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歡迎徵信社」生意清淡，員工兼老闆楚光臨每天不是到樓上串門子，騷擾巨築的員工，就是將徵信社搞得不像個徵信社，原該待客用的沙發被推到角落，空出來的區域突兀的多了個帳蓬。
大紅色的帳篷囂張的佔據着大片空間，楚光臨將它搭得直挺挺，有着怪異又無法忽視的氣魄，厚實的帆布不為遮風避雨，只為讓帳篷內三不五時召開的男人聊天大會增添私隱。
帳篷內，兩個男人面對面席地而坐，中間放着一個大銅盤，上頭是楚光臨不知從哪買來的豐富烤肉串，魏嵐亞拿起一串，豪邁的配着啤酒。
「咦，我說我們還真像在露營。」楚光臨咬了口羊肉串。嗯。冷掉了，有點騷。
「這句話，你說過N遍了。」魏嵐亞懶懶的回答。
楚光臨這個地方，只有他肯來，別人覺得在室內搭帳篷很怪，他倒不這麼覺得，反認為帳篷意外的隱密，這奇異的安全感他很喜歡，雖然他也曾想過，就兩個人而已，不搭帳篷還不是一樣。
「有人規定說過就不能說喔?我還覺得我們這樣像蒙古人耶，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這句話你也說過N次了。」
「那又怎樣?我就偏愛說，你每次來我都要說。」楚光臨幼稚地道。
「我又沒規定你不能說。」魏嵐亞愜意的斜躺下來，打了個呵欠，又說：「唉，最近好無聊。」
「你無聊?我過得超充實呢。」
魏嵐亞閉上限，說：「是喔，你不是生意不太好嗎？」
被人說生意不好，楚光臨大方承認，「你客氣了，我根本沒有生意。」而且沒生意很久了。
魏嵐亞睜開眼看他，低低地一笑，「這麼坦率？」
「不坦率行嗎?你不是都看在眼中?可是我懂得排遣無聊，喏，你們工作室的人都超好操弄的，等小天使活動結束，我打算辦個小惡魔遊戲，專門搞破壞……」
「等等，」魏嵐亞坐起身，道：「小天使的活動不是早就結束了嗎?」根本沒人在玩了耶。
楚光臨愣了一秒，「誰說結束了？」
「你不是說一個月嗎?早就超過了啊。」
楚光臨很不屑的說：「拜託，你們這些人有沒有感情啊?懂不懂小天使遊戲的精髓所在?」
「你跟小天使很熟喔?」好像很了解一樣。
「咦、欽，我說一個月是基本，OK?要當小天使，最基本要幫助小主人一個月．接下來就看自己的熱忱啦，沒想到你們連一點奉獻精神都沒有！」楚光臨仰頭飲盡啤酒，越說越熱血。
「我的小天使確實是一點熱忱也沒有。」魏嵐亞嘆口氣抱怨道。
「誰啊?你的小天使是誰?我來跟他說說，教他繼續幫……」
「別費工夫了，紀語耶，你敢惹她?跟她說也沒用啦，她只給我三個願望，超拽的，願望結束就沒了，小天使做不到一個月。嘖，一點也沒有天使心。」
楚光臨縮了縮脖子，「啊，紀語喔?算你衰，那你許什麼願望?」
魏嵐亞賊賊的嘿嘿笑，說到這個他就超開心。「第一個願望當然是要再擁有一百個願望啊!」
「她怎麼可能答應?」楚光臨哈哈笑。
「她當然不答應啊，但總是想整整她嘛，紀語太緊繃了，所以我讓她活動、活動筋骨，派她……」
「怎樣?怎樣?」楚光臨超有興趣。
「掃廁所!挫挫她的銳氣。」
楚光臨呆住，想像不出冷靜的紀語穿着套裝掃廁所的樣子。
魏嵐亞感嘆，道：「唉，如果紀語也跟你一樣這麼有天使心就好了，現在她對我更火大，都不聽我說話耶。」
楚光臨聽了，很臉的揚高下巴，好像自己真是天使下凡，對着無知人類魏嵐亞訓示道：「你才知道喔?我跟你說，我當天使當上癮了，會一直當到聖誕節啦，然後休息一下，過完年，我要玩小惡魔遊戲，摧毀大家對新年滿滿的信心。」
「你這種壞心眼可不像天使。」
「人的心都嘛一半天使一半惡魔，你給我乖乖期待小惡魔遊戲，我已經幫你想好戲分了，你就發揮你的大嘴巴功力，把你的小敵人所有的秘密都抖出來。」楚光臨笑得開懷，迫不及待的想看看那時的情況。
「小天使專門塑造出情侶，我看小惡魔會塑造出仇人，到時就有得鬧了。」魏嵐亞也激起玩心，一點也不覺得說別人的秘密有多缺德。他揉揉脖子，忽然道：「咦，你的小生人是誰？」就他觀察，並沒有覺得誰到目前還受到天使眷顧，過得特別至一順。
「不告訴你。」楚光臨笑嘻嘻的，絕不透露。
魏嵐亞眯起眼睛，極為好奇，「你確定你的小主人有因為你的存在而覺得很幸運嗎？」
楚光臨困難的回想着，有些尷尬的道：「應該沒有吧。」
「那你這個小天使太失敗了。」魏嵐亞故意這麼說。
「失敗?我還沒發威，到聖誕節前這段日子還長得很呢。」
「是喔、是喔。」魏嵐亞摸著下巴，在心裏過濾可能是楚光臨小主人的人選，然後，忽然他想到過年後的小惡魔活動，如果紀語正巧是他的小惡魔，那可完了，他一定會被報復……可是，如果是他成了紀語的小惡魔，他又怎麼捨得將紀語的秘密說出來給別人聽?
對面的楚光臨，正盤算著該怎麼繼續對他的小主人更好，可是下一秒，他的心思也跑到小惡魔活動去，心裏想着，舉了小惡魔活動也是有風險的，如果是一向對他不爽的阿守成了他的小惡魔……
這個明明是上班日的下午，魏嵐亞不在辦公室里畫設計圖，楚光臨不乖乖等客人上門，兩個大男人只是躲在帳篷里，想着幼稚黑心的小惡魔活動，而且同樣自我的將還沒同意要玩的巨築全體員工都算了進去。
不知過了多久，沉默的帳篷里又傳出聲音。
「咦，楚光臨，我說你這麼熱愛我們的工作室，要不要當我們的員工，教趙姊給你當個倒茶小弟之類的?」
楚光臨不屑的哼一聲，沒好氣的回答，「我差不多已經是你們的員工了啊。」
魏嵐亞揚聲大笑。差不多?還有這樣的喔?
「這是監宇科技的資料，為期十天，只要交初步構想跟一些構圖就好，到時再開會投票決定派准去。」趙姊朗聲說。
這是例行會議上發佈的新消息。
趙姊努力的爭取到監宇科技新建大樓的比稿權，目前監宇的新建大樓由於即將與競爭對手比鄰而居，所以有很大的新聞性，她認為，若能為監宇的新大樓攬下室內設計工程，一定能讓工作室的知名度水漲船高。
再來，工作室里的三名設計師各有擅長之處，加上這次的案子十分重要，趙姊決定破天荒的讓三名設計師先競爭、篩選，最後謹慎的推出勝出者接下監宇的比稿。
梁御辰也因為如此而非常忙碌。
他是有野心的，一向和平相處的設計師們第一次競爭，這挑起他不服輸的性子，他全力以赴，日夜修改設計稿，構想一再添減，連假日也忙着工作。
「喏，我這樣寫好看嗎?」
聞言，梁御辰轉過頭，看見蘇潔揚起宣紙對他笑。
紙上的墨跡雖稱不上秀美，也算端正，因此他點點頭，說：「很不錯。」
「真的?沒想到寫書法這麼好玩，我國小畢業后就沒再寫過了，現在重新拿起毛筆，還以為會寫得超爛，結果還挺有這麼一回事哩。」她微笑着審視自己的字跡。
「嗯。」他轉回頭，視線回到電腦前。
蘇潔看着他專心樣子，心裏好複雜。自己原來也有這一面，害怕寂寞，他忙着工作，她該陪伴他，可是她此刻覺得好恆悵，直想抓住他的注意力。
真是不成熟啊。她心裏罵着自己。
再度拿起毛筆，她在宣紙上默出「早發白帝城」這首絕句，邊寫邊覺得好笑，因為這是她寥寥幾首完全會背的詩：寫宅．她再默「夜思」，然後再默「楓橋夜泊」，之後她笑了出來．因為她腦子裏就這三首，沒別的了。
接着，她開始亂寫，記得的詩詞句子就寫出來，寫下「功蓋三分國，名成八陣圖」，然後接「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她哈哈笑，再換張紙，寫下「春花秋月何時了」接「柳暗左明又一村」……
整個下午，蘇大師忙着舞文弄墨，邊寫邊笑，端詳著自己的字跡，像真有那麼回事，旁邊專心工作的梁御辰耳邊聽着她的笑聲，嘴角彎起，努力的繪圖。
晚上七點，蘇潔肚子餓了，看梁御辰還在專心工作，她到廚房去，準備煮東西吃，並且貼心的也打算幫梁御辰準備。
可是沒想到廚房裏什麼食材也沒有，她只好回到他旁邊，小聲的說：「我要去買東西吃。」
「唔。」他的眼睛仍未離開電腦。
「順便幫你買回來喔。」
「嗯。」
蘇潔嘆口氣。唉，有問跟沒問一樣，她就算偷走他家的東西，他也不會察覺吧?
搭電梯下樓后，她思索著要買些什麼。想吃夜市的小吃．可是挺遠的……然而她立即腳跟一轉，往捷運站走去。呵，差點忘了自己是城市獨行俠，要去哪就去哪，既然想去夜市，就去夜市買趟美食再回來，何必拘束?
當蘇潔開心的逛夜市吋，粱御辰的工作也告一段落。
他環顧安靜的室內，忘了蘇潔是幾點出門去的，他站起身來到桌前，看見蘇潔寫的字，莞爾一笑。
一個小時后，他覺得越來越覺得不安。蘇潔去買個東西怎麼買這麼久?撥她的手機，書房響起鈴聲，她竟然沒帶手機出門……
離這裏最近的便利商店，來回也只要十五分鐘，如果她想買速食，來回也只要三十分鐘，還是她要去租片子?百視達也不遠啊，走路最多二十五分鐘就到了。
她會出了什麼意外嗎?
梁御辰的手指不斷在桌面上敲著，心情緊繃，於是他打開電視，最近他多了看購物頻道的習慣，用來消除壓力，可是，這次他看不到十分鐘便關掉電視，抓起鑰匙出門找蘇潔。
走在巷子裏，梁御辰赫然發現，這條巷子原來這麼暗，旁邊樹影搖晃，被樹影罩住的巷道兩側幾乎一片黑暗，路燈又昏黃，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走到巷口短短的路程，他總覺得前方似乎有人影，後方又像有人跟蹤，他是大男人，心裏都還有些毛毛的，那蘇潔呢?
她這麼嬌小纖弱，而且……她太可愛了……
他才想到這裏，巷口走入一道身影，對方提着大大小小的袋子，走起路來像是用跳的，似乎心情極佳，而當她越走越近，那道軟軟的女聲所哼的歌，他也越聽越清楚。
粱御辰整個人忽然放鬆，呼出一口大氣。
「蘇潔!」他喊道。
蘇潔退了一步，被嚇著，「你幹嘛躲在這？」樹影下的梁御辰幾乎只讓她看見一雙腳。
「我出來找你。」
「找我幹嘛?」她走過去問。
「你一直沒回來，我擔心。」他接過她手上的一堆袋子，然後牽起她的手。
擔心?蘇潔漾起微笑，還以為工作狂梁先生會連她回去時都還連頭也不抬哩!
「你真好。」兩手緊緊攀上他的健臂，她撒嬌般地道。
他有些愣住，看見她月光下滿足的神情，莫名的有些驕傲，「傻瓜。」
他的語氣帶着深深的寵溺，蘇潔感覺到了，她將頭靠上他的肩膀，手攬得更緊了，只覺得這段到他家的路怎麼這麼短?她真是太喜歡他了啊。
「我再問一次，你是不是……暗戀我？」
桌上有袋甜甜圈，蘇潔不敢拆開，只是雙臂環胸看着楚光臨。
天地良心喔！「小潔，我鄭重回答你一次，你要怎麼想都無所謂，就是別誤會我暗戀你。」楚光臨正氣凜然的提醒。
「那你幹嘛?想陷害我增肥？」
「你一定要把一樁美事想得如此不堪嗎?」他反問。
蘇潔皺眉，還是很懷疑的盯着楚光臨。太詭異了，他的表情還真誠懇……
楚光臨索性自己打開紙袋，拿出一個草莓口味的甜甜匿啃了起來。「不吃?好甜好香好好吃耶，像戀愛般的好滋味喔。」
「哇，甜甜圈!給我一個。」這時魏嵐亞走過來，手就往袋子伸去。
楚光臨立即拍開他的手，「咦，不行，讓小潔先選，她不要的或吃剩的你再拿去。」
「吃剩的?那你咧，自己現在不是正在吃?」魏嵐亞怪叫道．
「那不一樣，甜甜圈是我買的。」
蘇潔始終覺得楚光臨真的太詭異了，可是桌上的甜甜蒼散發着香味，誘惑着她，她幾乎就要伸手去拿了，忽地背脊一陣涼，她愕然抬首，看見前方從辦公室走出來，就站在魏嵐亞後面的梁御辰，正冷著眸子瞪着楚光臨，讓她硬生生把對甜芝圈的慾望壓了下去。
「我也想吃甜甜圈。」這句話是從粱御辰口中說出的。
一直注意著此處動靜的阿守聽見這句話，脫口大喊：「梁先生要吃甜甜圈?」不會吧?
蘇潔偷偷地憋著笑。大家都不知道，道貌岸然的梁先生還愛喝可可哩!
「你也要吃?等小潔吃完，再換嵐亞選，然後才輪到你。」楚光臨正經八百的排出順序。
梁御辰挑眉，一秒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起那袋甜甜圈，楚光臨措手不及，只見梁御辰拿了個原味的就往嘴裏塞，接着，他不理會詫異的眾人，捲走整袋甜甜圈回到辦公室里，鎖上門。
除了笑咪咪的蘇潔，全部的人都呆住了。
楚光臨最快恢復神智，搭上魏嵐亞的肩，說：「你看，我就說梁御辰有病。」
魏嵐亞揚起笑容，看着梁御辰辦公室的門，又看看蘇潔，意有所指地回道：「是喔，心病。」
蘇潔傻傻地笑，心底甜甜的。梁御辰太破壞形象啦，可是是為了她，真好。
另一頭，Dora這才回過神大喊：「甜甜圈大盜!甜甜圈大盜!」梁先生好可怕啊!
這天晚上，蘇潔在梁御辰家，又練起書法，她在宣紙上寫下「甜甜圈大盜」，然後噗哧一笑。偷覷了眼認真工作的梁御辰，她更想笑了，他這冷冷的形象跟兇惡的甜甜圈大盜相疊，意外的相配啊!
送蘇潔回家后，粱御辰看著書房裏那張寫滿「甜甜圈大盜」的紙，差點失笑。
生平第一次，他覺得書法不古典優美，看來還挺邪惡的。
星期五，決戰日。
整個上午，全體巨築員工都在會議室聆聽三大台柱對監宇的設計想法。
紀語主張前衛的太空風格，襯托監宇科技走在時代尖端；梁御辰的設計則維持一貫的現代都會冷調，主打監宇科技能在這時代恰好提供適合的商品，符合當下；魏嵐亞做的是集集小火車風格，他說因為監宇的總裁是集集出生，所以把整棟大樓以當作一列火車來看，頂樓當然是火車頭。
問它主旨，他這麼回答，「不忘本吧。」偏著頭，他想了一秒，又說：「火車頭嘛，代表一飛衝天。」
最後的結果，魏嵐亞六票，梁御辰五票，紀語敬陪末座，得到四票。
魏嵐亞看到結果，翻了個白眼，道：「啊?是我?好麻煩啊……」
梁御辰沉着臉，桌下的手握緊拳頭。他輸了，就算只差一票，仍是輸了。
之後，他黯然的回到辦公室，看見蘇潔已經在辦公室里車他，他啞然，覺得有點沒面子。
「對不起，我投給了魏先生。」她淡淡的說。如果說梁御辰只差魏嵐亞一票，那一票或許可以算在她頭上。
梁御辰揚眉，不是太訝異，蘇潔一向公私分明，他沒幼稚到會怪她。「不用說對不起。」
她的手撫上他有些僵硬的臉頰，嘆氣道：「其實你的構想也很好，只是魏先生的確比較有新意。」
新意?這是他落敗的原因嗎?沒有新意?
忽地，梁御辰被蘇潔所謂的新意震得心中惶惶然。會不會因為他工作了太久，沒有新的想法，也就安於現狀，被自己的風格鎖住了，忘了設計除了走自己的路外，也要能推陳出新？
看見他眼裏的茫然，蘇潔抿起唇，想到自己是小天使，看見小主人不開心，當然要努力的逗他開心。
於是她提議道：「我們明天去爬山?」
他看她一眼，點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下班后，蘇潔知道他需要獨處，於是表示要自行回家，給他思考的空間。
梁御辰一個人開着車回家。
他第一次回到家后什麼也沒做，只是癱在沙發上。
腦中，魏嵐亞的設計初稿吸引着他，不得不承認，初次聽見小火車這想法，覺得很好笑，但越看魏嵐亞的設計，越覺得真是大有可為。
至於紀語，她的設計在他看來也很有水準，只是太空風格前衛了，有些冷。
冷?什麼時候，本身風格就是冷調的他，竟有資格嫌別人冷了?
換個角度看自己的作品，充滿冷調的現代感，他是要將重點放在冷調，還是限制在現代?誰說冷調不能放在傳統中?又誰規定現代感不能是溫暖的?
他是不是太狹隘了?將冷調跟現代硬綁枉一起，也硬性限制了自己的創意。
這一刻，他好想自由的揮灑，現在他正在談戀愛啊，蘇潔讓他好快樂，如果他想設計出粉紅色的戀愛感覺，但配上清新的綠色，就算是紅配綠，那又有何不可?
翻個身，他擁住抱枕，就這樣趴在沙發上。
這是蘇潔最愛的姿勢……他覺得自己好疲憊，卻又像充滿能量；感覺自己頹然失望，但又似乎有蓄勢待發的信心。
矛盾的感覺在他體內交織，他想找到方向，而方向在哪，他連個准都沒有。
屋外已是初冬，冷風呼呼的吹，搖晃着玻璃窗，發出充滿寒意的聲響，惱着他、纏着他，讓他幾乎開始懷疑，自己到底適不適合繼續走現代的冷閑風格了……
早晨八點，台北近郊的登山步道上，梁御辰默默的沿着階梯往上爬，而蘇潔體力較差，微喘著氣，腳步有些沉重、
寒流剛至，氣溫九度。路上幾乎沒有遊客，只有他們兩人伴着凝滯的氣氛。
蘇潔輕易地看出梁御辰和平時不同。
他濃眉緊擰，眼神憂鬱，若有所思，靜靜的爬山。寒風冷列，他似乎毫無感覺，沒有抱怨，只是保持沉默。
好不容易到了山頂的小涼亭，他們走進去休息。
「哇!好冰。」剛坐下，碰觸到冰冷的石椅，蘇潔不由得哀號。她偷覷梁御辰一眼，發現他不動如山。
這一刻，兩人同時陷入寂靜。
梁御辰看着遠方，心思紛亂。
從昨夜起，他就是想不透，知道自己某些地方不夠，他願意補，可是。該怎麼補，他還不知道。
遠方的青山映人眼底，眼前景色滿綠，涼亭外是山壁，他看見山壁上一株小樹橫長著，被風吹拂，稀疏的枝葉不住搖晃，他心裏莫名湧起了節奏，或許是因為這棵小樹搖晃的頻率，他為此悸動着。
他細想，自己是個井然有序的人，練字壓下他熱情的一面，讓他凡事冷靜以對，或許他也是棵小樹，傲然靜立，得有風的吹拂才能被動的活起來。
他的風在哪單?
也許是這次的落敗，讓他很想動，很想扭轉現狀。
忽地一個念頭竄過．梁御辰眯起眸子，瞪着那株小樹。
他轉首看向蘇潔，她幾乎縮進外套里，搓著小手，臉都凍紅了，可是她的雙眼仍晶亮，關心的看着他。
「要走了嗎?好冷喔。」終於看見梁御辰回頭，她才開口說要離開。
畢竟，剛剛他看着遠方時，那一刻，她體內似乎有種不安的騷動，感覺很不好。
下山的時候，風猶然寒冷，她健步如飛，想快快回到溫暖的車上。他看着她背影，抿起唇，心裏有些歉意。
這女人……這麼在乎他，總為他打氣，給他溫暖，給他太多、太多的關心。
他將她留在身邊，會不會是因為她給了他太多關懷?
梁御辰心裏紛亂，幾乎無法判斷自己的決定是對是錯。
如同他懷疑自己是否該走現代冷調風格一樣，他也開始懷疑，當初對蘇潔的感覺，會不會只是衝動的想掩飾傷口?
沒信心的嘆口氣，他心疼的看着她纖細的背影，思緒越來越混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