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唉……唷……」

「小梅，你從剛剛就一直在唉聲嘆氣，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看不得小梅一直在旁邊唉唉叫，正在澆花的袁念祖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

「少夫人，我要是再不開口的話，那些花花草草，可能不是被淹死，就是咱們花園要淹大水啦！」

「此話怎講？既沒下雨又沒大水災，怎麼會發生這些事？」

「我又沒說是做水災，我是說啊，這些花草要是死了，一定是少夫人你的傑作。」小梅指著袁念祖的鼻尖說道。

「耶？」

「還耶呢，你已經一連好幾天，天天都是一大桶、一大桶的水不停的往花園裏灑，一開始，我還以為是土地太乾燥了哩！不過，照你的回答，應該不是吧？少夫人，你是不是有心事啊？說給小梅聽聽，讓我來替你想想法子！」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新遊戲一般，小梅笑得一臉賊兮兮的。

「沒有啊，我沒有什麼心事，只是……最近做事有一些心不在焉……」

「喔……有心事喔！哪，少夫人，說來聽聽嘛，讓小梅我可以幫你出點子！說嘛，好不好？好不好……」

過了一會兒，拗不過小梅的再三糾纏，袁念祖只好將自己的心事說全盤托出。

「我最近常常動不動就會想起逸。」

「大少爺？為什麼？」

「我也不知道，只要腦子一放空，他的臉就會很自然的浮現在腦海里，害我都不能思考其他的事情。」

咦，少夫人的癥狀怎麼那麼像是……嗯，應該不會吧？大少爺那豬頭也配得上少夫人！不過……

「少夫人啊，你想起大少爺的時候，是什麼感覺啊？」小梅問得很是小心翼翼。

「你是問感覺嗎？嗯……心裏有時候很開心、有時候胸口又悶悶的……你看，就像是現在，一講起逸，我的心就會忽然怦怦亂跳，小梅，你說，我是怎麼了？」

袁念祖不疑有他的對小梅全盤托出，並不自覺的用楚楚動人的表情看着小梅求救，害小梅一時把持不住，臉紅心跳了起來。

哇啊，少夫人真是魅力不凡，連小梅我都快把持不住，也難怪大少爺會對少夫人另眼相待！不過，就這樣成全大少爺，也太便宜他了，嗯……

「小梅？」

看小梅久久沒有反應，袁念祖便出聲叫喚，霎時，但見小梅做出宛如大夫診斷癥狀的模樣，語氣肯定的說：「少夫人，你這是俗稱的『戀愛症候群』。」

「戀愛症候群？」袁念祖聽得一頭霧水。

「沒錯，少夫人，你戀愛了！」

「戀愛？我愛誰啊？」

「耶，當然是那個你一想起他就會心兒怦怦跳的那個人啊！」

「你是說逸？」

「沒錯，就是這樣！」

「是嗎？原來我戀愛了，那我應該怎麼做才好呢？」

「嘿嘿，少夫人，這個你就要聽我的，這次大少爺從外面回來的時候，只要大少爺一和你說話，你就要罵他，而且是狠狠的罵；如果大少爺想摸你，你就要打他，而且是……」

「狠狠的打？」袁念祖將小梅的話尾接過去問。

「對！」

「為什麼？」

袁念祖真的是搞不懂小梅的腦子裏在想些什麼？

「這個少夫人你就不懂了，正所謂打是情、罵是愛，你越打大少爺，越罵大少爺，就表示你越愛大少爺、對大少爺的感情越深，相信我，大少爺最喜歡別人這樣向他告白了！罵久了，少夫人，你們就會有情人終成眷屬！」

「小悔，你說的都是真的嗎？」怎麼聽起來怪怪的？

「哎呀，聽我的准沒錯啦！」

說着，小梅很豪氣的從背後用力拍了袁念祖一掌，差點把袁念祖拍得背過氣去。

「呃……」

於是，在小梅亂七八糟的攪和之下，楊逸的情路，可謂艱難……

****

一如往常的，袁念祖來到了無人的大樹下乘涼閱讀，前幾天沒由來的思緒飄忽，再加上小梅的胡亂灌輸，總讓袁念祖在夜裏不能好好入眠，於是，大樹便成了他補眠的最佳聖地。

果然，書沒翻幾頁，袁念祖便在朦朦朧朧間昏昏睡去……

過了好—會兒，熟睡中的袁念祖便隱約感覺有人在撫摸着他的臉頰，用着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方式，很輕，很柔，似憐又愛的來回撫觸著，不知不覺，人就沉溺在這種好像被人細心憐惜的感覺之中……

正當袁念祖全心全意的沉溺於感官的享受時，那隻手溫柔的大手卻無情的想抽回，憑空惹來袁念祖不悅的嚶嚀。

「嗯……」

突然失去令人好不舒適的感覺，袁念祖除了發出不滿的抗議聲之外，還不由伸出手想去抓住這教人不愛也難的好觸感，剛巧，在半空之中他真的抓住了那想抽退的大手，把手輕貼在自己的臉龐……忽然，這隻大手的觸感好真實，好實在，於是，袁念祖便毫無預警的睜開雙眼，想看一看那隻手的主人究竟是誰？

「逸！」

楊逸的臉忽然乍見眼前，害得袁念祖一下子亂了心跳，不禁雙頰泛紅。

「你醒了啊……」楊逸尷尬一笑，錯過了袁念祖雙頰飛紅的一瞬。

「你回來了……」

忽然，袁念祖想起了小梅之前說過的話，於是語氣一改，勉強自己兇巴巴的說：

「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咦？」

被袁念祖驟然一變的態度給嚇到，楊逸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不禁面露不解。

「念祖，你人不舒服嗎？」

說着，楊逸伸出手想去探一探袁念祖的額溫，結果，不但手被袁念祖一掌拍掉，還被破口大罵。

「關你什麼事？不要碰我！」

這下子，楊逸可被袁念祖嚇得不輕，不過，袁念祖自己也不好過，向來恭謙有禮的他，哪裏會什麼刁難別人的話，所以，那些話都是小梅教的，說是罵得越凶，效果越好，可是……

為什麼我覺得，逸的臉色好像只有越來越難看，一點都沒有高興的樣子？而且，我的心好像也不太舒服……算了，別管那麼多，我還是先照小梅說的去做。

「念祖，你說，我不在的這幾天是發生了什麼事？」

「什麼事也沒有！」態度超差。

「不可能，不然你對我的態度怎麼會差這麼多？」

「你很煩耶！就跟你說沒事，你是耳聾啊！」態度依然很差。

「可是……」

袁念祖的態度驟變，讓楊逸一時心慌意亂，正待問明真相之際，小梅的呼喊卻打壞了他的計劃。

「少夫人！」小梅走近一看，發現楊逸也在現場，「大少爺，你也在啊！真巧，一起去……吃，吃……好痛啊！」用力甩開楊逸捏住臉頰的手，小梅生氣的叫道：「為什麼要捏我啊？我又沒有說你什麼！」

「你做了什麼你清楚！」

「耶？我做了什麼我清楚？」為什麼我覺得我一點也不清楚？

也不管剛剛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小梅只管向袁念祖告狀，哭訴道：

「少夫人，你看，大少爺又在欺負我了！」

「你這丫鬟！」楊逸真想直接掐死小梅。

「啊！少夫人，你看、你看！」

最後，小梅乾脆埋首在袁念祖的胸口，打算氣死楊逸。

「嘖！算了，一起走吧！」

語畢，楊逸像平常一樣想牽起袁念祖的手，不料，卻被對方無情的一把拍掉，在錯愕之際，楊逸看見小梅眼露賊光，當下心知又是小梅在搞鬼，只是苦無證據，便暫時隱忍下來，打算以後再和小梅清總賬。

****

自從楊逸從留客小棧回來之後，袁念祖就徹底實行小梅所說的話，罵楊逸、打楊逸，偏偏袁念祖都已經做到很不給面子的份上，楊逸還是依然不屈不饒、一有空就去找袁念祖攀談，試圖化解誤會，又，每每當他才剛說沒幾句話，袁念祖便不是打、就是罵，壓根不給楊逸開口辯解的機會，儘管楊逸也想找小梅理清頭緒，可是小梅硬是黏袁念祖黏得緊，不容易找到空隙。

如此幾番下來，雙方人馬幾乎都快累癱了，但是，誰也都不想先投降，所以，只好一直硬撐下去，把局面僵在那裏。

最後，幸好楊府來了一位不速之客，幸得有他，楊府的僵局才得以化解，成就一段美事。

這日，楊逸和袁念祖又在花園裏僵持不下……

「念祖，你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都不理我？」楊逸心急如焚的問。

「我說過了，我沒有！你好煩哪！」

天，逸，你快走吧！我實在是罵不下去了，你怎麼還那麼熱衷，每天都來討罵啊？你知道嗎？最近越罵你，我就越心痛，請你快走吧！我真的不想罵你啊！

「除非你告訴我，你為什麼會突然那麼討厭我，不然，我是不會走的！」

這幾天，楊逸的耐性已經撐到了極點，再也無法忍受袁念祖的忽視和怒罵，楊逸決定今天得不到答案，絕不罷休！

「我沒有討厭你！我……我……」

看着楊逸認真的雙眼，袁念祖幾乎快要破功，因為經過這幾天的吵鬧，袁念祖發現他很懷念兩人之前和諧的相處，像現在這樣吵個不停，根本就一點都不像他，他也不喜歡和楊逸吵架，每次一吵架，他的心就會像是被人揪住一樣，好痛、好痛……

「你怎麼樣？你快說啊！」

在袁念祖的眼中看到一絲依戀的楊逸，立刻快馬加鞭，希望袁念祖能說出能印證和他心之所思的話。

念祖，你也是喜歡我、對我有意思吧！要不然，你不會這樣看着我，對不對？

「我……我……」

我該說嗎？我對楊逸其實是……

「逸……」

「嗯！」楊逸滿懷期待的看着袁念祖。

「我……喜……」

正當袁念祖要說出真正的愛的告白的時候，小梅那個很殺風景的聲音再次破空傳來，棒打鴛鴦兩分飛。

「少夫人！」

「小——梅——！」楊逸咬牙切齒的將話逼出口。

「呀！大少爺，你吃錯藥啦！那麼凶！」楊逸陰狠的一瞪，差點把小梅的三魂七魄嚇飛光光。

「算你狠！哼！」

氣到極點，楊逸懶得再和小梅做無謂的爭吵，轉過頭去不理會有些一頭霧水的小梅。

大少爺是怎麼了？以前再怎麼鬧，也沒見過大少爺這麼可怕的眼神，難道真的是因為……

小梅邊想邊把眼光移向在一旁臉紅心跳的袁念祖，忽然惻隱之心一動。

唉……難道我真的太過分了？

被小梅含有深意的眼光一掃射，讓袁念祖極不自在，便開口打破沉默。

「小梅，你找我有什麼事？」

「喔……對了，有一位蔣公子說要找你，人現在正在大廳等著呢！」

「蔣公子？難道會是……」袁念祖心念一轉，轉憂為喜，笑曰：「小梅，快帶我去見蔣公子！」

「好啊！」

說着，兩人便匆匆趕往大廳，徒留下滿臉不爽的楊逸待在原地，目光深遠的望着兩個人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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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渾身充滿藝術氣息的斯文男子，此刻正坐在楊家的大廳里悠悠哉哉的品著茗，一副無限愜意的悠閑模樣。

忽然，有人破門而入……

「天生！」

『噗』的一聲，袁念祖一句話喊得蔣天生嘴裏一口清茶，噴飛出口。

「咦，你是……」蔣天生滿臉錯愕的看着眼前的楊家少夫人。

一看蔣天生的表情，袁念祖便知端倪，立刻轉身對小梅說：

「小梅，你先下休息，我要和蔣公子敘敘舊。」

「喔！」

臨離去之前，小梅還特意多看蔣天生一眼，心裏臆測紛紛。

不會是舊情人前來敘舊吧？呀，那可就不好了！這幾天大少爺看起來都很憔悴，和他吵起架來都不過癮，嗯……該怎麼辦才好呢？

待小梅離去之後，大廳里的袁念祖這才放下一顆心，走到蔣天生旁邊的位子坐下，開口問：「天生，你怎麼會過來這裏？」

「你是念祖吧？你怎麼會假扮成念慈呢？念慈啊？」

「唉……說來話長……」

連日以來的苦水，袁念祖一下子全部倒給了同是青梅竹馬的至交好友蔣天生，聽得蔣天生不禁拍案叫絕，連連叫妙！

「念慈真有她的，這種事也做得出來！哈哈哈……」

聽完袁念祖凄慘的遭遇，蔣天生非但沒有給予袁念祖一絲一毫的安慰，反而開口大笑，害得袁念祖喪氣不已。

「別笑了，你來找念慈到底是有什麼事？」

「咳，是這樣子的，我想在這裏借住幾天，可以嗎？」蔣天生擺出一副有所求的表情說道。

「借住？為什麼？你家不是在這附近嗎？」

「別說了，我現在在躲債。」蔣天生故意壓低音量說道。

「躲債？」袁念祖上下仔細的打量了一下蔣天生，說：「你不像是會惡意欠債的人，要不，我拿錢給你去還債吧。」

「不用、不用，只要讓我在這裏躲上幾天就行了！」蔣天生彷彿很怕和債主見面一樣。

「真的不要我拿錢給你去還債？」

「不用！」

「那好吧，我去和楊家的人說一聲，請他們讓你住下來。」

「耶，念祖，還是你人最好，要是念慈的話，不知又要敲我多少竹杠？」

「朋友一場，說什麼啊……」

「碰碰！」

忽然，大廳外有人在敲門，不待屋裏的人前去，門外的人就自動將門打開，走了進來，來人正是剛剛在門外偷聽已久的楊逸。

「逸，你來得正好，我有事情要和你說。」

一看來人是楊逸，袁念祖立刻迎了上去，但見楊逸好似心情很好的笑了笑，問曰：

「你不先介紹一下這位朋友給我認識嗎？」

「喔，對喔，我來幫你們介紹。」拉過蔣天生，袁念祖對蔣天生說：「天生，這位是楊家大少爺，也是……」袁念祖尷尬的一頓，笑曰：「念慈無緣的丈夫，楊逸。」

「喔，念慈無緣的丈夫，你好！」蔣天生很白目的大刺刺舉起右手笑着打招呼。

「你好。」

相對於蔣天生無害模樣，楊逸則是皮笑肉不笑。

「逸，這位是蔣天生，他是我和念慈從小到大的好朋友，也是蔣大夫的兒子，他希望可以在這裏借住幾天，可以吧？」沒有察覺到楊逸的異樣，袁念祖誠懇的問道。

「可以，當然可以，歡迎歡迎！」

「呃……」

被楊逸太過開朗的笑容給嚇到，蔣天生當場頭皮發麻，可是又推拒不得，這可是他目前唯一想得到的優良避風港。

就這樣，蔣天生在楊逸的安排下，住進了楊家的客房當起房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