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他原本在陽世時就是個不學無術的小癟三,因為得罪了人被人一刀捅死。死了都不改好賭好酒的本性,才到了枉死城就迫不及待找到賭坊來了。

這個鄧善不懂規矩,沒兩下子就被宰了個精光,韋平見時機來了,便主動提議要借他錢。

居然有人自願借他錢,這麼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怎麼可能拒絕?於是沒幾下就又輸了個精光。

鄧善輸光之後,韋平一面安慰他別難過,一面道,「彆氣餒彆氣餒,哥請你喝酒。」就把鄧善帶到酒樓,叫了幾道好菜、一壺好酒,兩人一派哥倆好地吃了一頓。

「哎,原來兄弟你才剛來沒幾天啊!」韋平假裝驚訝地問,「那你也不知道那個賭坊的規矩吧?」

「什麼規矩?」鄧善本不是什麼善類,哪會不知道這種地方多少會有一些自己的規矩,只是他賭癮太大,一時沒有注意要先打聽打聽。

韋平給他解釋過後又道,「我道兄弟你怎麼老輸,原來不是手氣太差,是被莊家盯着宰了。」

鄧善「啐」了一聲,也道,「難怪!老子就想它們有鬼,要不老子怎麼可能把把輸!」

「這次怪不得你,下次再贏回來就是。」韋平一面給鄧善斟酒,忽地想到,「對了兄弟,你既然剛來,之前哥借你的錢,你也不容易還上吧?」

鄧善聽韋平提起還錢一事,突然想到枉死城中的規矩,不由心中一驚,面有難色地道,「哎呦,不急着要我現在就還吧?」

枉死城裏的亡魂不可接受陽間親人的供奉,因此相對來說生活條件較差。

為了維護枉死城裏的治安,這裏對於刑罰的標準異常的高,別說是借錢還不出來,就是偷了顆糖賠不上,都得把自己抵押給債主。

只要在枉死城住過一陣,沒有誰敢亂拿別人好處,也只有鄧善這樣的「生」會忘了這麼重要的事。

「哪會啊!」韋平訕笑道,「我是想,你剛來就欠了條錢也不是很好,不如你幫我做件事,就當是抵消了如何?」

「這……」鄧善膽小怕被利用,又禁不住誘惑,便小聲問,「大哥是什麼事情要人幫忙啊?」剛才他在賭桌上可說是殺紅了眼,欠韋平的可不是什麼輕鬆的小數目。

「哎,你別緊張。其實呢,這事也不太難。」韋平邊夾菜吃,邊裝作不經意地道,「就是啊,老哥看一個人忒不順眼,巴不得揍他一頓,可又不好自己出手。」

「所以大哥是想讓我給你……揍人?」鄧善問。

「是啊。」韋平壓低了聲音,「我看一個戶記特別不順眼,過兩天你趁他只有一人當職的時候衝進去,胖揍他一頓!揍完了就跑。如果他追上了你,你就說你喝醉了酒,把他誤認為陽世仇人,如果他沒追上你,你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這鄧善在陽世本就是打架鬧事無惡不做的主兒,打個人小意思。只是他畢竟還得在枉死城待上幾十年,就略有些不安地問,「那戶記沒什麼背景吧?」

戶記只是個沒有實權的小吏,只要後頭沒靠山,他倒是真的不怕。

「當然沒有,哥不能自己去只是因為臉熟,說不是故意的根本沒人信。」

韋平道,「你酒醉揍錯人,被追上要不罰幾板子再罰幾個錢,錢哥給你出了。你要沒被追上,哥照樣給你錢。」

鄧善聽說自己就是事後被抓到了也就被打幾板子,就能抵掉欠韋平的那些賭金,立即笑道,「我與大哥一見如故,幫大哥出個氣小意思而已,應該的應該的。」

「夠義氣!」韋平聞言在他肩上重重一拍。「好,今天你要吃什麼喝什麼儘管叫,哥請客。」

「大哥果然豪氣!」鄧善豎起大拇指讚美了幾句,當下招過小二又點了幾道牛羊肉,還叫來一壺好酒。

韋平也不心疼,徑自與鄧善吃肉喝酒,直至半夜。

過了幾天,有名小戶記獨自值班時,衝進來一個男人,不由分說劈頭蓋臉把他打了一頓,打完就跑。當天街上很多人都看到小戶記鼻青臉腫,腳上一拐一拐地追了出去,口中還不斷喊著,「來人啊!把他攔下來攔下來……」

倒是沒人注意到有個灰黑的身影趁機溜進了戶記工作的地方,快速地翻閱了關於七八年前女子難產而死的卷宗資料。

枉死城裏有間不大不小的客棧,店名「福客來」。曾有個顧客苦笑道,這店名若是放在陽間也就罷了,枉死城裏都是枉死的,「福客」二字嚼在嘴裏真有種說不出的詭異。

福客來的女掌柜就把手往胖腰上一搭,另一手指著招牌,似個圓胖茶壺地說福客來的招牌是她以前一個相好提的字,那個相好可是個大才子,不懂欣賞的人沒眼光。

別人笑話她既不溫柔也不體貼,生得也不是天仙美人,哪能有個大才子相好?她也不理會,徑自罵人沒眼光。

女掌柜姓杜,閨名三鳳。她潑辣是出了名的,沒人敢招惹,人人都喊她一聲杜掌柜。

「玉環,你那邊收拾好了就可以休息了。」杜三鳳邊打着算盤邊道。

杜三鳳打得一手好算盤。別看她手指又肥又短像五條肥海參似的,打起算盤可俐落了。

這天福客來已經打烊,杜三鳳算盤打得啪啪響,玉環紮緊了袖口正在收拾桌椅。

七年前玉環來到枉死城后既無依靠、又無人間供奉,正當窮困之際被杜三鳳收留,便一直在福客來工作。原本杜三鳳是打算讓玉環在外面幫忙打酒,結果因為玉環人美,沒少受調戲,做沒三天杜三鳳就讓她到廚房裏幫忙,晚上打烊才出來整理桌椅。

玉環心裏感激,工作十分勤快。她擦擦臉上的汗道,「好的。掌柜也早點休息。」

玉環打掃完客棧,就到廚房吃飯。客棧生意一直不錯,玉環總是工作完了才會吃晚飯,也只有這個時候,她才有時間想想自己那些還在世的親人。

想着母親接連失去至親不知該有多難過、遠行的韋平得知她的死訊會多傷心,還有未曾謀面的孩子不知長得多大了?玉環就想念得不得了。只是她雖然想念,卻更怕在枉死城中見到親人,也只能盼著自己的陽壽早些結束,好能快些出城。

玉環吃過晚飯正想去洗澡,忽聽得有人在後門敲門,便走過去問,「誰啊?店打烊了,你明天再來吧。」

「玉環,玉環在不在?」來人不斷喊著玉環的名字。

門外的聲音耳熟得嚇人,玉環聽了心頭一跳,跑過去問,「你是誰?什麼人在外面?」

「玉環,我是韋平。」門外的人認出了玉環的聲音。

「韋郎!」玉環急匆匆開了門,果然見韋平站在門外。

韋平比離家前高了不少,連臉龐也成熟了許多,玉環卻還是一眼就認出他來了。

從來沒有想過還能再相見的兩人,此刻都不覺有些如夢似幻。平日裏都有無數的話想要與對方說,突地見了面卻都無語。

最後是韋平先開了口,他擠出笑容,顫著唇道,「玉環,我來了。」

我來了。

短短三個字,玉環心裏千頭萬緒,都不知該高興還是該難過。高興他們夫妻能夠重逢,難過重逢的地點居然是枉死城。

「我來接你了。」韋平笑着對玉環伸出手,「跟我走。」

玉環也不問韋平要帶她去哪裏,她只知道跟着這個人,她哪裏都能去。她毫不猶豫地把手遞到韋平手裏,也跟着笑了。「嗯。」

【第九章】

臨去前玉環帶韋平去見杜三鳳,兩人一同向杜三鳳道謝。

杜三鳳還以為韋平也枉死了,只感嘆著怎麼夫妻兩人都這麼薄命,便同意讓玉環離開,倒是沒有發現韋平不是亡魂。

兩人離開客棧后,韋平找了個隱密的地方給玉環住,並與她交代道,「我出去一會兒,你不要亂跑。我很快回來。」

「好。我等韋郎回來。」玉環雖然不懂韋平此舉的含意,卻也沒有開口詢問,她相信韋平與七年前並無二致。

韋平找到了玉環之後,下一步就是要帶玉環出枉死城,這也是整個計劃中最困難的部分。

枉死城城管極嚴,裏面的居民在陽壽未盡前不得踏出城面一步。韋平用「阿灰」的身分要進要出都不是問題,可玉環絕對逃不過城管的檢查。

枉死城的城管儘是些難相與之輩,威武不屈、貧賤不移,任你如何威脅利誘也弄不出任何人來。有些個不甘屈死的想逃出枉死城,被抓個幾次之後也只能放棄。

那些人辦不到的事,不代表「阿灰」辦不到。只是他得先說服另一個人來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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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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