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陸母看了，也無奈地搖搖頭。她暫時不想去煩那些事，先把手頭的事忙完再說。

再過一會兒，小甄邀請的大學同學就會來到陸之屋，聽小甄說其中一位還是知名美食部落客，部落格上的食記很多人點閱，按圖索驥吃美食，其它則是動不動就在FB上打卡分享的人。

她希望這群年輕朋友能用年輕人的方式幫忙宣傳，往上帶動陸之屋的業績。

不一會兒，小甄的同學來了，一行六個人，每個人都帶着相機，陸佳蒨立刻打起精神，笑咪咪又熱力十足地招呼大家。

她介紹陸之屋的創業歷史與對食材的堅持，也跟他們分享懸掛在櫃枱後方的古早木頭餅模，接着讓他們在八仙桌上DIY客家擂茶，最後，再送上店裏招牌的菠蘿酥讓他們搭配擂茶吃。

她本來只是想藉由年輕學子愛在網絡分享的力量宣傳陸之屋，沒打算推銷，結果小甄的同學吃了鳳梨酥后讚不絕口，每個人離開時都自掏腰包買了鳳梨酥和擂茶二合一的禮盒。

年輕學子做事的效率就是快，當天回去后就把在陸之屋體驗DIY擂茶的照片分享到FB。

其中那位美食部落客還張貼了許多陸之屋的照片，她把陸之屋已逝老闆和現任老闆父女情深的故事寫出來，還特別貼上他們這個世代沒用過的八仙桌，說在復古的八仙桌上喝擂茶、吃鳳梨酥，享受窗外的斜陽暖暖照在身上，感覺很愜意、放鬆。

當晚打烊后，陸佳蒨一個人坐在八仙桌前，開了筆電連上陸之屋的網站，發現很多網友留言要來擂茶DIY，詢問需不需要先預約，網絡訂單也多了好幾筆，這讓她對網絡的力量嘖嘖稱奇，同時也懊悔自己以前怎麼那麼笨，沒有想過要好好利用網絡營銷。

要不是曾劭永點醒她，她可能還在原地踏步，摸索不出改善方案。

想起曾劭永，她的心口一陣抽疼，她拿出手機，滑出稍早他傳來的訊息。

看着、看着，心不只是疼，還很熱燙。

怎麼會這樣呢？

她明明是個剛失戀的女人，卻因為另一個男人而沸騰，問題是，這份沸騰能持續嗎？

「唉唷！佳蒨，今天請人來參觀的效果不錯耶！你是怎麼想到這個點子的？」陸母從她後頭靠近，看見網絡上的訂單后，興奮地出聲。

陸佳蒨愣了一下，遲疑着說：「其實這不是我想到的，是曾劭永提醒我可以朝這方向發展。」

她把曾劭永告訴她的，要替產品說故事，並找管道傳播出去的營銷方式轉述給母親聽。

陸母聽完，對曾劭永有點改觀，他確實有兩把刷子，而且真的很不吝惜給予正確的意見。

不過，她沒有把讚許表達出來，怕女兒誤會她同意曾劭永這個人。

陸母說：「佳蒨，雖然曾先生很好，但媽還是覺得他不適合你。」

陸佳蒨轉頭朝母親露出沒事的微笑。

「媽，我懂，我知道輕重，你先去睡吧！我還要再上網一下。」

「嗯！」陸母心疼地拍了拍女兒的肩膀。「我先去睡了。」

陸母走到樓梯口，卻沒有立刻上樓，而是站在那兒覷著女兒落寞的背影，她忽然不確定，出手阻止他們到底是不是正確的決定？

在心底嘆了一口氣后，陸母轉身，腳步無聲地踏上階梯，忽然，身後聽見陸佳蓓擱在桌上的手機鈴聲響起……

「喂？曾劭永？」陸佳蒨迅速接起，聲音顯得急切。

陸母聽見了，心中的懷疑更深了，女兒似乎很期待曾劭永的來電，她是否該放手讓年輕人自己發展呢？

陸佳蒨接起曾劭永的電話，心臟撲通撲通地狂跳着，像是做錯事怕被發現的小孩。

「我剛剛上網，看見有部落客介紹陸之屋，也看見你在陸之屋網站上所做的更新，相當棒。」

他沒有詢問她今天為何不接電話，而是客觀地點出他所看見的。

這讓陸佳蒨心裏一暖，默默感謝他的體貼，也感謝他的肯定。

原本她拿手機的手心還冒着汗，現在沒那麼緊張了，也能用比較平穩的聲調說話。「謝謝你，多虧你的指導，我才能衍生出那些點子。」

「不客氣。」他說着，接着話鋒一轉。「你今天還好吧？有被遷怒挨罵嗎？」

嘆了一口氣，陸佳蒨知道該說清楚的還是得說清楚。

只不過，要說出她決定順着母親的要求和他劃清界線，陸佳蒨感到心痛不舍，遺憾的感覺如此強烈，居然比跟陳聖凱分手還令她沮喪。

「我母親沒有罵我，但是……」胸口抽痛的感覺愈來愈強烈，她的唇顫抖著。

「我在想……」

她想着母親說過的話，想着父親對陸之屋的重視，終於，把心一橫。「也許我沒有辦法答應……」

「先等等！」曾劭永截斷她的話，聲音冷靜而沉穩。

「佳蒨，我希望你是經過深思熟慮才回答我，而不是為了顧全旁人，壓抑自己的感覺。」

他這麼一說，她拒絕的話縮了回去，愣在那兒說不出話。

她承認自己不夠深思熟慮，她是因為不想母親失望才決定放棄的。

他似乎感覺到她的為難。

「我不想因為我的靠近，給你帶來親情上的壓力，又讓你因為這些壓力而放棄，我有能力能讓伯母對我改觀，只要陸之屋在我建議的企劃案下，業績愈來愈成長，她對我自然不會有敵視或成見，你要相信我。

「關於業績如何成長，你要不要聽聽我的意見？」他很聰明，知道不要在這時要答案，以免說出來兩人都難過，他把話鋒轉到她感興趣的話題上，就是不讓她輕易說出拒絕的話。

「嗯……」她果然被轉開注意力。

「從網友的留言看來，他們對DIY和復古風比較感興趣，你有沒有想過把這方面發揚光大，在陸之屋裏，可以DIY的不只是擂茶而已吧？」

「啊！」她恍然大悟地叫了一聲。

「我可以推出鳳梨酥和太陽餅DIY，而且全部都用復古木頭餅模讓客人體驗，這麼一來，陸之屋和卡麥的市場就區隔開來了。」

曾劭永在電話那頭讚賞地點着頭，聲音含笑。「很不錯！舉一反三，你看，這不就是另一個商機嗎？」

「哇！你好厲害，我以前怎麼都沒想過。」陸佳蒨佩服道。

她知道有些糕餅店也會讓客人玩糕餅DIY，陸之屋這麼做並不是業界先例，只是他們在還沒受到外來商家威脅前，沒有危機意識，自然不會利用DIY開發新客源，等到受了威脅又一時慌了手腳，沒立即想到這個方式，多虧曾劭永這個旁觀者比較清楚，輕輕一點就點醒她，只是……

只是她很替他煩惱，他身為卡麥的執行長，雖然沒有親自參與，但這樣提點她沒關係嗎？

「可是……你這樣幫我，不會被頂頭上司罵嗎？」她擔心地問。

她擔心的語氣讓曾劭永輕聲笑了出來，他分析道——

「不會的，一來，這些方法不是卡麥的獨門經營方法，沒有商業機密外流的顧忌，這些只要你去翻翻幾本商業雜誌都能找到，我只是稍微給點意見罷了；第二，就像你說的，陸之屋和卡麥的市場區隔開來了，自然不會有客戶重迭的問題，喜歡傳統、自己動手的會去陸之屋，喜歡時尚、精美包裝的會去卡麥，影響並不大。」

「那就好。」陸佳蒨覺得他分析得很有道理，心也暫時安下了。

曾劭永鼓勵她。「既然知道該怎麼做了就努力看看吧！不用遲疑，也許可以做出非凡的成績也說不定，同樣的……」

他意有所指地頓了頓。

「在感情上也是一樣，不要遲疑，要相信自己的心，而不是外在的雜音，也許有你想像不到的幸福等在前方。」

顧忌她會受到母親影響，為了不給她壓力，他沒有直白地問她答案，他留給她思考的空間和時間。

「我知道了。」她鬆了一口氣地說着。

她感謝他沒有窮追猛打、追問答案，但其實跟他談過之後，她心裏的答案有了變數。

原本是想顧全母親的感受，在還沒陷入感情前先拔出來，寧可現在拒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