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上樓的時候,易帆的雙腿不爭氣的有些打軟。他思維倒是很清楚,不過就是沒法好好的控制酒精作用下的腿部肌肉。突然想到,中學生守則里,有一條規定就是不準飲酒。上次跟父母參加一個宴會,當時他就以此為借口堅決的推掉了勸酒。

其實也就五罐聽裝啤酒而已,可伴着欲醉的心情,不知不覺的就半醉了。

看着關灝心冷、心碎、心死的神情,突然有些慶幸——還好不是自己。要是哪天真落自己頭上呢?這假設讓他不寒而慄。

反正到最後,他也就只能陪着醉一場,其他的都與他無干。

拖着腿終於走到了自己家的樓層。父母在回家半個月後,上個禮拜又出差了,對他而言沒太大差別。父母在家,他還要帶上乖兒子的假面具,小心拘謹上幾分。長期缺乏親子交流與溝通,反而讓他感覺一個人在家時更輕鬆自在。

沒有開照明,易帆抹黑掏出鑰匙想開門,卻意外踢到一個龐大且柔軟的物體。

隨着燈光的亮起,出現在眼前的是蜷縮在角落的杭晨微,撲閃著睫毛,睜開惺忪睡眼的迷惘樣子。那雙大眼,在清醒后比平時更圓上了三分,彷彿吃驚的應該是他而不是易帆。

「啊——我、我睡著了!」易帆家在最頂樓,沒有鄰居上下經過,結果杭晨微等著等著就昏沉沉睡了過去。

易帆尚來不及細細體味心中的驚喜滋味,直覺的問:「你怎麼回來?」

花了兩秒種聽懂了問話,又花了兩秒鐘思考答案,最後杭晨微像被蜜蜂蟄了下,猛的跳起來。在書包里一陣亂翻,終於找到那張被三本書壓在上面,已變得皺巴巴的紙。

「這是明天一定要交的調查表,姚老師讓我帶給你。」

老姚偶爾人還不錯嘛——想歸這麼想,他面無表情的轉身開門、點燈,不容分說將杭晨微連人帶書包一起拎進了門。關上了門,他才接過那張破紙,隨便看了一眼,就扔在客廳電視柜上。

「晚飯吃了沒?」

「……沒。」杭晨微怯怯的回答,想了想決定為自己辯護下:「本來我想把調查表給了你,再回家吃飯的。結、結果睡著了。」

看着他一臉的困窘,慢慢泛起了紅潮,易帆不自覺的勾起了唇角。真的很可愛啊……突然警醒過來,板起面孔的訓斥道:「以後別隨便找地方就睡,當心着涼!」

「嗯……」杭晨微輕聲答應,控制不住的越來越臉紅。

「那個……我差不多該走了……」

「先吃飯再說。」杭晨微將桌上有些冰冷的菜,一一拿去微波爐加熱,同時將煤氣灶上一大鍋羅宋湯重新煮沸一遍。

看他忙進忙出的,杭晨微繼續傻了會,等想起推辭時,易帆已經把筷子塞進了他手裏。

「我爸媽出差不在家,保姆白天過來做菜。味道還行,你嘗嘗吧。」

杭晨微不敢再抬頭看他,乖乖接過筷子往嘴裏扒飯。

「多吃點菜,飯也多著呢,一會可以再添。」

杭晨微訥訥的開口:「夠了……平時我就吃一碗。」

聽他這麼一說,易帆皺起了眉頭。回想起好幾次在學校食堂遇見他,飯盆里那麼一丁點,簡直連喂貓都嫌少。

沒多想,易帆脫口責備道:「你是不是男人啊?吃這麼點,又不是女人要減肥。再說你都瘦成這樣了,渾身上下沒三兩肉。」

「對不起……」杭晨微眼中閃過受傷的光芒,頭埋得更低。突然間一點胃口都沒了,只是拚命捏著拳,掐得掌心生疼。

易帆猛然醒悟自己的失言,自己明明是憐惜他的,怎麼能出言如此過分。默默拉過他的左手,將他的手掌攤平,指尖撫過已掐出指甲印的地方。然後,在自己意識到前,已經低頭將唇印在了那微紅的掌心。

或許是驚訝過度,這動作僵持了三秒才鬆開。杭晨微如同被火燙到了般抽回手,掌心餘溫未消的地方,像被烙上了印記。

「你來這裏是為了什麼?」易帆垂著眸,凝思般的發問。

為何而來——杭晨微突然不確定了。

心裏那一塊故意被忽視的角落,漸漸顯現。剛才易帆那個動作,猶如點起明燈照亮了這個角落。是的,那是自己都不敢看的部分。他知道,那部分不怎麼光明正大,所以才不敢直視。

究竟是何種衝動,會讓他作出擅自跑來這裏等到天黑的行為?這等大膽的舉動,是平日的他怎麼都做不出的。不敢細想,是因為一想就會耳根發熱。來不及考慮的事情,一瞬間湧上心頭,尷尬猶如張龐大的網,將他全數籠罩。

易帆會怎麼看自己呢?

「我、我是來……」

「不是來送什麼破表這麼簡單吧?換個理由。」

飛快的抬眸,就那麼一瞬間的對視,已被易帆眼中的異亮所刺傷。

他知道了!他全部知道了!平時不甚靈活的杭晨微,此刻卻在一念間通透明了。

「我要回家了。」扔下筷子,拎了書包迅速的奔向門口。杭晨微只想快點逃離這難堪的處境。

易帆發現了他的陰暗心思,是否會就此鄙視他、遠離他?害怕,害怕被看穿,害怕得打算拋下所有遠遠逃開。

決意逃離的杭晨微,被把守大門的高級門鎖給攔住了,情急中怎麼都研究不出開門的方法。正在他和鐵鑄的怪物搏鬥的時候,易帆的體溫已悄悄逼近。

或許是因為酒精吧,也或許是因為情動了,他的體溫高得能把血液沸騰、蒸發。毫不遲疑的從后貼身擁住那背身欲逃的人,雙手橫過他胸前禁錮住一切動作,曖昧的將頭放在了他頸窩中。

「不要逃,難道你不是來見我的嗎?」

熱氣伴隨着話語掃過杭晨微的耳廓,引得他全身一陣輕顫,不熟悉的熱流滾過四肢百骸,那未知的恐懼激蕩著靈魂。

「我……不是……」已被燒燎得一片混沌的意識,根本無法編織像樣的借口與偽裝,心底的真實呼之欲出。

「撒謊。」

下一瞬,人被輕巧的轉過來,然後重重壓在門板上。胸腔被擠壓的疼痛,讓杭晨微想放聲驚叫。只不過聲音出口,變成了壓抑的悶哼。再之後,這無意間沾染著催情色彩的輕哼,被全數沒收進另一具唇舌。

如果可以的話,易帆是不會選擇在這樣的情況下進行他們的第一個吻。但酒精與荷爾蒙的權威,並不是他能選擇抗拒的。既然無法拒絕,那不如遵從而行。

猶如被阻遏太過的滔滔洪水,覓得一個缺口便放肆的奔流洶湧。不甚溫柔的啃噬著唇瓣,強硬的撬起牙關,不顧眼前人的無助,一味的掠奪。

終於,感受到他緊張無比的攥著自己臂上的衣袖,驚恐的微微閃避,易帆這才意識到自己太過粗暴。放緩了節奏,用唇舌的溫柔安撫受驚的人,一點一點的引導,讓他逐漸放鬆……微微眯眼看去,只見杭晨微終於顫著睫毛、閉上眼開始享受這個吻。很好。

放鬆了那抵死纏綿的壓制,將他的兩手勾上自己脖子,易帆一手攬住他腰,另一手輕托後腦勺,親熱依偎的姿勢猶如一對熱戀中的情侶。

溫柔的施予愛意,好似流連於嬌嫩花朵的擷蜜人。那不再緊繃的身軀越發的溫暖,抱在懷中只覺天生就該如此。杭晨微生澀的反應,漸漸被軟化,雖然一下子被灌注了太多的東西,可他還是憑着本能一點點學會。

屏息……欲醉……長得好像一個世紀般遙遠。慢慢的解開糾纏,唇瓣甫一分離,又戀戀不捨的追逐著輕吻。

杭晨微幾乎是喘息般的重重吞吐空氣,供氧不足的大腦理所當然的罷工。因為四肢發軟,他不得不貼靠着易帆,用力揪着他的衣襟以防不爭氣的滑坐在地。易帆有一拍沒一拍的輕撫他的背,不時有一縷散發着洗髮水香味的烏黑髮絲撫過鼻尖,有點痒痒的。很滿足,像這樣子的相擁,誘得人忍不住去謀划如何才能停滯時間。

「你喜歡我。」帶着十成肯定的陳述句,易帆笑吟吟的注視着懷中之人。

乍聞此言,杭晨微僵硬了起來,繼而老實的點頭。從那第一次的相遇開始,每一次的相視而笑,每一次的心有靈犀,還有那堅決回護的安全感,早就如千絲萬縷將他密密纏繞,不能掙脫也不想掙脫。

雖然聲音低顫,但他一開口滿是堅定:「是的,我喜歡你。」

杭晨微目光盈動,抬頭望來。一瞬間,易帆真有些把持不住了。是因為酒精么?呵,什麼酒不酒的,全是逃避內心感受的借口罷了。

一股既陌生又期盼的感覺,自易帆身體最深處涌了上來。

「我也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從第一次見面就喜歡你了,只不過連自己都一直不知道。」順着感情的波濤起伏,自然而然的真心袒露。杭晨微單純的臉上,訝異、驚喜、激動、不知所措各種情緒一一混雜,易帆看在眼裏,只覺心底的愛憐越發強烈。

他們間沒有經歷過愛情的追逐遊戲,也沒有互相試探的甜蜜不安。剛剛起跑,就是互相告白的兩情相悅。或許該感謝對情事知之甚少的杭晨微,比起常人少了幾分矜持,才會進展如此神速。

易帆微笑的凝視着,輕輕抬起他的下頜,迫使他不得不承接自己直裸火熱的視線。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在自己的注視下,如午夜曇花般盛放。羞澀躲避的表情慢慢融化,像握在掌心的冰晶,漸漸化為一泓春水。這麼美麗的表情,唯獨他才有幸欣賞過吧?或許是出於某種名為佔有慾的東西作祟,滿足感如同滿月時分的潮水,一波一波的漲起、充盈,淌過了全身上下,直至靈魂深處。

在這麼熱辣的視線下,杭晨微只覺口乾舌燥,渾身發熱。有些不知所措的訥訥開口:「我、我差不多該回家了。」

易帆聞言大笑,有些無力的摟住他,「這種情況下,你能不能別再煞風景了?」

「啊?哦……」面上燙得快燒起來了,又不知說什麼來緩解窘境,杭晨微索性將臉埋在易帆胸口,呼吸間全是不太熟悉的男性氣息。很安心,還有一絲絲的甜意漫上心頭。蹭著鼻尖,真的……很高興。

突然腰間手臂一緊,杭晨微被勒得難受,抬頭疑惑的看向易帆,「嗯?怎麼了……嗚——」

再次被掠奪了呼吸,那最後一瞥中易帆眸中的熱焰惹人心驚,雖然才剛剛經歷過激烈的唇舌交歡,但他還是被這霸道攻勢迫得無法反應。好一會,才適應了眼前的情勢,弱弱的學着回應,舌尖剛勾上去,就感覺易帆仿似渾身一震。繼而,他就被拉扯著陷入一場共舞的盛宴。

「不行了……」胸口快炸裂的疼痛,無法承受更激越的情潮交流。

易帆無誠意的譴責了下自己的衝動,決定暫時克制。現在可不能嚇到了杭晨微,畢竟以後的時間還長著呢,要做的是也很多——所以,必須從長計議、循序漸進!

不曉得他心裏頭這些齷齪心思,杭晨微差點脫力下來。被溫柔的擁到飯桌前坐下后,易帆拾起筷子,抬起碗,夾起飯菜送到他嘴邊。

「我、我、我自己來……」太丟臉了,怎麼能讓人喂,說着他就接過筷子乖乖吃飯。

吃了兩口,看易帆沒有動筷,「你自己怎麼不吃?」

「我在外面已經吃過了。」邊說,另外拾起雙筷子,不停的往杭晨微碗裏添菜。

「哦……」張口吞下,努力嚼動。其實,吃到嘴裏全是一個味道——浸了蜂蜜般的甜透心。

看着他含笑的憨憨表情,易帆不知不覺也勾起了唇角。經由自己的手照顧一個人,原來是件如此快樂的事。事無大小,只要能為他做一點,瞬間就在天堂。

不是沒有戀愛過,只是沒有以這樣渴望纏綿的心態戀愛過。本以為自己夠強,不會需要任何人。恍然大悟,人不是因為脆弱才想去愛,而是因為堅強才敢去愛。

想起關灝醉到深處時反覆低喃的「你不懂」,

他承認,自己是不懂。看着他人的悲歡糾葛,終究是隔着一層布在看戲。可是這一瞬間,隱隱明白了些什麼。

「我飽了。」其實給填得快吐出來了。

易帆皺皺眉,看他不似作偽,於是讓步道:「那就再喝碗湯吧。」

「唔——」杭晨微雖然心裏不願,又不敢直接開口拒絕。看着塞進手裏的那碗湯,勉強端起來喝了一口,就差點吐出來。

看出他一臉的不情願,易帆嘆口氣拿走了碗,「不想喝就別喝了。」

「嗷!」立刻轉憂為喜,微笑盈盈的看着大發善心之人。

將用過的碗筷扔進水池,草草收拾了一番后,易帆拉人在沙發上坐定。杭晨微摸著吃得圓滾滾的肚子,滿意的靠在他臂彎中。

「好了,該談談以後的問題了。」

「呃?」以後的……問題?

杭晨微眨巴着眼睛,他的疑惑一覽無遺。易帆微眯起眼,表情捉摸不定的看着他。

「你不會以為剛才的事情——」說到這裏有意停頓下,果然杭晨微雙頰漲紅了起來,「發生過就算了,然後當沒事一樣,回去過原來的日子吧?」

杭晨微偏頭想了想,老實的回答:「我不太知道……這種事,真的。嗯,要麼我問問千帆再說……」

「你說什麼!?」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種事他居然第一個想到去問姓千的傢伙?

被易帆突來的怒氣嚇了一跳,杭晨微打了個機靈,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的選擇閉嘴。同時,身體好像有了自我意志般的,慢慢縮向沙發另一頭。

將人捉回來,易帆口氣不耐的教訓道:「這是我們倆的事,不準問別人。哪怕是再好的朋友也不行!總之,不準就是不準。聽清楚了沒有?」

衡量形勢后,杭晨微配合的點頭答應。

曉得他的性子,易帆不再逼他主動表態,當然也是為了避免刺激到自己,所以決定親自定好規矩,將人霸佔下來。

「既然我們都表示過喜歡對方,也就是說我們正處於相互喜歡的情況中,所以我們的關係就是那個,那個——談戀愛的關係。」媽的,真丟臉!說着說着,居然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了。

杭晨微聽完「嗷」了一聲,既不表示歡迎,也未示意拒絕。易帆沉不住氣的催問:「那你怎麼說?不說話的話,就是同意嘍?」

「啊?哦……」好像剛從夢中驚醒般,杭晨微反應遲鈍的回應着。易帆的怒氣,在看見他慢慢透出紅來的臉頰后,頓時消散得無影無蹤。杭晨微抬眼觸到那炙人的視線,立刻不自然的垂下了眼,臉上越燒越厲害,耳根泛紅。

「好……好啊。」低不可聞的聲音,準確的傳入易帆耳中。

聽到杭晨微答應了自己交往的要求,強烈的欣喜湧上心頭。一時找不到言語,雙臂一收,將懷中的人擁得更緊密。就連流淌著的空氣,也變得更甜蜜了。

「你答應了咯,呵呵,太好了、太好了!」

杭晨微不安的扭著易帆的衣服下擺,漲紅的臉埋在他胸口不敢抬起,鼻息間充盈著易帆獨有的味道,非但沒讓他平靜下來,反而引得胸口跳得愈發猛烈。半晌他怯怯的說:「我沒談過戀愛……可是,一般都是男生和女生在一起吧?我們這樣……是不是有點奇怪?」

在他的發上印了一吻,易帆鬆開臂膀,拉着杭晨微溫柔的對視,有一絲自心底而起的笑意直達眼眸:「一點也不奇怪。別人怎麼樣,和我們沒關係。最重要的是,我喜歡你。」

杭晨微眸中的光澤顫了顫,睫毛輕抖,但視線直直的沒有移動分毫。專註的看着眼前這個說喜歡自己的人,語調不由自主的顫上了兩分:「你真的喜歡我?」

「嗯,非常非常喜歡。」易帆合了合眼,坦然的感受此刻的心情……不是沒體會過「喜歡」的滋味,只是從未品嘗得這般深刻。自己觸手可及的這個人,有着水晶般透明乾淨的靈魂,一開始覺得他有點奇怪,可漸漸發現他是多麼的獨一無二。他清楚,自己永遠不會再遇到一個與之相似的人,勾動起無法抗拒的衝動想要去接近。就好像那晶瑩的清柔月光,輕輕伸手就在可及處,卻無法真正的盈握在手,只能努力的攤開手掌去承接,不讓這片溫柔皎潔離去。

杭晨微淡笑了起來,猶如初初綻放的山野小花,清新的香氣滌盪心底。笑容里溶了些許靦腆,雖羞怯但掩不住滿心的欣喜,「我也喜歡你,非常非常喜歡。」

聽到他毫不猶豫的回應表白,易帆的胸口再度被溫柔的撞了下,輕重適宜,恰中心坎。溫柔但堅決的擁住他不放手,將頭埋在他頸間,在感覺到他生澀回擁的瞬間,易帆由衷的感嘆道:「你怎麼可以這樣可愛,唉……」

「哦——嗯——那、那你就只喜歡我一個人吧。」

沒料想他會說出這麼直白的話語,易帆立刻胸腔震動起來,爽快的回答:「好!」

承諾不承諾無所謂了,反正此刻他是真心的如是想。只想牽這一個人的手,只想看他一個人的笑顏,只想溫暖他孤獨的背影。無論何時何地,都不想放開那細密糾纏的指節。原本暗中滋生的情愫竟如此濃烈,只是自己一直沒有正視,稍一撩撥,才發現已燃燒得滿世界彤紅。原本不羈的心,心甘情願的停留在他身畔默默守護,幸福的感覺猶如山谷靈澈的小溪,滋潤着心靈乾涸的角落,堅硬化作片片柔軟。

突然心念一動,「對了,有件事得先跟你說好了。」

「什麼事?」還流連着剛才的溫柔懷抱,杭晨微一臉的迷濛,雙手尚自攀着他衣角不放。

「我們現在是戀人了,也就是說,從現在起我比千帆更重要。所以,以後有什麼事先來找我,不用再去麻煩他。明白了沒?」

「啊?可他是我好朋友……」

「別忘了我們是戀愛關係,就好比你爸和你媽那樣。你想,你爸媽有事難道不是想到對方?哪有先找外人的道理。」

杭晨微皺皺眉頭低頭不語,雖然本能的不贊同易帆的話,但他口拙,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我說的不對嗎?或者說你其實不是真心喜歡我?」

「當然不是!」杭晨微急急的回答,「我是真的很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我知道了,以後有事一定先跟你說,這樣可以嗎?」

看着心上人焦急的面容,易帆暗罵自己一聲混蛋加禽獸。罵歸罵,這混蛋他還是得做到底,不乘此良機剷除千帆這塊絆腳石,以後自己遲早會吃虧。狠狠心,他繼續擺出誘拐純潔小孩的態度,卑鄙的鞏固勝局:「好了,沒事。你只要記得有事先來找我就行。記住沒?以後不要再動不動就去麻煩千帆。」

「……好。」真的是回答得很勉強。

「既然如此,從明天開始放學后你等我一起走。還有,快期末考了,放假就到我家來吧,我也方便幫你複習。」

「哦。」

無視他老大的為難與不情願,易帆狠心的決定,一定要將千帆這棵毒草自杭晨微心中拔起。那傢伙只會壞自己的事,必須堅決杜絕他左右杭晨微的機會。

滿意的剛站起身,突然杭晨微開口道,「你說的話和千帆還真像,他也老叮囑我別動不動就麻煩你。呵呵,不過現在我放心了。」

易帆腳底一個打跌,穩住身形後面部微微抽搐。這個混蛋……

而此時,正在家中給母親大人灌下第三碗雞湯的千帆,毫無預兆的打了個噴嚏,背上一陣寒意滾過。他喃喃自語道:「真是見鬼了,難道有人在背後說我壞話?」

搖搖頭,決定不再去想,一仰頭,將餘下半碗濃湯一飲而盡。

***

剛進家門,杭晨微就覺察到自己有點感冒發熱,大概是在易家門口睡着時受了些涼氣。作業不多很快就寫完了,洗洗弄弄他打算早點上床休息。

「爸、媽,我先去睡了。」

聽到聲音,杭秋回頭應到,「哦,你去吧。」然後又埋首於桌上的紙堆。

杭晨微默默的看着坐在窗邊沙發發怔的少婦,長長微卷的黑檀色髮絲,掩過耳際、還有白得近乎透明的臉頰。就在杭晨微以為母親不會有所回應而打算離去時,陳音泠遲緩的轉頭看了他一眼,「哦」的一聲表示自己聽到后,她繼續靠着沙發冥想,美眸低垂,不知其間流轉着何般心思。雪雕般的面容,如冰似雪,看不透一絲常人感情。

杭晨微趨近沙發,起手幫她裹緊了身上的羊毛大披肩,再拉好毛毯。看了看與自己有着相似容顏的女子,杭晨微唇瓣微顫,最後還是難言的轉身。

在門口忍不住的回望,她依然維持着一個姿態沒有變化。咬下唇,輕輕將門帶上,杭晨微舉步離開這個他無法進入的世界。

雖說早早爬上了床,可是一點睡意都沒有。想就那麼閉目養神,偏偏心中涌動的燥熱感,又催得人輾轉反側。

喜歡一個人,原來可以是這種滋味啊……

從被窩中探出手指,輕撫上自己的唇瓣,指尖細顫,慢慢探入口腔……這就是那既激烈又溫柔的所在。

突然臉上一紅,慌慌張張的抽回手指,猛看見連接着指尖與唇角的細細銀絲,在窗外月光的撫慰下光澤閃動。羞恥感漫了上來,但更多的是品嘗禁忌的快樂。原本因為體虛,好半天被窩才會熱暖起來,可現在,身體越來越熱,火熱的感覺瀰漫了全身。

好奇怪……但,也很舒服……

他說喜歡自己——就像做夢般不可思議。在之前強逼自己遠離的那段日子,曾多少次幻想着能和他親密的廝混在一起。雖未想到情愛表白這一層,心中的渴望卻無法否認自欺。

剛才易帆帶來的衝擊過大,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做了什麼。現在回想起來,激動滿足感一陣陣沖刷過心田。從沒有的體會,幸福到難以置信的極樂,那酸酸脹脹的感覺充塞滿了整個心,淚腺隨之蠢蠢欲動。

自己這樣平凡的人,居然能有這樣快樂的一天,真的……真的不能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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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麗人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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