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柳楓甩開他的手,沒有說話。

莫子奇打量着她,突然有些頓悟,「你就是柳楓的那個紅顏知己?」

曲清音沒承認,也沒否認。

莫子奇大笑,「好,果然不愧是老頭子教出來的,水大小姐要陰你,你就不動聲色地讓她自食惡果,就算沒有水慕遠的安排,師妹想必也能全身而退。」

「師兄過獎了。」

「他們這些所謂的江湖正派,還不如我們這些被稱為魔頭妖女的人,師妹你說可笑不可笑?」

曲清音只是淡淡地看着他,道:「師兄可還有什麼未了的心愿嗎?」

「有。」莫子奇手指向水慕遠,「替我殺了他。」

曲清音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好。」她轉身,一步一步朝水慕遠走去。

水慕遠舉劍指向她,「你是他的師妹,跟他一樣是邪魔歪道,江湖人人得而誅之。」

曲清音冷冷地看着他,道:「莫子奇若是禽獸,你便是禽獸不如。水大小姐就算不是你的親生骨肉,也是你養了十六年的女兒,你卻忍心設計她被人玷污,更何況她還是你的親生骨肉,罵你是禽獸都污辱了禽獸。」

此話深得不少人的認同。

「胡說八道,你這妖女!你……」

水慕遠話還沒說完,她的刀便出鞘了。

沒有人看到那把刀是怎麼出現的,只見刀光起,煞氣現,她的手一起一落,事情就結束了。

水慕遠手中的劍落地,整個人直挺挺地倒在台上,鮮血從他的身上各處噴射而出。

曲清音手中的刀又消失不見,整個人俏生生站立一旁,如弱柳拂風,跟剛才下手的殘酷一比,簡直是判若兩人。

「那是什麼刀?」莫子奇問。

曲清音冋答,「玲瓏刀。」

群雄再次嘩然。

玲瓏刀?!

眼前這個秀美的少女就是傳聞中冷血無情,醜陋孤僻的玲瓏刀?

都說玲瓏刀是正義之刀,可她怎麼會跟惡貫滿盈的陰魔師出同門呢?

莫子奇又吐出一口血,忍受着體內萬蟲噬咬的劇痛道:「我知道,你不會讓我死在其他人手中。」

「就算你欺師滅祖,也不應該死在其他人手裏。」

他又是一陣大笑,「老頭子一生不認錯,就算我弒師,他也不會承認收我這個徒弟是錯的。」

台下的柳楓聞言心頭一跳,一生不認錯的不錯先生?

三十年前「不錯先生」享譽武林,此人行事怪僻,做事不容於江湖正逝,但因武林奇高,名門正派也拿他無法,好在此人也沒什麼稱霸江湖的野心,只要不惹他,還是能相安無事。

只是後來他突然在江湖上銷聲匿跡,沒有人知道他的下落,卻不想是被自己徒弟所傷。

台上的突子奇還在說話,他問道:「師妹,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說。」

「那些女人你弄到哪裏去了?」

「弄到師兄你禍害不到的地方去了。」

「真是好答案。」

「好說。」

「師妹真是好算計,步步都算在前頭,我還沒做你已經設計好了陷阱等我跳。」

「我只是比較會想,以你現在的武功,要殺你單憑一己之力是無法完成的,自己辦不到,我就只好借力使力了。」她微微頓了頓,「好在師兄你為禍江湖的能力不容小覷,這才給了我可趁之機。」

「呵,你動手吧。」

曲清音一腳踢起地上的一截斷刀,袖子一揮,那截斷刀便命中全無反抗的莫子奇心口。

「謝……」最後一個字永遠地留在了莫子奇的喉嚨里,再沒有機會吐出。

「你不能就這樣將他帶走。」在曲清音慢慢走向莫子奇屍體的時候,突然有人喊了這樣一句,頓時就得到了大家的回應。

「你跟他是同門,誰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殺死了他。」有人質疑。

她的回答很簡單,「你們可以把他碎屍萬段,把屍骸留給我帶走就好,這樣總沒意見了吧。」

結果還真有人躍上台去砍莫於奇的屍體,曲清音就在一旁看着。

那些人並沒有真的把英子奇碎屍萬段,但也確信在那樣砍過後不可能生還后,才將把屍體留給了始終旁觀的曲清音。

不沖她玲瓏刀的名號,單憑她是陰魔的同門師妹,大家也不怎麼想跟她對上。陰魔伏誅,此事終了,江湖人陸續離開。

夜風寒涼,吹得台上的曲清音衣袂飄飄,渾似飛仙。

柳楓走到她的身邊,「你準備怎麼帶走他?」

曲清音面無表情地道:「已經是這般模樣了,索性火化了,也好帶他離開。」

柳楓沒有異議,吉吹雨卻還有疑問,「莫子奇臨死前問你的事……」

「名單上的一些人被我藏起來了,此事過去,她們自然就會回家。」

「你藏起來?」吉吹雨不信。

柳楓卻道:「不必非得她親自動手。」

吉吹雨一拍腦袋,「說得也是,那是誰幫她的?」

「知道太多的人通常會死得早,你確信想知道?」

他一看她那眼神,立即明確表示,「不想知道,一點也不。」

曲清音將目光投向莫子奇殘缺破敗的屍體,輕輕地嘆了一聲,「幫我將他火化吧。」

柳楓點頭,「好。」

末幾,大火連同那座搭起的高台一塊在熊熊火焰中化為灰燼,一代魔頭莫子奇就這樣在世上徹底消失。

事情就這麼結束了嗎?

不,事情還沒有結束。

經過九月十五飛鷹堡前一役,江湖人知道賞金獵人玲瓏刀原來跟陰魔師出同門,同為三十年前橫行武林的「不錯先生」的徒弟。

基於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的道理,那麼邪度歪道的親朋好友一律都是邪魔歪道,所以,玲瓏刀曲清音其實也是魔教妖女,既是如此,魔教妖女又怎麼能跟武林正派的領軍人物逍遙公子太親密?

一時之間,玲瓏刀成為江湖口誅筆伐的對象,甚至有江湖傳言說玲瓏刀肯定也精通那些妖邪之術,這才勾得正人君子的逍遙公子對她着迷。

可借,當事人卻突然在江湖上失了蹤影,無從證明真假。

爾後,有些人突然想到一件事。

當日飛鷹堡前那一戰,玲瓏刀似乎提過要退隱江湖,所以才暗中推波助瀾,讓自己欺師滅祖的師兄成為眾矢之的,藉眾人之手將他通向絕路。

再然後,又有些人想到她曾說過藏起一些女人,但究竟她藏起了哪些女人,卻沒有任何人現身說法,只怕這會成為永遠的謎。

「六扇門」一直介於官府與江湖之間,而身為六扇門總捕頭的袁闊海也是一腳江湖一腳官府的人。

這天晚上,柳楓搖著扇子走進六扇門,直闖袁闊海的屋子。

袁闊海並不驚訝,自在地倒了杯灑,飲下,「逍遙公子深夜來訪,有何貨干啊?」

「玲瓏刀。」柳楓只說了三個字。

袁闊海舉到嘴邊的酒杯停下,「你不是應該最清楚她的行蹤嗎?怎麼會跑來問我?」

「就是因為我現在找不到她了,所以只能來找你。」

「我怎麼可能知道。」

柳楓撩袍往他身邊一坐,自顧自地抓過酒壺給自己斟了杯酒,轉着杯子道:「要藏起那些女人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並且還能讓江湖人三緘其口絕口不談的,我想來想去也只有朝廷了。所以,我只能找你。」

「你找錯人了。」

「有沒有找錯人,你我心知肚明。」

兩個人沉默地喝了一會兒酒。

袁闊海放下手裏的杯子,道:「我沒什麼能說的,如果她真的如傳聞中一樣是你的紅顏知己,那麼你就不應該找不到她。」

柳楓聞言點點頭,「不能說,是吧?」

袁闊海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不語。

柳楓一口飲盡杯中酒,「我不為難朋友,你說不能說,我就不問。」說完,他起身就走。

在他的腳即將走出屋門之時,後面響起袁闊海的聲音,「京城最大的那戶人家。」

背對他的柳楓微微一笑,大步邁出門檻,「謝了。」

夜風很涼,可他的心情卻很好,他知道她不是故意躲他,如果不是故意,那必定便是人為。

既是人為,那他就必須要去找她。

沒多久,柳楓佇立在一處紅牆綠瓦外,這裏就是京城最大的那戶人家一皇宮。

可是,她真的會在這裏嗎?

柳楓突然有些不確定,但是既然已經找到了這裏,無論如何都該尋個答案出來。

皇宮大內戒備很森嚴,但是對於像柳楓這樣的絕頂高手來說,來去便如履平地一般。

當柳楓找到這座皇宮的主人時,他正在燈下批閱奏章。

燈影忽閃之後,殿內多了一人,但皇帝似乎沒有驚惶失措,或者立即喊人護駕。

他只是放下手裏的奏章,起身負手,走出御案,在柳楓面前四五步的地方停下,平靜地道:「逍遙公子柳楓。」

「草民參見皇上。」

皇帝忽而微笑起來,「她說你一定會找到這裏來,朕不信,還跟她打賭,如果你找到這裏來,朕就不反對你跟她的婚事,如果不能,她就得聽從朕的指婚。」

柳楓笑了,「幸好草民來了。」

皇帝卻嘆了一聲,「朕的皇姑只有音兒這一個女兒,朕原本是想為她尋一個忠厚老實又可靠的男人做丈夫,可是她卻不小心入了江湖。」

柳楓承諾,「草民會護她周全。」

「朕相信你的話,可朕還是會擔心,所以朕才決定親自看一看。」

「應該的。」

「看到你,朕就放心了,可朕還是不會告訴你她在哪裏,如果你真的有心,你們真的有緣,朕相信你們總是會相見的。」

柳楓不禁苦笑,「皇上……」

「好了,你想知道的朕都已經告訴你了,朕還有事,就不留你了。」

柳楓沒轍,只好告退。

外面的風似乎更涼了,幾片枯葉從枝頭飄落,讓這深秋的夜更加的凄冷,站在空無一人的京城大街上,他情不自禁對月輕嘆一聲。

那位年輕的帝王顯然是喜歡清音的,可借清音卻對深宮內苑沒有興趣,這種情況下被稍微刁難一下,實在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這樣的深夜,似乎還是應該找個地方喝點烈酒暖暖身子比較好。

於是,柳楓又回到了六扇門總捕頭的房裏。

袁闊海還在喝酒,桌上也多了幾壇酒,看到他的時候,笑着舉了舉手裏的杯子,「你回來了。」

柳楓笑着走進去,「你知道我會回來?」

「是,無論你有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你都會回來。」袁闊海替他倒了杯酒,推過去,「不過,我想你應該得到你想耍的答案了。」

柳楓拿起那杯酒,一飲而盡,在椅子上坐下來,「得到了也沒得到。」

「喔?」

「現在向你打聽一些東西,應該沒問題了吧?」

袁闊海一笑,「看你想問什麼了?」

「當今皇上有幾個姑姑?」

「嫡親的只有一個。」

「說說看。」

「皇上的這位姑姑早年嫁了一名探花,夫妻恩愛,可惜駙馬早亡,公主是重情之人,帶着駙馬的牌位就去了駙馬的家鄉,據說公主命薄,未過幾年也離世而去,只留下一個女兒。」

柳楓揚眉,「這就是全部?」

「對,全部。」

他忍不住嘆了口氣,「果然是低調的公主。」

袁闊海亦笑,「是呀,幾乎不為人知。」

柳楓抓起一隻酒罈,道:「來,咱們今晚不醉不歸。」

「好。」

秋風冷,秋葉落,細雨飄揚冬又來。

艷紅在這樣銀色的世界裏顯得特別的醒目,厲飛燕的性格也像她喜歡的衣服顏色一樣熱烈而奔放。

她的馬在一座庵前停下,剛好有人撐著一柄紙傘從山門走出來,不期然間,雙方四目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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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女不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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