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三年後。

春日的乍后,風和日麗。一輛銀白色跑車瀟灑的穿越在川流不息的公路上。白天朗看看時間,又加快了速度。紅燈,他停了下來,趁著空隙撥了個電話。

「喂,怎麼樣了?」他就著電話,帶着笑意問。

電話那頭是一個女孩委屈的聲音,「你幹麼笑我?」

「笑你?」他挑挑濃黑的劍眉,「好好開車卻撞在安全島上,還把自己給擦傷,有多少人會這麼遲鈍?」他忍俊不禁。

「白大哥,」女孩不樂意的聲音傳來,「你不要來啦,我可不想見到你這落井下石的人。」

「那怎麼行?我們簡簡可是事務所的女神,我不去接你會犯眾怒的!」白天朗表情明朗,酒窩也帶着陽光。「好了,我要開車了,你就在醫院等著,我過去接你,不許亂跑,聽到沒,乖!」他快速收線,啟動車子,口氣儼然一個慈父。

永健醫院地處市郊,內建花園漂亮得像個公園,可能以此來調節病人的情緒吧。

他停了車子,直走向二樓的護理站。簡簡那丫頭說她在這裏。

果然,他剛走到門口,就看到垂頭喪氣坐在那裏,額角貼著OK綳,一隻手纏着繃帶的簡潔。

「哇,看起來還挺嚴重的嘛。」他黑亮的眼一瞪,故意做出驚訝的表情。

簡潔一下子跳起來,不顧自己受傷的手,掄起拳頭就想向他打過去。秀氣的臉上微微的紅,明顯被他氣到了。

「哎,女孩子家溫柔一點啊,你老是那麼粗魯,難怪連開個車都會去撞安全島。」白天朗輕易的躲過去。

她撇撇嘴。「你怎麼這麼沒同情心?見我受傷你很樂是不是?小心我告訴伯父、伯母真相,讓你吃不完兜著走,這幾年我是怎麼幫你的?忘恩負義的人可不會有好報!」

「好,好,我錯了,我錯了,白大哥這就將功補過。說吧,你要怎麼樣?是要我抱着你出去,還是背着你出去?」他一臉誇張,語氣里透著寵溺。

簡潔噗哧笑了,明亮的眼看着他,搖了搖頭。「我自己走吧,你幫我拿葯哦!」

他微笑着接過。「醫生說過幾天回來複診?」

「一個禮拜。」

「啊!」他聽聞,叫了一聲。

「怎麼了?」簡潔不解。

「你這一個禮拜都要這樣垂著胳膊嗎?」

「是啊。」她有點奇怪他幹麼這樣大驚小怪的。

白天朗看她一眼。「這下洗澡怎麼辦?誰來幫你?」

簡潔瞬間紅了臉。「你管不著。」

「怎麼管不著?早叫你找個男朋友了,如果有男朋友的話,現在就可以拿來用了。」

「拿來用?」她白了他一眼。哪有人這樣說的,就好像……工具一樣。

「要不要白大哥馬上幫你物色一個呀?」白天朗忽然挨過來,笑得神秘。

「不要不要!」她連忙搖頭。

他一臉無奈。「你這丫頭,眼睛到底長得多高?每次一說幫你介紹男友就這副表情,再這樣下去,遲早有一天我爸媽會逼我跟你結婚!」

「你放心,就算你肯娶,我還不肯嫁呢!」她吐吐舌頭,斜睨他。

這下可傷了白天朗的自尊。「怎麼?我很差嗎?你簡小姐心比天高喔。」

簡潔微微一笑。「反正不是你這型的!又粗魯、又沒神經,誰喜歡你誰倒霉,被你傷了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一聽這話,他倏地垮下臉,半響才訕訕的問了一句,「我不會真的這麼差吧?」

簡潔調皮的笑笑,不理他,逕自走在前面。

白天朗像個護花使者跟在她身後,眼睛卻偷瞪了她幾眼。唉,誰叫他有把柄在這丫頭手上呢?

雖然她嘴巴不饒人,不過性格還算可愛,將來若是交了男友,哈哈,不管是誰,肯定夠那小子受的!想到這裏,他不禁展唇微笑。

「你一個人傻笑什麼?」簡潔正好這時候回頭。

他聳聳肩,很故意的說:「在想你非常可愛。」兩頰的酒窩親切而陽光。

簡潔朝他笑笑,忽然伸出沒受傷的手臂,環上他的胳膊。

他怔了一下。「你幹麼?」突然這麼親密,莫非又要使壞?

她笑得古怪。「傷殘人士,需要扶助。」

兩人說說笑笑的往停車場走。「話說回來,這些年你都沒看上我,難道在你心裏我真是你剛才說的那樣差?」

簡潔回頭看他一眼。「不想再刺激你,所以……我保持沉默。」她唇角微揚,一副壞壞的笑。

聞言,正想抬手給她一記爆栗,忽然一道身影掠進他眼帘,使他的動作凝滯在那裏。

那身影是太熟悉?還是太陌生?使他在乍見之下竟覺如在夢中……

「你怎麼了?」簡潔見他忽然沒了聲響,獃獃的站在那裏,不知道在看什麼。

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離他們很遠的地方,一個男人走在醫院的林蔭道上。

太遠了,以至於只能看到那人寬大的白襯衫隨風飄蕩,微鬈的頭髮似乎很長,修長挺拔的背影遠遠看來似乎有些清寂和蕭瑟。

「背影很帥,看夠了沒有?」她回頭看白天朗,見他還是直愣愣的瞪着前方,就用沒受傷的手狠拍了他一下。

「雖然你有那種癖好,但不要看到帥哥都緊盯着不放!」她故意皺着眉逗他。

白天朗這才怔怔的回神。一定是看錯了,記憶里那人從不留長發,雖然也有些微微的鬈,那微鬈的發穿過指間的感覺很柔軟,恍如昨日……

他用力搖搖頭,這才清醒似的看向女孩。「你剛才說什麼?」

「唉,你還真是……方才你靈魂出竅那一刻,是不是又看到你中意的那型了?」她這些年在他身邊,已經好幾次見他如此,忽然瞪着某個陌生人發獃。

「只是覺得……」他神情迷茫,不由自主的再度看向那個地方,林蔭如故,什麼也沒有,就好像那一瞬只是幻覺。

「那是個帥哥,雖然只有看到背影,不過以我的眼光,絕對不錯!如果喜歡就去追吧!」簡潔用力一眨眼,很豪氣的拍上他的背。

「簡簡,不要胡說。」白天朗微微皺眉,「我只是以為看到了熟人。」

她輕輕一嘆。「白大哥,究竟要怎樣才是你喜歡的人?我忽然覺得蘇羽很可憐。」

「這又關蘇羽什麼事?」白天朗挑眉。

「別以為我不知道,蘇羽喜歡你很久了。」

「別胡說,人家蘇律師可是正常男人。」

「哈,你在說自己不正常嘍?喜歡男人的男人就不正常?你這不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

「白大哥,」簡潔忽然拉住他的手,「不管伯父、伯母贊不贊成,我還是希望你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

「簡潔……」

「你的心裏有一個人吧,所以這些年,不論女人還是男人,你一不個交往的人都沒有。」

「你連這也能看得出來?」

她笑了笑。「說真的,剛知道白大哥喜歡男人的時候我真嚇了一大跳!」

「只是嚇了一跳?沒有傷心?」

「少來啦,我早就說過,你不是我喜歡的那型!」她聰慧的眼眨了眨,「所以你不喜歡我還省了我的麻煩,這幾年我們倆也算合作得不錯,至少把雙方父母都矇騙過去了。」

白天朗連聲嘆氣。「是,是。」

「你好像很無奈?」她白他一眼。

「我只是在想,將來誰娶到你這樣古靈精怪的丫頭,肯定夠他受的!」這次他老實大方的坦白想法。

「我呢,正好奇你喜歡的人究竟是什麼模樣,真想看看那天。」

「哪天?」白天朗不解。

簡潔笑得像只小狐狸。「你被套牢的那天!」

◆◇◆

白天朗送簡潔回家,拜託一個阿姨照顧她以後才離開。

其實時間還很早,但他不想回事務所。工作很忙,也沒有時間空閑,但他絲毫也動不起來……

開着車,他發出自己也沒察覺的嘆息。是為了早上看到的那個身影嗎?

你的心裏有一個人吧。簡潔的話又忽然響在他腦海里。

是嗎?他心裏有一個人?他自己也不能確定。當年的分離太快了,他甚至來不及分辨,就已經失去了那人。

他甚至有一種感覺,澤昀似乎預知了兩人的分離。在他的記憶里,分手那時的澤昀太平靜、太鎮定了,彷彿排戲熟練之後那樣的從容,分手時的情景讓他現在想來,都是深深的迷惑。

三年的感情,居然那樣平靜的結束,他們之間到底有沒有真情?有沒有不舍?

澤昀入獄后,他懷着不明的情緒暫時休假,回到了父母身邊。卻在父母的遊說下辭去原本檢察官的工作,開起了律師事務所。

想起自己那時的心情,他還是很莫名,難以說清為什麼自己會辭去理想的檢察官工作?只覺得那人入獄后,一切好像都不一樣了,他心底有一股強烈的渴望想換一種環境和生活方式,於是才會同意父母的決定,自己開了事務所。

那段日子,簡潔這個女孩就像突然冒出似的,出現在他的生活中。

她是父親好友的女兒,大學主修的也是法律,拿到碩士學位之後,就被長輩安排到自己的事務所,待在他身邊。

其實,他知道兩家父母的意思,早把兩人看成一對,就等着他們結婚。

對簡潔,他有一種莫名的好感,這好感也許來自於兩人之間那份特殊的默契,從他倆第一次見面的那刻起,就知道對方都不是自己要的那杯水,所以這些年來雖然時刻在一起,但更像親密的朋友、兄妹,而不是情人。

他們默契十足,甚至藉由對方安撫了自己的父母,作為逼婚的擋箭牌,三年多也就這樣過來了。

事務所的業務蒸蒸日上,也招攬了不少業界精英,聲望更在不斷的提升。

三年裏,他也嘗試着談過幾段戀情。

最初與女孩交往,讓他認識到過去的那三年,澤昀對他的最大影響,或許是把他從一個異性戀者變成了同性戀者,他發覺自己已經對女人完全沒有感覺。然後,在他沮喪的結束與女孩的戀情之後,感情空白期的他也曾交往男朋友,然而,又幾次無疾而終的感情,終於讓他徹底失望。

目前的自己,也許還不需要感情。是的,他發現無論是誰,他似乎都無法真正從心底湧起那種佔有的渴望,一種深切的渴望——也許發自愛,也許發自情。

在有了這種認知之後,他就暫時放棄感情,而將全副心思投到工作,時至今日,他已經是鼎鼎有名的白天朗律師,從庭上交戰的紀錄看來,他幾乎是完美的。在這行越深,他才越來越能理解澤昀當時的心態。

人們所謂的無良,也許只是澤昀對於職業的某種認知和追求。正如每個人所認定的目標和座右銘,或許在他的觀念里,站在委託人的立場幫委託人打贏官司就是一切,而那些道德倫常,則成了別人質疑、責問他的武器。

當律師三年多來,他也有許多的無奈和被誤解,每當這時候,他不是氣餒,而是更深刻的體會到那人當初的心情。

他自己也很訝異為什麼在過了那麼久之後,還是時時想起那人。

心裏有很多的疑問,他都理不清楚,也許答案的鑰匙在澤昀手上。

可他卻再也找不到他。

之前,那人刑滿釋放的日子,他曾打算去見他,然而卻因為突發的緊急事情而耽擱了。

之後,他徹底沒了那人的消息,不知道他在哪裏、在做什麼,什麼都不知道。

委託私家偵探查也毫無所獲,他就如煙霧,忽然消散在空氣一般,再無一點一滴的訊息。

他這才發現,兩人真的斷得一乾二淨了。

但心裏,總有一個空空的角落,似乎用什麼也填不滿。

與澤昀的感情,還是慾望來得多些吧,只有面對他時,自己才會渴望佔有,而那人身上獨特的淡淡香味,如今想來,竟還能令他心底拂過隱隱的慾望,真是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是愛情嗎?他不知道,沒有體驗過愛情的他,無法把對澤昀的感情稱為愛情。只是知道,無論如何,他對自己是一個特殊的存在。

「現在想這些,還有什麼用?」想得煩亂,他爬亂了頭髮,從深陷的沙發上站起身,走到酒櫃旁給自己倒了一杯伏特加,甚至沒加冰,就仰頭喝了一口。

火辣的酒味一下衝到喉嚨,刺激感讓他的精神微微一振,這才有些清醒的感覺。

打開落地窗,火紅的夕陽灑進來,四周被暈染成一片紅色,他張開雙手,仰天伸個懶腰,任由黃昏的風吹拂在自己的衣衫與面頰,很舒爽的感覺。

半晌才睜開眼,從陽台回到卧室,酒杯隨意擱在茶几上,順手拿起盤裏的一枚巧克力塞進嘴裏。

微苦微澀的感覺,伴隨着融化的甜膩瞬間填滿了口腔。他微微皺眉,發覺自己還是不喜歡這股味道,可細細品味卻發現,在又甜又膩里,忽然嘗到了一絲奶香與一絲誘惑,他微怔,好像是第一次嘗出這股味道。

原來這就是巧克力的魅力,那人吃在口中也是這樣的感覺?所以他才喜歡……

他趕忙阻斷了自己的胡思亂想,起身去廚房。該給自己弄點晚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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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潔的黑心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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