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雖然江若涵已答應全亞芯的要求，但品酒會結束后，她並沒有馬上告知古碩偉。思緒混亂的她，經過一天的沉澱，終於決定要向他開口，看見書房的燈亮着，她敲了敲書房的門。

「進來吧！聽見敲門聲，他大聲回應。

她先做了個深呼吸，然後才開門走進。「偉哥，這麼晚了，你還在忙嗎？」

「是啊，我得回信給外國廠商，跟他們確認進貨的事，有事嗎？」他一邊說，一邊對着電腦快速打字。

「那你忙好了，我不打擾你了。」她很慶幸他在忙，到時候就有藉口跟全亞芯說他很忙，沒空赴約，請她另找目標吧。

她才一轉身，正高興地想溜出去，睡衣卻突然被拉住——

「我快好了，你坐着。」瞧她好象有事要說，他無法忽略她的需要，當然，他也很喜歡她的陪伴。

「喔……」她有些沮喪地退了兩步，回到他身邊。

約莫十分鐘后，古碩偉終於將信件傳送出去，然後轉身面對她。「什麼事？」

「就是……昨天我那個……大學同學全亞芯，你記得吧？」

他點點頭。「記得，『訊雷集團』的千金，她怎麼了？」

「你對她的印象怎麼樣？」她小心翼翼地觀察着他的表情，試着揣測他的心情。

古碩偉偏著頭想了一下，對她的第一印象不算差。「她很漂亮，自信、熱情大方，看起來不難相處。」

「哇，才跟她說了幾句話而已，你對她印象就這麼深刻了？」聽到他的回答，她的心裏泛起一陣酸。

「當然，她是你的同學，你的朋友，我當然會有印象。」古碩偉對她稱不上有特別的感覺，但她跟若涵認識，又是貴客的女兒，他才會留下基本的印象。

「原來是這樣啊……」她暗暗地鬆了一口氣。「其實，她說想跟你做個朋友。」

「朋友？」古碩偉一愣，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哪一種朋友？」

江若涵聳了聳肩。「她沒有說得很清楚，只說想跟你做朋友，還說她對紅酒也很有興趣。」看着陷入思考的古碩偉，她在心裏默念，快拒絕，快拒絕吧！

「……你覺得呢？」古碩偉沒有直接回答，反而先徵詢她的意見，畢竟他對全亞芯了解不深，不懂她交朋友的背後動機是什麼。

而過去的經驗告訴他，女人一向很麻煩，他不想輕易招惹。

「我覺得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江若涵雙手盤胸，涼涼地說着，心頭卻象泡過醋，正處於發酵狀態。

古碩偉揚起嘴角，她的回答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他很想知道，若涵在不在乎他跟她的同學「交往」她到底存着什麼心態來問他？「那你介意我跟她做朋友嗎？」

「我不能替你做決定，我只是替她轉達。她說如果你願意的話，星期二晚上七點，請到這家法國餐廳，她想跟你吃頓飯。」江若涵遞給他一張名片，完全不敢泄漏半點在意的痕迹。

看她這麼冷靜，古碩偉的心裏有些失望。他是怎麼回事，怎麼會在乎起她吃味的感覺？怎麼會期待若涵對他有一份佔有的私心呢？

對若涵會產生這些異樣感覺，也許是太久沒交女朋友的關係，他何不乘機給自己一個機會，發展一段新的感情，說不定就能消除這些錯覺了。

想通了之後，他點頭答應。「好吧，畢竟她是你的同學，我就當交個朋友吧。」

江若涵愣住，他還是答應了……

她還想再說些什麼，但終究什麼都沒說，因為她沒有立場，她只是個妹妹而已，不能對他干涉太多，只能冷卻自己心中的情意……

星期二到公司后，若涵先到茶水間喝了杯咖啡，冷靜自己的心情，然後撥打手機給全亞芯。

期待已久的全亞芯高興極了，在另一端笑得好開心。「太好了！我該怎麼感謝你呢？」她從周末晚上等到星期二的早上，以為被拒絕了，現在又恢復了希望，高興到想跳起來尖叫。

「不用了。」江若涵刻意忽略全亞芯的興奮，卻掩不住心被揪住的感覺，連呼吸都變得困難。「對不起，我還有事要忙。」

「OK，那你忙吧，我還得去美容沙龍做臉，準備一下晚上的約會，拜嘍——」

全亞芯迫不及待地收線，一分鐘也不想浪費，而江若涵只能握着手機愣在原地。

整個下午，只要想到他們要一起吃飯、約會，若涵就無法專註在工作上，胸口窒悶，情緒低落。

心情已經夠鬱悶了，稍晚，又遇到駱子晴來找麻煩，她一走進化妝間，尖銳的聲音立刻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江若涵——」

「什麼事？」江若涵就知道駱子晴的目標一定是她，看她氣呼呼的，肯定沒好事。

「你知道我試鏡沒成功嗎？」駱子晴的表情明顯帶着不悅。

若涵搖搖頭，不明白她的質問是為了什麼。「這我不清楚……」

「因為你害我遲到，這件CASE就已經飛了！」那天因為遲到，她連試鏡的機會都沒有，無論Tony怎麼拜託都沒用，因為對方老闆最不喜歡遲到的藝人，還說她不敬業。

「這是我害的嗎？」她已經儘力做好一切，被這樣指控，她也覺得莫名其妙。

「沒錯！」駱子晴犀利地瞪着她，硬是把責任推給她。「我的時間很寶貴的，要不是你在那邊窮蘑菇，還把我的耳朵刺傷了，我也不會遲到。」

「把你耳朵刺傷是我不對，但你遲到，恐怕你自己要負最大的責任。」試鏡前，駱子晴對她就不信任，耗費不少時間，好不容易化好妝，明知道要遲到了，駱子晴仍態度強勢地要求戴耳環，她不懂駱子晴怎麼能把遲到的過錯全推給她呢？

「什麼？你還狡辯——」矣子晴的雙眼因盛怒而冒火，順手從化妝台抓起了一個小型化妝箱，朝江若涵的臉砸去。

江若涵偏過頭，卻仍然閃躲不及，化妝箱還是砸上她的左額角，她頓時眼冒金星，踉蹌地倒退一步。眼前一片黑暗，意識模糊中，腦海里浮現了那張熟悉的俊雅臉孔……

「若涵，你沒事吧？」一陣暈眩后，她總算恢復了意識。

幾個經紀人和總監接到通報后，立刻前來察看，其他同事也紛紛趕來了解狀況，看到江若涵的額頭被砸到破皮流血，大夥兒都嚇了一跳。

了解事情的原委后，許多人都將矛頭指向駱子晴，責備聲四起。

就在一片騷動中，若涵婉拒藍以若要送她去醫院的建議，直到總監說讓她提早下班休息，她才默默地離開混亂的現場。

當她準備離開公司時，手機突然響了想來，她從包包里找到手機，猶豫了一會兒才按下通話鍵。「偉哥……」沒預料到這時候會接到他的電話，她一直壓抑著的情緒不禁有些波動。

「你在忙嗎？方便說話嗎？」電話另一頭傳來古碩偉溫暖的嗓音。

「可以……」江若涵佯裝沒事，她好高興可以跟他說說話，因為偉哥的關懷比任何葯都有效。

「你今天工作還順利嗎？」今晚他要去赴約，不能和她一起吃晚餐，所以才會趁著空檔打電話，想聽聽她的聲音。

儘管她努力想掩飾失落和委屈的情緒，但那低沉好聽的聲音，透過手機傳來溫暖的呵護關心，讓她聽了鼻子一酸，聲音也哽咽了。「今天……不是很順利。」

古碩偉眉頭一蹙，聽出她的語氣怪怪的，有着濃濃的鼻音，他心一急，立刻追問。「怎麼了？若涵，你快告訴我發生什麼事？」

「因為同事沒有試鏡成功，我跟她吵了起來……」

「然後呢？」古碩偉的心提得老高，隱約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快告訴我！」

剛剛受傷時她第一個想到偉哥，沒想到偉哥接着就打電話來了，他們之間似乎有一種默契在牽繫着彼此，一想到此，讓她再也忍不住情緒宣洩而出。「然後……我被化妝箱砸傷了額頭。」

「怎麼會這樣？傷勢嚴重嗎？」聽到這裏，古碩偉焦躁不安了起來，非常擔心她的狀況。「你現在人在哪兒？剛要離開公司？好，你等我，我馬上過去接你到醫院。」

掛斷電話后，古碩偉一坐不住，把工作交代給秘書後，立刻離開辦公室。

經過檢查后，醫生說明並無大礙，不過還是得觀察這兩天是否有嘔吐的情況，才能確定有沒有腦震蕩的跡象。

「現在頭還會暈嗎？要不要躺下來休息一下？」古碩偉從進醫院到回家，一路上不停詢問，比問診的醫生還要細心，就怕她會留下後遺症。

「沒事了，偉哥，謝謝你特地送我去醫院。」額頭貼著一塊紗布的她，感激地看着他。

偉哥的存在就像太陽，總是帶給她溫暖和光明的力量，任何滯留在她心底的委屈、不安，都會因此被擊退。

她多希望可以一直依靠着他的肩膀，或者象以前那樣，把他的胸膛當枕頭躺，舒服地尋找那份安全感，給了她滿滿的歸屬感。

只可惜……在偉哥心中她只是妹妹而已，他們連情人的邊都構不上。

「我看你還是換工作好了。」古碩偉不希望她又受到傷害。

「不用啦，沒有什麼工作是輕鬆的，如果因為這樣就嚇跑，不管到哪裏都無法做事。」她反過來安慰他。

古碩偉綳著臉，心裏只擔心她的安危。「話是沒錯，但誰能保證這是最後一次？你有幾個頭，可以禁得起再丟幾個化妝箱過來？」只要一想到那畫面，他的心就緊緊揪起。

「放心哪，我雖然沒三頭六臂，但我是九命怪貓。」江若涵笑着說，不想讓他太過擔心。「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

「你不要逞強了！」看她受了傷還不當一回事，古碩偉忍不住低吼，知道她堅強的笑臉背後藏着深重的負擔，他看了就好心疼。

她為了扛起家計，才會硬著頭皮撐下去，受了委屈也不敢說，要不是他正好打了那通電話，知道她欺負到受傷，說不定這件事她就輕描淡寫帶過去了。

「偉哥，工作怎麼可能都很順利，對我來說這只是磨練。你不也說過，磨練的過程讓你學到不少東西，也讓你獲得成就感，而我現在就是在經歷這個過程，如果就這樣放棄機會，不是很可惜嗎？」

他看着她，那個調皮的小女孩長大了，個性也成熟了，同時也多了一份堅強的韌性和不服輸的精神，她就是這點教人心疼，讓他不得不寵她……

他忍不住伸出雙臂，給她一個緊緊的擁抱。「我相信你可以的。」

她的身子又嬌小又單薄，他真想告訴她不要工作了，由他來照顧她算了，但他知道她不會接受，所以他只能多寵她一點，多疼她一些。

「謝謝你……」他的肯定讓她好窩心，就算在外面遭受了挫折和打擊，只要知道有偉哥在背後給她支持的力量，她就有重新站起來的力氣。

她放縱自己依偎在偉哥寬闊而溫暖的胸膛里，好希望可以這樣一直下去。她微微抬眸，發現他也正注視着自己，近到可以感受到他的氣息，她怔愣地不敢亂動。

某種曖昧的氣氛在彼此之間蔓延，她覺得身體在發熱，他盯着她的眼神，令她不自學地害臊起來，頭好像又開始暈眩了……

古碩偉無法收回視線，直盯着她甜美的臉龐，那雙大眼睛跟以前一樣，顧盼間流轉着純真與機靈，俏挺的鼻子是他最愛捏碰的部位，目光往下移，她小巧飽滿的嘴唇透著粉紅的潤澤感。

她看起來多麼可口誘人，他她想知道，真實品嘗的滋味是不是也如他想像的甜美？

順着渴望，他的頭低下，再低下，卻看到她的眼中有着難得的心慌，像在無聲傳達她的無措和不安。

剎那間，他驚醒了，快速地拉開距離，找回失去的理智，輕輕地揉了揉她的發，試圖化解兩人的尷尬。他一向冷靜自製，但這些出乎意料的衝動卻頻頻出現，他好象被下了魔咒一樣，總是會輕易地被她所影響。

江若涵微微鬆了一口氣，心裏卻也矛盾地湧上一股失落，她還以為偉哥要親吻她，誰知道是她自己想歪了。他對她的關愛，僅止於哥哥對妹妹的單純情誼，擁抱她也只是為了安慰，怎麼可能是因為愛情呢……

不經意瞄到牆上的掛鐘，她忽然想起一件事。「糟了！已經六點四十分了，你不是跟全亞芯約七點嗎？」

「你頭都受傷了，我怎麼放心丟下你。」他這才想起還有這件事，猶豫着想取消這場飯局。

「不行，你都跟她約好了，快點，不針會來不及。」偉哥就是那麼窩心，才會讓她陷落在他的溫柔里。

「好吧，我會早點回來的。」古碩偉答應了，出門之前仍不斷地叮囑她。「頭要是又痛了，要記得打電話給我。」

「知道了，路上小心喔！」若涵向他道別，關心門，室內一片安靜，孤單慢慢地向她靠攏。

她反覆告訴自己這沒什麼，告訴自己保有現狀才是最好的選擇，可是，為什麼他才出去一分鐘，她就已經開始想念他了，甚至眷戀起他溫暖的擁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