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半年未見,第一次見面你就為了挽回郡主而錯過,從那天起,我派人打探你們這半年來的相處,才知道你們相知相愛……」穆莎難過的看着他,「我怎麼跟你見面?就像現在,談的不就是不在一起的事?而我一點也不想談。」

「若你這麼想,事情永遠無法解決,穆莎,我對你有很深的罪惡感,但我的心除了寧兒,誰也容不下,怎麼給你幸福?」他試着開導她。

她一臉深受傷害的樣子,淚水已盈眶,「她已是你的下堂妻。」

「不,我們會再成親的,皇上很快就會再下旨。」

「那我呢?我沒有臉回薊金去了,如果我因此傷害我自己,你不內疚嗎?」她喉頭緊縮。

他搖搖頭,「希望你不是在威脅我,因為即使如此,我仍要很殘忍的對你說,感情是不能勉強的,我對寧兒情有獨鍾,對你,我會懇請皇上安排宴會,讓你多認識其他青年才俊、王公貴族,一定有適合……」

「我不要!」她打斷他,「我父王已派特使過來,對婚事懸而未決一事表達憤怒,直言再不定下婚事,他會禁止北棠商旅進出驛路,你不擔心?北棠皇帝不擔心?」

他表情意外的平靜,「如果我告訴你,我已經有應對之策,一點也不畏懼這件事了呢?」

淚水滴落,身子微微一晃,像是要跌倒似的,飛快的轉身飛奔而去。

漢鈞再度回到房間,天氣陰沉,暮色已濃,燭台上的燭火隨風搖曳,梁寧正靜靜的看着窗外,但視線不知落在何方。

「想什麼?」他走到她身邊,擁着她。

「在欣喜自己的感情有了回應,但一想到穆莎--」頓了一下,「同是女人,她的事讓我感到心煩,愛一個人怎麼這麼辛苦?我不想傷害任何人。」

「我知道。」如果可以重來,他不會再做那麼愚蠢的事,凝睇著梁寧眼底的不忍、難過,他的心其實比她還疼,如果穆莎是男人,兩人就能大打一場,不必這樣虛耗著,像在凌遲,也讓他跟寧兒的幸福底下總藏着一根刺,令他們的心佈滿忐忑。

「我會努力讓她釋懷的,相信我。」

翌日一早,朱漢鈞就進宮去了,女兒回私塾上課,梁寧則往商會去,不同的是,她身後跟着的不再只是丫鬟,還多了個楊震,女兒那裏則多了個胡允中,這次事件經過調查,璽瓷坊的大當家雖被排除主謀的嫌疑,但因不知是否只是單一事件,而非針對她們,為了安全,朱漢鈞就做了這樣的安排。

而梁寧一個多月沒有出現,可讓商會裏的許多人想死了,耳聞她終於遊玩回來,杜喜兄弟及其他瓷商莫不過來商會見見她。

「真抱歉,出遊太久了,大家一切都還好吧?」她歉然又欣喜的看着這一張張熟悉的面孔。

「一切都好,有些問題,李會長也會幫我們解答。」

「而且,商會已經遵行郡主的方法建立一套行事模式,大家互相支援,沒問題的。」

「沒錯,瓷器從配方、制坯、上釉到燒造,教學相長,大家都不吝相互指導,做出的瓷器幾乎都是上品。」

「尤其再打上宮廷專用的瓷器的標示,價格一下子就漲了好幾成,這都是靠你的行銷方法,當然也是靠我套關係,合作得來的。」

在眾人你一句我一句爭相讓梁寧得知近況的同時,剛走進來的李哲伸也補上一句,接着他笑笑的看着依然美麗如昔的梁寧說:「玩回來了。」

她點點頭,「是,謝謝李大哥了。」

兩人相視一笑,很清楚彼此指的是哪件事,眾人再寒暄一會兒便全退了出去,李哲伸剛跟梁寧面對面坐下就抱怨了,「你那口子還真霸道,我探望幾次,每每都見到他那張爐火四冒的臉,我受不了,只好先回京,但看來,我不在,你也被照顧的很好。」

「別糗我了,不過他真的很用心。」她真的很幸福。

李哲伸看着她臉上散發出的幸福光彩,知道自己無望了,不過……「穆莎公主的事怎麼解決?」

「京里的人都篤定王爺不會娶她了,但她似乎沒有接受這個事實,還在京城。」

「她是,老實說,若是她很難相處,潑辣蠻橫,那還好,但是……」她搖搖頭。

「我也一直以為薊金男女不拘小節、爽朗豪氣,但那些特點顯然在她身上絕跡,在我看來,她就是鑽牛角尖、執拗不聽勸。」

「不要這樣說她,她只是還沒想開而已。」同是女人,也不是不理解,她為她說話。

「王爺呢?」

「進宮了,對了,關於最近一批貨品……」

在梁寧與李哲伸談話同時,雄偉富麗的皇宮內,朱漢鈞正與皇帝面對面坐着,談的也是梁寧的事。

「如今政治清明、民生富足,卻偏偏讓她們母女發生那件憾事,幸好有驚無險。」崇賢光想到那情形,還是餘悸猶存。

「她們現在外出,都有侍衛跟隨,皇上不必擔心,只是,因證據不足導致目前追查整個停止,的確讓人氣結。」朱漢鈞提到這事,仍感無奈。

「膽敢傷害朕最在乎的人,這事朕會繼續查下去,絕不輕饒!」崇賢也氣得牙痒痒的,只是還有一件得解決,「你跟穆莎的婚姻是結不成了,可以預見的是,驛路交通將會受阻,這事兒……」

「是一個契機。」見皇帝不解,他繼而解釋,「這件事一直是我與穆莎婚事最大的癥結點,所以,我一直在思考解決之道。」他隨即娓娓道來,商旅若不能進薊金王國,繞道貿易肯定要花更長的時間,但若改以水運,瓷器運送將更便利,也能減少瓷器的碰撞損失。

「但何來水路?」

「臣在營救寧兒時,在當地無意間發現有一條未知的水道,兩山之間只有一處啞口,只要用火藥炸誦引流即可,臣願意親自參與開鑿並督造渠道,不過,穆莎的婚事,還是要請皇上施點力。」

他頓了一下又道:「兩方聯姻一事是勢在必行,只是夫婿得換人。」

崇暴風驟雨笑開了嘴,「朕的眼光真好,替寧兒找到你這樣的男人當她的夫婿。」

「說到這一點,寧兒與臣的夫妻之名,還得請皇上再開金口,下旨賜婚。」

聞言,崇賢皺眉了,「這事情可是你惹出來的,你再娶即可。」

「不同!眾百姓皆知是皇上下旨毀婚,自然也該由皇上下旨再指婚。」

「這……」崇賢為難了,他是皇帝耶,怎麼可以反反覆覆的?君無戲言,這會變成是皇上帶頭胡鬧嘛!

「若皇上覺得為難--」朱漢鈞一說,皇帝立即笑了,但聽見他接着說出的話,臉又垮下來了,「臣想那該是時候跟皇上要回上次的口頭承諾了。」

「這……朕都讓你陞官發財了,那個承諾自然也就跟着抵消了。」

「寧兒說過這個承諾還在,而且她是她,我是我,她要求的封賞不能算在臣頭上,皇上對臣允了諾便是君無戲言,臣先謝皇上了。」朱漢鈞笑得好不開心。

崇賢瞪大了眼,這眼前這土匪是誰啊?!驀地,太監進來拱手道:「稟皇上,穆莎公主求見。」

崇賢與朱漢鈞都不約而同的嘆了口氣,崇賢揮揮手示意,「罷了,讓她進來吧。」

穆莎公主很快進來,雖沒料到朱漢鈞也在,但她仍分別行禮,在皇帝賜座后,她坐在朱漢鈞身邊,將求見目的告知,「請皇上作主,我與王爺的婚事不能再拖下去了,我父皇已再次送信來,表示這婚事再不辦,北棠商旅再也不能走進驛路一步。」

「那就這樣吧,北棠已有應對之道,將自鑿水道,我們絕不因受友邦威脅就將郡主的幸福拱手讓出,這也大失北棠顏面不是?」崇賢倒是態度強硬,他站起身來,看着兩人,「你們好好談談,這事兒今天一定要解決,朕打算挑個黃道吉日再為郡主及王爺下旨賜婚。」

語畢,他先行離開殿內,留下眼眶泛淚的穆莎與神情漠然的朱漢鈞,「你都聽清楚了,放手吧,不然,你困住的將是三個人的幸福。」

「那也是我的選擇!」她不甘願,她都已經如此委屈了。

「那你就不顧我的選擇?你真的有那麼愛我?」朱漢鈞很難想像,他們之間連擁抱都不曾有。

穆莎用力點點頭,「對!我只愛你,一直以來只有你才能霸佔我的心思,主宰我的喜怒哀樂,你無法想像我對你的愛有多深。」

「你深愛到非我不嫁,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他有着無奈,也有一種無法辯駁的愧疚,一切的確是因他而起,就算他給了最大的誠意,她看來還是不接受。

「沒有。」她是吃了秤砣鐵了心。

「但我無法娶你,我無法昧著良心娶你,無法當一個連擁抱都不願意給,連與你說話都覺得煩躁的丈夫。」

穆莎看着他嚴厲得近乎漠然的拒絕,心都寒了。

「穆莎,易地而處,如果有個男人眼中只有你,不顧你喜惡,執著的要跟在你身邊,你也能接受?你可以讓他纏着你直至天荒地老?」

她啞口無言,也頓覺氣弱心虛,因為她身邊的確曾有這樣的男人,為了擺脫他,她買通人口販子的一名頭子,將他擄走賣至他國當男妓……

沒錯!被纏着不放是很討厭,可是,要她就這麼什麼也不做的就走?不行!她高傲的自尊實在無法接受她比不上樑寧那女人!

「我明白了,感情的確勉強不來的。」她掩下心思,苦笑。

至此,朱漢鈞才鬆了口氣,「公主能想開最好,你放心,北棠有許多青年才俊,我承諾,一定替你尋個才貌雙全的夫君。」

「謝謝,我也希望能找到。」她溫柔點頭。

穆莎公主不再執著於嫁難朱漢鈞后,讓不少人鬆了口氣,崇賢更是帶着感恩的心,將北棠王朝高大英俊、文武雙全的青年一一引薦給她,簡直像皇帝選妃。

梁寧感謝她的成全,一再表達謝意,也允諾只要自己有空,一定不吝陪她遊山玩水,若有什麼需求,也一定幫忙。

穆莎似乎真的釋懷了,轉而好奇於梁寧對瓷器的專精。

「術業有專攻,怎麼你會這麼了解?」她問。

「人總有喜好,我在皇宮裏看了那麼多各國朝貢來的陶瓷精品,便成精了。」聽着梁寧對陶器的如數家珍,穆莎似也起了興趣,陪着她上山看古窯、進出商會,二姝竟意外的培養出交情。

兩發發展出友誼,皇帝也很感欣慰,至於朱漢鈞--

「水運開發一事刻不容緩,快快進行吧。」崇賢對這事可是興緻勃勃,雖然薊金王國那方已在穆莎書信往返下,答應不會封閉驛路,但若在他在位期間開發出另一條水路,可是會在史冊上大大記上一筆的。

於是,兩個月後,朱漢鈞承接了運河的開鑿工程。

這規模極大,整條運河得動用到數萬人,一旦完成,就能運用這條河連接北方與京城,成了陶瓷水運這之路,專門運輸易碎貨品。

這次工程時間至少一年半載,而炸開兩山之間的啞口一事則在半個月內就必須準備妥當,為此,梁寧帶着女兒前來紮營小住,除了想親眼看看古代運河的開鑿爆破,當然更重要的是見見親愛的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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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旨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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