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陽光從窗帘的縫隙照進來,眩目刺眼,莫寶寶用被子將頭蒙上,像個縮頭烏龜一樣,逃避著況佟旬過於灼熱的光芒。

幾個小時以後,況佟旬蘇醒了,睜開眼,第一個看到的居然是pitt那張英俊得讓他想打上一拳的臉。

「你醒啦?」說話的是一旁的蕭小樂。「你的身體無大礙,只是要控制情緒……」

「少廢話──」況佟旬連忙摸上腹部,感覺到凸起仍在,那微妙的生命感應依然,他才鬆了一口氣。「莫寶寶呢?他怎麼沒支使你們對我下毒手?」

「下毒手?你言重了……」pitt臉上掛着如旭日般溫暖的笑,卻讓況佟旬打心眼裏一陣惡寒。

兩面三刀的男人!

他拔掉胳膊上的輸液管,起身,不顧蕭小樂的召喚,回到莫寶寶的病房。

他躺在床上,似乎在睡夢中。

況佟旬站在床前,靜靜的凝視了他幾分鍾,然後大掌揮上莫寶寶的肩膀,重重一拍。

「別裝了,給我起來──」

「被你發現了……」莫寶寶睜開眼,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臉。

從他一進門莫寶寶就知道,可是卻不知道該用怎麼樣的態度面對他,索性裝睡。

「你的手出了問題,腿沒有事吧?陪我出去走走!」

迎上況佟旬催促的目光,莫寶寶居然覺得有些畏懼,於是喏喏的說:「我大病初癒,不宜吹風……」

「你沒那麼嬌貴,起來──」不管三七二十一,況佟旬粗魯的拎起莫寶寶,將他拉出病房。

初秋午後,醫院的庭院裏,一片安詳與寧靜。

兩人悶聲繞着噴水池走了好幾圈,最後拖鞋都被地上的積水打濕,才坐到一旁的木椅上,歇腳晾鞋子。

兩人依舊沈默,黃昏將近,面前開始有病人散步經過,也有孩童跑跳的身影,他們聚集在噴水池旁邊,撈水裏的金魚。

突然,一個六七歲的男孩不小心掉進水池裏,況佟旬一驚,連忙起身,而莫寶寶更是先他一步沖了過去,將孩子撈起。

護士跑了過來,接過孩子,還親熱的跟莫寶寶攀談一陣,然後抱着孩子戀戀不捨的走了。

「你不是討厭孩子嗎」況佟旬忍不住出言挖苦:「看你緊張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自己的孩子。」

「我是對小孩子沒什麼好感,但我是個醫生,是個救死扶傷的職業──」說到這,莫寶寶苦笑一下,抬起右手,搖了搖頭:「也許我以後都不能再行醫了……」

「你是如此悲觀的人嗎?」況佟旬激動的抓住莫寶寶的肩膀,大吼道:「機會渺茫不等於沒有機會,不嘗試怎麼知道治不好,你到底在逃避什麼──」

大力的搖晃下,莫寶寶不僅沒有感到迷糊,反而有一種豁然開朗。

他……到底在逃避什麼?!

不管是對於手傷,還是對於感情……他到底在逃避什麼?!

「旬……別搖了……」莫寶寶按住況佟旬的手。「你有身孕,不要太激動,對胎兒不好……」

「哼!我要是有三長兩短,不是正中你下懷!」況佟旬放開莫寶寶,坐回椅子上,從衣兜里掏出一包煙,剛要點着,就被莫寶寶搶走。

「抽煙對胎兒的影響更壞!」莫寶寶將煙丟到垃圾筒里:「何況煙對身體也有害──」

「你難道就不抽嗎──」

「我不抽,我只喝適量的酒,有助於疏通血管,我定期上健身房做運動,保持身體的最佳狀態。」

況佟旬嗤之以鼻:「你這樣活着不累嗎?!」

「怎麼會累,這是為了要有一個健康的身體……」他是如此的愛護自己,卻為了況佟旬甘願冒生命危險……莫寶寶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忍不住又苦笑。

坐到他旁邊,莫寶寶把手搭在他腹部,靜靜感受着脈動的感覺,半晌,低聲道:「你若是想留下這個孩子,就戒煙吧……」

況佟旬對此言沒能馬上反應過來,於是愣愣的問:「你不是強烈反對……」

莫寶寶拍了拍他的側臉。「我向你妥協……我被你說服了……」

「你──」他終於恍然大悟,不由得從心底湧上一股興奮的暖流。「這麼說,你……你是說你也愛……」

「我不懂什麼是愛!」莫寶寶出人意料的打斷了他的求證。

一陣微風吹過,況佟旬額前的髮絲撩動,他用手壓住頭髮,低聲道:「我也不懂什麼是愛……」

莫寶寶是因為太過放縱,而忘記了愛的感覺;況佟旬則是因為太過嚴謹,從為體驗過愛的滋味……

「兩個不懂愛的人,能相愛嗎?」

況佟旬沉默,良久,才答道:「我們一起摸索吧……」

「嗯……」莫寶寶握住了況佟旬的手,微微顫抖的感覺讓況佟旬心底一陣抽痛。

「你的手的事情不能再隱瞞下去了,要治療……」

「嗯……」

莫寶寶捧住況佟旬的臉,慢慢靠過去……況佟旬有些閃躲,但沒有推拒,就在親吻馬上要來臨的時候,幾個護士經過,他連忙推開莫寶寶。

護士們愉快的跟莫寶寶打着招呼,閑聊一會兒后離開。

莫寶寶看着噴水池,不發一言。

突然一個溫熱的觸感貼上他的嘴角,然後立刻消失,他看向況佟旬,見他紅著臉但努力做出嚴肅表情的樣子,忍不住笑了。

這個男人純情得令人意外……他覺得,自己對他的那種名為愛的感覺,也越來越厚烈了。

*

當天傍晚,莫寶寶親自為況佟旬做了胎兒性別的檢查。

「是個可愛的男孩……」看着顯示屏里,懸浮在羊水中的模糊的小身軀,莫寶寶露出了幸福的笑臉。

況佟旬覺得自己的心跳陡然加速,他是第一次如此清楚的看到自己腹中的生命,第一次如此直觀的感覺到他的存在。

只要再等六個月,這個孩子就會像精靈一樣降生到這個世界,這是繼承了他與莫寶寶血脈的小男子漢!

他們的手緊緊握在一起,一同感受着生命帶給彼此的震撼。

莫寶寶將自己的手傷告訴了傑安斯的外科醫生,經過會診,他們斷定是由神經壓迫引起的,恐怕要做開顱手術。

但莫寶寶卻不願接受這樣的安排,因為身為腦外科的專家,他知道開顱手術做的再完美,也會在瘡口處留下疤痕,影響頭髮的生長也破壞腦型的美觀。

經過與英國謝菲爾德大學的網絡會議,他們擬訂了一個基本的治療方案,不用開顱,但是必須到英國去治療。

本來這對於莫寶寶只是如同回家一般的旅程,但是因為況佟旬的存在,他猶豫了。

他與況佟旬剛剛開始,他就這樣走了,是不是會扼殺了這在萌芽狀態的感情?何況……況佟旬還處於有身孕的狀態,在他如此需要自己的時刻,他卻不能陪在他身邊,不管是對大人還是對那個孩子,他都有無限的愧疚……

而況佟旬卻沒有那麼多的顧慮,聽聞此事後他毫不猶豫的同意,一切準備就緒,在他們出發的前一天,他對莫寶寶提出了唯一的要求。

「我要你在孩子出生以前,也就是六個月以內,健康的回來!」

莫寶寶抱住況佟旬,親吻着他的耳朵,下巴,撫摩着他的腹部,動作纏綿溫柔。

「你──你在這種時候還色心不改──」況佟旬不可思議的瞪着莫寶寶,感到一個熾熱堅挺的東西頂着自己的大腿。

「都四個月了,我能做什麼……摸摸而已……」在離別的感傷時刻,莫寶寶依舊不改他嬉皮笑臉的色魔本性,三兩下就將況佟旬的衣服扣子解開,濡濕的吻延著胸膛一路下滑,最後來到凸起的腹部。

「很難看吧……像贅肉……」況佟旬伸手遮住自己已經沒有了腹肌的肚子。

「怎麼會難看……」莫寶寶拉開他的手,低頭親吻著凸起最高的肚臍附近。「這是生命的凸起,是我們孩子成長的搖籃……」

肉麻的話讓況佟旬紅了臉,他不自在的別開頭嘟囔著:「不知道是誰……曾經對這個孩子深惡痛絕……」

「我錯了,原諒我吧……親愛的旬……」親吻繼續下移,莫寶寶解開了況佟旬的褲頭。

「你幹什麼……啊……」

他一口含住了況佟旬的分身,唇舌描繪着他的形狀,從頂端到根部,細細愛撫著……

況佟旬瞪着眼睛質問:「你幹什麼……這個時候,你也不忘戲耍我嗎?」

「不是,我怎麼會戲耍親愛的旬……只是……」莫寶寶向況佟旬身後的方向抬了抬下顎。

況佟旬疑惑的轉過頭,赫然看見一臉尷尬之色的蕭小樂領着林頤和阿昌站在門口。

「媽──」況佟旬大吃一驚,如一盆涼水從頭頂澆下,慾望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迅速整理好衣服,跳下床來到三人面前,卻手足無措不知給如何開口。

「咳咳……」林頤清了清喉嚨,好象沒看到之前那激情的一幕般,自若的說道:「聽說明天莫先生就要去英國治療,我今天是特地來探望的!」

「阿姨,您太客氣了!」莫寶寶悠閑的站起來,坦蕩的與林頤對視。

在之前,他對林頤一直又所顧及,那是因為他覺得自己對不起況佟旬,所以面對他母親的時候會有些須的理虧,可現在,他與況佟旬兩心相許,連況佟旬都已經原諒他,別人就更沒有質疑他的餘地。

「怎麼能算客氣,你是為了救佟旬才受傷的……」林頤打量了一下他,然後笑道:「不過看起來你的精神不錯……要去英國多久?」

「少則三個月,多則半年!」

「那不是能趕上佟旬生產?」林頤大喜。「這樣就好,也來得及給孩子報戶口……」她看了一眼蕭小樂,突然道:「但是小樂要留下來照顧佟旬,只有這樣我才放心──哪怕你一去不回,我也好對藍幫里的人有個交代!」

他怎麼會不明白林頤的意思,留下蕭小樂當保姆兼人質,如果他是有意想不負責任的躲起來,那麼就安排況佟旬與蕭小樂結婚,也算是對他的威脅。

不過他心裏一片坦蕩,所以欣然應允。「好,小樂來照顧旬我也放心。」

「阿姨──寶寶──」無緣無故又被點名的蕭小樂無奈的長嘆一聲,再一次品嘗作惡的苦果。

*

莫寶寶去英國那天,況佟旬沒有去送行,而是派阿昌陪着蕭小樂前去機場。

蕭小樂哭得很凄慘,她抱着pitt一頓狂親,親密程度讓隨行監視他們的阿昌不住的臉紅,也想討個老婆了。

「大嫂……這是大哥要我交給您的……」阿昌將一個禮盒遞給莫寶寶,然後促狹的笑了起來,雖然大哥表面上不在乎大嫂離開,但心裏也一定是很捨不得吧。

莫寶寶接過禮物,很小心的放進旅行袋,然後催促還在吻別的pitt。

最後蕭小樂再三叮囑pitt要提防莫寶寶,也警告莫寶寶不準佔pitt的便宜,才戀戀不捨的放他們兩個上飛機。

在飛機上,莫寶寶掏出禮盒,打開第一層包裝,發現上面夾個字條,寫明了是給pitt,他疑惑的將禮盒遞給了身旁的男人,pitt也有些不解,打開后看到禮物,愣了三秒,大笑起來。

那是一個水晶蘋果。

靜靜的放在綠色的絨布里,被映襯得像一個真蘋果。

可以看,但是不能吃的禁果嗎?!

這真是個絕妙的暗語。

「pitt,旬不是個亂吃醋的人……你幹什麼了?」莫寶寶摩挲著蘋果,似乎通過剔透的水晶看到了況佟旬故做嚴肅的俊臉。

Pitt吐了吐舌頭,露出天使一般的笑容。「也沒什麼,就是逗逗他而已,也算助你一臂之力。」

「你這傢伙──」莫寶寶伸出手想摟住pitt,可看到那發射出冰冷光芒的水晶蘋果,手臂一僵,然後收了回來。「看來我以後真的是要規矩一點了……要為這一顆樹,放棄整片森林……」

「你就好好的守着你的蘋果樹吧……」pitt溫柔的笑了,笑容中有着些許落寞,但更多的是釋懷。

他承認自己對況佟旬的刺激,除了想幫助他們發現自己的感情外,還有一些炫耀與妒忌的心理。

不過他那已經不重要,因為他知道從這一刻起,這個風流逍遙的男子已經有了終身的棲息地,他與所有人的風流往事,其中包括他們曾經的激情與纏綿,都已成為了歷史。

站在藍園的庭院裏,況佟旬抬頭看着飛機滑過天空,帶走了他剛剛萌芽的愛情。

莫寶寶離去后,況佟旬將藍幫的事物都交給阿昌打理,自己與蕭小樂則搬到藍園最偏僻的角落,已生病為借口調養身體。

他與莫寶寶並不經常聯繫,到是蕭小樂與pitt每日要打一通電話互訴衷腸,每次看到蕭小樂甜蜜的樣子,他也難免會感到些許惆悵……

他盡可量的不去想莫寶寶與pitt單獨在英國的種種,也不去關心藍幫與鯨殺盟越來越緊繃的關係,而是修身養性,潛心靜氣的陪伴着腹中胎兒的成長,感受着一天比一天強烈的身為人父的責任感與幸福感。

秋天很快過去,隆冬來臨,一場大雪過後,整個藍園成為銀妝素裹的天堂,況佟旬獨自一人在雪中漫步,呼吸著清冷新鮮的空氣,感覺通體舒暢。

阿昌遠遠看到況佟旬的身影,急忙跑過來扶住他,看到他即使穿着厚厚的冬裝也遮掩不住的肚子,皺眉擔憂的說道:「大哥,您都七個月了,怎麼能在下雪天一個人出來溜達,萬一摔倒了,摔壞了咱們的少主可怎麼辦?!」

「少羅嗦──」況佟旬粗聲粗氣的打斷他的話,直到現在他也不習慣別人的呵護與照顧。「我不是告訴你,沒事少到這邊來嗎?!」

「是、是有事嘛……」阿昌摸了摸後腦勺,笑容有些畏懼。

做了三個月的代班大佬,阿昌整個人的氣勢都大大提高,但正牌老大一瞪眼,他還是膽戰心驚。

「吞吞吐吐的像什麼樣子,快說!」

「是、是這樣的,鯨殺盟最近是越來越囂張了,老是到咱們的場子去鬧事──」說起黑道的爭鬥,阿昌的臉上浮現出一股狠勁。「當然咱們兄弟也不是好惹的,滅了他們幾個堂口,還燒了──」

「這些事情你不用跟我報告!」況佟旬的語氣嚴厲起來。「現在你既然是老大,就一切由你做決斷!」

「是……可是,有一個事情,需要大哥你定奪……」阿昌收斂了兇狠,低聲道:「鯨殺盟內部傳來的消息,有關他們的毒品交易出了紕漏,咱們可以乘機──」

況佟旬毫不猶豫的否定道:「我早就說過,藍幫不能沾毒品!」

「是的,我說的是,咱們乘機滅了鯨殺盟吧──」

「你有把握?!」

「鯨殺盟有內鬼,這次毒品交易就是他出賣給警方消息……他有意讓我們出手。」

「你看着辦吧……」況佟旬沈思一會兒,給了個模稜兩可的答案。

他轉身向屋子裏走去,臨進門時,回頭用建議的口吻道:「雖然說做事要斬草除根不留後患……但是給他人留個餘地也是給自己留條後路,總之,一切看你的決定!」

關上門,正面迎來剛起床的蕭小樂,於是他們來到醫療室,開始每天例行的妊娠檢查。

看着她將水劑塗抹在自己肚子上,涼涼的感覺下探頭輕輕遊走,已經成型的胎兒出現在顯示屏上,小小的身軀在羊水裏懸浮着。

這是他的骨肉,是他要用生命來守護的孩子。

所以他不願自己的孩子聽血腥兇狠的幫派仇殺,他更不願在懷有身孕的時候手染血腥,為自己未出世的孩子添上一筆血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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袋鼠黑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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