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這就是共同持有的困局,像王伯這樣名下有土地,卻無法自由運用的無奈地主不在少數。他們擁有的土地,沒有人願意購買,也無法向銀行貸款,更糟糕的是,申請不了社會補助,眼看命中帶財,卻一分都花不到。

「現在就是老五不想賣嘛,要是你們一坪多塞給他一兩萬,也許他會同意。」王伯異想天開。

「他同意,換你們其他七個兄弟姊妹要不同意了,你們會想,為什麼同樣的持分,老五可以拿得比別人多?到時候,連你也要怨我了!」

「但你看我們好窮,可能連醫藥費都拿不出來。」

「總會有辦法的。」

雖然這樣寬慰著,但她也知道恐怕沒這麼順利。王家老五自然是日子過得去,不缺這筆錢,才會說什麼都不賣。

儘管短期內看不到成交的可能,但只要力所能及,她還是會盡量幫王伯。

早在十四歲那年踏入鞏家,外公已經跟她說明白,成年之前,鞏家會照顧她,但未來在鞏氏地產只能提供一份基本工作給她,保她生活無虞。

「就算你做得很好,我也不會讓你一直升上去。」外公說。

「為什麼?」她不求多,但仍會好奇。

「權力平衡。」外公給她這四個字。「你媽媽是嫁出去的女兒,你本就不該依靠鞏氏,但破格收了你,如果再讓你往上升,本家的人心會散掉。」

好吧,她想。保證富不了,但也能保證餓不死,她決定讓自己過得天天開心。

結果,可能是她敞開心懷,遇到的人與事,能結交的就結交,能幫忙的就幫忙,竟然讓幾個難搞的地主不約而同的經她之手,把位在精華區的土地賣給鞏氏地產,整合成近三千坪的建地,地價立馬翻漲十五倍。

這一舉,打響名聲!

接着,相同的情況再發生,單靠她一個人,讓鞏氏地產多了幾塊點石成金的地皮,排上檔期的建案也多出好幾件。

小兵立大功!瞧沒人帶她,單靠她一個人勤跑,也能創出這等成績,外公似乎改變主意,有意把她往上升,但她拒絕了。

她喜歡跟這些地主們相處,他們的喜怒哀樂全寫在臉上,她能很輕易的看出他們在動腦筋,想辦法多得到一些利益。而他們所能想像的最大利益,就是幾萬,幾十萬,了不起幾百萬。雖然都是錢,可也只是錢,銀貨兩訖,乾脆明了。

可是,在鞏家、沈家、歐陽家,所謂的最大利益,是權勢、地位與人脈,那是爾虞我詐的世界,不是讀讀表情就能弄懂,也不是畫張關係圖就能釐清敵我。

她一直避免靠那樣的世界太近,但是,歐陽臻的提議卻讓她……很心動。

略去紛紛擾擾不提,單是能站到他身邊,有時間跟他常在一起,就讓她不想拒絕。

「沈小姐?」見她陷入沈思,王伯忍不住叫她。

她回過神,「王伯,醫生在電話里說,這台刀要開兩個小時,手術后還會送到觀察室,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反正這裏有醫生護士看着。」

王伯隨便點點頭,雙眼巴巴的看着大螢幕,看樣子不會走人。

她想了想,還是不安心。「算了,醫院冷氣強,你在這坐着,我去買點熱食給你吃。」

要答應他嗎?

拖着疲憊的身軀,上完周五的班,沈雙如第二度破例,約了歐陽臻在向青雄的料理工作室見面。

眼見自己的地盤被他們佔領了,向青雄有點鬱鬱寡歡,不過還是屈服了。

一整天,她都在想歐陽臻的提議。

不答應是一種選項,置之不理也是,可是,全不在她的考慮之中。他的提議像個餌,吊在那裏抖啊抖的,她無法不去想,一直想跳上去咬住。

煩到受不了,她決定儘快做出決定,但在那之前,她還需要參考一些元素。

「為什麼是我?」她問,「只因為我是沈碧漪的妹妹,瀋海之的女兒,在這整件事情上,有非常微妙且敏感的身分嗎?」換言之,只要有這種身分,誰都可以當他的女朋友?

歐陽臻偏頭考慮了一下。

他竟然在考慮!雖說問題是她給的,可她看了還是有氣。

「是,也不是。」他終於說出答案。

「說清楚!」

「『是』是因為你的這些身分,讓你在家族角力中,能讓我保有我想要的優勢。」也就是被踢出接班人選之外。「這件事,還真的非得是擁有這些身分的人才能辦到。」

沈雙如的臉因為失望而垮下來。終究是因為身分,他才提出這要求嗎?

但,失望什麼?難道她曾經渴望,他因為受到她的吸引才這麼說?

歐陽臻沒急着挽救她的心情,「你也可以利用這一點,解決你自己的問題。」

她壓住情緒,順勢思考。

先前,外公在她面前一時激動,喊出要把她嫁得更好,讓瀋海之知道他的厲害。雖然當他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時,神情有一點窘迫,但這無損於他的決心。

從那天起,他便積極的替她尋找相親對象。

歐陽家長子的地位不是那麼容易被比過,但外公找來的人選都不差,說起來不算辱沒她。可是,她有她的脾氣!外公堅持意氣之爭,不惜拿她的婚事當競賽,她有權不開心,她不是兩個老傢伙角力之下的犠牲品!

拿歐陽臻擋一擋外公,是個可行之道,但,「這會讓問題複雜化。」她懊惱的抓抓頭,可以想見,外公會太喜歡這個主意而大力促成。

「那就別想那些人、那些事,」他的聲音轉回低醇,「回到我們自己本身。」

好吧,回歸本身。她討厭歐陽臻嗎?

當然不!這兩年,每月跟這個人相處一次,佐以美酒佳肴,她當然不討厭他。

不只不討厭,相反的,她還有些欣賞。

同樣在地產界工作,她早聽說過歐陽臻的大名。他不是急於成交的賣家,也不是獅子大開口的買家,由他主持的歐陽地產一直都像一條安靜的鯊魚,優雅、緩慢且沉默的收購土地,化零為整,逐漸壯大,要不是她留心業界的風吹草動,很容易就因為無消無息而錯過他的作為。

所以,當她第一次在這裏見到他時,心情是興奮也雀躍的,尤其他又那麼好看,一八五的身高,穿起西裝剛剛好英挺,唇角噙著笑意,十分俊美。

本來還以為以他的身分會很難結交呢,幸好他沒有架子,也聊得開。雖然她看得出來,他總是把思緒藏在鏡片之後,可餐敘一回,說說笑笑也就夠了,她不必太懂他心裏在想些什麼。

下個月同一時間又見到他時,她傻了一下,偷偷問向大哥,但向大哥說沒邀他呀,是他自己跑來的,席間揶揄了他兩句,他都默笑不答,可到了下下個月,又主動報到了。

她承認,那時她竊喜過,以為他對她有好感,才會一再出現。每次赴會,她都含蓄低調的打扮過,想更好看一些,可他沒有進一步舉動。

生性機靈的她,當然不會硬湊上去碰得一鼻子灰,雖然有點失落,但還好,她可以謹守酒伴飯友的分際,只是仍不免會想,如果能進一步該有多好。

卻沒想到,他在此時提出這個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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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士的聖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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