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開往江漓家的車今天已經沒了,明后兩天的票在下午五點就已經賣完了,現在要買只能買到大後天的票。王燁終於放了一點心。兩個人在售票大廳來回走了幾遍,沒看到他,想着應該是不在這了,於是又到旁邊的汽車站找。

長途汽車站人少得多,沒見到他,再打聽,到那當天的最後一班車也開走了。預售的票是明天開始的。因為沒看到人,所以就算是他買了明天的票恐怕也沒在這等了。於是又給姐姐打了電話,他還是沒回去。

王燁真的開始急了。姐姐說,他早就跟以前的朋友斷了來往,所以是沒有朋友家可去的。

沿途回去找,走售票窗口的路線。

走到半路,沈煙輕忽然說:「把你家的鑰匙給我,我回去等。」

王燁看他,他又說:「萬一他回你那了呢?人的心理是很難預測的。萬一他還有什麼要還給你,或者要跟你說什麼,再或者愛你愛到後悔了不打算走了,再再或者決定在臨走前一定要啐你口唾沫才甘心,再再再或者……」

王燁刷地靠路邊停下:「下車。」

沈煙輕微笑,打開車門:「你能找到他,我有預感。到時我就成了兩千五百瓦探照燈了,還不如趕緊回去收拾我的東西明天火速離場。你們甜蜜的時候就不用太掛着我了,fans對明星的愛我很了解的。常被人當偶像呢,我都習慣了。」

王燁不耐煩地瞥他。他用兩隻手掌擺出兩個平面:「平行的愛是吧?呵呵。讓江漓徹底點放寬心吧。」

***

姐姐家方圓十公里一共有三個火車站預定售票窗口。每到一個,王燁就下車在周圍仔仔細細地看,連旁邊的便利店裏外都沒放過。

當他找到江漓的時候,才發現那其實是離他表姨家最近的一個售票處。

他抱着腿坐在旁邊銀行的台階陰影里,旁邊靠着個不算大的行李箱。

在看到他的剎那,王燁的心跳幾乎都快停了。他那麼安靜地坐在那裏,蜷成一團,以一種嬰兒在母體中最安全的姿態。下巴放在團抱的膝蓋上,直視前方,不知坐了多久。

王燁慢慢地走過去,蹲下來看他。他也看着他,很平靜,一點也不覺得他會出現在自己面前有多奇怪。也沒說話。王燁看着他的眼睛,確實沒有哭過的痕迹。

「為什麼坐在這裏?」他也跟着在他身邊坐下來。

江漓指指自己對面馬路的售票處,說:「我來晚了。就在這裏等明天開門,還可以在這裏取錢。」他又指指上面的銀行。

「為什麼不回家?」王燁又問,用着連自己也沒察覺的誘哄的語調,像在對一個孩子。

江漓轉頭看他,眼神澄澈,表情認真:「我就是要回家才來買票的。」

「我是說你表姨家。還有,」他頓了頓,「我家。」

江漓搖搖頭,用更加認真的口氣說:「我有自己的家,我要回去了。」

「你不怕你爸打你了嗎?」

像是被一下問住了,他偏過頭,費勁地想了想,才又轉回來,有些迷茫地說:「他打過了呀。你看我的手指都被打斷過了。」說着委屈地把手伸給他看。

王燁的心酸酸的,伸手想摸摸他的臉,他把頭一偏,躲開了。王燁嘆了口氣:「你不是說他說過,如果你再進家門就打斷你的腿?」

他像是被提醒了,恍然回過頭:「對呀。那一定很痛。」可是又想了一下,露出了哀傷的神態,「可是那又有什麼辦法呢?我爸要打我,就是打死我都是應該的。我確實沒聽他的話,他說男人跟男人在一起是不會有幸福的,我不相信,現在遭報應了。我真應該聽的,我爸說的每一句話都應驗了,他說得都對。以前是我錯了,對不起他,我們家就只剩我們倆了,我卻還把他扔下自己跑出來。現在回去還來得及,打斷了腿又有什麼關係,至少那裏是我自己的家,只要我爸不趕我了,我就不用再擔心明天該去哪睡了,我能在自己的床上睡得踏踏實實的,我……」

王燁終於忍不住,把一直說個不停的他拉進懷裏,輕輕地說:「別走。」

「不走幹嗎?」被壓到了他胸口,還在嘀嘀咕咕,「這裏沒有人要我。我回家至少還能陪在我爸身邊,我們家就剩我們倆了……」

「我要你。你別走。」

「你?你怎麼會要我?你什麼都會,什麼都不缺,你也不喜歡我,你喜歡別人,你喜歡那個人很多年了,那個人……又這麼好……」

「我喜歡你。」

「你不用哄我,呵呵,我都問過了,你喜歡他喜歡得不得了。那次是他生病吧?你在那邊氣急敗壞地要他吃藥,我都聽到了。呵呵。你還、還說我們的事都是自己的事,誰也別……」

王燁低頭吻住了那張一開口就停不下來的嘴。

柔軟的舌頭帶着炙熱的氣息衝進來,彷彿被一團熱烈燃燒的火焰包圍着,揮不散的灼燙,揮不散的挽留。

鬆開他時,他的眼睛一時間迷濛得看不清楚,使勁眨了兩下才慢慢沒了重影。整個人有點發傻,王燁禁不住無奈地笑:「阿漓,你醉得真厲害。」

「我沒醉!」他一下推開他想站起來證明,可是在他懷裏晃了兩下,就是站不起來,王燁的手臂只是支撐着他,其實並沒有束縛,他甩甩頭,「我沒醉。只是走不動了而已……」

所以他只能走到這裏就再也走不遠了。

王燁把自己的額頭貼着他的額頭,果然和預想中的一樣滾燙。他喝醉的時候不僅說話吐字清晰,而且臉色也絲毫不變,如果不是聞到那濃烈的酒氣,根本想不到他沾了酒。

他再說一次:「你醉了,還很厲害。」

江漓皺起了眉,扭開頭,顯然不想他爭辯這個問題了。

「我們回家好不好?」王燁放輕了聲音哄。

「我要在這裏等那邊開門買車票!我還要取錢!……要都取出來!我要給我爸的!我還要……」

「好——我明天陪你來取好嗎?今天我們先回家啊。」

「回家?你買到車票了?」

「……回我家。」

「我有自己的家,幹嘛要回你家?不去。」他搖頭,又覺得頭有點暈,趕緊停下來。

「你一直都住我家,沒事回你家幹嘛?」

「……我一直住在姐姐家。」江漓懷疑地瞪着他,「什麼住你家?你說你家小,兩個人住擠……可是沈煙輕還不是在你那住了這麼久……你不要以為我腦子不清楚,我現在很清醒!我沒醉!」

「好好好,那你可以今天開始搬過來。你看,正好行李也在。」

「我——不——去。」他驕傲地揚起頭,很不屑地說,「我要回自己的家了。我自己的家!我們那風景可好了!」那表情就是說,你家沒有。

「……」王燁幾乎要咬牙切齒了。媽的!這輩子耐心沒這麼好過。「那哪天我陪你一起回去。」

「你去幹嘛?你又不是我家的親戚。」

王燁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下去了。「江漓!你他媽給我閉嘴,跟我回去!」

江漓搖搖晃晃地從他懷裏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用藐視的眼神瞪了他一眼,推開他,挨着自己的行李箱坐下,牢牢地抱着它,打定主意不再理他。

「阿漓!」

不理。

王燁轉過去,對着他。「好,那我陪你等。」

「不要你陪。」

「那我坐這裏總可以了吧?這又不是你的私人地盤。」

江漓這回站起來了,撐著自己的箱子,晃了兩下,站穩了,四下看了看,確定了方位,拉出箱子的拉杆往外面走。

「你要去哪?」

「你不是要坐這裏嗎?我另外找地方坐。」

王燁無語,只好跟在他後面。

「你跟着我幹嘛?」他拖着箱子,步履有些蹣跚,看樣子就知道走不遠。

「你身上帶那麼多現金,不怕被人搶啊?我的車子在那邊,去車上等好不好?」

「不去。我上了車你就會往你家開了。」

被一眼識破動機,王燁也沒話說,只好又說:「那我幫你拿箱子,這麼重你拖着根本走不了多遠。」

「給你拿我就得跟着你走了,你當我是傻瓜嗎?」

你不傻,你簡直太聰明了!王燁的牙咬得咯吱咯吱響,像在咬誰的骨頭。

江漓拖着重重的箱子走自己的,王燁只好繼續跟着。其實他根本走不了多遠,沒多久,就抱着頭蹲下來了,王燁趕緊過去細看。

「誰讓你喝那麼多?還喝混酒!太能幹了你!知道頭痛了吧?」

「你管得着嗎?我們的事都是自己的事,誰也別干涉誰!」他把當初王燁的話重複了一遍,又挑挑眉,「再說我們現在也什麼關係都沒有了。你管我喝什麼呢!」

「誰說我們什麼關係也沒有了?」王燁的口氣能酸掉一口牙。

江漓呵呵地笑:「當然沒了。我們分手了你忘了?我還傻乎乎地做了好久的夢呢,果然都是白日夢。現在我醒了,不做了。對了,鑰匙我留給姐姐了,你去問她要吧。我們誰也不欠誰的了。」

王燁直想拿塊磚頭拍自己,再把他的嘴封上。可是到最後他也只能惡狠狠地揪着他說:「如果我說還欠呢?」

「還欠什麼?」

「你還沒把我的阿漓還我。」

「……」江漓古怪地瞪着他,覺得他發瘋了,「什麼你的阿漓?我沒有拿過那種東西。」

「你有。快把他交出來,否則我就掐死你!」

江漓皺起眉:「王燁,你也喝多了么?」

王燁也瞪着他,忍着沒笑出來。原來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喝多了。「快!」

「交出來又怎樣?你根本不需要他!幹嗎不把他給我?那樣至少他不會難受得連哭都哭不出來。」

王燁凝視着他,神色漸漸變了,戾氣退去,變得柔和,柔聲說:「你怎麼從來不自己來問我一聲?要還是不要,至少要問過我才算數吧?誰說我不需要他?我的生活里到處都有他,沒他就什麼都沒了。」

江漓慢慢地低下頭:「你只是需要一個保姆罷了……」

「我要你。」

「你要沈先生。」

「我要你。」

「那你對沈先生的愛呢?」

「你為什麼就不問我對你的愛呢?」

江漓一下瞪大了眼睛,抬起頭:「你對我的什麼?」

「我喜歡你,你居然一點感覺都沒有么?」

「什、什麼時候?」

「不知道,也許是這個春節回來以後……也許從開始就有點喜歡你才會跟你在一起……」

「胡說!你明明愛的是沈先生。你為了生他的氣還砸到我的鼻子……」

「你的鼻子我道過歉了。」

江漓沒理他:「……你對他百依百順,還專門下廚做菜給他,我為你做了這麼久的菜,你什麼時候做過給我吃了?」

「今天那桌菜本來就是做給你的。」

「胡說!明明就是給他的送行宴!」

「是給你的和解宴。他吃我做的菜多了,有必要還專門挑這時候做嗎?有必要還專門叫你來看我做菜給他吃嗎?那一桌都是給你的。當然皮蛋除外。」

「……那也就這一次。」

「是兩次。上次你喉嚨發炎的時候,那頓也是我做的。」

「……我最討厭你這樣!明明自己很會做,卻還裝作什麼都不會,讓我傻兮兮地去為你做牛做馬。」

「我說過因為你做菜也好吃,所以我當然就懶了。如果你喜歡,以後我做飯也可以,這有什麼關係。」

「說得好聽,你那麼忙,到最後還不是樣樣都是我來。」

「那總要有個人管家才行啊。我忙那就你管,很正常啊。」

王燁這話說得特自然,江漓的嘴張在那裏,看着他,慢慢臉紅了。王燁也望着他,不說話。

兩個人就這樣互相望着。

半晌,江漓恢複決絕的神情,再轉身。「你家干我屁事!你再去找個願意管的管吧。」

王燁拉住他,笑:「幹嗎學煙輕講話?」

江漓生氣地一回頭:「誰說我學他……唔!」

猛地又被吻住,那股讓人顫慄的氣息衝破濃濃的酒味,充盈著口腔,叫囂著要把他的心也重新填滿。

王燁鬆開他,微微地笑:「以後別喝那麼多,連我都要醉了。」

「滾開!」江漓用力一把推開他,自己卻因為反作用力踉蹌地向後退了好幾步,要靠在行李箱上才沒一屁股坐到地上。王燁站穩了之後趕緊扯住他,免得他自己酒醒了之後想起來丟臉。

「放開我!」他又使勁往後想把手從王燁手裏抽出來。「我要回家!」

「我帶你回去。」王燁要不想讓他甩開,就決沒有這麼好甩。

「我要回我家!不去你家!」醉了的江漓像換了個人,比誰都頑固。而且全力以赴,不知輕重,王燁好幾次都差點沒抓住他。

「阿漓!」

「我去你家幹什麼?那不過是個白日夢而已。我現在清醒了,清醒了總可以了吧?以前都是我纏着你,現在我不纏了,你愛喜歡誰喜歡去,關我什麼事?放手!」

「我就喜歡你了!江漓,我喜歡你!你要我說幾遍你才願意聽進心裏?」

「說謊!」江漓一下退開幾步,那麼氣憤地瞪着他,「你不要想再騙我,你愛的是沈煙輕!不要因為他不愛你就想着拿我做替代,你拿我做替代可以,但是不要騙我說喜歡上了我!你根本不喜歡我,就不要憑白讓我做夢,那樣很無恥,無恥!」

淚,就這麼下來了。

他蹲在地上,臉埋在手臂里無聲地哭泣。那個受傷的模樣,還是個二十歲的大孩子。

王燁走過去,蹲在他面前,伸出手想抱住他,可是一碰到他就被他用力推開,於是再抱,再被推,再抱……直到他沒力氣再推,不得不被他抱在懷裏,邊哭邊說:「我討厭你。」

「我知道。」

「我不想再看到你,你走。」

「……我走了你就不會哭了嗎?」

「……」

「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常常會不自覺地想着你嗎?」

「……」

「那天晚上,在番禺的街上,我抱着你的時候就在想,我不會讓你的手指白斷的。我要讓你爸爸知道你當初選的路不是錯的,男人和男人也可以有幸福。如果你覺得以前我忽視了你的感受,那就從現在起給我這個機會好不好?」

江漓抬起了頭。淚眼迷濛。

「我只會給喜歡的人做飯,這個你可以去問煙輕。」王燁笑笑,掏出手帕給他擦,「年初三的時候你已經吃到了,還不信么?」

江漓看着他,沒說話,只是不自覺地緊緊抓着自己左手的兩根手指。

王燁平靜地注視着他的眼睛,繼續說:「你說過這世上的人這麼多,遇上一個自己喜歡又願意跟自己在一起的人,多不容易。阿漓,我喜歡你,很想跟你在一起,我想每天抱着你入睡,吃你做的早餐,能見到你的面,聽到你的聲音,只要能這樣在你身邊好好地看着你,能親親你抱抱你就滿足了。」

「……你幹嘛老是學我說話?」江漓氣憤地瞪。

王燁含笑地答:「因為,你說的每一句我都記得。想忘也忘不了。還有,那盆花,」江漓的臉色變了,勃然大怒,他趕緊按住他,「我也是被陷害的。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樓少瞳站在小區門口等,見到我就讓我轉交了。他說這是你的生日花,所以一直把它當作是你。現在他終於決定徹底地放開你了,我看他說得很誠懇,而且是要跟你做了結的意思,才接下來的。再說那不是三色堇嗎?我問過人,是其它的意思啊,所以才想那時候拿出來或許你能明白……」

江漓聽到後面也愣了,竟然忘了哭,又茫然地說:「三色堇確實是有『傾慕』的意思,可是那是野生三色堇。」

「我以為都是一樣的。」王燁的表情無辜得誇張。

「怎麼可能一樣?」江漓果然很認真地反駁,嘆著氣,「也確實也是我的生日花,只不過恐怕樓少瞳也不知道這花的意思。」

「所以呢。」

「所以什麼?」

「不如就照我以為那個意思理解好了。反正我也是無心的。」

「……」對着他這種賴皮樣,江漓真的不知要說什麼好了。忽然又想起一件:「那那天他在睡覺,你還偷偷在對他做什麼?」

王燁臉上頓時閃過一陣尷尬:「我要是說我只是看他睡著了想推他起來你信不信?」

江漓果然不信地大叫:「那幹嗎看到我就這麼緊張?」

「怎麼會不緊張?」王燁煩惱地抓抓頭,「你好像早就對我們的關係有懷疑了,卻又被你看到我靠他那麼近。」

江漓不屑地睨他:「那是因為你心裏有鬼。說明你當時心裏是對他有問題。」

「或許吧。」他也不否認,只是想通了的點點頭,「其實我當時確實沒有其他想法,只不過看到他就太習慣這樣了,所以一時還改不過來。」

「那你還說喜歡我?」江漓又有點生氣了。

「不喜歡你我會那麼緊張嗎?我什麼時候這麼在乎別人的眼光過?」

江漓一時語塞,卻又腦子昏昏的想不出話來反駁。

王燁微笑地看了他一陣,忽然又恢復一本正經,清了清喉嚨,認真地說:「江漓,我再問一遍,你要不要跟我回家?不是我家,是回我們的家。」

江漓怔怔地望着他,本來已經停了的眼淚因為他這句話又冒出來了,稀里嘩啦地望着他,嘴唇囁嚅著,半天說不出話來。王燁就看着他的嘴巴無聲地在動,邊看邊跟着着急,這個着急在快要達到頂峰的時候,他終於啞啞地小小聲又很委屈地說了一句:「站不起來了,走不動。」

王燁抿著嘴笑了,用力把他摟進懷裏,緊緊地抱了一會兒,才鬆開,轉過背給他:「上來。」

背着他,一手還拖着他的行李箱,就這麼走在深夜無人的小街上。重疊在一起的影子被路燈拉得長長的,彷彿悲傷的高潮后終於轉入舒緩溫柔的小夜曲。

江漓伏在他的背上,眼淚還像止不住的泉水,把他的領子都打濕了,王燁只是笑:「我還是第一次見你哭,原來你跟我在一起能有這麼多眼淚。」

江漓鼻音濃濃地說:「我爸以前不讓我哭,說老是哭就不像男孩子了,所以我每次想哭就拚命忍,可是還是有忍不住的時候……」

「如果淚水一直往心裏裝,那總有一天會把心壓垮的。我倒寧願你都哭出來,比悶壞了強。你呀,就是太悶着自己了,我看着都怕你哪天把自己悶死。」

江漓把眼淚擦了,還透著水氣的臉貼在他的鬢邊,在他耳邊沙啞地叫:「王燁。」

「嗯?」

「你是不是真的愛上我了?」

「是啊。」

開心地把臉貼在他脖子上,蹭了蹭,忽然又說:「還有。」

「什麼?」

「你知道這世上有多少種花的花香能讓人不知不覺地喪命嗎?」

「不知道。」

「你知道有多少種花能讓人在不知不覺中失去知覺、出現幻覺或是產生神經損傷嗎?」

「……不知道。」忽然覺得背上涼颼颼的。

「呵呵,如果以後你再有讓我哭的時候,我也不會悶在心裏自己一個人難受了,我會讓你永遠氣不着我的。」

「聽起來真可怕。」

「你怕了吧?」

「我怕你再對着我的耳朵吹氣,我們都走不了。」他低頭看了看自己。

江漓好不容易鼓足的氣勢為之一瀉,氣得要勒緊他的脖子:「王燁!」

「我說真的。」他認真地壓重了聲音。「還有你那種聲音,不要對着我耳朵說話,等下出了事又要哭了。」

江漓傻了幾秒鐘,又甩甩頭,忽然用種加倍甜蜜的語調說:「好啊,那我們來吧。」

王燁「嘿嘿」笑了兩聲,努力抬起頭,對着漫天繁星苦笑:「叫你沒事不要喝這麼多。醉成這樣還真少見。」

「我沒醉!」江漓生氣了,直起了身子。

「是是是,你沒醉,你別動了行不行?我背着你還得顧著箱子已經夠辛苦了!」

江漓又一下頹然地倒在他背上,嘟囔著:「王燁,為什麼你都不怕我?我說的都是真的……」

「我知道,能不知不覺弄死人的花嘛,我知道你都懂。可是你不是那種人,有些事你是做不出來的,何必逼自己變得可怕。你要我怕你根本不用這麼麻煩,今晚我就已經被嚇個半死了,你摸摸我的心跳,現在還緩不下來呢……以後別說走就走……至少得把你家的地址留給我……」

「……王燁,我餓了……」

「能不餓嗎?晚飯一點沒吃,就灌了一肚子酒。沒酒精中毒都算你命大!」

「……王燁……我喜歡你……你不要喜歡別人……」

「還有哪個別人?煙輕那邊你就放心好了……」

「……王燁……」

「嗯?……阿漓?」

「……」

他的腦袋從他肩膀上耷拉下來,偏過頭去看,已經睡著了。

***

好不容易回到家,桌上只有沈煙輕留的一張字條,說他東西都收拾好了,今晚行李留在這,自己出去找旅店住,明天再回來。顯然是要把地方讓給他們。

王燁看着懷裏的江漓,苦笑。

而且現在睡得這麼香甜的他說不定明天起來之後就已經什麼都不記得了。

把他放上床,幫他脫了衣服,忽然從他褲子口袋裏滑出來一樣東西掉在被子上,仔細一看,原來是只簇新的翻蓋手機。不屑地拿過來打開看,才發現原來早就沒電了。轉念又想,沒電還貼身帶着幹嗎?心裏頗不是滋味,鼻子裏哼出一聲,正想隨手扔下樓,忽然瞟到江漓睡得爛熟的臉,舉起的手遲疑了一下,最後不甘不願地拉開床頭櫃抽屜丟了進去。

又給他擦乾淨臉,怕他明天起來眼睛腫,還給他眼睛敷上冰袋。喝醉了的江漓一直不安分地翻來覆去,王燁只得一刻不停地守着他,一晚上也沒怎麼睡。到了快天亮的時候才迷迷糊糊睡去。

耳邊隆隆的有坦克開過的聲音,過了一會兒,不得了,那坦克直接從頭上壓過去了……

「唔……」他掙扎著清醒過來,卻發現清醒了之後頭痛得都快要炸裂了,耳邊依舊聽得見耳鳴,「痛死了……」他無意識地模糊呻吟出來。

他一動,王燁就醒了,迷迷糊糊看到他痛苦不堪的樣子。「怎麼了?頭痛?」

「嗯。」

「真是,誰讓你喝那麼多?」王燁從他的脖子底下慢慢地把自己已經麻木掉了的手臂抽出來,揉了揉,坐起身下了床。幸虧他昨晚準備了一些醒酒的葯和茶。

把東西拿回來的時候,江漓已經好一些了,躺在床上茫然地望着天花板,看到他回來,就問:「我怎麼會在這裏?我不是……」

簡直就像是按著劇本走的反應,王燁已經沒力氣為自己的神機妙算拍手叫好了。把他扶起來,邊喂他吃藥邊說:「你不是應該買了票回家了是吧?哼,如果昨天不是我趕得及時,你早被人洗劫一空了!喝得醉醺醺的還敢帶這麼大包行李,還攜帶大量現金蹲在街上等人搶!而且我一出現就死勁抱着我哭着喊著讓我別離開你——」

「王燁,」江漓一口氣喝完了手裏的醒酒茶,用手背擦了擦嘴,過了一會兒,很平靜地說,「你會不會太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我怎麼記得昨天抱着我哭着喊著讓我別離開他的那個是你啊?」

王燁不在意地笑:「想起來了就好。再躺一陣吧,我去煮點粥。」

「王燁,」江漓叫住他,他回過頭,看到他躺在床上用一種特別奇怪的眼神看他,「你還記不記得你昨天對我說過什麼?」

王燁噴笑出來:「這好像應該是我問你才對吧?酒國大英雄!」

「我酒量很好。」他捧著自己的頭又想了一會兒,「只是剛醒過來一時有些迷糊罷了。而且,我覺得你變得有點奇怪。」

「是嗎?」

「有什麼地方不太一樣……」

「那你先慢慢想吧。」

他去洗了個澡,粥也煮好了,端進房裏,發現江漓縮在被子裏,把自己捲成了一隻蛹。趕緊過去硬扯開:「你大熱天的也不怕給悶死!」

江漓臉紅紅的,眼睛亮晶晶的,分外可憐地望着他:「我昨天好像說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話。」

看來這回是真的都想起來了,王燁盡量保持微笑:「還好啦。」

「還哭得亂七八糟的。」一想到昨天像個小孩子一樣的自己,他就恨不得拿頭去撞牆,撞個間歇性失憶就行。

「也沒有……多亂七八糟啦。」王燁笑着坐下來抱住他,搖了搖:「很可愛。」

他的臉更紅了,又發覺不對:「你又是怎麼知道我會在那的?」

王燁把昨天給姐姐叫去之後的事都說了一遍,他摸摸他被打的半邊臉頰,自言自語:「姐姐還真出手了?她真有膽子。」要是帶她去看過王燁打人的場面,恐怕她會想很久才能決定要不要打這一巴掌。

王燁只是笑:「你姐姐是真的疼你。如果沒有她,我就真的要去你家才見得到你了,你爸更難纏吧?我真慶幸還來得及。」

江漓只是低下了頭,輕聲說:「我沒想到你會追過來。昨天晚上從看到你開始我就覺得是在做夢,反正喝了那麼多,出現幻覺很正常。」所以醒了發現竟然不是才覺得難以置信,「倒是你,明明之前就在喜歡著沈先生,現在又說喜歡我是什麼意思?只不過看沈先生不愛你,忽然我又離開了才會想抓住個能替代的嗎?」

王燁臉色慢慢嚴肅下來,沉沉地開口:「昨天我知道你是醉了,想着說太多你也理解不了,所以也就沒費那個口舌。既然今天醒過來了,那我就認真再跟你說一遍。煙輕那個人,在我心裏是不可能被誰替代的,就像你一樣。我也從來沒想過要拿你來替代他陪在我身邊,如果不是真的愛你,你要走我也不會攔。」

他伸出手,拉住他的,「這段時間以來我漸漸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既然不能擁有愛的,那就愛已經擁有的。我以前總是追逐著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反而忽略了近在眼前的幸福,所以現在想趁還來得及的時候問……」他深吸一口氣,像是覺得有點丟臉又其實是在緊張,「雖然我做的飯吃一輩子也許有天也會膩,但是你要不要先試個五十年看看?」

江漓呆住了,像是不敢相信地久久望着他的眼睛,然後忽然坐起來,把臉埋在他的懷裏,抓着他的衣服,緊緊的。

***

從火車站回到家裏,江漓鬆了口氣。

那位大爺終於走了。

只是臨上車前趁王燁去買水的時候,還在他耳邊迅速地說:「他就交給你了,好好照顧他,也照顧好自己——為了他。」說這些話的時候,這個似乎是從頭而降把他們的日子攪得一團亂,卻又始終冷眼旁觀只看好戲的人臉上,是他沒想到的一種帶着微苦味道的微笑,有着釋懷,有着託付,還有歉意。

吃了晚飯,他們大半個月來終於可以繼續過回兩個人擠在一個沙發上看電視的日子。江漓吃着他的草莓雪糕,王燁看着他的新聞。就像從很早以前就開始的以後也必將這樣持續下去的生活。

江漓吃完了,咬着勺子正打算去洗澡,忽然眼睛被吸引住了,從面前茶几上的報紙堆里抽出一張名片,怔怔地看了半天,像想起了什麼,立刻往卧室里跑。王燁被驚動了,拿過他扔下的名片一看,是樓少瞳的上次留給沈煙輕,結果沈煙輕洗衣服的時候順手掏出來扔在這兒的。

他跟進房裏。江漓正在掀枕頭被子抖衣服褲子滿世界地找東西,王燁靠在門框上冷冷地看着,盤着手淡淡地說了句:「床頭櫃最下面的抽屜里。」

江漓看了他一眼,拉開了抽屜翻,終於從最裏面把那個手機翻出來了。拿在手裏左右看了看,完好無損,吁了口氣。

「你要用手機我給你買新的。」王燁的面上看不出來,但口氣很明顯。

江漓搖了搖頭:「不用。我用不着。這個我是要拿去還給他的。上次沈先生騙了他,我去跟他解釋一下也好把東西還給他。這個看起來挺貴的,我想來想去還是不要拿他這麼貴的東西比較好。」

「是啊,」王燁立刻接過去,「motorola的最新款,時價兩萬多吧。」

「這麼貴?」江漓瞪大了眼睛,「不行不行,明天我就拿去給他……不對,明天星期天,他們休息,後天,後天去。」

王燁心裏舒坦了,只懶洋洋地嘲笑:「我說,樓少瞳那人是不是特別喜歡送人東西啊?先是送你這個,過個兩天在我們家樓下又送我盆花!——雖然是讓我轉交的。」

江漓訕訕地笑笑:「他那個人是……挺大方的。只要手上有錢,給誰東西都闊氣,不是特別因為我。」

王燁「哼」了聲,顯然不以為然。

「是真的,我剛認識他第一天他就要送我呼機呢。當時我跟他認識才不過三個小時。」江漓一個勁想解釋。

王燁的臉更陰了:「那是他想追你,你白痴啊還看不出來?正常人誰會一見面就要送人家呼機?」

江漓怔怔地站在那,臉上閃過一絲難過:「是啊,我那時是挺白痴的,因為以前沒人對我這麼熱情過,再說又都是男的,我也沒想那麼多。他說我像他弟弟,又說想找我的時候怕聯繫不方便……後來回想起來,我當然也知道他是想幹嘛。可是當時是真的很感動。我爸都沒對我這麼好。」

王燁還是不高興:「有那麼誇張嗎?以前沒人說過喜歡你對你示好?」

他搖頭:「沒有。」

「女生呢?從小也沒女生喜歡你?」照理說他這種乾乾淨淨又老實向學的品種應該也是受歡迎的類型。

「沒有吧……我不知道。應該沒有。」他想了想,看向王燁,目光里有些茫然,「我從沒留意過女生。」

王燁一下笑出來,很賊:「都只看帥哥去了是吧?」

江漓還是搖頭:「沒有。我以前只知道學習和練琴,沒留意過周圍的事,我爸也不讓我干別的事。幸好我對女生也沒興趣,所以也沒覺得有什麼特別不自在的。要不是遇到他估計我到現在還不知道愛情是什麼呢。」

王燁放下手,對他伸出一隻:「過來。」

江漓聽話地過去:「幹嘛?」

王燁一把抓住他就往懷裏拉,先是狠狠地吻了他近一分鐘,把他吻得暈暈乎乎的,才皮笑肉不笑地說:「在我面前談初戀,很懷舊哈?」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吃醋啊?」有點開心又有點好笑地看他。

「哼。你是不是想聽我跟煙輕以前怎麼混的?」王燁的字典里就沒有「示弱」這個詞。

「好啊,你告訴我。」江漓很認真地說,「當初你是怎麼喜歡上他的?」

王燁愣了:「你真想知道?」

「嗯。我這麼喜歡你當然會想知道你的全部。那些我沒參與過的日子都是怎麼過來的?你喜歡過的人是什麼樣的?你為什麼會喜歡他?還有你家裏,你也沒跟我說過,倒是我老是說我爸怎樣我爸怎樣,你雖然沒見過他可是對他都很熟了。」他認真的表情近乎天真,毫無機心。

他此時的目光澄澈得彷彿最純凈的溪水,帶着全心的信賴和深深的依戀,王燁一句話不說,挽住他的腰,低下頭,又吻住了他。

江漓覺得自己被席捲進了一場狂風暴雨中,他知道這是因為王燁忍了太久的緣故。沈煙輕在這待了多久,他們就跟着禁慾了多久。

王燁急切地吻着他的脖子,他微向後仰起頭,自己的情緒也給調動起來了,可是還是輕喘著問:「你不會一直憋到現在吧?就算他不跟你……就沒自己做過?」

王燁抬起頭看他,忽然無奈地笑起來:「你這腦袋裏都在想些什麼呢?」

「難道不是嗎?也很正常啊。」

「這麼說這些天你自己做過了?」他一伸手覆在他下面,一臉邪惡地笑,「說,做過幾次了?我好扳回個對等數來。」

江漓臉紅地想掙開,可是重要據點失守,哪敢亂動?只得急急忙忙地說:「我才、才沒……他還離你這麼近呢,我不信你一點都不想!」

王燁只是笑着吻住他,邊吻邊說:「我和他現在不可能再做些什麼了,所以就算是自己做……不管怎麼樣都……只想得起你的味道……」

江漓因為這話而爆紅了臉,嘴巴上說出來的還是有些懊惱:「那如果他願意跟你做呢?大概根本想不起我這個人了吧?」

「那是不可能的,你不用想了……他那個人是絕對的忠犬型。為心愛的人守身,一心一意忠心耿耿的忠犬。你別那麼多廢話了行不行……給我專心點!」

他輕笑了一聲,垂下眼,雙手懷抱在王燁的頸后,更主動地回吻,靈巧濡濕的舌跟他的纏繞在一起,是再也不願分開的依戀。他的回吻讓王燁渾身一震,更是難以自持,一手托住他的腰,一手從他T恤下擺摸進去,揉搓着他光滑的皮膚,一低頭吻在他的胸口。

衣服被輕易地甩出來了,江漓被他的唇舌攪得完全打亂了呼吸,胡亂抓着他的胳膊,卻又幾乎失去了力氣。他太熟悉他的身體了,輕易就能左右他的感覺。鼻腔里開始難以自禁地發出一些低低的嗚咽一樣的氣音,胸膛急劇地起伏着,一種熟悉的熱流不知從哪裏急速地竄了上來,有些心悸,又有些舒服,更多的是莫名的空虛感,想要抓住什麼,卻又始終抓不住。

王燁從他的胸口滑下來,舔著也用齒尖輕輕地咬。嚙咬的同時,皮帶給解開了,褲子也一同被扯下,王燁溫熱乾燥的掌心包圍了他的中心的時候,江漓低低哼了一聲,王燁用手力道適度地揉搓著,一邊吻在他的腰間,那些支撐身體起伏的肌肉,柔韌而敏感,只是舌尖輕輕地劃過,已經讓江漓幾乎要彈跳起來,發出了似乎哭泣的叫聲。

江漓的腰細,卻很有力,仍然像少年的身體,可以彎曲到讓女孩子也要羨慕的角度。肌膚光潔柔嫩,連王燁的唇齒也忍不住流連不已,待到終於戀戀不捨地向下滑去時,那腰間已泛起一片微紅。江漓劇烈的喘息才終於可以稍稍停了片刻。

片刻之後,他立即又微微顫抖了起來,王燁在吮吸他的大腿內側,用酸癢或是疼痛之類的詞都無法形容的強烈感覺讓他的思維開始陷入混亂。腦子裏似乎一片空白,又似乎充滿色彩,手拚命想要抓住一些東西,好讓那越來越大的空虛被填滿。

「燁……」他不自覺地呻吟出聲,空虛的手無目的地揮舞,落在床上,指尖劃過床單,又因為太滑而抓不住。那些吮吻,真正的心癢難耐。

王燁抬起頭,微笑着,原本握在他腰際的手伸了出來,接住了他的手,五指緊扣,整個人貼着他的身體滑了上去,重新吻在他的唇角,兩雙貼得近在毫釐的眼睛彼此凝視着,視線痴纏,雋永銘心。

又一次抵死纏綿的親吻,糾纏在其中的一刻也未分開的對視,讓這個吻彷彿天山之巔永遠不化的累累積雪,那是與天地永恆的亘古不滅。

「嗯……」江漓發出了甜膩的呻吟,摟住了他的腰,從衣服下鑽進去,兩隻手在他的腰上背上反覆摩挲,最後停在了腰后。手心貼着他溫度越來越高的脊背,結實的肌肉下蘊藏着無法預估的力量。

就肢體感情而言,能彼此給予的接吻所帶來的心理快感似乎大於一方被進入時帶來的那種純感官的滿足,所以更多的時候他們喜歡用親吻來代替私密的需求。隨時隨地能交換的吻的方式更能增進感情的交流。

或者應該說江漓更喜歡跟王燁接吻,那種力量感能僅僅通過唇舌就能傳遞,感覺自然不同一般。

直到兩人都氣喘吁吁。

再分開時,王燁笑着說:「眼睛閉起來。」

江漓紅了臉,聽話地閉上了眼睛。眉睫輕顫。

王燁又一次一路吻了下去,很快地來到方才的地方。這回細細舔了一遍,輕輕地含住。江漓立即像受到了驚嚇地瑟縮了一下,便微微地發了抖。喉嚨里像是高高地吊起了一口氣,又緊張地呼出來。王燁從來沒幫他用嘴做過,以至於他在意外中受到的衝擊甚至大於身體本身的感覺。他的腿反射地曲起來,但很快又努力放鬆了慢慢展開。在王燁的懷裏,無論出現什麼情況,他都只需要完全放鬆自己就可以了。

只是越發顫抖的腿顯示出他目前的身體感受,那種被滾燙的口腔包圍的感覺,被舌頭反覆舔舐的感覺,被唾液濡濕了每一寸的感覺……讓他在黑暗中也能看到它們像光線一樣從每一個縫隙鑽進來,讓他根本無從抗拒。

「燁……」他顫抖地低聲叫着,全身都要融化在他此刻給予他的燃燒感里。「……燁……啊……」像要真的哭出來了,這樣無力地在那要衝昏了頭的快感里掙扎。

他不知不覺抱緊了王燁的頭,想要更多,卻沒力氣說出來了。

終於王燁直起了身,把自己的褲子脫了,從床頭櫃拿出潤滑劑為他放鬆。身子又重新覆上他的,吻着他的耳垂,舔着他耳後薄薄的皮膚,好像被火山要噴發前流出的岩漿包圍了,那樣的熱力似乎無處不在,江漓完全陷入了無法思考的混亂中。

「啊!」他突然痛呼一聲,王燁自己也很急,根本還沒完全擴張開就想硬擠進去,那種要被撕裂的痛楚讓他痛得出了一身薄汗,緊緊地摟着王燁的脖子只叫得出一聲,「痛!」

「對……不起……呃……」王燁克制着立即退開,他的忍耐已經要到極限,可是沒辦法,還是得耐著性子重新來。

聽到他在耳邊濃重的喘息,江漓扶正他的頭對着自己:「要不要我先幫你……」

王燁苦笑:「你再放鬆點就是幫我了。」

江漓把他的頭拉下來吻住他,全身再盡量放鬆,一邊伸手為他撫弄。

終於進去的時候兩個人都已經大汗淋漓,王燁伏在他身上長舒一口氣,江漓苦笑:「太久沒做了,不能急。」

王燁伏在他的耳邊,低笑着用氣聲說:「那多做幾次補回來好了。」

「什……啊!」江漓大驚,正要開口,他已經動了,那種不管做了多少次都會有的不適感和在抽動過程中帶來隱隱的一波波怪異的快感讓人不由自主要叫出聲來才能緩解。

「……啊……啊……嗯……」

在猛烈的撞擊和晃動中,他漸漸失去意識,好像在微波蕩漾的水面上浮浮沉沉,又似乎只有身體中的那一點才是存在的,其餘的都成了碎片,散落在廣闊無垠的宇宙中。

意識的迷亂讓人的精神完全迷失了。

「……燁……啊……啊……」

對雙方身體都熟知不已的默契,律動的節奏讓酥麻像電流一樣竄遍了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歌唱,興奮的因子上下跳躍,讓人一刻也不能停止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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燁燁之傷 三色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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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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