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獨眼！（上）

三個農家女在小漁船上打鬧時，誰也沒有注意到，兩隻來自東南方向，表面有些殘破的福船，幽靈般的靜靜接近，悄悄的掛起最後一個帆，滿帆之後，漸漸的在加速，船舷吃水線上泛起了雪白的浪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海盜——！海盜來了——！。」不知是誰，終於發現，大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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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到一天以前。

東海之上，兩隻傷痕纍纍的福船，相伴向北航行，船頭，側舷，到處是一塊塊焦痕，船幫上還有幾處孔洞，明顯是被鉛彈打穿，船尾則插著一屁股斷箭。

不用說，兩船不久前，肯定經歷過一場生死惡戰。

其中一隻福船船尾，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站在甲板上，神情冷漠，臉上斜斜的纏着一條黑巾，蓋住左眼，手中舉著一個單筒的千里鏡，放在唯一的右眼前，觀察著船后遠方的海面，而托著千里鏡的左手，竟然少了四根手指，僅僅剩下大拇指。【千里鏡：今名望遠鏡，古西名荷|蘭|柱，古中名千里鏡，有文獻參考的，是在1619年7月，在澳門由傳教士傳入明朝】

海風徐徐吹來，吹起短衫一角，暗紅中的點點白斑，證明，這本是件白衫。

獨眼大漢放下千里鏡，轉身向中間的船艙招了招手。

船中心的船艙邊，在甲板上坐着、靠着三十幾人，個個衣衫襤褸，精神不振，身邊隨意放着些沾著血跡的刀，弓，其中還有兩把火銃。

一人看到了獨眼大漢的招呼，起身來到船尾，說道：「老大。」

「你去麻子船上，把麻子叫過來。」獨眼吩咐完后，坐在了甲板上。

過了一會，一滿臉小坑之人，手中拿着個陶制的酒瓶，來到獨眼身旁坐下，喝了一口酒，將酒瓶遞給獨眼：「大哥，喝兩口，這可是最後一瓶了。」

「麻子，過了今天，鄭芝龍這斯的船，就不會來了，應該早就返回了。咱們算是，逃過一劫。」獨眼接過酒後，悶了兩口。

「大哥你說，咱們跟着劉老大，這是第三次被鄭芝龍追上火拚了，這次是咱哥幾個斷後，就跑出來咱倆只船，唉，也不知劉老大這次，走沒走掉？媽|的，這兩年真是背，成天叫人追着屁股打。鄭王八剛追着打完，紅毛接着追。日！」麻子恨恨的罵道。

「唉！不知道，咱倆擋了一會後，往北跑路，劉老大的船隊向南，走不走的了，看命了。」

「大哥，咱以後咋辦，還回去找劉老大嗎？」

「回不去，鄭家水師橫在福建，往回走是死路，就算回去，憑咱們這兩隻船，六十來人，能有屁用。咱倆拚死斷後，對劉老大也算仁至義盡了。」

說完，獨眼大漢心中哀嘆：劉老大呀，這幾年，你做的這些事，有些太過義氣用事。當初鄭芝龍背棄老盟主死後定下的盟約，率眾招安，投靠朝廷，老大你一氣之下，義憤反出，聯合紅毛對抗鄭芝龍和朝廷。後來，戰事不利，紅毛和鄭芝龍簽了合約。老大你又一氣，竟領着大夥偷襲紅毛的大員。日|啊！沒有這麼玩的，跟誰都打，一會兒不就玩死了。兄弟我現在能活着，還真是他|媽|的命大。

獨眼指了一下船外海面，又對麻子說：「這片海上，我幾年前來過，再向北有兩天的海路，有一無人小島，叫黃龍島，那位置不錯，離大陸不遠不近，咱們先到那立足，再尋機到大陸，搶點吃喝，弄點女人，以後的事再說，唉！」

獨眼說完，仰脖咕嘟嘟的大口喝了幾口酒，剩了一個酒底，塞給了麻子。

麻子將酒底兩口喝光，隨手一揮，酒瓶飛進了海里，「大哥，海上閑的蛋疼，你是行里的老人了，這片何時來過，給兄弟講講。」

獨眼看着遠處的海天一線，冷漠的眼神中有了一絲波動：

「想當年，鄭芝龍娶了，唉，娶了大小姐，接了老盟主的攤子。在北港溪祈天，分封十八先鋒，共同起誓：生死與共，一統南洋，福禍共享，永不招撫。咱們劉老大也是十八先鋒之一，那時兄弟齊心，近千隻戰船，好不威風。

兩年，兩年之內，滅了朝廷福建水師，滅了漳州幫許心素，最後，就在這片海上，我當時也在，又滅了朝廷浙江水師，活捉朝廷水師提督叫俞什麼，忘了。唉！再看看如今，十八先鋒，死的死，散的散，剩下的殺來殺去，都是曾經的兄弟。

好了，不說了，天快黑了。對了，咱們吃的、淡水還能用幾天？」

麻子回道：「淡水夠用，吃的，要和這幾天一樣，一天一頓，最多六天。」

「還有兩天，就能到黃龍島，到了島上，稍一安頓，咱們馬上出去搞吃的。你回船去吧。」

一夜無話，次日清晨，朝霞灑滿海面。

麻子急匆匆的來到獨眼船上，走到船首獨眼身旁，問道：「大哥，什麼情況？」

「前面有支船隊，你自己看一下。」獨眼將千里鏡遞給麻子。

麻子拿起來一看，前方正北，遠處的海面上，有三十幾隻小船，一片忙碌，有的船上，有人在船邊從海里拽什麼東西，有的船上則有人在撒網捕魚。

「大哥，有女人，船上有女人，哎呦呦，不少呢。嗷嗚——！嗷嗚——！」麻子舉著千里鏡，一邊叫喚，一邊晃着屁股。

「啪！」獨眼一巴掌拍在了麻子腦殼上，「再望遠看一點！」

「嗯——？跟咱們一樣的二號福船。十隻？這是誰的隊伍？」麻子放下千里鏡。

獨眼表情有些沉重，心中納悶：這裏沒有大的勢力，這十隻福船是，商隊？不像，吃水太淺；同行？沒聽說過，還看着漁民捕魚；朝廷水師？也不可能，有的話，早就被鄭芝龍調走，打劉老大了。他***的，這是誰呀？

「麻子，我覺得不對，這票不要幹了，咱們向後退，從遠處繞過去。」

「大哥，跟漁民在一起的還能是誰，說不定還是漁民，兄弟們一天一頓，餓了好幾天了，咱這船也快被打爛了，用不了多久了，要不，咱就搶他兩條船，搶了就跑。干吧！大哥，就算是朝廷水師，咱什麼陣仗沒見過，兄弟們的命都是撿來的，大不了還回去。」

獨眼一看身後，聚過來兄弟們，都嘿嘿笑着，一邊擦刀，一邊看着自己，等待着。眼神中沒有期待，沒有畏懼，只有興奮，只有噬血。獨眼同時又想到，以後在這片海域不遠處立足，早晚都會撞上，管他何方神聖，現在試試也好，不好就繼續跑路。

「好！干|他|娘的！現在東南風，風向對咱們有利。就算是水師，吃水這麼淺，炮也不一定有，也沒配火船，定是個雛，困不住咱們。麻子，一會咱倆船並列，全速衝過去，你落後一點，我下手搶第一隻船，你在旁邊壓陣，其他船上來時，不可接弦，阻住一會便可。我這船上剩的弓箭、火銃，你都拿走。搶完第一隻船后，見機行事。點子不硬，你再搶一隻，不好就扯呼。」

「好嘞，大哥，放心吧，走了！」麻子回船了。

「弟兄們——！開工了——！」獨眼站在船首，掄起一把大刀活動了一下，大吼道：

「都精神點，測風——！」

「東南偏兩拳——！」桅杆上方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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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舷小轉，佔住上風口——」

「明白，右舷小轉——！」舵手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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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滿帆，全速沖——！」

「明白，滿帆——！」帆手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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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兄們，傢伙都準備好，我們是海盜，前面有肥羊，怎麼辦？」

「宰——！」

「搶船，搶錢，搶女人——！」

「嗷嗷嗷——！」眾海盜群情激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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