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公主是什麼意思？」長孫岳鷹瞇起眼眸問道。

李妍雪與小青同時僵住，臉色變得雪白，李妍雪的眼神流露出無助，漾著水光凝視着他，貝齒緊咬着唇瓣。

「岳鷹……」她輕喚着他的名字，感覺到他的臉孔變得冷凝，連帶他的心也變得好遙遠。

「哼，我看是你們想冒充公主之名吧？別忘了，冒充公主可是會被砍頭的！」趙蘭兒一臉的不屑。

「會被砍頭的應該是你才對吧！」小青不悅的怒斥道。

趙蘭兒與小青的爭吵並未傳入長孫岳鷹及李妍雪耳裏，長孫岳鷹冷漠地看着她，眼神是如此疏離，眼中像是有風暴在醞釀。

「告訴我，所謂的公主是怎麼一回事？」他咬牙問道，不願相信他竟然被人騙了，眼眸變得陰郁，而且還是被她所欺騙。

「岳鷹，請你聽我說……」李妍雪急着想解釋，可是腦海一片紊亂，讓她找不出一句適合的話。

「你慢慢說，我會耐心聽完的。」

「其實我……」她伸出粉舌舔著干澀的唇瓣，打算慢慢招供自己的身分時，老總管卻突然急匆匆從門口跑了進來。

「將軍，宮裏有急事通報。」老總管話才一說完，一名老太監已經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臉上帶着急切。

「奴婢參見長孫將軍。」

「公公不必多禮，請問公公為何如此匆忙？」長孫岳鷹瞇起眼眸，看得出事情有些不大對勁，公公的臉色有些慌張，像是發生大事。

「皇上要我轉告將軍，長孫皇後……已於未時薨逝，請將軍隨奴婢進宮奔喪。」

皇後薨逝？這個消息震得所有人腦海一片空白，尤其是李妍雪的臉色更是難看，身子搖搖欲墜。

「母後她……」

怎麼可能？李妍雪紅了眼眶，她無法相信疼受她的母後就這樣走了。

「赤陽公主，皇上請您也立即回宮。」公公轉向李妍雪恭敬道。，老太監的一句赤陽公主震得長孫岳鷹及趙蘭兒臉色變得相當難看。

但李妍雪已經沒有精神去理會了，她得知皇後病逝的消息，忍不住撲進小青的懷中慟哭。

「小青，母後她怎麼……她答應過我會等我回去的，為什麼？」

「公主，別哭了，我們得趕快回去才行。」

小青拉着李妍雪就要往門外走去，長孫岳鷹卻喚住她們的腳步。

「等一下！你們就這樣走了嗎？」

李妍雪腳步頓時一僵，回過頭，遞給他哀怨又淚眼朦朧的眼神。

「岳鷹，對不起……我……」斗大淚珠在眼眶裏打轉，模樣看起來惹人心疼。

明明知道她騙了自己，但他竟因為她的淚水而感到心疼！

他深吸一口氣，淡淡開口：「你們用走的，沒有馬車快，跟我一起進宮吧。」

李妍雪與小青互相看了一眼，最後李妍雪輕點頭。

「那就麻煩你了。」

三個人坐在馬車內，氣氛十分凝重。

長孫岳鷹的臉色深沉，面無表情的臉孔瞧不出他現在的情緒，唯有陰郁的眼神顯露出他的怒火。

李妍雪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好幾次想要開口，可是看到坐在對面男人森冷嚴肅的臉孔，話又咽了回去。

心好痛！他會原諒她嗎？李妍雪露出苦澀的笑容，手指不斷糾結。

想到病逝的母後，她的心更痛！

她還來不及見她最後一面，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斗大的淚珠在眼眶裏打轉，最後滴落下來。

一顆顆如斷線的珍珠落在手背上，引來他的側目。

長孫岳鷹看着那張梨花帶淚的小臉蛋，雖然恨她欺瞞了自己，卻也氣她這時的眼淚竟對他產生巨大的動搖，讓他差點忘了她欺騙他的事實，而忍不住想動手將她摟在懷中安慰。

「公主，你別哭了。」小青在一旁安慰道。

李妍雪淚眼朦朧凝視着正前方的男人，瞧他冷著臉孔，不為自己的眼淚有所動搖，她的心兒彷佛被誰緊揪住，呼吸一窒，淚兄又串串滾落。

看着她，長孫岳鷹差一點就心軟了，但只要一想到她竟然欺騙自己，心情又再度惡劣起來，眉頭緊縮。

兩人就這樣默默無語，一股僵凝氣氛在他們之間蔓延，任由馬車行駛的聲音回蕩在狹小的車廂內，路途彷佛很遙遠：永無止境般。

終於車子停下來，馬夫在車外恭敬稟報：「將軍，皇宮到了。」

到了嗎？長孫岳鷹在下車前深深看了李妍雪一眼，最後彷佛做下什麼決定般，頭也不回地跳下車。

李妍雪想喊住他，聲音卻哽在喉頭，蘇木也喊不出來，只能看着他消失在眼前，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中。

「樂孫姊姊。」看到熟悉的身影，李妍雪止不住淚水。

「皇妹。」長樂公主見到赤陽那一瞬間，眼淚也決堤，撲向李妍雪啜泣道：「母後走了，我們再也見不到她了。」

「長孫姊姊，為什麼……母後之前不是還好好的嗎？」

「我也不知道……母後的病情突然加重，早上已經很不樂觀，到午膳時她就……」長樂公主一提到母親的狀況，不禁又悲從中來，掩著小臉痛哭出聲。

李妍雪也是心痛到說不出話來，她好恨自己連母後的最後一面都沒見着。

「長樂姊姊，我想看看母後。」

長樂公主拭去眼淚，點了點頭，將她領到內室，當李妍雪看到長孫無垢安詳地躺在床上時，雙腳一軟跪了下來。

「母後……」她的聲音沙啞，淚光在眼眶裏閃爍。

長樂公主見此輕歎一聲，眼淚又滾落下來。「皇妹，你好好與母後道別吧，我……」長樂公主話還沒說完，就轉身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李妍雪知道長樂公主是不想讓母後走得不安詳，所以不想在母後靈前痛哭失聲，可是她也是止不住淚水。

「母後，對不起，請原諒孩兒不孝，來不及見您最後一面……」話甫落，李妍雪已經控制不了情緒，緊抿朱唇，淚如雨下，凝視着長孫無垢安祥的睡顏久久不語。

至少母後走得很安詳，不見她臉上有任何不甘，可是她突然放下她、放下父王，說走就走，真的讓人感到措手不及。

「孩子，你回來了啊！」

身後傳來年邁無力的嗓音，李妍雪回過頭，看到父王就站在身後，用一雙深情款款的眼眸凝視着躺在床上，再也睜不開眼的長孫無垢。

「父王，兒臣不孝……」

唐太宗揮揮手，歎口氣。「朕不怪你，你母後只對朕說，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孩子，你找到了嗎？」

李妍雪說不出話來，唐太宗心裏有了底，但也不在乎了。

他戀戀不捨的目光落在沉睡的人兒身上，喃喃自語道：「你母後是個聰明的女人，她長得雖然不是最美麗，但是待在她身邊總會讓朕感到安詳及放鬆，沒想到她就這麼走了，死時連朕都來不及問她，朕待她這一生好還是不好？」

「父王，母後知道您對她的好。」此時的父王看起來就像是痛失愛妻的男子，而不是高高在上讓人畏懼的皇帝，讓李妍雪忍不住安慰道。

「朕真的對她好嗎？」唐太宗苦笑了笑。「她從不曾跟朕要求過什麼，只是在朕身邊默默付出。當年你出生時，母親就死了，正當朕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才好時，你母後就接手你的大小事，把你視如已出。」

唐太宗的手輕輕撫摸著長孫無垢冰冷的小臉，眼中流露出深情。

「朕有她為妻，是朕這一生之中最幸福的事。」

「我相信母後也是這麼認為。」李妍雪低語着。

她沒說出父王的三宮六院，讓母後多麼心痛。因為身為六宮之首的母後，早已學會了忍氣吞聲，但李妍雪好幾次都看到母後獨自一人在寢宮中默默流淚。

「孩子，你下去吧，讓朕和你母後再多相處一段時間。」

「是……」李妍雪戀戀不捨把目光收回退了出去。

當李妍雪一轉身，走出房間時，剛好撞見在門口的長孫岳鷹。

「岳鷹……」視線交纏在一起，李妍雪蠕動着雙唇，輕喊着他的名字。

然而他卻故意把視線移開，當她不存在。

彷佛一盆冷水從頭頂上澆了下來，涼意滲入骨子裏。

他還是不願原諒她嗎？李妍雪噙著淚水，朦朧看着男人頎長的身影。

心真的好痛！痛到無法呼吸，眼淚如珍珠般滾落下來。

「公主，求求您吃點東西吧。」

小青看着兩眼茫然的李妍雪，一身的雪白，連頭上都沒有任何的裝飾，美得猶如清谷幽蘭，只不過她眼中的憂傷，讓人看了好不心疼。

「小青，我吃不下。」李妍雪低語着，她實在沒什麼胃口。

「可是您再這樣下去，身子會受不了的。」

「你別擔心，身子是我的，我自己知道，你就先把飯菜放到一旁去吧。」李妍雪還給她一個笑容，兩個小酒窩雖然清楚可見，卻帶着一股悲傷。

「可是公主……」小青眼眶紅了起來。

「小青，你別擔心嘛，我真的沒事。」李妍雪走到小青面前，輕輕替她拭去眼淚。

「我怎能不擔心，自從離開長孫府後，您就茶不思、飯不想，我知道皇後的薨逝與長孫將軍對您的誤會，讓公主很傷心難過，但您也不能這樣糟蹋自己的身體啊！」

「小青，我只是沒有胃口而已，沒你說得那麼嚴重啦。」李妍雪苦笑道。

「都已經瘦了一大圈了，這樣還不算嚴重嗎？」小青說到激動處，眼淚又奪眶而出。

「你別哭嘛。」知道小青是為她好，只好拿起碗筷說道：「我吃就是了，你別哭，再哭我就不吃了。」

看到李妍雪拿起碗筷，小青這才破涕為笑。

望着小青的笑容，李妍雪真是哭笑不得，沒想到她這個主子吃飯都要受婢女威脅。

正當李妍雪手中的筷子正意興闌珊地撥動飯菜時，小青露出一臉猶豫神情。

「公主……」小青開口欲言又止。

「怎麼了？」李妍雪放下碗筷，注意到小青一臉猶豫不決的模樣，她微歪著小腦袋，一臉困惑不解。

「關於趙蘭兒……」

「她怎麼了？」李妍雪先是不解，接着整個人激動站了起來，「她該不會又跑去威脅岳鷹了吧？」她緊張得顫抖，眼神流露出微惱。

「公主，您別緊張，趙蘭兒在知道自己的意圖被拆穿之後，就每天關在自家宅院沒有任何動靜，不遇……」

「不過什麼？」

「小青有去調查關於趙蘭兒之前的所作所為，發現一件事……」

「什麼事？」

「趙蘭兒與高陽公主交往密切。」

「你說什麼？李妍術聽得懂小青的言下之意，小臉蛋突的轉白，小腦袋猛搖晃。」不可能！高陽姊姊不可能這麼做。」

「公主，您應該也知道，趙蘭兒背後一定有靠山，否則她哪敢這麼做啊？膽敢用公主的名號，是要被砍頭的。」

「所以你覺得是高陽姊姊指使的？」李妍雪的聲音在發抖，她握起小拳頭，不願相信高陽姊姊會這麼做！

「公主，恕小青直言，可能性很大。」雖然不忍心，但小青仍說出大膽假設的話。

「不會的，高陽姊姊不可能這麼做，她這麼做的目的是為什麼？」李妍雪拚命搖頭。

李妍雪楚楚可憐看着小青，露出牽強的笑容，心傳來陣陣剌痛，她不願相信高陽公主會是幕後的主使者。

「公主，皇宮內的明爭暗鬥，您難道還不明白嗎？」

「可是，我從來沒有去和皇姊們爭什麼啊！」李妍雪咬着紅唇，難道她真的避不掉皇宮裏丑惡的斗爭嗎？

「公主，您深受皇後和皇上的寵愛，這對她們來說已經是相當刺眼的一件事了，若不是因為如此，以您的背景可能早已經被打入冷宮中。

」

李妍雪的母親只不過是一介平民，是唐太宗微服出巡時，邂逅的一名女子，沒有任何特殊的身分背景，若不是長孫皇後視她如己出，她早就被其他妃子欺負死了。

「可是……高陽姊姊……」李妍雪身體微微顫抖著，她拚命搖晃着小腦袋，這叫她該如何相信呢？

「不！我不相信，高陽姊姊不可能這麼做，這樣對她根本沒有好處，她不可能這麼做！」

「公主……」小青知道公主不願接受事實，因為就連她也不清楚高陽公主的目的，她這樣做，對她有什麼好處？

是因為長孫家的權利？但是長孫家的權利並不像外人想像中那麼大，那是因為長孫皇後不希望自己的家人牽扯到官場利益糾紛，長孫岳鷹還是靠自己的能力才得到皇上賞賜。

「公主，不如這樣吧，我們去問問趙蘭兒本人。」小青建議道。

「去問趙蘭兒？這樣好嗎？」李妍雪顯得有些遲疑。

「有什麼不好！這樣我們就能知道是不是高陽公主指使的？她的目的又是什麼？」

「可是……」李妍雪害怕結果會讓她難以接受。

「公主，您難道不想知道真相嗎？」

「我……」李妍雪欲一百又止。

她想知道，但又害怕若真的是高陽公主指使的……她又該怎麼辦才好？

「公主，您難道想讓長孫將軍一直誤會下去嗎？」

「我不想……」李妍雪搖頭。

「那就得找出幕後主使者才行啊！」

「找出幕後主使者又如何？難道這樣就能挽回岳鷹的心嗎？」

如果真是高陽公主指使，難道要與她撕破臉嗎？李妍雪握起小拳頭，不停發顫，她知道自己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