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我們第一次見面,是你辦事正巧經過洛陽,順道來探望我爹,當時我們兩人見面的第一眼,就對彼此留下好感。」

賀蓮芳冷靜下來,轉身面對他,說着兩人第一次見面的情形,當然是稍作修改了。

「然後呢?」

端起桌上的瓷盅,掀開中盅蓋,輕啜了口早已冷掉的茶,口中的澀味難以入喉,就如同她的謊言,令人難以相信。

「然後……」

就在賀蓮芳苦思接下來該如何述說時,門外傳來清風的聲音。

「少爺,梅少局主來了。」

傅泓堯放下手中的瓷盅,眼角餘光沒錯過她鬆了口氣的表情,黑眸掠過一抹厲光,對着賀蓮芳低道:「蓮芳,你先出去吧。」

「好,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賀蓮方小手撫著胸口,目光不敢看向他,腳步略顯急促,推開書房的雕花木門離開。

「那位姑娘,就是你即將要娶的妻子?」

梅子云踏進敞開的書房,注意到方才與他擦身而過的女子,原本已不悅的臉孔,此時更是充滿怒氣。

他才剛從准陽城押鏢回來,沒想到卻聽到他即將娶妻的消息,且娶的人竟不是媛媛,叫他如何能沉得住氣!一刻也不停息,立刻往對街的傅府而來,非得問個明白不可。

「沒錯。」

傅泓堯俊臉毫無表情,雙肘置於桌面上,十指交插成塔狀,也不多作解釋,一口便承認了。

「你對媛媛到底是不是真心?」

梅子云被他淡漠的態度給激怒了,激動地上前,雙手重拍桌面,不相信自己會看錯人。這麼多年來,他對媛媛的用心,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他不相信他怎麼可能轉身就要娶別的女人了。

「是不是真心,現在的我並不知道,我只知道我記憶里,並沒有任何喜歡過媛媛的痕迹。」

傅泓堯依舊好整以暇地坐在黑檀木椅上,身形末動分毫,絲毫未被好友的怒氣影響到,慢條斯理的淡道。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梅子云皺眉,聽出他語氣里的異樣,冷靜過後,沉聲問道。

「簡單地說,我腦海里沒有任何曾經喜歡過媛媛的記憶,但我的心卻會莫名地為她跳動。」

對着好友,傅泓堯首次坦白地說,這也是令他起疑的原因。

面對記憶里深愛的賀蓮芳時,他並沒有任何心動的感覺,反而有時覺得無趣;但在龍鳳樓里看到那個應該只是單純視為妹妹的梅姝媛時,他的心卻不由自主地受她吸引,尤其是看到她被成剛抱在懷裏的那一幕,卻能引起他的極大醋意。

「把話說清楚。」

梅子云愈聽愈糊塗,但隱約覺得事情有異。他不在的這段時間裏,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他急欲弄個明白。

傅泓堯簡短地將事情說了一遍。就連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是中了何種暗算,竟能讓他的記憶改變。

「這事太詭異了。」

梅子云聽完后,臉色沉重。他行走江湖多年,倒是從未聽說過發生在好友身上的例子,看來這件事情頗棘手。

「這件事,只能暗查,而且我希望只有我們兩個人知道。」

傅泓堯提醒好友,切莫打草驚蛇。他傅泓堯可不是個任人擺弄之人,敢在他身上動手腳,他絕對會還以顏色的。

「我知道了,但媛媛那裏」

明白他的打算,卻也清楚妹妹嘴裏雖不說,卻明顯消瘦許多,看來也只能暫時隱瞞了。

「什麼都別說,才是對她最好的。」

為免她遭受波及,知道愈少對她愈好,想到她醉酒的情景,胸口泛起一股心疼不舍。

「也只能如此了。」梅子云嘆道。

「還有一件事。」

「什麼事?」

「叫她離成剛遠一點。」

話鋒一轉,低沉的口氣含怒,始終無法忘懷她醉酒後被成剛抱在懷裏的那一幕。

梅子云先是一愣,接着在看向他陰沉緊繃的臉孔后,忍不住大笑出聲。

「看來,不管你記憶里有沒有喜歡媛媛的痕迹,但你始終在意媛媛太過接近別的男人。」

這傢伙的醋意也太大了吧!可心下着實放心不少。好友不管發生什麼事,絕不會辜負媛媛的。

傅泓堯的回答是,狠瞪了好友一眼。

一名蒙面黑衣人輕悄地推開房門,踩着無聲的腳步,走向黑暗的房裏。

藉著房裏半敞的窗攝照射進的微亮月光,讓他得以看清床榻上躺着一名熟睡女子。

雙眼瞬間流露出殺意,舉高手中的長劍,緩步往床榻接近,就在黑衣人慾刺向床榻上熟睡的女子時,原本應該熟睡的女子有了動作,快一步將蓋在身上的錦被拋向黑衣人,同時翻身坐起,嬌喝:

「你是誰啊」

梅姝媛早在黑衣人推開房門、發出細微聲響時就警覺到了,也該算她命大,今晚不知為何,竟莫名地忐忑不安,始終無法入睡,看來是她命不該絕。

蒙面黑衣人用開身上的錦被,舉劍再刺向坐在床榻上的梅姝媛,梅姝媛驚險地徒手與黑衣人對了幾招,左手背不慎被劃了道傷口,她疼得倒抽了口氣,在一腳踹中黑衣人肚腹時,側身閃過,離開床榻的同時,站走懸掛在壁上的長劍,撞開房門,疾步來到外頭的空地,黑衣人緊跟在後。

梅姝媛抽出長劍,指向黑衣人,大喝: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要殺我?」

她自認並未得罪過人,到底是誰要在深夜裏欲取她的性命?若非她警覺,此刻早已慘死在房裏了。

黑衣人並未開口,雙眼裏依舊佈滿殺意,舉劍再次攻向梅姝媛;梅姝媛提劍以對,兩人兵刃交擊,在空中擊出數道火花;武功皆不弱的兩人,一時難以分出高下,誰也占不了便宜;倒是兩人的打鬥聲,吵醒了鏢局裏熟睡的眾人。

遠處逐漸傳來腳步聲和陣陣呼喊聲,黑衣人見情勢不妙,只能抽身罷手,縱身一躍,消失在夜空中。

「媛媛!」

梅子云率先趕到,身後緊跟在後的是梅長青夫婦和數名鏢師,眾人皆是被打鬥聲驚醒的,沒想到循聲而來,卻發現是梅姝媛這裏出事了。

「媛媛,你受傷了?」

李翠娥驚呼,在瞧見愛女的左手背正不停地淌著血,沿着指尖滴落於地,心疼地急忙上前細看。這一細看,不由得臉色沉重,這道傷口不淺,可見下手之人有多狠了。

「快拿傷葯來!」

李翠娥朝身後的兒子吩咐,先用乾淨的巾帕壓住傷口止血,扶著女兒回房療傷。

除了梅長青和去而復返的梅子云外,其餘鏢師全圍在一房門口,擔憂地看着房裏頭的情形。

李翠娥小心地將藥粉灑在傷口上,隨即聽到梅姝媛痛叫出聲,不舍地瞥了女兒一眼,小心地用乾淨的布巾包紮好,這才開始問出大家最想知道的事。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方才有一名蒙面黑衣人潛入我房裏想殺我,所幸我機警。那名黑衣人武功不弱,若非你們趕來,只怕我現在還在與他纏中。」

望着手中包紮好的布巾,秀麗的小臉有抹凝重。想到方才的驚險,

此刻仍令她心有餘悸;那名黑衣人招招狠毒,欲取她性命,若非她武功不弱,實難抵擋。

「你可有看到黑衣人的面貌?」梅長青追問。

「沒有。」

「媛媛,你可曾得罪過什麼人?」梅子云擔憂地問。

「沒有。」再一次搖頭。

「媛媛怎麼可能會得罪人,我們也只讓她接過一回差事,她能與誰結怨呢?」

李翠娥想也未想地否定。鏢局裏的每一個人與人結怨的機會,都要比媛媛要來得大,但黑衣人的目標卻明顯是沖着她來的,教人納悶之餘,格外感到憂心。

「時候不早了,大家先各自回房睡吧,我沒什麼事了,有事我們明兒個一早再討論吧。」

眼見因她的事情而驚動到大家,梅姝媛深感抱歉,既然她現在並無性命之虞,於是催促着眾人先行回房休息。

李翠娥被女兒催著回房,離去時,仍不放心地頻頻回首。

「媛媛,從明天起,我會請眾位鏢師輪流守在你房門口的。你放心,今晚的事情,大哥不會讓它再有機會發生的。」

梅子云輕拍她肩頭,要她安心。這件事他會查個清楚的,梅峰鏢局可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謝謝大哥。」

梅姝媛目送眾人離去后,望着半敞的窗檻,明眸微眯,注視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

那雙眼,總覺得似乎在哪裏看過。

「你說什麼,媛媛受傷了?」

傅泓堯俊臉愀變,倏地起身,問著一早便臉色沉重,來書房找他的梅子云。

「昨兒個深夜,有一名蒙面黑衣人闖進媛媛一房裏,所幸媛媛機警,只受了點輕傷。」

梅子云坐在紅木椅上,輕揉額際。昨夜從媛媛房裏離開后,他並沒有再入睡,始終想不透是誰想殺媛媛,為了此事,他已請成剛幫忙調查了。

「媛媛傷在哪?要不要緊?可有查出黑衣人的身分?」

傅泓堯來到他面前,連聲送問,黑眸盈滿擔憂,望着好友的一臉疲能心。

「傷在左手背。雖然傷口不淺,但已敷過葯,不礙事的。黑衣人至今尚未查到。」

梅子云一一回答,明白好友的擔心,才會一早上門來,與他共謀對策。

傅泓堯沉吟了會,大步來到敞開的窗檻旁,仔細思索著好友的話。

這幾年,在兩家人的保護之下,媛媛甚少離開懷寧城。

除了上次幫成剛送信到洛陽之外,她幾乎都留在懷寧城裏,照理說不可能有機會與人結怨才是。到底是誰想殺她?又是為了何事呢?媛媛死了,又是對誰有好處呢?

黑眸微眯,望着遠處往書房方向而來的纖細身影,眸底掠過一抹精光。

「媛媛的安全,你多留意一點,這件事我會幫忙查清楚的。」

「你可有些眉目?」

梅子云也跟着來到他身旁,同時注意到那抹逐漸靠近的身影,再瞧了眼身旁好友臉上的神情似乎有異,像是在思索什麼似的。

莫非……

「什麼都別問,我們各查各的。眼前媛媛的安全,才是最為重要的?」

傅泓堯看出他眼底的疑問,在事情還沒查清楚前,一切都只是揣測。

「我明白了。」

梅子云也不再多問。只要朝媛媛一死對誰最有利這個方向查起,相信很快就可以水落石出了。雙眼不悅地瞪了眼好友。若是查出是他連累媛媛,身為兄長的他,絕不會輕饒他的。

叩叩。書房門外,傳來敲門聲,兩人互視對方一眼。

「進來。」傅泓堯低道。

賀蓮方推開書房門,腳步甫踏入書房裏,在見到書房裏另有他人時,先是一愣,接着美麗的臉上揚起一抹笑。

「原來梅公子也在這啊。」

「不打擾兩位了,我先告辭了。」

梅子云淡瞥了她一眼,向好友告辭,大步離開書房,留下兩人獨處。

「梅公子一早就來找你,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賀蓮芳蓮步輕移,來到傅泓堯身旁;由他這個角度,剛好可看到梅子云離去的身影;當然,方才也可見到她前來這路上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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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氣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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