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現在,她的心中,充斥得滿滿的,都是璃月,她名義上的丈夫。原來,喜歡,是這麼容易的事情,不知道從什麼時候會突然開始,就如同,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莫名地結束。

璃月還再靜靜地看着她,伸著自己的手。

她微笑着,把自己的手,放在了他手上。璃月臉上,露出恬淡釋然的笑容。

摩羯唇畔的笑意陡然凝結,驚怒地看着她,狠狠撕扯著自己的頭髮,「隱蓮!你該不會是……真的喜歡上這個仙童了吧?」

雖然不明白他的話,但是,隱蓮認真地說:「他是我丈夫,我當然喜歡他。」

璃月的手溫溫熱熱,包裹着她的手,於是,心中也溢着滿滿的暖意,輕輕地喟嘆,真的是喜歡啊,雖然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但是,的確是喜歡的……

摩羯血紅色的眼瞳陡然迸射出詭艷冷冽的光,冷冷注視着璃月,冷冷地笑,「不要以為你已經贏了,她只是一時迷失了自己而已,我只要殺了你,她就會清醒,就會找回前生的記憶,就會知道自己是誰,就會回到我身邊!」

幻影一閃,他已經撲到璃月身上,卡住他的脖子,陰惻惻地笑,「就要結束了,只要你死掉,一切就都結束了。」

隱蓮驚叫着去扳他的手,「大師兄!不要!」

被關在古墓中三年,他的法力不但沒有減退,反而還練成了幻影術,連師父都不曾練成的幻影術。

璃月淡淡看着摩羯,眼中既沒有恐懼,也沒有痛苦,而是濃濃的悲傷,悲天憫人的悲傷。

終於來臨了啊,這一刻,決戰的一刻。

【第八章】

摩羯繼續卡著璃月的脖子,妖嬈嫵媚地笑着,聲音柔美恍若情人間的呢噥軟語:「只要你死掉,一切就都結束了。」

璃月冷冷看着他,臉上漸漸呈現出垂死的灰白色,他慢慢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大師兄!拜託你放手!」隱蓮哽咽著,她不明白,璃月為什麼不肯還手,他手中,明明拿着盤龍劍不是嗎?

寒光冷冽,劍氣如虹,他卻沒有反抗,就那麼任憑他卡住自己的脖子。

她俯下頭,用力咬住摩羯的手腕,冰藍色的血順着他白皙的手腕流淌,染滿了她的嘴角,滴落在璃月身上。

摩羯忽然放開手,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隱蓮,我等着你回來。」

他縱身飛起,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中。

璃月收起盤龍劍,撫摸著自己的脖頸,輕輕舔噬一下嘴唇。

「你怎麼不還手呢?為什麼不還手啊?」隱蓮嗔怪著,擔憂地看着他灰白的臉。

比起普通人,璃月只需要很少的氣,但是,摩羯卡得太緊,他緩和了一下,才咳嗽一聲,搖搖頭,發出有些喑啞低沉的聲音:「他殺不死我的。」

「為什麼?」

璃月沒有回答,淡淡地笑,唇畔還殘留了一點點血漬。

隱蓮忽然恍然大悟,驚叫:「換血大法!你練成了換血大法。」

換血大法可以己身之血為利刃,攻擊敵人之血,不過,必須在肌膚相接的時候才可以,怪不得,他根本就不怕摩羯的幻影術。

「換血大法只能自保,要對付血魂咒卻完全沒有用。」璃月微蹙眉頭。

「呃……」隱蓮蹙眉,「那要怎麼辦呢?」

璃月仰首看天,一輪皎潔的明月靜靜懸掛在空中,周圍點綴著寶石般璀璨的星子,熠熠生輝。

不遠處的樹梢里,夜鶯在淺吟低唱。

璃月舒展了眉頭,垂下眼瞼,看着佇立在眼前的隱蓮,目光如水,柔軟,無波,然後,抬起手,輕輕地擦拭掉她唇畔冰藍色的血漬。

因為他親昵的動作,莫名隱蓮就紅了臉,低垂下頭。

璃月淡淡地笑,「有一樣東西可以對付他的血魂咒。」

「哦?」她訝然,「是什麼?」

他說的東西,是一把弩,一把看起來很普通的灰褐色的弩,和獵戶們平時用來捕捉猛獸的獵戶弩,似乎完全沒有差別。

隱蓮曾經見過這把弩,雖然當時並沒有留意到它,它本來放在蓬萊山的石室里,現在卻放在璃月的小木屋中,隨隨便便掛在牆上。

「你說這個東西能夠對付血魂咒,」隱蓮坐在鋪着厚厚蒲草的床畔,嘀咕,「可是,血魂咒究竟是什麼啊?」

「是一個陣法,用人的生魂煉成血魂咒陣,血魂所到之處,生靈塗炭,六道眾生無一倖免,而魔界之門隨之打開,群魔降世,人間就會變成阿修羅地獄。」璃月拿着弩,細細摩挲著。

隱蓮打了個寒噤,「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陣法……這個弩好像是師父留下來的,真的有那麼大的威力?」

「你知道它本來的主人是誰嗎?」璃月揚眉問道。

隱蓮搖搖頭。

「后羿。」

「呃……」

「你聽說過後羿射日的傳說吧?」璃月用有幾分崇敬的目光看着手上的弩,「這就是后羿射日時用的弩。」

隱蓮不覺也露出敬畏的神色,遲疑了一下,她又問道:「只有弩,怎麼會沒有箭呢?后羿射日的時候,不是還留下一支箭嗎?」

璃月點點頭,「的確留下了。」

「那麼箭在哪裏呢?」

「我用的盤龍劍,就是那支箭。」

隱蓮咋舌,「盤龍劍居然還有這麼了不起的來歷啊,可是,」她微蹙眉頭,「大師兄口口聲聲叫你『仙童』又是怎麼回事?」

「我本來是仙界的仙童,偶爾會下界斬妖除魔。五百年前,魔星降世,要發動血魂咒,打開魔界之門,我奉上天意旨下界除魔,卻遇到了你……」眼波脈脈,流轉在她臉上。

「我?」隱蓮訝然。

「你,就是雙魔星之一的血魔女。」

隱蓮勃然變色,璃月拉住她的手,聲音柔軟:「結果,我觸犯天條,因為我愛上了一個魔女,上天震怒,罰我在紅塵濁世中輾轉了五百年。」

隱蓮眸光閃爍,似驚疑,似震撼,又似茫然……

「這些,本來是不需要我告訴你的,師父曾經對我說過,他用無相神功封住了大師兄的靈印,師父飛升之日,就是封印打開之時。如果,你和大師兄在一起,就會喚回前世的記憶,你會重新化身為血魔女。可是,」他撫摸着她的手,喃喃低語:「你怎麼會什麼都想不起來呢?」

隱蓮沉默了片刻,半晌,低聲說道:「這就是你一直不肯讓我見大師兄的理由嗎?」

璃月輕輕點頭。

隱蓮咬一下嘴唇,遲疑着,終於說道:「我知道自己為什麼完全想不起來。」

璃月愕然抬頭。

「因為,我根本就不想記起來,」她臉上微微泛紅,慢慢說道,「就算腦子裏有一點縹緲的影子,也很快就被你的影子遮住了,也許,潛意識裏,我抗拒著自己前世的記憶,害怕會因為找回記憶而和你分開。」

璃月動容地看着她嬌艷如霞的臉龐。

「璃月,」她低喃,「我,喜歡你。」

清晨,明媚的陽光穿透狹小的窗子照射進來。

璃月睜開朦朧的眼睛,身畔餘溫猶在,而旁邊的那個人卻已經不見了。

連同她一起不見的,還有放在桌子上的那把弩。

他慢慢坐起身,身上似乎還殘留着她的馨香,昨夜,她真的,成了他的妻子,真正的妻子,然而,在他沉浸在無限幸福無限快樂無限憧憬中沉睡時,她卻走了,悄悄地走了,還帶走了那把可以拯救天下、拯救蒼生的弩。

嘴角漾起苦苦的笑,終究,還是這樣啊,即使經歷了五百年,你依然還是會把劍,刺進我的心臟。

他慢慢起來,穿戴好長袍,仔細地疊好被子,熄滅燃燒了一夜的油燈,甚至運用御水術給牆角的馬蹄蓮澆了一點水,然後,再看一眼這間自己曾經住過三年的小木屋,踏出房門,深深吸一口山野間帶着泥土氣息的空氣,步履從容地走遠。

他回到隨園,對着那朵很萎靡不振的蓮花說:「貞元啊,既然已經忘記,那麼就不要再想了,去投胎吧,我之所以讓你寄附在蓮花上,就是因為天地間最有靈性、最有佛性的莫過於蓮,你每天被它的靈性和佛性熏染著,來生必定受到上天的眷顧,成為優雅如蓮的男子,可以享受到人世間的幸福。」

貞元沉默了一會兒,半晌,緩緩地搖晃着花瓣。

璃月發出低低的嘆息,看一眼天空,東邊,湧起了層層疊疊的火燒雲,漸漸染紅了半邊天空。

本來還想去看看俞允文的,可是,時間已經來不及了,此時此刻,俞允文正在西北戰場衝鋒陷陣、浴血殺敵。再嘆一口氣,他低聲說:「貞元,你真的寧肯永遠做一個寂寞的鬼,也不想做幸福的人類嗎?」

貞元默然。

「那麼,再見了。」他低喃,無法再見,所以,貞元,真的不忍心,留下寂寞的你……

踏着凌波微步,穿街繞市,璃月全然不顧市井上傳來的驚呼疊叫和詫異莫名的目光,清風乍起,長袍獵獵,他就那麼一路飄逸,來到臨安東郊。

臨安東郊,神策營駐地。

這裏駐紮着三千名驍勇善戰、訓練有素的士兵,他們直屬瑋郡王麾下。

瑋郡王,幼名趙伯琮,后改名趙瑗,高祖賜名瑋,字元永,是高祖皇帝的養子。

現在伯琮並不在營中,他和俞允文一起,在西北戰場對抗金兵。璃月暗自慶幸,伯琮,現在不在軍中。

幸好,他現在不在軍中。

璃月經常會來這裏找伯琮,會和他把酒言歡、通宵暢談,所以,這裏的士兵都很熟悉他,平時見到他都會笑嘻嘻地叫一聲:「璃月公子。」知道他是個術士,偶爾還會請他占卜,他偶爾也會替受傷的士兵用洗心草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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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魂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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