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展綠情倒抽口氣，想解釋，卻被齊奶奶凌厲的眼神嚇得開不了口。

「之前我也見過他幾個交往對象，嘖嘖……你應該不是那種女人吧？」

齊奶奶那輕蔑的模樣讓展綠情又驚又怒，然而，當齊予恆一出現，齊奶奶立刻笑臉迎人，態度一百八十度轉變。

起初展綠情以為這是錯覺，說服自己別放在心上，但在拜訪齊家多次后，齊奶奶對她越來越不客氣，更有意無意地嘲諷她的外貌、才能以及家世。

更可怕的是，齊奶奶在人前聲聲讚美她，人後與她獨處時才面露嫌惡。

這下，展綠情總算明白當初伯母為何那樣警告她。

但她只是齊予恆的女朋友，哪有資格向伯母訴苦，更何況她也無法做出說長輩壞話這種事，只好試着拒絕再前去齊家拜訪。

「奶奶好像不怎麼喜歡我。」她委婉地告訴齊予恆。

齊予恆是注意到她每次去他家都顯得悶悶不樂，卻沒想到起因是奶奶，因此露出詫異的神情。

「你多想了，奶奶常要我帶你回家，總是稱讚你很乖，還要我趕快把你娶進門。」

展綠情苦笑，深深感受到齊奶奶高竿的手段。

齊奶奶門戶之見甚深，又十分強勢，不是個能輕易應付的角色，就連伯母都不敢多提，只是要她別將老人家的話放在心上。

想必伯母也歷經過和她一樣的狀況，才會事先那般叮嚀她。

展綠情為了齊予恆，努力不在意齊奶奶的譏嘲，試着展現最好的樣貌討好齊奶奶，可是永遠得不到回報。

日子一久，展綠情感到身心倶疲，壓抑的委屈和怒火一點一點朝齊予恆宣洩，包容和忍耐隨着兩人時常起爭執而逐漸磨光……

晚上七點，橙新設計公司的辦公室里一部分的燈還亮着，身為首飾設計師的展綠情正在加班，埋首畫着設計圖。

此時，放在桌上的手機響起。

她才剛和同樣正在加班的予恆通過電話，這個時間還會有誰打給她？展綠情拿起手機一看，挑了下眉。

「原來是冬齊。」她立即接聽，慵懶地躺靠在椅背上。

手機那端的人關心地問：「你還在忙？」

「正在加班呢，好可憐！」展綠情嘆了口氣，望着潔白的天花板。

言冬齊的嗓音裏帶着笑意，「嗯，真是對公司盡心儘力。」

「我本來就是個好員工。」

「是，我朋友的責任心不是開玩笑的。」他順着她的話，真摯地讚美。

展綠情坐正身子，手抹了下臉。「那你呢？應該早就回家休息了吧？」

「當老闆哪有這麼輕鬆，剛才才和客戶談完事情，等一下還得回公司一趟。」

言冬齊在退伍之後就開了一間名為「核心」的珠寶公司，近來生意蒸蒸日上，在業界已頗有名氣。

「老闆總要辛苦一點，員工才有飯吃呀！」這位老朋友果然厲害！展綠情露出一抹淺笑。

「是啊，還好已經上了軌道。」言冬齊的語氣裏帶着些疲憊。

她一手托腮，好奇地問：「聽說你們公司要召募珠寶設計師？」當年知道他想開珠寶公司，觸發了她成為首飾設計師的想法。

「怎麼，你有興趣？」

「我在這裏做得很不錯，之前還得到客戶的讚美。」這是事實，她非常引以為傲。

「我們公司的福利更好喔。」

「言冬齊，你該不會是想挖角？」展綠情失笑。這個男人真是片刻不忘自己是老闆。

「網羅好人才不是理所當然？」他一點都不想錯過有能力之人。

「得了吧！」展綠情啐了一聲，接着關心地問：「最近過得好嗎？」

這陣子，她連和齊予恆見一面都困難，更何況是言冬齊？距離上次見面大概已有半年之久，不過他們都不忘以電話聯繫友情。

多年的交情，並不會因為不常見面就斷了，和言冬齊的友誼能夠持續至今，她感到十分慶幸。

「除了忙工作就沒別的事。」

「戀愛呢？」她很好奇他的感情生活如何。

「哪來的時間！」言冬齊直嘆氣。

「尹娜呢？」展綠情提起他最要好的朋友。

「什麼？」

「我是說你和那位十多年的朋友尹娜。」她覺得言冬齊和尹娜的關係並不尋常，非常好奇兩人會不會有進展。

「我和尹娜和以前一樣，沒什麼好談的。」言冬齊沒有聽出她語氣中的調侃，淡淡地帶過。「倒是你，跟學長過得如何？」

聽見她提起齊予恆，展綠情的神色瞬間黯然。

「予恆……對我很好……」她垂下眼眸，心裏突然有些酸酸的。

「你的聲音聽起來不對勁，發生了什麼事？」

「我和他的感情沒有問題，可是他的長輩似乎不太喜歡我……」這些日子，展綠情疲於應付齊奶奶，情緒非常不穩定。

「學長的父母待人滿好的啊？」

「是他的奶奶。」她的語氣充滿無奈。

「到底怎麼回事？」

言冬齊關心的語氣讓忍耐到達極限的展綠情淚崩。

「冬齊，我不該說長輩的閑話，但是我真的好難受，一想到要面對齊奶奶，我就快瘋了……嗚嗚嗚，總是忍不住和予恆吵架……」她嗚咽著說：「我好怕……好怕對他的愛會消磨殆盡……怎、怎麼辦？」

她深愛齊予恆，現實的問題卻慢慢地消磨了愛情……她也不想為了齊家的事和他吵架，是壓力過大才會爆發。

每次見他捺著性子哄她，她都覺得愧疚。

「沒想到你和學長之間的問題這麼嚴重。當初我看好你們，是覺得你們兩個非常相配，不過當時也是太年輕，沒考慮這麼多，現在想想，學長的家世，確實不是一般女人能輕易承擔的。」進入社會後，言冬齊更能體會這一點，因此很關心她和齊予恆的感情狀況。

「我以為只要有愛就可以克服一切，但是太難了……如果只有兩人世界該有多好？」她曾經自卑過，是齊予恆給了她自信，更認為有足夠的信心面對阻擋在兩人之間的阻礙，但如今她才明白，是自己太天真。

「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一般人或許可以為了愛情拋開一切，但學長不能這麼做。」言冬齊提醒她這個難以改變的事實。「他必須繼承柚奇集團，無法和齊家切割。」

「我沒有要他和齊家切割，為了融入齊家，我很努力的忍耐……可是，我還是好難過……」展綠情越說越心痛，抽噎不休。

言冬齊靜靜地聽着她哭泣，等她稍微冷靜后才開口：「你沒有試着把這個情況告訴學長嗎？」

「我怎麼有辦法跟他說齊奶奶是雙面人？」展綠情抹去臉上的淚水，無力地道：「他看出我只要提起齊家就會情緒不穩，最近極少帶我回去。」

除了齊奶奶，他的父母都待她很好，好幾次伯母都陪伴在身邊，避免她與奶奶獨處。

可是伯母身子虛弱，總不能一直幫着她，而伯父又時常不在家，她到齊家去是避不開齊奶奶的。

齊奶奶是個狡猾的人，在齊予恆面前不斷讚美她，一點嫌惡之情都不曾透露，顯得她相當不懂事。

即使齊予恆不明白她和奶奶之間發生的事，也因為她的反應而心生懷疑，因此漸漸婉拒奶奶提出的邀約。

她感激他的體貼，更了解他有多愛她。

展綠情很想為了這份愛而再次隱忍，但這不是能簡單辦到的事。

齊奶奶的嘲弄和輕蔑的態度已造成她心中的陰影，甚至開始否定自己……

若齊奶奶的本意是想讓她失去自信，進而看出兩人之間的差距，那可說是相當成功。

近來，展綠情一直思考着和齊予恆的未來，懷疑兩人能不能繼續走下去。

「學長很愛你，他正在努力減少你的負擔。」

「我懂，所以才覺得更愧疚……我可以再堅強一點就好了，至少為了他，也要忍耐呀！」展綠情一方面畏懼面對齊奶奶，一方面又厭惡自己，心情極為複雜。

「綠情，若你的忍耐得不到回應，只會更痛苦。你要想清楚，成為學長的妻子后，齊奶奶就是你的長輩，不可能避不見面。」言冬齊語重心長地道。

展綠情閉上眼眸，光是想像要應付齊奶奶的譏嘲就覺得不舒服，那是一場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