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她思忖著問,「如果我說,我永遠不會在我爸招手時回到他身邊,你信嗎?」

「說真的,不是很信。」他坦承以對。「畢竟是父女。」

「但我敢保證。你知道為什麼嗎?」

歐陽臻搖了搖頭。饒是他,靠思索就能把許多混亂的事理出頭緒,也想不出她為何能這樣篤定。

她安靜而堅定的離開他的懷抱,神情有超越年齡的肅穆。

「在我離開之前,我告訴他,他抓到我的弱點,徹底用來控制我,算他厲害。但是,他千不該萬不該讓這個把柄消失,因為他失去的,不是對我的控制,是我整顆曾經超級崇拜他的心!」

他想碰她、想摸她,卻被她閃開。

「也許外公永遠不會相信,也許姊姊永遠不會理解,也許你不會懂——但我希望你懂。歐陽臻,我真的希望你懂。」

她雙眼極冷的看着他,像回到十四歲,與父親對峙的那一刻。

「我跟我爸早就決裂了。」

他被她眸底的沉冷震懾住。

「是徹底決裂的那種決裂,是永遠無法癒合的傷痕。」

「雙如……」她剛硬的語氣足以劃破一切,包括他為她疼痛的心。

「啾啾只是一隻小狗,但是,我曾願意為了它,做我不情願的事,它代表我願意付出的一切。當我知道它死掉,當我明白我爸自以為可以唬弄我,在我心裏就有一個角落真正的塌陷了。」

「一夜長大。」他輕聲說。

「對。」她冷酷到極點的說:「離家不是一時負氣,是真正明白在父女之間,我的意願完全沒有存在的空間,任何努力都沒有用,所以,我不會回頭去找我父親,絕對不會!」

她的態度那麼冷硬而堅決,他的心淌血不止。

這個女人懂得什麼是真正的痛苦,十四歲那年她遭遇到的,不只是寵物的死亡,而是信仰的摧毀。

在那一年那一天之前,即使瀋海之再無情,她都能懷着小女孩的心思,一邊崇拜爸爸,一邊與爸爸唱反調,期待有一天能成為真正的父女,但她盼來的卻是一場空。

如果啾啾只是單純病死,她會難過,但不至於絕望。是因為發現了瀋海之無所不用其極,心中不存在一點情分,只有算計,才令她徹底死心。

那件事改變了她,也解釋了他心中的疑惑。

初次在向青雄那裏見到她,她一下子就給出真誠的笑靨,那種發自內心的熱忱,觸動了他靈魂中的某些部分。她的笑能消除隔閡,讓人心暖熱起來,在他回過神來時,他已經在對她微笑。

不過,他沒有立刻心動,只覺得她很特別,就……多看了她一眼。

然後,又多看了好幾眼。

面對新朋友,她笑起來全無城府,聊起來毫不藏私,大方不扭捏,卻又機機靈靈的,始終維持一定的分際。他瞧過她的眼神,她知道他是誰,言談間卻輕巧的避開敏感的話題。

舒服。

跟她相處的感覺,就是舒服。

所以,下個月,沒人邀他,他主動的去了,然後是下下個月,持續了兩年。

他一直在想,她的性格里一定有很特別的元素,使她跟其他女人不同,像塊神秘的磁石,將他愈吸愈牢。兩年不間斷,愈看愈喜歡,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到底為什麼?

此刻,他知道自己找到解答了。

說出心聲后,看着歐陽臻,沈雙如只覺得自己無比脆弱,「現在,你不喜歡我了吧?」

「為什麼?」他柔聲問。答案其實是相反的,他現在更喜歡她了。

「我心裏有很冷硬的一部分,不溫柔也不討喜。」這就是她希望自己不要告訴他的原因,她即將得到的,可能不是救贖,而是唾棄。「有時候,連我都好氣自己有那麼強烈的憎惡感,但是我剋制不了。不管如何,我就是沒辦法忘記我爸做的那件事,無法原諒他。」她揪著頭髮,手勁充滿了痛苦。

歐陽臻解開糾纏在她指間的發,迅速將她抱入懷中,不許她自我懷疑。

他堅定且大聲的說:「不,我更喜歡你了!」

他是那麼篤定,被他喜歡的喜悅瞬間將心淹沒,但她眼中仍滿是不解,「為什麼?」

「那道傷痕讓你變得特別,它帶給你萬千痛苦,卻留下讓我找到你的線索。」他吻她的臉龐,印下一個又一個真心的吻。「如果你只是個像啦啦隊長一樣的女人,活潑得太淺顯,陽光得太表面,我不可能一次又一次去見你。正因為你身上有我看不透的謎,我才會一再被吸引。」

一抹不確定的微笑,在她緊繃的神色中浮現。

真的嗎?連她自己都難以接受的性格黑暗面,他也喜歡,也被吸引住?她怯怯的問,「可是,我不夠甜美……」

「我的女人,這一生都必須站在我身旁,陪我戰鬥,不能只有盲勇。對我來說,完全甜美的女人非常不完美。」他握住她的手,「知道痛苦是什麼的你,才是我真正想要的。」

沈雙如鬆了口氣。放下心中最大的石頭,釋然的感覺往上猛衝,她幾乎要軟倒。

如果之前她對歐陽臻只是有感覺,只是欣賞,只是喜歡,只是有點意思,此時也漸漸演化成真正的愛情了。

他一根一根吻着她的手指,她迷濛着眼,看他眷愛不已的神態,心被他融化。

他抬起頭,溫柔的看着她,「答應我,這是你最後一次為了你父母、你外公的事而難過。過去的事,記住教訓就好,不管他們過不過得去,你都要拋在腦後。」

她深深回擁住他。「一定!」為了他,她一定要辦到。

「接班人的事,說到底還是要快點解決。」

這天下午,議完堆積如山的公事,老爺子揉了揉額角,有些累了。

「的確要儘快定案。」不管是誰出線,都要經歷一陣適應期,人事變動跟權力結構的改變都是考驗。歐陽臻提議,「如果讓歐陽芸出線呢?」

「女孩子要嫁人,終歸是別人家的。」老爺子最不能接受的就是這一點,「如果是男兒身,問題都解決了。」

「不過,她野心不小,又力求表現。」在擇定接班人這件事上,歐陽臻選定的立場是分析利弊,不是支持特定某方。「她是歐陽律的妹妹,律跟柳可以退居幕後幫她。」

「只怕那妮子不能接受這種安排。」

「那歐陽毓呢?」他提起另一個堂弟。

「他的心思多放在女人、骨董、藝術品上。」老爺子一哼,「我這點太過正經的事業版圖,還不敢勞他大駕!」

歐陽臻不認為歐陽毓沒有才幹,他把藝品交易經營得有聲有色,只不過對接班人的位置,他也屬於消極派。「歐陽超跟歐陽群一起上位,也是一種選項。」

早期,老爺子靠股票賺進前十桶金,成立歐陽金控集團,發展成如今的規模。

這幾年幾經評估,歐陽家打算分出兩支力量,跨足生產製造業與服務業。柳先前帶進管理顧問人才,在服務業打響第一炮,現在要全力進軍的是生產製造業。

但,如果沒有利益結盟、找人鋪路,開疆闢土談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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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士的聖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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