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呼吸……可惡,呼吸!」

敖翔痛聲咒罵,看着水從女人的嘴裏流出來,流到沾在她臉頰的白沙上,卻仍一點氣息都沒有,而他的手還一直用力地壓着她的胸脯。

「該死!」他咒罵着。

為什麼他那麼倒霉?

為什麼他要跟這個女人同機?

真他媽的!為什麼他們的飛機要墜機!

將她肺里的水用力擠壓得差不多流完后,他急切地摸索她的脈搏,他必須爭取時間——

她的脈搏已經停止跳動了。

「呼吸!叫你呼吸聽到沒有?」他生氣地甩她幾個巴掌,隨即粗魯地撥開她臉上的髮絲,將嘴覆蓋上她的。

嘴裏鹹鹹的!

這個時候他可沒功夫品嘗女人的嘴,他媽的,她如果不小心死了,他的罪可就大了。

媽的!上帝,別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荒涼的小島。

拜託你救救她!

敖翔一面對她做人工呼吸,還不時探着她頸間的脈搏看看有沒有動靜。

他捏住她的鼻子用力往她嘴裏吹氣。

「快吸呀,小姐,你不是得很嗎?怎麼現在卻連呼吸都不會?」

海鷗在他們的附近盤旋,啄食著被海浪衝上岸的鯊魚屍體,他倏地渾身僵硬。

當他一手拖着這個女人奮力向岸邊游時,他遠遠地就看到鯊魚正快速地朝他們逼近,那時他們離岸邊還有70公尺遠,幸虧他有槍。

軍中特製的手槍具有防水功能,在千鈞一髮之際,他僅剩的兩發子彈一發由鯊魚的下顎穿破腦袋而出,另一發則射中另一隻的肚子。

他真不知道當時是怎麼游上來的?子彈全用光了,鯊魚好像隨時會突然由哪個地方蹦出,他當時只覺得冷。

渾身冰涼,僵硬的四肢不聽使喚,70公尺遠的距離竟像永無止境,急涌的海浪將他往反方向推,直想把他送回鯊魚的口中。

抓着這個女人游更是增加困難度,就在他力氣即將用盡時,他終於拖她上了岸,猛一回頭看着不遠處的海里,有幾隻鯊魚繞來繞去,爭奪著同伴的屍體,他整個人都癱了。

敖翔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肺里的氧氣幾乎全吹入這個女人口中,她卻還是沒有動靜。

快點,快點,拜託你吸口氣、咳嗽,什麼都好,我保證我就……

他想了想,「不再罵髒話!」他老愛說「他媽的」、「媽的」,老是被母親斥責。

他願意改,只要能救活她,教他做什麼都好。

「媽——」

正當他又要詛咒,她驀地動了一下,輕輕地咳了一聲。

敖翔嚇了一跳,瞪直了眼睛地望着地,懷疑這是不是錯覺。

上帝真的聽到他的禱告了嗎?

他屏息等待,直到她又咳了一聲,這次比較有力氣了,接着便開始猛烈的喘息。

「水……」她蠕動已經裂開的嘴唇,急切地發出囈語。

感謝上帝!阿門。敖翔趕緊在胸口划個十字。

他諷刺的嘴唇微微扯著,抬頭望着那一片萬里無雲的晴空。

上帝,真的謝謝你,不過……請當剛剛那個誓我沒發過,畢竟跟這個女人相處在一起,想要不破口大罵「他媽的」,真的很難。

尤其這女人利嘴毒舌,他駕的飛機就被她詛咒得栽進海里,一語成讖。

他媽的!

「水……」藍萍虛弱地嚷着。

她的呼吸好睏難,每吸一次氣,肺部便感到似火灼燒般疼痛,喉嚨也好痛,她要水……

「這哪裏有水?」敖翔生氣地瞪着她,一醒來就找水喝,難道他不渴嗎?他不也是忍着嗎?

不過,罵歸罵,他還是四處張望着。

看看藍天、看看白雲、看看……

那不就是「水」了嗎?前頭那一大片……她剛剛喝得還不夠多嗎?眼前那一大片海,又讓他的火氣上升。

一想到他的飛機,他就一肚子氣。

都是你!他在心底狠狠地斥了聲。

雖說這是生理反應,她自昏迷中醒來需要補充流失的水分,但這時候教他到哪兒去找水?

尤其不知道她有沒有腦震蕩?有沒有摔著哪裏或傷著哪裏了?

他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丟下她,萬一樹叢里躲著野獸突然飆出來怎麼辦?

但他更不可能背她,天知道她很重,而他已經精疲力盡了。

「沒有水,忍着吧。」他自己也嘴唇乾裂,渴得要命,不斷地舔著嘴唇。

「水……水……」她沙啞的喉嚨發出哀求的聲音。

她的眼睛被熾熱的陽光照得睜不開,或許是陽光太過刺眼,刺激得她緩緩流下淚水。

「水……」她要喝水。

敖翔頭疼地撫著額,實在有點不忍。

「我先看看你有沒有傷著哪裏。」他溫柔地哄她,被她的淚水打動了良心。但,只是短暫的。

「想不到你也會掉淚。」他終究還是忍不住,才不管她聽不聽得到。

他之前被她氣得快死了,怎麼不見她掉淚?

「下回嘴巴乾淨點,你看看你乾的好事。」後面那一句,他是自齒間擠出來的。

一想到他的飛機……他的眉頭擰緊。但手上的動作卻很輕柔,像怕把她弄疼弄傷似的,輕輕地捏着她的下巴轉動她的頸部,抬手、抬腿、彎肘、彎膝,檢查她是否完好如初。

「吁。」他鬆了口氣,還好骨頭沒碎。

「水……水……」她虛弱小聲地抗議着她要水喝。

「慢慢地張開眼睛……」他俯在她的上方,為她擋住熾艷的陽光。「我知道會很痛。」他的手指溫柔地撫着她的眼皮,「不過我必須看看你有沒有受傷?來,睜開眼睛看着我。」他焦灼的眼神專註地凝視着她的眼。

藍萍很合作地慢慢睜開眼睛,卻因突來的光亮讓她的眼又眯了起來,片刻后才略微睜開一道縫。

「幾根?」敖翔焦急的伸出兩根手指。

「兩……不,一……一根。」她眯着眼肯定的說。

完了!這回她不但給他添了天大的麻煩,還該死的連眼睛也看不見!

「幾根?」他耐心地又再伸出三根手指。

也許她神智不清,也許她只是被陽光刺花了眼。

「幾根?」他焦急的問道。

藍萍眨了眨眼,焦距逐漸對準。

「三根。」她不確定地答。

他不放心地再豎着四根手指,「幾根?」

「四根。」這回她不但可以看清他的手指,也終於看清他的臉了。

「敖翔。」她躺在地上,轉頭四望,「這裏是哪裏?」

他知道就好了。

「這兒大概是夏威夷吧。」他隨口胡謅着地名。

藍萍皺着眉瞥了他一眼,看着他弔兒郎當的德行,手肘撐著腿,手掌支著臉頰,手指不安分地在頰畔打着節拍。

這裏真的是夏威夷嗎?

她疑惑地望着一望無際的沙灘,除了他們兩人外,連半個人影都沒有。夏威夷應該是熱鬧的、興奮的,鼓聲和著節拍,隨着音樂愈舞愈起勁的草裙美女夾着男人的驚呼聲……

這裏真的是夏威夷嗎?

在他的攙扶下她坐了起來,疑惑地看着四周。

沙灘後方是一望無際的樹林,最前頭有一排棕櫚樹,樹隨着海風搖晃、沙沙作響,這裏不像歡樂之境倒像人間凈土。

「這裏不是夏威夷!」她肯定地說。

敖翔輕挑了下眉,「你就把它當成是夏威夷,OK?」只可惜沒有鮮花、草裙美女、美酒佳肴和鼓聲來作伴。

不過陽光充足、沙灘潔凈、海水無垠、海鷗也有,只可惜多了幾條鯊魚。

藍萍不悅地皺緊雙眉,形狀優美的嘴唇也抿了起來。「你就不能正經點嗎?」他玩世不恭的態度看了就教人火大。「現在應該想想該怎麼回去,而不是想着夏威夷!」

他攤著兩手咧嘴一笑,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樣。

在這個地方她中尉的頭銜壓不死他,有本事,自己游回去告他呀!

能不能回去還是個問題呢,哼!

未得到救援前,兩人如何活下去就是個大問題。

藍萍忿忿地別開臉,乾脆不看他,卻在看到不遠處,海鷗正爭奪著鯊魚的屍首,駭然地跳了起來。

「鯊魚!」她尖叫。

她沒看錯吧?

而他們的飛機機首朝下地栽在距離海岸約100公尺的海里。

敖翔只是挑高眉,斜睨着她,連回答都懶得答了。

「真真真……真的是鯊魚耶!」她差點昏倒。

「難不成還會是假的!」他口氣很沖地吼了句。

一想到剛才差點喪生魚腹,他就氣得眉毛快要着火。

「它……我們……」他們是怎麼游上來的?

她只記得當飛機掉入海里的剎那,濃烈的冰冷鹹味突然湧進她的口鼻,接着她就暈了過去。

藍萍心有餘悸地瞅著不遠處的鯊魚,難以想像被它們追逐的情況,他是如何拖着她避過鯊魚游上岸的?

敖翔掏出手槍,打開彈匣給她瞧,裏頭空空的。

「惟一的子彈沒了。」他一句話便解釋了一切。

「我……」她正要說感謝的話,喉嚨突然傳來似被火灼的疼痛。

老天!她的喉頭好痛!像火在燒一樣。

他冷笑地瞅着她,笑她自作自受。

她聽過他的勸沒有?

駕機追人竟然開這種要命的老飛機,結果真的栽了!

「你難道不想找水喝嗎?」一看到他嘲諷的笑容,藍萍氣得吼道。

敖翔搖搖頭,真是無可救藥!

她氣得乾脆起身往樹林里走,決定靠人不如靠自己。

「喂!」他喊住了她。她當真一個人往叢林里走,有沒有腦袋啊?「你看到樹上結的果子沒有?」

「想吃自己摘!」她火大地丟下一句。

她正要往樹林裏頭走,卻又被他喊住。

她火大地扭頭瞪他,他卻露出十分可惡的笑容。

「我只是好心地告訴你,這裏不但有鯊魚,搞不好還有野獸。」

果不其然,她的臉色遽變,驚懼地慢慢往後退。

「真……真的嗎?」

「有果樹的地方就會有野獸。」他可惡地笑道。

「啊!」她飛也似地拔腿奔回來,連逞強都不敢了。

「真真真真……真的?」她害怕地頻頻咽著唾沫。

「信不信由你。」哈!終於也有挫挫這女人氣焰的時候。

看她一直勉強吞著唾沫的模樣,他就想笑。

在他身後的另一片樹林里,高高的椰子樹上不正結實累累嗎?可是他就是故意不告訴她。

直到藍萍四處張望的眼眸終於也瞄到那些椰子時,她赫然瞪大眼,卻立即由驚喜轉怒。

有椰子,這傢伙卻不早說!

她正想要怒斥,卻想到他說的「野獸」,頓時背脊發涼。

還……還是識相點好,畢竟在這島上有個男人保護才是上策,萬事忍耐,大吉大利!

「那……那我們怎麼辦?」她緊張地抓着他的手問。

「誰跟你怎麼辦?」他不悅地扯回手臂。

「耶?」她瞪着他走往奇怪的方向,他怎麼往海里走?

「幹嘛?」敖翔扭頭白了她一眼。「你也想來啊?膽小鬼,有種跟啊!」他故意激她,

「你要幹嘛?」她不放心地緊跟在後。

他是不是腦袋摔壞了?幹嘛往海里走?海里……有鯊魚耶!

「我要去拿我的東西。」他站在沙灘上用手遮著額頭,眯眼打量著海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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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少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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