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方蝶雲被自己的心緒和想法給嚇壞了。
為什麼她這幾天總是會突然間想起一個人，想起他說的話、做的事，以及他臉上的表情……為什麼她會一再地想起畢少卿，他是和她無關的人，只是少爵的弟弟而已。
雖然他和少爵之間的關係很不友善，但畢竟是人家兄弟間的家務事，她不應該過問才是，要擔心，她不是應該更加擔心少爵嗎？怎麼可以在想到他們兄弟間的關係時，她的腦海里卻總是浮現出畢少卿的身影！
她和少爵認識十年了，而和畢少卿才見過幾次而已！一個才見過幾次面的人，怎麼可能比得上十年的相知相惜？
手機響起時，方蝶雲的身子下意識地顫了一下，這幾天，有個人一直在打電話給她，而她總鴕鳥似的都沒有接聽。
她到底在逃避、害怕什麼，方蝶雲捂住耳朵，根本不想聽到那個鈴聲。
鈴聲停止了，她拿起手機，發現又有一個短訊傳進來，一定又是他！
帶着狂跳的心，她打開短訊閱讀——
下午六點我會在一0一等你，晚上有一場很棒的音樂會，我買了票。如果你不想來，就不要來。
方蝶雲將手機扔到床上。天哪，他為何還要約她出去呢？明明知道她是畢少爵的女朋友。可是，像他那樣桀騖不馴的人，對他來說，這個世界上是沒有任何禁忌和不可以做的事。
閉上眼，她的眼前還是浮現出他邪氣的笑臉。過去三天，他每天都會先打電話給她，如果她不接聽，他就會發送短訊，告訴她他在一0一前的廣場上等待着她。
沒有詳細的時間，他只是說他會等她，而她從來不會回覆他的短訊，也當然不可能前往。所以他每天真的在那裏等待嗎？即使她什麼也不回應，他還是要繼續這麼做嗎？
手機再一次的響起，讓方蝶雲驚跳起來，但是這一次的鈴聲音樂已經提醒了她是畢少爵打來的電話。
「今天晚上我在君悅訂了位，我們一起去吃晚餐，如何？」畢少爵的聲音聽來元氣十足。
「喔，好啊。」她也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充滿了歡喜，畢少爵主動打電話約她，她應該表現得很高興才對。
「今天我會早點下班，去你家接你。」畢少爵說完后就掛上電話。
方蝶雲跌坐在床上，心思紊亂。她終於等到少爵主動約會的電話，而不是每次都由她打過去詢問他是否有空，這是很值得欣喜的一件事，但為何她心裏卻只感到志忑不安？
但不管是什麼心情，她都要去赴約，和少爵認真的溝通，因為少爵才是她的男朋友，也可能是她未來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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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好像有一場不錯的音樂會，你一向喜歡蕭邦的鋼琴協奏曲，今天吃完飯，我們去聽音樂會吧！」畢少爵在吃甜品的時候如此建議。
方蝶雲手裏的刀叉險些掉落。
晚上有一場很棒的音樂會，我買了票——
手機短訊的幾個字閃過腦海，她立刻搖了搖頭。「每次和你去聽音樂會你都會睡着，還是算了吧！」
「我有嗎？」畢少爵表情頗為尷尬。「你也知道，我從小就對音樂不感興趣，但是我可以陪你去聽，你不用在意我。」
「難得兩個人在一起，去聽音樂會，時間就這麼過去了。少爵，我覺得我們應該多說說話，彼此間——」她的話還沒有說完，他那裏就傳來了手機音樂聲。她驀地住口，看着他接聽電話。
「我是畢少爵……我不是說過這件事不歸我管，去找新上任的副總畢少卿嗎？我再說一遍，這件事以後不必再向我報備，直接去找他。」畢少爵本來還如沐春風的臉立刻變得嚴肅起來。
他飛快的掛斷電話，又恢復一貫的親切面容。
「公司里有事嗎？」方蝶雲因為他提到了「他」的名字而感到莫名緊張，她是不是應該向少爵坦白，關於自己早就認識畢少卿的這件事呢？
「不是我的事，是我們那位新上任的副總經理畢少卿的事。」畢少爵攪拌著面前的咖啡。「他這個禮拜幾乎每天準時五點下班，從來不多留一分鐘，公司里堆了許多要他處理的案子，每天都要轉到我手裏。」
方蝶雲想到這幾天畢少卿發給自己的短訊，難道他真的每天都在一0一廣場前等她嗎？他都等到幾點？
「少爵，有些事我不知道該不該問。」她咬着唇，放下手裏的餐具。「你們兄弟之間到底怎麼了？我一直以為你們兄弟姐妹的關係都很好，可是對於這個三弟，我第一次看到你露出那麼可怕的表情。」
她澄凈的眸裏帶着幾縷幽光，顯得關切又有些舉棋不定。
畢少爵喝了口咖啡，神情肅穆的說：「那天在宴會上他沒有嚇壞你吧？我這個弟弟一向如此，從小就很叛逆，而且和我特別不對盤。」他緊抿著唇，眼裏閃過強硬的光芒。
「可能因為他原來是畢家的二少爺，可是因為我的出現，他變成了三少爺的緣故，也或許我們年齡相當，可是性格喜好都不一樣，所以關係一直不好。」
「但是你們畢竟是兄弟，而且你一直告訴我，你喜歡這個家，已經完全把自己當成了真正的畢家人，你要用工作來回報你父親和疼愛你的大媽，你還說過早就把他們當成了親人。」方蝶雲似乎從他的眼裏看到了一絲憤恨，這個發現讓她驚慌起來。
「但這並不表示我必須要喜歡這個家裏的每個人，畢少卿和我，永遠都是競爭的關係。蝶雲，你最好離他遠一點。」畢少爵捏緊手裏的杯子。「他這個人什麼都敢做，是個危險人物。」
方蝶雲到嘴邊的話又給咽了回去，她本來想坦白自己和畢少卿早就認識的事，但是當她看到少爵難得一見的可怕表情時，她什麼話也說不出口了。
「好了，既然不去聽音樂會，我們去外面逛一逛。」他招來侍者，準備結帳。
方蝶雲的心思還是在他們兄弟之間轉着，原來少爵是那麼不喜歡畢少卿啊，過去一定發生過許多她不知道的事，因為少爵是那樣溫柔的人，從她認識他起，他就帶着一臉和煦笑容，牽着她的手，讓她不再感到內向和羞澀。
「少爵，你知道嗎？我最喜歡你的地方就是你的善良相溫柔，你總是對誰都那麼好，以前的我有些自閉內向，你也很有耐心地引導我走出自己的象牙塔，變得堅強和樂觀。」她起身的時候，看着他的眼睛，非常真誠的說道。
畢少爵恐怖和淡漠的神情不再，他握住她的手。「你本來就很堅強，不然不會從自己的世界裏走出來。蝶雲，我們的未來會很美好，我向你保證，我會盡己所能給你最好的一切。」
聞言，方蝶雲內心感到深重的罪惡感，她明明有了這樣好的男朋友，怎麼還能允許自己的心裏想着另一個人？而且那個人還是他的弟弟，是個「危險份子」。
她在心裏下定決心——她不能再逃避下去，她要主動約畢少卿，並且和他把話都說清楚！她要做一個堅強的方蝶雲，就像少爵說的那樣，堅強的面對自己。
「走吧！」握住她的手，畢少爵拉着她一起離開餐廳。
「想去哪裏？」上車以後，他溫柔地詢問她的意見。
「哪裏都可以，只要我們在一起……」車子開過一0一前的廣場，她在人潮洶湧中，彷彿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已經快要八點了，他竟然還等在那裏？
方蝶雲本來已經平復的心情，又驀地混亂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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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一來到廣場，方蝶雲一眼就看到了畢少卿，不論在何時何地，他都顯得那麼卓然超群、與眾不同。
她握緊了手提包，微笑着向他走去。「不好意思，我遲到了，路上塞車。」
「沒有關係，對於一個平均每天等待六小時的人來說，你遲到的十分鐘根本不算什麼。」痞痞的聲音，嘴角邊壞壞的笑容，他那明亮又放肆的眼睛，這就是畢少卿！
「我又沒有讓你等過我，而且你也沒有等我的理由。」她看着身邊來往的人，發現他果然很受人注意，大家都對他們投來注視的目光。
「我們找一個地方坐下來，談一談。」他竟然每天等她等那麼久，一股說不清的歉疚感已經先聲奪人地佔據了她的心。
「我們進去逛一下，我回台北以後，還沒有逛過一0一喔！」他非常自然的就拉起她的手。
方蝶雲想把手抽回，可是他卻握得很牢，而且這裏人來人往的，她也不想掙扎反而引起更多人的注意。
他大步朝內走，她幾乎要小跑步才能跟上他的腳步。
「跟不上的話，你是不是應該提醒我一下，要我走得慢一點呢？」他在入口的地方突然站住，回頭看着她。
「你幹嘛停下來？」似乎感覺到四周所有人的目光，她看着他促狹的眼，只能說：「好啦，你走慢一點，我跟不上。」
「好，只要是你的要求，我什麼都能答應。」他再度起步，這一次步伐明顯小了許多。
「這裏是不是很漂亮？和紐約的第五大道比起來也毫不遜色吧？」沒話找話，方蝶雲自己都覺得有些可笑。
「比那裏漂亮太多了。」他再一次看着她，專註得彷彿要透視她的全部。
「因為有你在我身邊。」他眼裏的燦爍光芒比水晶還要明亮。
她的呼吸再一次急促起來，每當他說出這些曖昧不明的話語時，她就會有這種心跳加速、呼吸急促的感覺。
低下頭，方蝶雲鼓起勇氣說道：「畢少卿，我今天來不是為了陪你逛一0一，我來是想告訴你，以後我們不要單獨見面，你也不要再打電話給我了。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找我，但我是你哥哥的女朋友，我們沒有單獨見面的必要。」
他依舊拉着她，朝電動手扶梯的方向走去。他沒有回應她，彷彿什麼都沒有聽到。
方蝶雲不禁緊張起來，他為什麼都不說話呢？
「你還沒有吃飯吧？想去吃什麼？中式、西式、日式、韓式還是印度菜……」他一路數着各種菜式。「隨便你選擇，如果想去吃小吃，也是可以的。」
「畢少卿，你明明聽到我說的話了。」她終於拉住他前進的步伐，跨步到他面前，一臉認真的仰望着他。
「我是聽到了啊！」他臉上的笑容異常燦爛。「聽到了又怎麼樣？我可以選擇不接受。」
「反正不管你接不接受，我話已經說完了，我要走了。」她被他的話再一次搞得心煩氣躁，用力甩開他的手，方蝶雲憤怒的望着他。
「生氣了嗎？就因為我不想聽從你不再單獨見面的決定。」他雙手抱胸，攔在她面前。「記得我以前對你說過，我想要得到的，絕對會奪到手。」
她的心彷彿被他的話猛烈敲擊著，混亂的思緒當頭罩來，方蝶雲的直覺是逃，趕緊逃離這個男人的身邊，不然她可能永遠逃不出去了……
「我要你，方蝶雲，不管你是不是畢少爵的女人，不管你現在愛不愛我。」他一把攫住了她的肩膀，眉宇緊蹙，眼眸深處閃著執著的光芒，他語氣里完全是不容置疑的肯定。
突然一陣天旋地轉，方蝶雲還沒有搞清楚心底的感覺，他的嘴唇就突然覆在她的唇上。
她被他強吻了，應該非常厭惡、非常激烈的抵抗，可是這霸道的吻里，又有着明顯的溫柔和堅定，瞬間將她整個石化了。
而這個瞬間不知道持續了多久，方蝶雲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必須推開他，而不是任由他為所欲為！
她很輕鬆的就推開了他，這才發現他並沒有鉗制她的行動。她捂著自己的唇，惱羞成怒的紅著臉，心思慌亂又無措。
「你……你到底在做什麼？我是你哥哥的女朋友啊！」
「我說過我不在乎。」畢少卿卻依然態度堅定，神情泰然。「如果我在乎，就不會要你，你是他的女朋友又如何？他只是比我早認識你，更早得到你的喜歡，但那不要緊，因為我會讓你愛上我的。」他的表情平靜，眸底卻波濤洶湧。「或許，你現在已經有一些喜歡我了？」
「沒……沒有！」她聽到自己反駁的聲音如此微弱，而她的雙腿還處於一種虛軟的狀態中，無法邁開步伐。
「你覺得你和他很適合嗎？那天在宴會上，我明明從你臉上看到為難又悲傷的表情，為什麼他沒有發現？為什麼你的為難不能直接告訴他？如果是真心相愛的戀人，有什麼話是不可以說的？」他站在她眼前，詰問的語氣教她無法反駁。
她後退一步，全身依舊虛弱無力。「你不應該離間我和他之間的感情，你剛才的話和做過的事，我就當什麼也沒有發生過。」她看着他臉上那讓人印象深刻的認真和堅持，心不住地打顫。
可她還是要理智地面對自己的感情，她已經有了少爵啊，所以，即使這個男人讓她的心悸動，她也不能向他跨出任何一步，剛才的吻已經讓她對自己痛恨不已，她絕對不能再聽他的話，再受他的煽動，糊裏糊塗地感受他的魅力。
「我要走了。」她轉過身，一顆心因為壓力而幾近無法負荷的狀態，她不能再這樣下去，絕對要和他劃清界限。
「現在我讓你離開，並不代表我已經放棄，我不會放棄的。」在她身後，他的聲音猶如魔咒般響起。
「我愛上了你，因為這個簡單的理由，所以我不能放棄。」他的聲音一直不斷傳來，在她身後，如影隨形。
方蝶雲加快腳步，眼淚流了下來，不知道是恐懼的淚水、驚慌的淚水，還是感動又痛苦的眼淚……
總之她哭了，從內心深處湧出的無限悲傷，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停止她的悲哀。
畢少卿一直站在原地，神情毅然的看着她離開。
他說出了愛她的話，而那一刻，他自己的心也在動搖著，他的身體里竟然也有一種類似心悸的衝動，讓他許多話都未經考慮就直接說出口。
但這種心情畢竟無關緊要，最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不會放棄，絕對要把方蝶雲從畢少爵的身邊奪走，更要讓她愛上自己。
他已經邁出了成功的一步，也終於動搖到她的心。
從他吻她的那一刻起，就感覺到她內心深處的悸動，那悸動同樣也令他失魂，他比自己想像中更投入的進行這一吻。
但不管他的感覺如何，他已經展開了攻勢，所以他不會停止，絕對要讓她無法逃避，只能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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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蝶雲打電話約了畢少爵，昨天晚上的記憶猶如夢魘般一直糾纏着她，她幾乎一夜未眠，只要閉上眼，就會看到畢少卿認真的眼眸，彷彿又感覺到他的唇碰觸她時那種心悸的瞬間。
他的吻和少爵的吻是那樣不同，霸氣的肆虐和掠奪十足教人血脈賁張。
「不要——」她在床上尖叫着醒來，她絕不能背叛畢少爵，怎麼可以還去回味那個吻？她應該感到厭惡、痛恨、噁心才對啊！
所以一大早她就打電話給畢少爵，她需要聽到他的聲音，好讓自己的心安定下來，確定她還是愛着少爵的，從來就只愛他一人。
「少爵，我今天想要見你，下班后我來找你好不好？我一定要——」
「我一大早就有幾個很重要的會議，蝶雲，等我回來再說。」電話里的畢少爵卻彷彿沒有聽到她聲音里的顫抖、驚恐和祈求，匆匆掛上電話，留下她愕然的握著話筒。
接下來的一整天，她沒有等到畢少爵的電話，卻等來了畢少卿的短訊，他似乎知道她並不會接聽他的電話。
想我的時候，可以看看我的照片，這是我大學畢業那一年在康橋拍的。
她看到了他傳過來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笑容是那麼神采奕奕，眸光又是如此迷人。
她一下子就把這張照片給刪除了，她才不會保存下來！
方蝶雲氣呼呼的將手機扔在一邊。為什麼一樣是「鼎盛」集團的副總經理，畢少卿每天這樣吃飽飯沒事幹的來騷擾她，而少爵就要沒日沒夜的不停工作呢？
就因為一個是正出，一個是庶出的理由？好歹少爵還是哥哥！
她拿過手機，回他一條短訊——
請不要再騷擾我了，這麼閑的話，應該把時間用在你的工作上，現在難道不是你的上班時間嗎？
短訊的鈴聲立即又響起，她馬上打開閱讀——
我現在在見客戶的路上，給我想念的你發短訊，並不會影響我的土作。我份內的事我會做好，你覺得我是公私不分的人嗎？另外，你刪除了我的照片是吧？我會再發一次給你，不要刪除，不然我會不斷發給你的。
什麼意思？他怎麼會知道她把他的訊息給刪了！方蝶雲只覺得全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而他那張教人看一眼就難忘的照片又傳送進她的手機里。
方蝶雲這一次沒有刪除，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聽他的話。反正就是不理他，只要她不理他，不管他做什麼，都一樣徒勞無功。
可是短訊又來了——
我和畢少爵是不同的人，他把工作擺第一位，而我把你和工作都當成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第一位，你和工作不會有任何衝突。知道我為什麼要約你在一0一那裏見面嗎？我知道你很好奇，下一次見面，我會告訴你理由。PS：沒有刪除我的照片，這讓我感到很高興。
方蝶雲狠狠瞪着這個語氣無比高傲的短訊，她才不會相信他的這些鬼話，可是他為什麼一定要每天都在一0一等她，她是真的感到很好奇。
台北有那麼多可以約人的地方，他何必執著非要在那個地方等待不可？
不，與我無關、與我無關！
方蝶雲不斷搖頭，她不能再胡思亂想了，不如她待會兒去少爵的公司等他下班，反正畢少卿出門去見客戶，應該不會在公司里。
見到少爵，她應該就能確認自己還是愛他的心意，不會再被那無聊的人或事給動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