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龍星野本沒有胃口,可是想到她一個弱女子,忍着酸痛的身子照顧自己一夜,心中也有些威動,便不忍拒絕的喝了下去。

剛剛喝了兩勺,龍三便進來了,「將軍。」

「等會請夫人到大帳內,本將軍想要問一下昨日之事。」龍星野揉了揉有些發疼的頭。

他帶領的龍家軍素來軍紀嚴明,沒有人敢隨意欺負他人,就算是他的夫人或者金蝶公主,都不能肆意破壞他定下的規矩,雖然他心中有一絲不舍,卻也不能徇私。

龍星野喝完粥后,軍醫又來看他的傷口。

「將軍,您的傷已經沒有大礙了,只是仍要注意,不要牽動了傷口。」

龍星野看了看自己肩上打的蝴蝶結,沖着水媚蘭笑了笑,水媚蘭見狀,故作嬌羞的紅了臉。

軍醫又開了幾帖葯,重新將龍星野的傷口包紮后,便告退了。

待龍星野在水媚蘭的攙扶下來到大帳時,一幫將領早已經站在大帳內。

水若星穿着淺藍色的衣裙站在中央,隨意綰起的髮髻此刻還有些濕,似乎是剛剛沐浴過,額間的散發貼在白凈的小臉上。

她的臉色很蒼白,是昨日沒有好好休息嗎?

暗自懊惱自己居然還在牽掛着她,龍星野心神微動,咳了起來。

水若星滿眼關切的望過去,只見他濃密的劍眉因牽扯到傷口而緊蹙起來,她正想走過去,卻看到水媚蘭眼中的厲色,她不由得停在原地,眼睜睜看着水媚蘭輕聲安慰着他,又小心的扶着他坐下。

龍星野微閉雙眸,再抬頭時,已恢復了統帥之風。

「水若星,本將軍問你,你是不是不分原由打罵媚兒?」

他眉間的厲色,讓水若星心頭一寒。昨夜的一切彷彿還歷歷在目,他卻已經為他人撐腰來審訊她了。難道他真的無法分辨昨夜是誰嗎?還是說他是故意裝胡塗?

強忍着眼底湧起的淚水,永若星抬起頭,頭一次倔強地挺起肩頭,看着站在他身後的水媚蘭,清楚的說道:「我沒有。」

「真的沒有?」龍星野望着水若星倔強的小臉,有些動搖。

未等水若星回話,水媚蘭早已掩著帕子,故作悲傷的走到帳中央,輕輕拉住水若星的手。

「夫人,求夫人不要再生媚兒的氣了,一切都是媚兒的錯,媚兒不該愛上將軍的,可是夫人……」她眼淚汪汪的望着水若星,「昨夜,媚兒已經是將軍的人了,媚兒知道夫人一定會更生氣,媚兒不要任何名分,只求夫人能允許媚兒留在將軍身邊,請你不要趕媚兒走,好不好?」

她的黑白顛倒、惺惺作態,讓水若星氣得渾身發抖,素白的小臉此刻漲得通紅,「你說謊,你這個騙子!」

水若星緊握成拳的小手因怒氣顫抖著,關節泛著白色,她似乎都能聽到自己身體的關節在咯咯作響。

「你說謊,昨夜你怎麼會和將軍在一起?你這個騙子,騙子……」這是水若星頭一次如此大聲的說話,如此激動的揮舞著拳頭,如同一隻憤怒的小獅子,再也忍不住地撲向水媚蘭。

水媚蘭原本可以輕易的將瘦弱的水若星推開,可是她不僅沒有推開水若星,反而故意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彷彿她的肩胛骨就要被水若星給抓斷了般。

「夠了!」一聲喝斥,緊接着一隻大手將水若星拎起來甩到一旁。龍星野輕輕扶起水媚蘭,「媚兒,你沒事吧?」

水媚蘭眼含淚光,輕輕的搖了搖頭,身子卻軟綿綿的靠在龍星野的身上。

「將軍,你不要相信她,她是一個騙子,你聽我說……」水若星忍着痛,從地上爬了起來,可是龍星野哪裏還願意再聽她的解釋,剛剛她發瘋的樣子,已經讓他這個大將軍的臉丟盡了。

「水若星,夠了,我早就應該知道你本是這樣一副嬌蠻任性的嘴臉,可還是被你偽裝出來的模樣給騙了。」

「不是的,將軍,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

「夠了,水若星,你若是以為憑你金蝶公主的身分,便能在我的大營里胡作非為,那麼本將軍告訴你,你想錯了。沈副將,軍中如有隨意欺辱他人者,該如何處罰?」龍星野冷冷的看着水若星,眼中沒有一絲溫度,恍若只是看着一個陌生人。

沈副將為難的看了看水若星,又看了看龍星野,接着雙手一抱拳,「將軍,夫人並不是軍中兵士,如用軍法處置,似乎不妥。」

「凡是入我龍家軍大營者,必須遵守軍紀,更何況她身為本將軍的夫人,更加不能置軍法於不顧,難道沈副將想要讓本將軍壞了軍紀不成?」

這是水若星第一次看到龍星野盛怒的樣子,可惜他發怒不是因為他愛她,而是他為了另一個女人想要她受罰。

這一次,沈副將沒有再猶豫不絕,「隨意欺辱他人者,當罰三十軍棍,以仿效尤。」

翦水般的眸子,倔強的盯着龍星野,水若星想看看他的眼中是否有不舍,哪怕只有一絲絲也好,可是他卻轉過身去,揮了揮手。

兩名士兵拖着水若星來到大帳外,此刻,士兵們正在集體操練,看到這副陣仗,都不約而同的看向了這裏。

原本在水若星營帳門口坐着的冬妮,看到水若星被人押了出來,還跪在地上,急忙跑了過來,「夫人,這是怎麼回事?他們這是要做什麼?」

龍三一把將冬妮拉到一旁,頻頻向她使眼色。

龍星野走出大帳,對行刑的兩名士兵厲聲說道:「誰也不許徇私,否則軍法處置。」

「是。」兩名士兵握著軍棍的手不由得緊了緊。

「打!」

龍星野一聲令下,軍棍高高揚起,重重的打在水若星瘦弱的背脊上。

雖然已經做好了準備,可是水若星還是高估了自己,巨大的力量,讓她原本跪立的身體差一點撲倒在地上,雙手用力的撐在地上,才不至於太過狼狽,貝齒緊緊的咬着紅唇,不讓自己痛呼出聲。

痛,好痛,似乎有一把鈍刀,用力的劃開了她的背脊,將皮肉狠狠的掀開,強烈的疼痛順着脊柱蔓延開來。

她還未喘過氣,第二棍接着重重的打了下來,她「啊」的一聲低呼出聲,眼前一片黑,腦袋裏是轟隆隆的響聲,似乎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冬妮的哭喊聲。

「夫人……夫人……」

水若星用力的搖了搖頭,露出一抹慘笑。

她哪裏是什麼夫人?如今,真的公主已經來了,她這個不受寵的公主又被打回原形了,在這個舉目無親的地方,挨着打,受着眾人的嘲笑。

那一聲低呼,讓龍星野的心緊緊的揪了起來,他小心翼翼的看了過去,只見水若星原本蒼白的小臉此刻更加毫無血色,她的額頭布上一層冷汗,身子也因疼痛而微微發抖,牙齒狠狠的咬着薄唇,幾滴鮮紅的血沿着貝齒流了下來。

「星兒……」他小聲的叫着,旁人都沒有聽到,可是他身邊的水媚蘭卻聽得清清楚楚。

「將軍,你身上還有傷,還是進去休息一下吧!」水媚蘭柔聲道。

龍星野卻置若罔聞,雙眼緊緊盯着水若星,看着那棍子不斷的在她的身上落下,又揚起。他的手緊緊的攥在一起,連牽動了傷口也沒察覺到痛。

這是第十八棍,還是第十九棍?水若星已經記不清了,腦袋昏昏沉沉的,似乎有無數的蜜蜂兒在裏面叫着。

嘴唇已經麻了,鮮紅的血順着嘴角一滴滴落在地上,宛若夏日最燦爛的花兒。

這夏天轉眼就要過去了,再美的花兒,也快要謝了吧?

又一棍落了下來,水若星的手終究無力的落下,整個人癱軟在地上。

背脊已經沒有最初那麼痛了,只有麻木的感覺,她覺得身子越來越輕,似乎下一刻就不再屬於自己般。

快一點,快一點結束吧……

水若星緩緩的閉上眼睛,不忍再去看哭喊著的冬妮。在場所有人里,也只有冬妮是真心的待她好吧!

「只要你肯認錯,本將軍就網開一面。」龍星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讓自已說出的話沒有一絲顫音。

胸前的傷口很疼,可是再疼,也沒有他的心疼。他曾經真的很想疼她一輩子,可是經過今天,他不知道自己和她日後該如何相處下去?

過了半晌,水若星才明白他在說什麼。

認錯嗎?她苦笑着。難道現在的她還不夠狼狽嗎?非要連她最後的一絲尊嚴都奪去了,才甘休嗎?

看着水若星倔強的眼神,龍星野默默的轉過身去,「冬妮,如果她肯求饒,就帶她回營帳。」

他一步一步朝着自己的營帳走去,越走越快,只想將身後的行刑聲遠遠的拋開。他不敢再看下去,生怕再多停留一刻,他就會不顧軍法,抱着她揚長而去。

冬妮跪在地上,苦苦的哀求着,「夫人,你就低一次頭吧!冬妮求求你,求求你好不好?」

沒有人回答她,只有軍棍打在身上發出刺人心扉的響聲,直到昏死過去,水若星都沒有再發出任何聲音。

邊境不比京城,氣溫到了夜裏就已轉涼。

龍星野喝過葯,心頭卻依舊燥熱。他披上一件衣袍,走出營帳。

衣袍上,是水若星當日繡的翠竹,那天她的一顰一笑恍若又浮現在他的眼他低着頭想着往日的一幕一幕,再抬起頭,人已經來到水若星的營帳前。

營帳里,微弱的燭火,伴隨着偶爾傳出的輕哼聲。

她還在痛嗎?今日行刑的士兵果真一點都沒有徇私,整整三十軍棍,就算是一個漢子,肯定也要大呼求饒了,可是她那副小身軀,硬是挺著不肯認錯。

星兒,你怎麼就這麼倔強呢?

站在營帳外,龍星野正猶豫着要不要進去,卻聽到裏面哀哀的叫了一聲。

他不再猶豫,掀開帳簾便走了進去。

床榻上,雪白的床單上沾染著點點血跡,水若星身上白色的貼身小衣也滲著血跡。她緊閉着雙眸,蒼白的臉上泛著潮紅。

「水……」她無力的低喚著。

冬妮也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龍星野急忙拿起水几上的水壺倒了一杯水,端到水若星的面前。

他想要扶起她,可是剛碰上她的肩膀,她就疼得抖了起來。無奈下,他只得用手指沾著水,輕輕潤濕她乾裂的唇。原本漂亮的唇,已經佈滿了牙印和結痂的傷口。

似乎感覺到唇邊的濕意,她伸出舌頭舔著唇邊的水珠,他又乘機將水倒了一點在她的唇上。幾次之後,雖然灑了很多水出來,但總算讓她喝到了一些。

「將軍。」冬妮拿着藥瓶和水盆走了進來。

龍星野站起身來,又恢復了冰冷的臉色,「你去哪裏了,也不好好照顧夫人?」

「我去向軍醫要了一些傷葯,想給夫人上藥。」冬妮也不多說話,似乎還在生龍星野的氣。

「為什麼不讓軍醫來給夫人看看?」龍星野的話剛說出口便後悔了。

男女有別,沒有他的命令,軍醫又怎麼敢來給水若星看病呢?更何況,這次的傷又是在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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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將軍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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