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飛翔航空二十周年慶。

會場到處都是人,雖然已經租用了機場的停機棚,但這次場面實在浩大,數百個人浩浩蕩蕩擠進停機棚,悶熱的空氣還是教人有些不能呼吸──還有左葵挽住成彥手臂上的模樣,更教她呼吸困難。

為什麼?明明是自己最好的朋友,為什麼突然搖身一變,變成這個模樣?她是被狐狸精附身了嗎?

冗長的致詞結束,司儀在台上笑咪咪地繼續。「接下來,我們邀請到知名歌手周俊傑先生為我們表演一首歌曲,緊接着便進行『年度最佳空服員』的頒獎典禮。」

潤晴的下巴掉到地上!

不會吧?!

淑貴同情地望着她,低低地開口:「我就說事情沒那麼簡單嘛。」

「見鬼了……。」

前方的服務人員找到了她,對着她狂招手,示意她過去。

「噢天哪,還能不能更倒霉啊?」潤晴呻吟。

「別問這種問題,答案通常會叫妳欲哭無淚的喔。放心啦,去吧去吧!這邊我會幫妳看着。」淑貴很講義氣地拍拍胸口。「一定不讓她胡來。」

大庭廣眾之下,她是能怎麼胡來?

苦着臉,潤晴回頭望着成彥,他的表情有些無奈,微微蹙起眉甩開左葵的手,沒想到左葵竟立刻又攀上來。

潤晴嘆口氣,垂頭喪氣地往佈置好的舞台前進。

「能不能放開我的手?我想幫潤晴拍照。」成彥沒好氣地瞪着左葵。

「前面有那麼多記者,他們會幫你拍的,拍得更專業更好,明天我幫你去要照片好不好?」巧笑倩兮,左葵臉上露出甜甜的笑意,眼神卻是失落而孤單的。「我很怕有人認出我……如果有人上前來問我那件事……。」

那妳為什麼要來?明知道這是個媒體充斥的場合,為什麼又要出現呢?

成彥忍耐地別開頭,臉上有着凜冽的怒意。

「我知道你討厭我……。」左葵的聲音顯得楚楚可憐。「我也不喜歡這樣,我討厭這樣的自己。」

嘆口氣,他有些心軟,畢竟是潤晴最要好的朋友,只要她不逾矩,愛挽就讓她挽著好了。

「呂成彥,吃餅乾。」淑貴擠到他們身邊,一臉幼稚無知的笑。

成彥明顯地鬆了口氣,接過餅乾。「好久不見。」

「會嗎?很久嗎?」淑貴笑嘻嘻地,話匣子打開,嘰哩咕嚕說了一大串,完全不理會左葵對她投來冰冷肅殺的眼神;說到一半,她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對着左葵開口:「聽說妳住在潤晴他們家啊?要不要來跟我分租?我很缺室友耶。」

眨眨明亮的大眼睛,無視左葵眼中射出的冰冷寒刀,淑貴大剌剌地處在左葵跟成彥之間。

「……不用了,謝謝。」

「那房子弄好了嗎?潤晴說妳家正在更新裝潢……。」嘰哩咕嚕、嘰哩咕嚕。

成彥忍不住別開臉,微微笑了起來。他的眼光重新回到舞台,渴慕地搜尋着潤晴的身影。他一直沒機會跟她說,她今天的樣子好美!選她當年度最佳空服員根本是浪費了,應該選她為世界最佳空服員、宇宙最美空服員才對。

燈光暗了下來,舞台上的男人終於結束了表演,立在一旁。

「現在就請周俊傑先生為我們頒發『年度最佳空服員』獎。得獎人是:林潤晴!」

會場響起了如雷掌聲,連成彥都忘情地甩開了左葵的手用力鼓掌。

然而,左葵卻注意到淑貴的表情,那一臉苦瓜相?

她的目光轉向舞台,距離雖然很遠,但憑她對潤晴的了解,她立刻看出了潤晴的不悅,連潤晴也一臉苦瓜。為什麼呢?

「那個人在追潤晴對吧?」左葵靠近淑貴,隨口問道。

周圍的人都在看着那一對金童玉女,一時不察的淑貴居然點頭。「是啊,登徒子一個,纏着潤晴好久了──」

話聲方落,淑貴立刻察覺不對,霍然回過頭,果然看到左葵一臉得意的笑容,且再一次掛在成彥的手臂上,這表示,剛剛她所說的話成彥全聽到了!

淑貴忍不住咬牙。「妳這個──」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潤晴一直都很有男人緣。」

「妳──」

左葵偷偷望着他,而他遙望着舞台,臉上凈是寵溺,竟沒有半絲妒恨的模樣。

她不再多一言了,說再多也不如一顆種子;如果那顆惡毒的種子沒種進他的心裏,那麼就算她說得天花亂墜,他也不會聽進耳里。

淑貴對自己居然粗心大意上當感到忿忿不平,可是當她看到左葵那張帶着薄怒的臉,卻又開心得不得了!她有意無意地靠近她,壓低了聲音嘲諷:「人家情比金堅,妳這惡毒的巫婆說什麼也沒有用。」

左葵猛地回頭瞪她,幽暗的燈光下,淑貴競被那目光瞪視得背脊發冷。

她沒說錯,左葵的眼光充滿了惡毒的恨意,像是恨不得當場將她生吞活剝。

嘖嘖!真正的食人巫婆也不過如此吧?

潤晴啊潤晴,妳到底知不知道妳在屋子裏藏了一隻怎麼樣包藏禍心的惡鬼啊?

如雷的掌聲中,她從周俊傑手中接過那座水晶製成的獎座,然而服務人員卻很快地過來將那座獎座取走,她都還沒來得及搞清楚怎麼回事之前,司儀又開口了:

「現在請周俊傑先生跟林潤晴小姐為我們開舞!」

她原本打算說兩句客氣的場面話,什麼感謝老天、感謝我爸媽之類的就可以逃走了耶,沒想到……所有的粗口都已經到了嘴邊,在看到周俊傑伸過來的手時,她真的忍不住罵了一聲。

「噓,所有的人都正看着呢。」他微笑着,在幽暗的燈光下凝視着她。「在這裏出糗一定會上報喔。」

她又罵了好幾聲,恨恨地交出自己的手。「小人,不要得意!」

周俊傑攬住她的腰,對她的怒毫不介意,反而低頭親昵地朝她微笑。「笑一笑,妳的臉這麼臭,拍照不好看。」

鎂光燈滿天亂閃,到處都有人在拍照,盛讚他們是「天作之合」,雖然明知道是客套話,但聽在她耳朵里還是覺得非常刺耳。

「哼。」

「我有沒有說過?我不是那種會輕易放棄的男人。」他笑着,營造出兩人耳鬢廝磨的假象。「我知道妳有男朋友,但妳男朋友可以給妳的太少,我知道妳不覺得稀罕,但我認為妳應該得到更多。」

「你調查我……」潤晴霍然抬頭,美眸燃燒着怒火。

「調查?」周俊傑嘆息。「小姐,妳的身家像一張寫了黑字的白紙,兩眼就看完了,有啥好調查的?更何況是我,我只需要問,自然就有人會把一切全告訴我。」

「你這混蛋…….」咬着牙,她做出假笑。「我最後一次警告你,滾離我遠一點──」突然,她腦海中靈光一閃,想起了淑貴所說過的,「翌光集團是傳統產業出身,是我們公司的大股東呢。」這兩句話。

她想甩開手,周俊傑卻握得更緊,將她的纖腰貼住自己的身體,引來圍觀者的陣陣讚歎驚呼。

「放開我,你實在太卑鄙了。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你居然做票!」

「做票?」周俊傑臉上短暫露出迷惘的神情,只一剎便恍然大悟;他露齒而笑,燦爛的笑容里隱約有着邪氣。「妳說『最佳空服員』這個頭銜?」

「難道你敢說不是?!」

「我當然不會說不是,事實上我認為妳的確是我所見過最好的空服員,拿這個獎實至名歸。」

這傢伙……這傢伙到底懂不懂什麼叫「道德」?!他的腦袋裏頭有沒有這兩個字啊……

氣到極點之後,她反而冷靜了下來,熊熊怒火在心中燃燒着,然而她從來都不是善逞口舌之快的女人,她所能罵出的最惡毒的話都已經在他身上嘗試過而且失效,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樣表達自己的怒氣,然後她想起了左葵。

臉上浮起了甜蜜的笑容,她把自己想成左葵,擁有左葵的尖苛毒舌。「周先生,像你這樣無恥到令人無話可說的程度也算是世間少有了。」

「好說好說。」他回她一朵更燦爛的笑。

身體被控制,她只得附在他的耳邊咬牙。「你知不知道買春好便宜?比我漂亮的不知凡幾,更何況以你的程度,要什麼樣的女人都有。」

「侮辱同類是妳的興趣嗎?」他竟然大笑!好似她說了什麼令人開懷的話。

「你哪裏是我的同類?」潤晴立刻反唇相譏。「我才不屑與禽獸為伍。」

「公司是我的,媒體也是我的,而我這隻禽獸恰好非常喜歡妳……。」凝視着她,周俊傑滿臉滿眼的溫柔愛意。「妳生氣的時候真可愛。」

「最多工作不做,每天矇著口罩出門,就算你能一手遮天又怎麼樣?我林潤晴是你買得動的嗎?!」怒氣終於控制不住,內心的怒火劇烈燎原!這時候偽裝成誰都沒有用了,潤晴猛地用力踩着他的腳,得意地看着他痛得齜牙咧嘴。「精蟲沖腦的傢伙!快去醫院看醫生吧你!」

說完,不管鎂光燈閃爍得如何耀眼,她轉頭就走,在人群中尋找成彥的蹤影,果然他正站在門口遠遠地望着她。

她露出前所未有的甜美笑容,拉着裙襬往成彥的方向跑去,但只跑到一半,便看到左葵手裏端著酒出現在成彥身邊。

他們的目光交錯,彼此眼中都有着被時勢所逼的無奈,輕快的腳步頓時變得沉重了起來。

悄悄地、悄悄地,他們兩人拎着鞋,躡手躡足地悄悄打開門;成彥手上還大包小包提着各種食物飲料。

鐵門太久沒保養了,發出「吱……嘎」的響聲。夜深人靜,那聲音聽起來特別刺耳。

潤晴瞪大了眼睛,嚇得面無人色!

成彥忍不住笑了起來,再一次關上門,又是尖銳的「吱……嘎」!

「噓……小聲一點啦。」潤晴在門外壓低了聲音嚷。

「我明天會修好它。」成彥悶笑着說:「我們為什麼要偷情?這不是我們家嗎?」

「你希望左葵也來一起同樂?」

「……」搖搖頭,成彥臉上有着無奈的表情。「現在是平安夜,我們想一起過也是理所當然的。」

「不知道是誰說假日最討厭了。」

「假日一點也不討厭,去人擠人狂歡的假日才討厭。」

慢慢爬上樓梯,兩人在寒風中瑟縮。

「呼,好冷喔……。」潤晴搓着手,吐氣成煙。「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左葵要是知道我們兩個偷偷爬到屋頂上喝酒看日出一定會氣死。」

「早知道當初就趕她去住飯店。」

「哈哈。」潤晴乾笑。「千金難買早知道嘛。」

終於爬上屋頂。清晨,還不到五點,萬籟俱寂,頂樓的鐵門才拉開一條縫便鑽人刺骨寒風。

成彥連忙將門再度半掩。「等天亮一點再出去好了。」

鋪上報紙,兩入席地而坐,

「她一個人寂寞,我們兩個人痛苦。」

潤晴低着頭怯生生地抬起眼睛看他。「你怪我?可是左葵她──」

「是妳最好的朋友,而且無親無故,我知道。」成彥笑着揉揉她的頭髮。「妳說過很多次了。」

「那你還怪我?」有些委屈地嘟起唇:只有在成彥面前,她可以有這種小女孩嬌態,一點也不用擔心。

「說不怪妳當然很虛偽啊。」成彥拉開一瓶啤酒,斜睨她一眼。「好好的兩人生活突然變了調,三更半夜不能窩在被子裏,卻躲在這裏偷情,怎麼說都很奇怪吧?」

「這樣比較有情調啊。」她笑了起來,接過啤酒也喝了一口,忍不住吐吐舌頭打個寒顫。「嘩!真不是喝啤酒的天氣。」

「太冷了,不準喝。」

「那你還買?」

「我自己喝。」成彥拍拍胸口。「我是男人,渾身陽剛之氣,豈畏這小小一瓶啤酒!」

「哼,小心拉肚子。」

「是妳該小心吧?到時候肚子痛還不是需要我這呂大師出手?」

潤晴燥紅了臉。這的確是她的「難言之隱」,每個月固定總有那麼一兩天,她會病懨懨的沒有精神、腹痛如絞、面無血色,每當這種時候,成彥總會將她的兩隻腳丫放在膝蓋上頭,慢慢的捏著,直到她的疼痛消失,直到她舒服得睡着。

他放下啤酒,用依然溫熱的大手握住她的,完全習慣性的反射動作,開始替她捏手。

要說成彥是她的專屬按摩師,一點都不為過。

「左葵不是說『過幾天』就要搬走?已經過了好幾個『幾天』了。」

「嗯……。」潤晴苦惱地嘆息。她再怎麼遲鈍,也知道左葵的狀況不對勁;石大偉又來了兩次,兩次都被左葵轟出去。

女人對自己不愛的男人有多無情她是可以了解的,但像左葵這樣突然變了個人似的卻很少見。

左葵變得很依賴他們!或者說很依賴成彥。

她不去上班,躲在家裏,每天等成彥回家;她不在的時候,左葵儼然是這個家的女主人一樣,勤於整理打掃;左葵居然像是漸漸安定下來,隱隱令人感到不安。

「如果妳不想說的話,我來說。」

「不、不。」潤晴連忙搖頭,成彥對「外人」是毫不留情面的,他從來不覺得自己冷漠又殘忍,可是他所說的話經常會讓人吃不消。「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我不會咬她。」

潤晴噗地笑出來。「是是,我知道,呂先生真的很給我面子了,對左葵這樣百般容忍。不過呢,這種事我還是自己來比較好。」

成彥聳聳肩。「我給妳三天。」

潤晴立刻垮下肩膀,「好狠……。」

「這樣很狠嗎?」成彥露出困擾的表情。「我還特意把假日跳過去耶,每逢佳節倍思親嘛!不過,放完假,我上班回來,不想再看到她。」

「後天我飛回來就跟她說。」鼓起勇氣,這件事不該再這樣拖延下去了。

「那好。後天就是最後期限,後天妳再不說,就不要怪我了。」

「呃……還有……。」潤晴悄悄地望着他,他真的完全不介意嗎?淑貴對她說過晚上發生的事,關於那個可惡的「3A」。「那個……晚上的事……。」

「晚上什麼事?」他咬着牛肉乾,一臉迷惑。

「那個……就是『那個』嘛,我領獎的時候啊。」支支吾吾的,她比劃着難解的手勢。「那個傢伙。」

「哪個傢伙?」成彥頭上爬滿了問號,半晌之後才終於恍然大悟。「喔,妳說那個唱歌的?」

「……。」她突然覺得自己的問題很蠢。

「他怎麼樣?」

「沒……。」雙肩垮下,也不知道是因為失望,還是因為釋然。「他追我好一陣子了,很煩人。」

「喔。」

「……」潤晴忍不住笑罵:「他在追我耶!你就不能有點反應嗎?」

「妳喜歡他?」

「當然沒有。」

「那我要有什麼反應?」成彥想了想,拉住她的褲腳裝出泣聲。「求妳不要拋棄我。」然後橫着眼睛看她。「這樣?」

潤晴笑得前仰後合,拍拍他的肩。「乖,我一定不拋棄你。」

「那就太感謝妳了。」他露出一臉感動的表情,眼睛眨啊眨的,可惜擰不出半滴淚水。

「哈哈哈哈!好假喔!」

「誰追妳都沒有用,妳不可能找到比我更愛妳的人。誰追我也都沒有用,我不可能找到能讓我更愛的女人。」他自信滿滿地說道:「我們註定要在一起一輩子。」

「瞧你狂妄的勒。」

「這叫有自信。」

成彥抖動兩條墨黑劍眉,拔下眼鏡的他有張俊秀的臉,雖然比不上偶像明星,卻是她有史以來最快記住的臉龐。只一眼,她就記住了這張臉跟這個名字。

她相信這就叫緣分。

「太陽出來了!」成彥突然低叫,挽着她的手將她扶起來街上樓頂。「聖誕節!」

「你從來不過聖誕節。」每次都是她強押着他過節。

「跟妳的話,每一天都是過節。跟妳一起看的日出永遠都是最美的。」蕭颯的寒風中,他用大衣包裹住她纖細的身體,這麼老土的話從他嘴裏說出來,卻是那樣的讓人窩心。

潤晴什麼話也沒說,依偎在他懷裏望着天際殷紅的朝陽,眼眶有些一濕潤。

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了!雖然不夠精采浪漫,但他想不出還有比現在更好的時機。

伸手采進口袋裏,東摸西摸,臉登時綠了──這不是他上班時慣穿的外套,這是一件大衣,裏頭當然沒有小錦盒。

真是太慘了!好不容易等到好機會,他卻忘了拿最重要的盒子!

他從來都不是迷信的人,但此時此刻,他卻不由得不懷疑,這是老天蓄意跟他作對吧?

下了機,空姐們三兩成群拖着行李箱出現在機場里;儘管已經晚上十點多了,機場里依然有人潮,不少一身疲憊的空姐們互相打着招呼。

「嘿,是日亞線的庄寶文。」她身邊的女孩們不約而同的加快腳步。

「怎麼了?」潤晴狐疑地追上去。「怎麼突然走這麼快?」

「別問,妳快走就對了。」淑貴輕聲說道。

潤晴還是一頭霧水,但她很快就有了答案。她們走得雖然快,但日亞線那幾個女孩子的速度更快;她們群聚而來,將她們三個人左右包夾在中間。

「走這麼快,是怕人看?」其中一個女子冷笑道。

「怕誰看?」潤晴滿頭問號。

「問妳自己啊,狐狸精!」

這三個字在她的腦袋裏炸開!狐狸精?她罵她是「狐狸精」?

「喂!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妳們不要鬧事!」玉祺嘟嚷着扯着她的手臂加快腳步。「潤晴,不要理她們。」

「她罵我是狐狸精,我還不能回嘴?」潤晴壓低了聲音怪叫。玉祺跟淑貴的腳步好快,她簡直要追不上,為什麼挨罵的人卻要跑得跟逃難一樣?

「回嘴?妳好意思回嘴?靠男人拿到『最佳空服員獎』好光榮嗎?搶別人男朋友的不要臉的狐狸精!」

潤晴的腳步猛然停止,霍然轉身朝來人怒目而視。「拿獎不是我自己願意的,公司要頒給我,我也沒辦法。但妳說我搶別人的男朋友我就不能忍受了!請問我搶了誰的男朋友?」

「潤晴!」玉祺焦急地扯着她的衣服。「妳不要聽她們胡說。」

「林潤晴!妳還好意思問?!還好意思裝無辜?!搶了別人的男人,害我們洗玉自殺這筆帳怎麼算?!」

潤晴錯愕得瞪大了眼睛!

她?害人自殺?!

淑貴跟玉祺全都垮下肩,紙畢竟包不住火,現在想瞞也瞞不住了。

「妳不知道?」庄寶文微微瞇起眼,憤怒的表情在臉上蓄積著。「妳只顧著跟情人你濃我濃,當然不知道啦!陳洗玉算什麼!怎麼比得上我們飛航之花林潤晴是不是?!那個該死的周俊傑一個泡過一個,他有沒有跟妳說過洗玉的事?有沒有說洗玉為了他差點連小命也沒了?你們兩個在床上纏綿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洗玉正在家裏吞安眠藥割腕?!」

她嚇白了臉!慌張地回頭望着淑貴跟玉祺。難怪這陣子她老覺得有人在她背後指指點點,原來是這件事!

「我告訴妳,妳也不要太囂張了!他能為了妳拋棄洗玉,將來一定也會為了其它的女人拋棄妳!那男人賤到骨子裏去了,本來就該下地獄!可是妳也好不到哪裏去!」

「喂喂喂!」淑貴受不了地嚷。「拜託妳留點口德!潤晴根本不知道周俊傑以前跟洗玉在一起過,把這筆帳算在潤晴頭上根本就不公平好不好?!」

什麼?

「不好!」庄寶文怒火衝天地回頭對她咆哮。「如果不是她介入,周俊傑怎麼會變心跟變臉一樣快?!妳們不要以為我們不知道,她自己本來就有男朋友,現在還跟男朋友在同居呢,居然有臉去搶別人的男人!這種女人比男人還下賤!」

原本被嚇白的臉,如今已是一片鐵青!

「庄小姐,我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跟妳討論我的私生活,妳同事的事情我感到很遺憾──」

「妳遺憾個屁!」庄寶文氣得渾身發抖,淚水盈在眼眶。「妳才不會遺憾!妳心裏只覺得那個女人很蠢,這樣就去死。但是妳沒想到那都是妳一手造成的!妳要是真的遺憾,怎麼會背着自己的男人去勾搭別人的男朋友?!」

最後一句是咆哮著吼出的,機場很大,那聲音直如在整座機場中回蕩似的,周圍的人們全都驚訝地望着這一幕,指指點點的眼光落在她身上,而她的臉一陣陣燒燙!

羞辱感沸騰着她的理智,她想逃,更想回敬她些辛辣狠毒的話語,但她什麼都說不出來,只能狠狠甩頭走開。

「站住!妳想去哪裏?!」

庄寶文立刻追上來。「受不了了?!這樣就受不了了?!妳有沒有想過洗玉的心有多痛?!只是被我罵幾句妳就受不了了──」

「閉嘴!」潤晴氣得渾身發顫,回頭咬牙切齒地瞪着她。「妳夠了沒有?妳的同事自殺我很遺憾,但那關我什麼事?周俊傑不是我男朋友,我也沒有勾引任何人!妳硬要把這筆帳算在我頭上就是栽贓!妳要判我死刑我沒話講,妳在我背後把我斗到臭我也無所謂,因為那完全不關我的事!我幹嘛要理妳?!」

「妳──」庄寶文居然語塞,霎時怔住。

「我為什麼要站在這裏聽妳訓話?!為了我根本沒做過的事?!」潤晴對着她憤怒地咆哮。

「可是……可是……那個『最佳空服員獎』本來應該是……本來應該是洗玉的──」

「那妳去找那個『3A」要啊!罵我做什麼?又不是我能決定的!」

「3……3A?」

「周俊傑。」淑貴跟玉祺好心地替她翻譯。「我們家潤晴有「臉孔記億不全症』,她記不住客人的長相,只好全部用座位號碼來分辨。」

身為空姐,連客人的臉孔都記不住?經濟艙的就算了,人太多,但那是頭等艙的客人耶。

「幹嘛跟她講?!好光榮啊?我就是記不住人臉嘛!我管他是周俊傑還是周潤發還是周杰倫!連臉都記不住,我跟他上個屁床!」這是她擔任空姐以來所說過最不優雅的話了。

唉,辛苦經營的形象,完全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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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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