以為然地撇撇嘴，「他們一直叨念著，說如果我不趕快嫁人，那他們都無法安心過活，只是我又不是沒有工作能力，幹嘛非要嫁人他們才能放心？」

「也許是他們還將你當成孩子吧！父母不都這樣嗎，就算孩子己經有了下一代，他們依舊將孩子當成孩子看，一輩子都無法放心。」言紹裘一雙黑眸望着前方車況，那低醇的嗓音說起這話，聽在樂天耳里，怎麼帶着一絲悲傷？

「你……很寂寞嗎？」她的話來得太突然，突然到樂天還未意識到時話已脫口，「啊，我的意思是說……嗯……這個……」她搔搔頭不知該如何轉圜。

反倒是言紹裘不以為意，輕扯著笑，「話都已經說了就別再掩飾了。」

「對不起……」她噘著小嘴假意忙碌地玩着腳上的小恩。

「沒關係，你問我寂不寂寞，是問我現在還是以前？」言紹裘偏首望着她，低啞的嗓音就像成穩的大提琴般好聽。

「我……」樂天一抬起頭馬上跌進他黑漆的眼底，一時間還找不到聲音說話。「……我不知道。」

瞧她為難的樣子，言紹裘關懷地揉着她的黑亮髮絲，「當我沒問好嗎？」

「嗯。」好險他不打算追究，不然樂天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