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唐維妮如願牽回自己的小綿羊，劇組也順利開拍，她的生活再度陷入兵荒馬亂之中。

所幸工作內容她大多駕輕就熟，除了累了些，並沒有造成她太大的困擾。

真正讓她感到困擾的是，老爸竟然給她出狀況了——唐世澤臨老入花叢，不知到哪去認識一個女人，偷吃也不曉得要擦嘴，被阿姨阮卉菁發現了，現在家裏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吵得屋頂都快掀翻了。

就因為家裏的氣氛超詭譎一把的，所以唐維琪下班後會先到維妮的公司等她，等她工作結束再一起離開，兩姐妹偶爾去壓壓馬路，偶爾、去泡沫紅茶店殺時間，偶爾也會一起去看場電影，不僅不必回去面對那對吵鬧不休的老夫老妻，兩人倒也頗恰然自得。

「哇哇哇!想不到女人的心機有那麼重喔?感覺有點恐怖。」走齣電影院，唐維琪還未能由劇情帶給她的震撼里走出來，邊走邊嘆道。

今晚她們選定觀賞的電影是「大人心機」，內容大概是敘述原本感情很好的兩姐妹，為了要得到國王的垂愛，彼此之間逐漸產生了嫌隙，甚至展開如同敵人般的勾心鬥角和權謀之爭。

兩大艷妹的精采演技大對決，令人嘆為觀止，卻也令人唏噓不已。

為了得到男人的恩寵，甚至不顧姐妹情感、用盡心機……想到這裏，唐維妮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下，不安的看了眼妹妹維琪。

倘若看一天，她和維琪愛上了同一個男人，或許她會選擇放棄吧?畢竟勾心鬥角的嘴臉着實太難堪，更會將親姐妹的感情破壞殆盡，所以如果是發生在她身上，她寧可選擇退一步。

退一步海闊天空，老一輩的人都這麼說的不是嗎?

「維妮，你幹麼不講話?在想什麼?」維琪手上抱着還沒吃完的爆米花，邊走邊有一口沒一口的往嘴裏塞，像極了還沒長大的小女孩。

「我在想，老爸跟阿姨什麼時候才會和好?」她避重就輕的應道，沒將心裏真實的想法全說出來。

畢竟那只是假設性的問題，她應該不會那麼倒霉，真遇上兩姐妹愛上同一個男人的衰事才是。

「我看很難啦!」唐維琪對老爸的第二次婚姻一點信心都沒有，並不是她討厭阮卉菁，只是老爸都幾歲了，還跟人家搞外遇?她要是阿姨，絕對跟老爸斷個一乾二淨!「有哪個女人受得了跟別人共享一個丈夫，喏，剛電影不是演了嗎?用盡心機啊!」

「你喔，會不會太入戲了點?」電影總歸是電影，跟現實難免還是有段差距，唐維妮還算理性的應道。

「是啦是啦，反正你們做電視的就是不懂浪漫啦!」唐維琪不屑的輕哼了聲，她總覺得姐姐是因為在電視圈待久了，才會認為這些事情只會在戲劇里發生，不相信自己的生活也可能出現類似的狀況。

「那邊有賣雪糕，我要去買，你要不要吃?」

唐維妮不感興趣的搖了搖頭。她不愛甜食，不過她仍跟上妹妹的腳步，走向販賣雪糕的攤子。

「老闆，給我一支香草冰……噢!」就在唐維琪沒頭沒腦的衝到攤子前買雪糕之際，不小心撞到身邊的男人，當場跟槍的滑了一下，慌亂之間她急忙抓住那個男人——「小心。」男人反手抓住她，因而沒讓唐維琪跌得太難看。

「喔，謝謝。」唐維琪驚魂未定的道了聲謝，這才抬頭看清男人的樣貌。

這一看，她不禁怔愣了下——這個男人長得真有個性，是個很好看的型男耶!

「咦?歐陽先生?」隨後跟上的唐維妮也發現男人的存在，她驚訝的對着男人打招呼。「你怎麼也在這裏?」

「維妮?」歐陽翼跟她一樣驚訝，性感的薄唇圈成o型。「你怎麼也在這裏?」話一脫口，他隨即尷尬的噤聲。

矬啊!他竟然像只鸚鵡般，問出跟她一模一樣的問題，實在有損他編劇大師的威名!

「我跟我妹出來看電影。」睞了眼盯着他直發愣的維琪-不知怎地，唐維妮心裏有種莫名的不安。

她拉了拉略顯獃滯的維琪，好不容易令她回過神來。

「她是我妹，我們剛看完電影，你不會也是來看電影的吧?」

「嗯哼，看電影也是靈感的來源之一啊!」歐陽翼扯開笑容，彷彿黑夜都隨之變得燦爛。「該不會那麼有默契……美人心機?」

「美人心機!」在他停頓時，唐維妮迫不及待的接腔，恰巧和他的聲音重疊，兩人互視一眼，不禁同時爆笑出聲。「我的媽呀!還真有默契呢!」

「可不是。」眼角餘光瞟向那個和維妮有幾分神似的女孩，他歉然的坦白。

「不好意思，剛撞到你妹，真是抱歉。」

「沒事沒事啦，是我自己不小心的啦!」發現型男提到自己，唐維琪趕忙出聲，臉上甚至泛起些許紅暈。她湊到維妮身邊，撒嬌似的挽住她的手臂，並低聲對她耳語：「姐，你朋友喔?」

唐維妮沒來由的感到一陣煩躁，她不明白自己怎會突然對妹妹的靠近感到有點不耐煩?

這真是太奇怪了!

她壓下心頭的怪異感，硬是擠出笑臉回答：「就是下雨那天，你看到載我回家那個同事啊，你忘記了喔?」

「載你回家的就是他喔?」唐維琪的語氣帶着一絲醋味，適才泛著光採的小臉迅速黯淡了下來。「那你們的交情算不錯嘍?」

「小妹妹，我跟你姐只能算普通同事，你別想太多了。」歐陽翼看了眼維妮，見她踟躕著不知該如何回答，索性好意的主動為她解答。

「我才不是小妹妹，我已經成年了!」維琪跳腳，非常不滿被他當成小女孩看待。

「好好好，對不起喔小姐，是我有眼不識泰山，請小姐見諒。」識時務者為俊傑，他忙不迭的涎著笑臉賠不是。

唐維琪格格發笑，滿意的接受他的道歉。

搞定妹妹了，歐陽翼突然轉移話題。「對了維妮，你明天會去片場吧?」

「嗯?會啊，有拍片的時候，我都會去片場，怎麼了嗎?」他問這不是廢話嗎?劇務不到片場，那現場的一堆雜事要由誰來處理?

「明天我想去片場看拍攝的情況和進度，順便看看演員的表現，或許可以激發出更多靈感來。」

「你的意思是，要我在那邊帶你熟悉片場?」她的反應很快，馬上就知道他的想法。

「哈!我就喜歡你這麼冰雪聰明！」他朗聲大笑，接着好意的提議道：「你們要回去了嗎?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擔任兩位的護花使者?」

「這……」維妮怔了怔，還來不及回應，末料維琪已搶先一步開口。

「好啊好啊，那就麻煩帥哥你了!」維琪差點沒拍手大聲叫好。

維妮暗自翻了下白眼，卻對妹妹莫可奈何。

說出去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維琪似乎對歐陽翼的印象相當好，加上她之前就說想要交一個不錯的男朋友，這令維妮心中的不安感逐漸擴大……頂着熊貓眼到片場報到，唐維妮把便利店買來的咖啡當水喝，就怕自己精神不振會影響劇組同事的士氣，那可就真的罪過了。

都怪維琪，昨晚回到家后，直拉着她問一堆有關歐陽翼的事，包括那天她冒雨到歐陽家拿劇本的事，維琪都用力的把她模糊的記憶給挖出來，害她昨晚的睡眠少得可憐，以致今天才會頂着熊貓眼上班。

今天拍攝的地點偏巧又不在棚內，是選在士林的洞天法國農莊，是個很漂亮的景點。

天氣很好，可太陽好大，曬得她渾身冒汗，加上昨晚睡眠不是，她已稍微感到眼冒金星，陷入滿天全金條、要抓沒半條的窘境。

希望這疲累的身體，別給她出什麼狀況才好。

「維妮，去看看那個臨演準備好了沒!」導演預備開拍了，吆喝着所有人員就位：就差兩個臨時演員還看不到人，導演不禁有些冒火。

「是!」她擦了擦汗，趕忙跑去蔭涼點的地方打電話，詢問那兩個臨演到底跑到哪裏去了?

該死!收訊不良，她聯絡不到人!正打算跑去回報導演之際，突然有人拍了下她的肩——「嗨。你在這裏幹麼?」歐陽翼一下車就看到唐維妮，不假思索的跟上她。

「喝!」唐維妮驚跳了下，回頭一見是他，整個精神稍稍鬆懈了下來。「天啊!你別嚇我好嗎?」

人嚇人會嚇死人的耶，她還想多活幾年呢。

「你的膽子不是那麼小吧?」歐陽翼輕笑，感覺她這樣子獃獃的好可愛。

「我媽忘了給我做顆膽。」她翻翻白眼，心口還撲通亂跳。

歐陽翼訕笑，不以為然的聳聳肩。天氣似乎更燥熱了，身體不斷的盜汗，她抬頭看看掛在空中的太陽，忽覺眼前花……焚熱的風吹過臉上，她陡地一陣暈眩，隨即不醒人事。

「該死的維妮!叫你找的臨演怎麼還沒到?」

「是！剛才收訊不良，我馬上再……」

唐維妮慌張的一躍而起。哇咧!哪來的導演?

而她又怎會跑來這裏睡覺?她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你醒啦?」歐陽翼走了進來，手上還拿着一個保溫壺。「好點了沒?渴不渴?要不要喝點水?」

「歐陽先生?我沒事啊!可是……你為什麼會在這裏?」她傻眼了，不明白怎麼自己無論走到哪裏，歐陽翼就會出現在哪裏?

「最好你沒事了。」他將保溫壺打開，不知打哪拿來一個杯子，倒了些溫開水到杯子裏。

「你忘了我到片場找你，結果你竟然就這樣給我昏倒在地，所以我只好趕緊將你送到這臨時休息室來休息。」

「我昏倒了?」

天啊!這怎麼可能?從小她就是個健康寶寶，連感冒的機率都很低，今天竟然會昏倒?簡直不可思議!

她呆愣的坐在原處，怎麼也想不通自己為何會昏倒?

「你喔，八成沒睡好吧?」將杯子遞給她，歐陽翼沒好氣的瞪她一眼，然後拿把椅子在她身邊坐下。「這麼大個人了，突然在我面前昏倒，我還真的差點被你嚇破膽了昵!」

唐維妮的雙眼茫然的盯着他瞧了好一會兒，然後緩緩的瞠大，忍不住輕笑出聲。

「你在笑什麼?」歐陽翼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

「我記得好像有人笑過我膽子太小，怎麼現在換人嚇破膽了?」

她語帶調侃。

「好啊你，竟然敢笑我?」歐陽翼怔愣了下，隨即跳了起來，弓起食指在她眼前張牙舞爪。「該慘了你，看我怎麼修理你!」

「嗅不!」唐維妮瑟縮了下，瞪大了眼，全身緊繃的往後退。「你不會那麼壞心吧?」

歐賣尬!她最怕癢了，千萬不要給她哈癢啊!

「有本事挑釁我，就得有本事承擔後果!」她越怕，歐陽翼就越開心，他不斷的弓屈手指，以折磨似的速度向她逼進。

「啊!」唐維妮驚叫連連，忙不迭的閃躲他的逼近，卻忍不住邊笑邊逃。

媽媽咪啊!他們兩個會不會太幼稚了點?都幾歲的人了還玩躲貓貓?要是被劇組裏的人看到，不被笑死才怪!

「阿賀!你還笑得出來?」歐陽翼裝出兇狠的模樣，不敢相信口口聲聲說怕癢的人，這會兒竟然笑得這麼開心。「你是不相信我敢哈你癢是吧?」

「當然不……啊!」她跳下座位，撥開腿就跑，卻仍被他給逼到牆角，教她邊尖叫邊大笑，一邊還忙着求饒：「不要啦!拜託，饒了我吧!」

「看你還敢不敢笑我嗄?」他玩上癮了，不管她如何尖嚷，他的魔爪就是不斷往她身上招呼。

「不要……不要了啦!」半晌，她再也笑不出來了，哭花了一張小臉，蜷成一團拚命求饒。「我受不了了，不要了……」

歐陽翼終於發現她是真的超怕癢，甚至怕到哭了出來，心中一陣歉疚，立刻停止攻勢。

「對不起，我、我不知道你會哭。」他手足無措的不知該如何是好，想碰她又怕她會更怕，完全不曉得該如何處理這種狀況。

長這麼大，他還是第一次把女孩子給惹哭了，也難怪他顯得比哭泣中的唐維妮還要驚慌。

「嗚……」唐維妮才不管他說什麼，一逕兒的掉眼淚，蜷起的身子可憐兮兮的直打顫，低低的嗚咽聲充斥着整個休息室。

「維妮。」歐陽翼欲言又止，瞧着她這副委屈的模樣，他的心都要揪成一團了！「別哭了好不好?對不起。」

原來女人的眼淚這麼可怕，這是他從來不知道的事。

不是他沒見過女人的淚，而他筆下也不乏女人落淚的情節設計，但那些純粹是為了劇情的安排才出現的橋段，他並不曾真實的體驗到這種感覺，那透明的水液竟像蝕人的酸液般教人難受。

她會哭成這樣，全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卻完全不是他所刻意創造出來的劇情，因此對他造成的衝擊特彆強烈。

「你討厭鬼啦!不要管我……」那種被強迫到無法自主的感覺太難受，她短時間不容易平復自己的情緒，直揮手要他離開。

「我怎麼可能不管你?」要命!之所以會變成這樣，全是他的錯，他怎麼可能丟下她在這裏不理不睬?他淺嘆一口。「等你不哭了，我才走。」

唐維妮抬起淚眼，幽幽的看着他，發現他英俊的臉十分憂鬱，彷彿正遭遇到無法解決的難題，頓時令她有絲不舍。

「以後別這樣了好嗎?我是真的很怕癢。」她不由自主的伸手撫平他眉心間的皺摺，為自己的情緒失控害他鬱悶而感到有些抱歉。

「你不生我的氣了?」拉下她的手，他凝住她的眼，感覺似乎有種不知名的東西在心裏「啵啵啵」的直發酵……有點酸澀，又有點甜膩，有點像蜂蜜加了梅子般酸酸甜甜的滋味……慣於用文字敘述的他，竟找不到適切的文字來形容此刻充塞在心頭的感覺。

他感到心跳有點快、呼吸有點亂，連她那清秀的臉，都變得非常有魅力!這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只要你以後別再搔我癢，我就不生氣。」她微勾起嘴角淺笑，然後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輕喊了聲：「糟了!」

「怎麼了嗎?」歐陽翼不解。

「我忘了導演還在等我CalI臨時演員拍戲!」想必導演一定暴跳如雷了吧?一想到導演發火的凶樣，她不禁渾身泛起雞皮疙瘩，趕忙站了起來。「我得快點……」

她正想衝出休息室去繼續她末完成的工作，不意歐陽翼突然摟住她的腰，讓她失去平衡的以極彆扭的姿勢跌進他懷裏，後背恰好緊貼在他的胸膛。

「歐陽先生?」哇咧!她從不曾跟男人如此貼近過，尤其歐陽翼又是她極欣賞的異性，教她不禁豎起全身的汗毛，不由自主的緊張了起來。

「別急，早在你昏倒沒多久，臨時演員就主動找導演報到，劇組已經開拍了。」他好心的通知一聲。

他溫熱的氣息，隨着他脫口而出的字字句句，輕輕的滑過她的耳膜，令她冷不防的打了個哆嗦。

「開始拍攝了?」她突然不確定自己聽到的，是不是這個意思。

「嗯，開始拍攝了。」他輕喃，鼻端輕易的聞嗅到她發問的馨香。

「那……那我還是要過去幫忙才行。」這過於貼緊的距離令她心律不整，她赧紅了臉，急着想脫離他的懷抱。「歐陽先生，麻煩你放開我。」

他彷彿沒聽見她的要求，只是輕輕的在她耳邊說道：「翼。」

「啊?什麼?」什麼跟什麼?她的腦袋糊了、思緒亂了，完全無法由他發出的單音詞里，判斷出那是什麼意思。

「叫我的名字，翼。」他淺嘆一口，懊惱她如何都改不了口。

不知說過幾回，要她只喚他的名，可她偏偏就是歐陽先生長、歐陽先生短的叫，叫得他對那四個字開始很沒好感。

別人叫他歐陽先生是敬稱，可她叫起來就令他感到莫名的刺耳，所以他才會堅持要她喚他的名，卻不曾深思其中的緣由。

「呃……我們似乎沒熟悉到那個程度。」她腿一軟，不意卻因此靠他更緊。

「你認為什麼程度才算熟悉?」抱着她的感覺真不賴，他一點都沒有想放開的意思，繼續在她耳邊說話。

「……」她回答不出來，牙關不由自主的上下打顫。

歐陽翼突然將她轉過來，她愕然的瞠大眼，發現他的臉霍地在眼前放大——他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