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路上,她微笑着啟口,「相公,謝謝你今天帶我回家,我爹娘他們很高興。」

抬手輕撫她的髮絲,寒見塵語氣里流露出一抹歉意,「這件事是我疏忽了。以後你若想見你爹娘,可以隨時回去看他們,若我有空也會陪你過來。」一開始是他錯待了她,但她卻從未因此責怪過他,怪不得連大娘那樣的人都一再稱讚她,他該對她更好更好,不再令她受委屈。

「好。」他的話令丁挽秋眸里漾開一抹掩不住的喜悅。

自從她領着他去了一趟臨澤縣,找到了那片漆樹林后,她就能清楚的感受到他對她的態度有所改變。

她不想去細究這樣的改變,背後究竟是什麼原因,只希望這種情形能繼續維持下去。

這陣子只要有空,寒見塵就會親自教她各種漆器的製法。

此刻,作坊里,他正拿着細長的藤條示範如何編織胎體。

她手上也拿了一根藤條跟着他做,手上的細藤隨着他的動作穿過來繞過去,可卻沒能像他一樣那麼順利做成形狀。

「啊,慢點、慢點,剛才那裏是怎麼繞的?我沒看清楚。」

「是這樣編的,你看好了。」他握着她的手,很有耐性的帶領着她又做一次,「這樣看懂了嗎?」

「明白了。」她含笑點頭。

他立刻將剛才領着她做的那些拆掉。

「啊,相公,你怎麼把它拆了?」她低叫。

「你不是明白了嗎,自個兒做做看。」

抬眸望向他,丁挽秋笑道,「相公是個嚴師呢。」

他正色的道︰「你既然想學,就要認真學,這樣才能學會。」

「是,相公教訓的沒錯,我不敢再偷懶了。」她立刻乖乖認錯。

「我不是在教訓你。」怕她心裏對他有壞印象,他趕緊澄清。

她噗哧一笑,「我明白相公是為了我好。」

「少爺。」看見他們夫妻倆有說有笑,剛進門的孟廣仁委實不想出聲打擾他們,無奈事情緊急,他不得不出聲。

「什麼事?」寒見塵看向他。

孟廣仁走過去附耳低聲說了幾句話,聽畢,寒見塵眉心微蹙,吩咐道︰「你先出去等我,我馬上就過去。」

「是。」

孟廣仁應聲離開后,寒見塵抬起妻子的臉,在她唇瓣印下一吻,「挽秋,剩下的我改日再教你,我還有事,讓馬車送你回去吧。」

她微笑頷首,「好,相公有事就去忙吧,我收拾一下就回去。」

目送他離開后,她收拾好東西,坐馬車回到寒府。

剛下馬車,便遇見正要外出的姚含青。

「姐姐。」丁挽秋臉上帶着抹溫笑出聲喚道。

看見她笑吟吟的臉龐,再想起自個兒這陣子有多黯然神傷,姚含青心裏更是刺痛,不由得沒好臉色。

「丁挽秋,我絕不會輸給你的,你別得意,我們走着瞧!」她惱怒的說。這段日子她用盡了方法想打動見塵哥的心,但不論她怎麼討好他都沒有用。

前幾日,他甚至還殘忍的對她說——

「含青,你知道我為何會改變心意答應幫你大哥對付納蘭瑞麟嗎?那是因為李承祖勾結了作坊里的一名管事傷到了挽秋,這讓我無法再容忍李承祖,因此決定將李記作坊連根拔除,所以才會幫你大哥。」

他答應幫大哥竟是為了丁挽秋!當時聽聞這些話,她彷彿被他狠狠打了一巴掌,不止難堪,心更痛。

丁挽秋不明白她如此強烈的怒氣是由何而來,上回見到她,她說話雖直接,卻沒有如此強的敵意,不由得柔聲問道︰「姐姐為何這麼說?」

「你別假惺惺了,明知故問!」見她明明贏得了見塵哥的心,還裝出一臉無辜的模樣,讓姚含青怒氣更盛,忍不住口不擇言的脫口吼道︰「我告訴你,你也別高興太早,我肚子裏已經有見塵哥的孩子了。」

「姐姐的肚子裏有了相公的孩子?」丁挽秋神色一震。

瞅見她臉上那刺眼的笑容在聽見自己的話后瞬間斂去,在寒見塵那兒受的傷彷彿稍稍得到了補償,姚含青有種報了仇的快感,她仰起下顎傲然的答道︰「沒錯。」

「那……恭喜姐姐了。」壓抑住心頭的震愕,丁挽秋強擠出一抹笑。

謊已撒下,姚含青索性把它說得更加誇大,「就因為我有了身孕,所以這陣子見塵哥哥才會去你那兒住的,他怕不小心會傷了我,所以我還沒輸給你,知道嗎!」她很清楚只要丁挽秋向寒見塵求證,這個謊言很快就會被拆穿,但這無所謂,她也沒打算騙她太久,只要此刻能讓她臉上的笑容消失就夠了。

然而撂下話后,看見丁挽秋臉上連強顏歡笑也撐不住,本性率真的姚含青有一瞬間不忍心的想收回剛才的話,告訴她那些都是騙她的。

可一想到自己愛慕了這麼多年的見塵哥,此刻心裏只有丁挽秋,胸口一痛,她硬著心腸扭頭離開。

目送姚含青離去后,丁挽秋不知不覺走到了後院,看見高牆邊用竹籬搭起來的豬舍,她打開門走進去,已經又肥了一大圈的小豬跑到她腳邊,親密的用豬鼻子蹭着她。

她蹲下身,摸着它的頭,喃喃開口,「小恭,姐姐說她懷孕了。」

「齁齁齁齁。」小豬似是在回答她。

她抿著唇,語氣幽幽的再說︰「這是好事,我應該替她高興才對,可是我為何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呢?」

豬仔用鼻子拱了拱她,似是想安慰她。

她接着低聲再說︰「她說相公是因為她懷孕了,所以才會搬回寢院……這一點我不相信。」她感覺得出來相公對她的好是發自真心的,不可能像姚含青說的那樣,只是因為她懷孕了,所以才……

「小恭,我現在才明白我也不是什麼心胸寬大之人,即使不相信,聽見這種事,我竟然還是忍不住感到生氣。」她明明性子淡泊,但只要一牽扯到他,她就無法再維持往日那種什麼事都能一笑置之的淡然,她無法再像以前那樣豁達,因為他在她心裏生了根,牽動着她所有的心思。

「小恭,你是不是也認為我應該要開心的恭喜姐姐才對?畢竟再怎麼說也是相公的孩子。」

豬仔用那雙圓圓黑亮的眼楮骨碌碌的看着她,抬起肥短的腿撓了撓她。

她被它撓得發癢,忍不住淡淡笑了,只是笑容里隱隱滲了絲苦澀。

「小恭,你是在安慰我嗎?你放心,我只是一時心頭悶,所以才來找你發發牢騷,我沒事了,我去廚房那兒拿些吃食給你。」她起身走到不遠處的廚房,拿來了一些剩菜。

看着豬仔歡快的吃着,丁挽秋關好木門離開,慢慢走回寢院。

柔雅的臉上少了絲淡然,多了抹憂愁。

在情愛面前,她到底只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女子,無法發自真心的為姚含青懷孕之事給予祝福,連不在意她都做不到。

這一晚,她一直在等寒見塵回來,然而一直等到清晨,他都沒有回來寢院。

丁挽秋一夜未眠,索性起身,見外面晨曦初露,她推開房門出去走走。

小恭的豬舍就建在寒府後院的高牆邊,由於天氣漸漸炎熱,豬仔沒有睡在裏面那間能遮風避雨的茅屋,而是睡在外面,它睡得正酣,不知是不是作夢,它的豬嘴動了動。

突然間,天上有什麼掉下來砸到小恭的腦袋,驚醒了它,它肥碩的身子警戒的翻身站起,空氣中隱隱傳來的血腥味令它的豬鼻子動了動。

下一瞬,高牆上跳下了兩名黑衣人,其中一名男子似是受了重傷,狼狽的摔落在地,另一名女子的情況雖然沒有摔倒,但也是踉蹌幾步才穩住身子。

男子摔落時懷裏的一樣東西滾了出來,那白白圓圓的東西,有拇指般大小,一路滾到了豬仔前方,它以豬鼻子嗅了嗅,然後肚子餓的它一口將它吃下。

「啊!」趴在地上的男子看見它吞吃了那樣東西,不禁發出一聲慘叫。

「柯叔,你在叫什麼,傷口很痛嗎?」姚含青連忙走過來,伸手扶起他,沒看見豬兒吞下白色蠟丸那一幕。

「那、那、那隻豬把、把蠟丸給吃下去了!」柯叔結巴的邊說邊指着眼前肥碩的豬。那是他們冒着性命危險,拚死帶回來的密信蠟丸啊!

「什麼,它怎麼會把蠟丸給吃了?」姚含青驚問。

「方才我摔下來時,蠟丸不小心從我懷裏滾出去。」

聞言,姚含青臉色鐵青的瞪向豬兒,威嚇的道︰「你快點把蠟丸給我吐出來!」她走過去作勢要掰開它的嘴。

見她氣勢洶洶,豬仔本能的趕緊跑開,一時之間只見姚含青氣急敗壞的追着豬仔吼道︰「那東西很重要,你這隻豬還不快把東西給我吐出來!」

小恭雖然身軀肥碩,卻意外的十分靈活,姚含青追了片刻仍無法抓住它,她惱恨的撂下狠話——

「你再跑我就宰了你!」

豬仔似是聽懂了她的威脅,肥短的四肢慢了下來,姚含青一把撲上去抓住了它,情急的掰開它的嘴,想挖出被它吞進去的蠟丸。

那蠟丸里藏着一封密信,上面寫着納蘭瑞麟罪證的藏放地點,昨日大哥派進納蘭瑞麟府里的探子終於找到了納蘭瑞麟的罪證,但他來不及送出,納蘭瑞麟便發覺府里有探子所以展開清查,他因此將那些罪證先暗藏在納蘭瑞麟府里一個隱秘的地點,寫下藏放之處,用蠟密封了起來,準備送出來。

可那探子最後仍不幸行蹤暴露,來不及出來便被殺了,但他在死前將蠟丸交給寒見塵派進納蘭瑞麟府里的人,這人正是柯叔,由他冒險帶了出來。

豬兒被她粗暴的撐開嘴,痛得齁齁齁的嚎叫着。

見挖了半晌都挖不出東西來,姚含青急得跳腳大喊,「你這隻豬快點把東西給我吐出來!」

就在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喝斥,「含青,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跟豬玩?我不是讓你回房換身衣裳,立刻將密信送去給你大哥嗎?」

看見同樣穿着一身黑衣的寒見塵回來了,姚含青着急的解釋,「我哪是在跟豬玩,是那蠟丸在柯叔跌下來時不小心滾了出來,竟然就被這豬給吃了,怎麼都挖不出來。」

瞥了眼那隻闖下大禍的豬,寒見塵果斷的下了命令,「沒時間了,你快殺了它,劃開它的肚子把蠟丸拿出來帶去給你大哥。方才我和廣仁雖然分頭替你們引開了那些人的追蹤,但納蘭瑞麟恐怕不久后就會追查到寒府。」

為了湮滅證據,納蘭瑞麟一定會想盡辦法追回蠟丸里的密信,甚至不惜殺人滅口,若是無法將蠟丸里的密信送達姚崇浩手上,這一切將前功盡棄,更會平白連累眾人。

「要殺了它?」姚含青愣了愣,她雖然會武功,但她可從來沒有殺過任何人,更不曾宰過豬,看着眼前驚懼得躲到角落裏的豬仔,她不禁躊躇。

就在這時,閑步來到豬舍的丁挽秋,看見豬舍里多了幾人,其中一個還是她等了一夜的丈夫,不禁詫異的出聲,「相公,一大早的,你們在小恭的豬舍里做什麼?」

一夜未歸的寒見塵竟與姚含青出現在這裏,且兩人身上都穿着一身黑衣,他們是去做了什麼事?

瞅見她,姚含青臉上立刻一變,「我的東西被這隻豬吞了下去,丁挽秋,這豬不是你養的嗎?你快想辦法讓它吐出來!」她不想親手殺這好像有靈性的豬,最好能有別的方法可以把蠟丸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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誤嫁宅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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