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馬車迅速平治過兩座漢白玉大石獅子,奔進了王府,安穩地在庭前停下。

胤禛一把橫抱起水珂,大步一跨,躍下馬車,弌隱心亂如麻地跟在胤禛的身後。

太醫亦跟在一旁嘴裏嘮叨個不停,「放心吧!四爺,天下沒有我救不活的人,只有我不想救的人,我絕對會讓水珂姑娘平安無事的!」

胤禛把水珂抱進了寢室,放在床炕上,回頭直視着太醫,「如果你治不好她,你也別想活了!」

「小的明白了,四爺。」太醫連忙上前替水珂把脈。

弌隱還想說什麼,珠簾嘩啦搖動,李衛沖了進來,附在胤禛的耳邊說了幾句。

胤禛眉頭一蹙,抬頭看了弌隱一眼,「我進宮一趟,你替我照顧好水珂,喂葯時別假手他人,你知道我只信任你一個人,如果她有什麼三長兩短……」他的目光在弌隱與太醫間溜轉,「我唯你和他是問!」

「什麼?!」弌隱從沒聽過胤禛對他說過這麼重的話。

過去他們不是鬥嘴吵架,就是打鬧在一起,胤禛一直視他如同親人,現下為了水珂,胤禛竟然對他放這種重話,可見水珂在他心裏頭有着舉足輕重的地位,害得弌隱再怎麼風流,也不敢對水珂有任何的非分之想,畢竟她是四哥要的女人。

「好吧!你去吧!我會替你好好照顧她的的。」弌隱苦不堪言地抿了抿唇,又一臉哀怨地著卧炕上的水珂,不停地哀聲嘆氣。

胤禛臨離去時,視線仍依依不捨地鎖住水珂,然後目光一轉,不忘惡狠狠地瞪了太醫一眼,好像水珂會被野獸攻擊,全是太醫害的一樣。

☆☆☆

水珂已經昏迷三天三夜了,燒了又退、退了又燒,弌隱為了照顧她,亦已經三日沒睡,是以他目前的精神狀態簡直差到了極點。

第四天又過去了,從清晨一直到亥時,胤禛自去了宮裏,一直都尚未歸門,而水珂又發起高燒來了,弌隱細心地照顧着她。

之後太醫進屋來包紮她手臂上的撕裂傷后,便又躲進藥房中苦心調配藥方,最後他決定死馬當活馬醫,反正救不醒水珂,他醫仙招牌不但掛不住,連命也得賠上,便把天底下所有具強烈寒性的草藥全部丟進藥罐里一起熬煮,然後交給弌隱。

弌隱小心地喂水珂喝葯湯,一個時辰過去后,水珂仍然沒有醒來,不過高燒總算是退了。

弌隱鬆了一口氣,同時也感覺到很疲倦,便用手撐著額頭,並閉上酸疼的眼睛,打算休息一下。

驀地,一雙小手把他給搖醒,弌隱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

水珂臉上有着一抹虛弱的蒼白,「又是你!我跟你還真是有緣呢!不過每次碰到你都准沒好事……」

「你怎麼這麼說?啊!」弌隱忽然反應了過來,情緒激動地按住水珂的雙肩,興奮難掩地叫道:「老天!你總算醒來了!」

水珂被他誇張的動作逗笑了,但她一笑,傷口就痛,她摸著傷口,一臉病容地看着他,「他人呢?」她一眼開眼兒,心裏就只有胤禛,只有他在,她的心才安。

「誰?」弌隱愣了愣神,隨即笑了出來,「你是說四哥?他……」

「啊!」水珂的傷口又疼了起來。

「怎麼了?還很疼嗎?」弌隱緊張地坐到她床邊。

「嗯……」水珂的目光透過繃帶瞧了傷口一眼,見傷口包紮良好,沒有沁出血絲,她暗呼了一口氣,忽然像想起什麼似的,她眼兒上下瞥着他,「對了,你到底有沒有還阿福大餅?」

「我……」這時候問什麼大餅啊?弌隱實在哭笑不得,即又感到難為情地紅了臉,因為他已經忘了大餅的事。

「還沒?」

弌隱急忙舉起雙手,做出投降狀,「還了!」

「真的?」

「真的!」

「好吧!」水珂姑且相信他。

兩人開始有了一見如故的感覺,有說有笑地聊起天來。

門外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可是他們談得太熱絡了,並沒有察覺。

「你風流貝子爺這稱謂究竟是被人封的,還是自個兒封的啊?你真的很風流嗎?」

弌隱莫名臉紅起來,「事實上,我一點都不風流……那怪名是別人亂封給我的。」

「是皇上封給你的嗎?」

「當然不是,我還在我額娘肚子裏的時候,就已經紅遍大江南北了,每一個姑娘全都迷死我了,便莫名其妙給了我這稱謂。」弌隱開始吹捧過去的自己有多麼萬人迷,說得天花亂墜。

水珂見他油腔滑調,忍不住笑了出來。

「咦?你笑什麼?好像我是吹牛大仙一樣。」

「你這人很有趣。」水珂語氣輕柔地笑道。

「我有趣?你說的是真心話?我有趣?那你喜歡我嗎?」

「喜歡呀!」不過水珂心裏很清楚,這種喜歡和喜歡胤禛的感覺大不相同,她可以不見弌隱都不想念,但她心中卻時時刻刻都挂念著胤禛。

已佇立在門口些許時候的胤禛,俊顏越來越難看,在聽見水珂的真心話后,他的心中充滿了震驚與妒恨。

「我就知道。」弌隱得意洋洋,「瞧,我掌上多了別人沒有的這一條,算命仙說過,這就是我的桃花線,我註定要迷死一堆姑娘。」

「桃花線?在哪兒?我沒看過,讓我看一下。」水珂好奇著,起身想看。

「在這!」弌隱把她扶坐起來。

他坐在床炕邊,好方便她仔細研究他掌上的紋路,兩人的頭不自覺地碰在一塊,狀似親昵。

在身後望着他們一言一行的胤禛頓時妒火沸騰,他難以置信他們竟一拍即合,而他居然花了那麼久的時間才取得她的信任,讓他不再反抗地主動投入他的懷中?

「咦,真的耶!你這兒多了一條紋路耶!好特別哦!」水珂驚訝地道。

胤禛再也無法忍受下去,邁開大步,踩着穩健的步伐踱到床邊。

他看見水珂抓着弌隱的大手,纖細的小指頭在他掌上來回輕划著,完全不曉得他站在床邊。

兩人正聊得起勁,胤禛突地抽出掛在牆上的寶劍,未出鞘便橫掃過兩人間,隔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他們這才發現胤禛已經回府了。

「四哥!」弌隱立刻關心地問道:「你總算回來了,目前外頭情勢怎麼樣?對你是否有利?」

水珂一見到胤禛,臉上立刻綻出喜悅的笑容,不及細想便脫口而出:「四哥……」

她心裏很想跳下床去擁抱他。要不是他及時趕到救了她,她恐怕早就成為老虎的點心了。

「你叫我四哥?」胤禛蹙眉,面帶慍色。

「呃……」水珂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是呀,方才弌隱開口喚你四哥,我也不自覺地跟着他叫了。」

「你跟着他叫?」胤禛森冷的目光碟問似地直視着水珂。

弌隱樂不可支地調侃著水珂,「水珂,你喚四哥倒喚得挺自然的嘛!」

水珂?連弌隱都改口叫她水珂?胤禛心中的怒火已沸騰到最高點。

「你確定以後你都要跟着他叫?」胤禛沒空去釐清所有的事,只覺怒不可遏。

「這……會不會很怪啊?我以後再也不會離開這兒了,我要是喚你四哥,是不是太怪了?」水珂決定拋棄過去,她要成為胤禛的最愛,她要做回她的水珂,她再也不做別人的替身了。

「你以後都不離開這兒?為何?」胤禛劍眉一擰,一顆心變得極為敏感。

「因為……」

「因為他?」胤禛用寶劍指著弌隱,卻看也不看弌隱一眼。

「什麼?」水珂眨了眨眼兒,有點兒胡塗了。

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在弌隱心上悄悄蔓延。

「因為他,所以你決定留下,是不是?!你愛上了這個萬人迷?」胤禛說這話時絕對不是問句,反而是一個肯定句,任誰都聽得出來。

水珂錯愕地睜大了眼兒,弌隱則面紅耳赤地驚跳起來,「四哥……」

「閉嘴!」胤禛把寶劍自鞘中抽出,劍尖明晃晃地指著弌隱,妒火已經燒毀了他的理智,「你……給我聽着,念在你是我堂弟的情分上,我願意為你數到十,當我數到十的時候,你若還待在我的府里,我就要了你的命!」

「四哥!」弌隱這一聲「四哥」喊得理直氣壯,很明顯的,胤禛誤會他們了,可是他們並沒有背叛他,他們沒必要心虛。

「一!」胤禛把劍尖抵在弌隱的喉嚨上。

「不要這樣!」水珂不顧一切地躍下床炕,強忍着暈眩感,下意識伸手搶走胤禛手中的寶劍。

胤禛狠狠瞧了她一眼。

「四哥,你聽我說,我……」弌隱簡直快氣炸了。

他三天三夜沒睡,只為了照顧胤禛心愛的女人,卻被胤禛恩將仇報地用劍指著喉嚨?有沒有天理啊?弌隱覺得氣憤極了。

「二!」胤禛黑眸底下的怒光更加懾人。

弌隱氣到渾身直顫,他用力揮開抵在喉間的寶劍,毫無畏懼地直呼胤禛的名諱,「算你狠!胤禛,咱們是一起長大的哥兒們,自小我對你忠心耿耿,又不知為你做了多少事情,你竟如此薄情待我,好,我走!當我離開雍和宮,你的生死再也與我無關,這輩子我再也不和你見面,咱們從此以後……一刀兩斷!你做你的四皇爺,我做我的貝子爺,從此井水不犯河水!沒錯!就這麼說定,你千萬不要後悔!」

話落,「砰!」地一聲響起,弌隱怒氣沖沖地甩門離去。

雍和宮?這兒是雍和宮?他叫胤禛?他是四皇爺?

水珂整個人如被雷霆擊中,暈得站不住腳,嬌嫩的身子像秋風吹飄的葉子般狂抖不停。

胤禛不正是雍親王嗎?不正是皇帝的第四個兒子嗎?

難怪了,難怪大夥兒都喚他四爺……

難怪自在獅子園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她就明顯感受到他的與眾不同……可是,她作夢也想不到他竟然會是把她冷落多年的夫君!

他不顧一切地拋下他的「妻子」,然後又不顧一切地掠奪她,是什麼意思?豈不是擺明了宣告天下人,他不要他這個「妻子」?他早就已經把他的「妻子」給忘了不是嗎?

她忽然覺得命運的安排很可笑,她在獅子園守着活寡,苦苦等著被夫君寵憐,亦總算把他給盼來了,然而盼來的卻是這樣一個可笑的局面?

他並不知道她,她非常肯定,要不然他不會喚她水珂。

他要了現在的她,就表示他決定拋棄他的「妻子」了;還有,一旦被他發現她冒充的事實,她和阿瑪的性命准不保,要知道他們犯下的可是欺君之罪啊!

她並不怕死,但她怕阿瑪會被打入天牢,性命不保。

「你心中有恐懼?」胤慎深邃的黑眸直視着水珂的眼,彷彿企圖從她的眼神中讀出她的心事。

水珂別開頭,生怕被他讀出她所有的心事。

是的,她心中有恐懼,她害怕自己的身分曝光,害怕被他查出真相,害怕她娘家府上被滿門抄斬。

是以在知道他令人震撼的身分后,為了保住娘家府上十幾條性命,水珂已決定永遠離開他,因為她不能冒任何的風險,不能害阿瑪人頭落地。

但是她走得開嗎?她不知道,不過她願意嘗試。

「我讓你心碎了?」胤禛的口氣變得更加森冷。

她是很心碎沒錯,因為他背着「她」搞她!他對「她」不忠貞,而且不仁又不義!

但他的罪過比起阿瑪的性命卻顯得微不足道,所以她不能留在這兒等待東窗事發,她得在胤禛發現她的真實身分之前,忍痛離開這時,永遠不再見他。

「就因為我要殺了你心愛的男人?」胤禛的口吻充滿酸溜溜的意味。

水珂才不在乎她是不是又被他誤會了,她也不願向他解釋她的心裏頭其實只有他一個人,她的心被他佔得滿滿的,任誰也闖不進來。

而且擁有顯赫皇帝血統的他,太過霸道、太過野蠻、太過專制、太過跋扈,甚至太過不可一世到目中無人。

弌隱的身上也流着皇族的血,可是弌隱卻很平易近人、幽默風趣。

她若讓胤禛知道她已經不知不覺地愛上他,他豈不是更放不下身段?他一定會逼她順從他所有的命令。

雖然她很心傷、很難過、很想哭,也很不幸地愛上了這個無情無義的男人;但最重要的是,胤禛一點都不關心她在乎的是什麼,她卻很在乎他到底打算背着她這個「妻子」納幾個妾才會滿足?她更加在乎,他對她的強硬掠奪,除了情慾,是否含有其它情愫成分?

可是……她在乎又怎麼樣?她已經決定離開他了……

「隨便你怎麼看我,我現在就要離開這裏,永遠都不要再見到你。」水珂一臉的哀莫大於心死。

「你以為你走的成?」胤禛緩緩地提起劍,緩緩地指着她。

「只要我想走,便沒人可以阻止得了我。」水珂堅定地說。

她強忍着心中的不舍,強忍着想要好好痛哭一場的衝動,鼓起勇氣退了一步,再繞過他的身邊,往房門口走去。

她將離別時的不舍情緒掩飾得很好,伸手拉開房門。

「咻!」地一聲,寶劍自胤禛手中射出,無情的劍身從她衣裳掠過,銳利地削掉了一片衣袖,尖劍瞬間直直刺入門板中,讓已經敞開的木門重新關回去。

水珂沒有動。

「我猜想你可能還沒弄懂一件事。」他冷漠卻霸道依舊的聲音自她身後傳來,「這裏不是你想來就可以來,說走就可以走的地方。」

水珂閃動着驚慌的美眸,小小身子動也不動地佇在原地。

在她知道他的身分,甚至早就應該從他那不可一世且充滿皇子的威風氣息中了解為何每一個人都畏懼於他時,她就知道自己很難走得出這扇門了,只是,她仍然決定與他抗衡到底。

因為她一直都沒有逆來順受的軟弱性格。

「或許!不過我也希望你弄明白一件事,你得到我的身體,並不表示你已經贏得了我的心。」她仍嘴硬著,只因不願被他吃定,不願被他發現她心裏深愛着他的小秘密。

胤禛走近水珂,扳過她的身子,粗蠻地用手掐起她的小下巴,強逼她溢滿淚水的美眸迎視她盛怒的墨眸。

然後,他緩緩地眯起一雙美得驚人、充滿魔魅的狹長細眸,瞳孔里散發出一抹炯炯有神的光芒,手上抓握她下巴的力氣加大。

「只要我願意,我就可以命令你愛上我,並用我的身分責罰一個不遵循傳統的女人。」

「那是不可能的事,你可以逼我做任何事,卻無法逼我去愛你。」水珂神情倔強地道。

她賭氣是應該的,誰教他蠻橫不講道理,她一定要消滅掉他不可一世的狂妄!

胤禛黑如深潭的雙眸中盛滿憤怒與挫敗,迫使他嚴厲地道:「不知好歹!你該受罰!」

他不自覺地加重大手的力量,把她白嫩的下顎捏出一片紅印。

水珂挫敗得想哭,疼得瑟縮起秀肩,「放開我,你弄疼我了……」

見她下巴殷紅一片,胤禛的心抽了一下,憐惜感頓時湧上心頭。

他驚愕地鬆開手,一把推開她。

也許是力道使得太猛,也或許是水珂盈弱的身子骨尚未痊癒,反正,她就是昏倒了。

「水珂!」胤禛高大挺拔的身子猛地飛身一撲,大手一伸,迅速接住她緩緩滑落下地的軟弱身子。「來人!來人!」

房門霍地被守在門外的侍衛撞開,卡在門上的劍身直接穿過門板,把一窩蜂衝進寢宮裏的侍衛們嚇了一大跳。

「快傳太醫!」胤禛把水珂抱上床炕。

侍衛雙眉糾緊,「小的適才見他被貝子爺怒氣沖沖地帶走了。」

「什麼?!」胤禛怒瞪着侍衛。

弌隱執意和他作對了是吧?竟敢帶走他的太醫!

侍衛們瑟瑟發抖著,「小的立即去把他們給追回來……」

「滾!」胤禛怒極了,一手掃掉擺在床邊的五彩龍鳳花瓶。

「四爺請息怒!」眾侍衛嚇得雙膝一滑,跪在地上。

「滾!」胤禛大吼。

「遵命!」侍衛們匆忙離去。

胤禛跌坐在床炕上,黑眸一轉,投在水珂蒼白的小臉上。

他緩緩地把手伸向她,不知為何,他竟抑止不住狂顫的雙手,好不容易才抓住她的秀肩,卻是無比溫柔地將她纖細的身子擁入懷裏。

一股波濤洶湧的憐意一下子就淹沒了胤禛,使那雙原本看來銳利如劍的黑眸在瞬間被柔情取代了,眼底醞釀了數不盡的心疼與不舍。

為什麼她會帶給他這麼大的佔有慾與憐惜?

他愛憐地用嘴唇摩挲她的粉腮,像是怕弄疼了她,小心翼翼著,「是我不好,水珂,我明知道你剛醒來,身子還很虛弱,還把你弄疼……不過,你若乖巧服從,我又怎會對你做出這種蠻橫不講理的莽夫行為?水珂,投降了吧!別再惹我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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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爺的替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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