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在那一瞬間,她有了決定。

轉過身,望着一直默默站在她身旁的男子,灰色的薄衫,黑色的休閑褲,非常簡單的衣着,但眼神明亮的人卻可以看出,那考究的用料和細心的裁剪,每一寸都透出低調的奢華感。任何衣物,穿在他身上就特別好看,他就是可以將衣服穿出自己獨特的風格。

這樣一個男子,根本就不會屬於她,這一點其實她早就該明白的。

「我們回房吧,我有話跟你說。」關宸極的臉色,在聽到這一句之後,完全變了。原來的平靜被打破,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不知道為什麼,他感到一陣心慌,從來沒有體驗過的心慌。

熟悉的房間,沒有什麼改變,但其實與她初來時很不一樣了。原本純男性化的房間,如今掛上粉色的窗帘,鋪上了柔軟的棉質淺色床單,梳妝台上擺着她的梳子和各式保養品,那是他買給她來保護她的肌膚免受懷孕肌膚暗沉。

沙發上擺放着幾個造型可愛、色調活潑的抱枕,是她堅持放上去的,她喜歡抱着它們在沙發上看電視,那專門開闢用來掛衣服的房間里,除了他的衣服外,也掛滿了她的裳裙,漂亮又可愛的孕婦裝,那是他請來世界知名的設計師精心為她設計的,僅此一件,絕無重複。

房裏的一切一切,都有着他的細心和體貼,他的房間融入了她的氣息,只可惜,他的心裏沒有她,她的愛情裏面,沒有壞人,有的只是愛與不愛而已。

在窗前站定,望着修剪得整齊漂亮的花園,聖誕紅,忍冬等各色植物活得很美,她沒有回頭去看他,手指撫在透明的玻璃窗上,靜靜地開口:「我們,離婚吧!」王子果然還是要配公主的。

親愛的寶貝,有的愛情走火,可以焚燒一切,可你的愛情,卻是水,一點一滴,卻連石頭都可以滴穿。

「我知道,寶寶我是帶不走的,他在關家可以得到更好的,所以我不會要求寶寶的撫養權,不過探視權我一定要保留,這個是我唯一的要求,如果你同意的話,等我生產完,我們就離婚,至少,我的孩子一定要是婚生子。」

「你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的話嗎?我愛的人,必須也要愛我才可以,而你不愛我,所以我已經不能在你身邊了,每天看到你,其實我都覺得痛苦,就當放過我,對你自己也有好處,你可以跟你愛的人在一起,而我也可以回台灣開始新的生活。」

「不要,我不同意,我怎麼都不會同意!你是我的,這輩子,都是我的!」關宸極又從那個痛苦又真實的夢裏醒了過來,中庭里大好的月光照了進來,在窗前投下一大片的潔白,房裏的一切,都蒙上一層淡淡的光,美得不可思議。

他渾身是汗,呼吸急促,手掌緊緊地握成拳,飛快地在枕上轉頭,一直到看見她安靜而平淡的睡容,他的心跳才慢了下來,不過一下一下仍然跳得十分沉重。

她還在,沒有離開他,這個認知竄入腦中,讓他呼吸放緩,綳得緊緊的身子也開始放鬆下來。她的睡顏,還是那麼甜美,卻又彷彿離他很遠一般。

自從那天她說要離婚,他就像發瘋般,怒火狂燒,無處發泄之下,將房裏的東西悉數砸爛,然後對她狂吼:「我不會離婚的!我關宸極永遠都不會跟你離婚,你是我的,永遠都是。」他不該對她發脾氣的,他應該控制住的,畢竟她懷着孩子,不能受驚嚇,可是在那一刻,他完全不能自控。

離婚的字眼從她嘴裏一吐出來,就像一把最尖最利的刀刃,深深地捅入了他心底,鮮血四濺,而憤怒和惶恐籠罩住了他。

「向芙雅,你可以生氣,可以打我罵我,怎麼懲罰我都可以,你想怎麼樣,都隨便你,可是,我不會離婚,我跟你的婚姻,我是認真的。」從那天開始,他就不再由着她的想法,既然他給她時間冷靜,她卻想出離婚來,那麼他也不必再按她的方式,這份主動權,他要拿回來。

不再默默地陪在她身邊,吃飯時,他喜歡一勺一勺地喂她,即使她罵他變態、罵他無聊,他也要親手喂她,就算一頓飯,會耗掉幾個小時,他都無所謂。

她不願意與他坐在沙發上看電視,他就乾脆將她強行抱進懷裏,再一口一口地喂,不想吃蘋果,沒有關係,他不介意用嘴唇來喂她,即使被她咬破唇,他也要將蘋果哺入她的嘴裏。甜甜的果肉,還有鹹鹹的鮮血,一定要讓她吞咽下去。她說他瘋了,是的,他是瘋了,從聽到她說離婚開始,他就處於瘋狂之中。

比起毅力和決心,向芙雅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

散步和產檢,他一定要摟着她的腰,牽着她的手,再掙扎,再不願都沒有用,連晚上睡覺,他都要緊緊地抱着她、撫着她才可以。

半個月過去了,她的反抗依然在進行,而他的行為也不會停止。

他身上到處是她抓傷咬傷,傷痕總是好了又傷,她的脾氣也越來越壞,冷戰熱戰,對他關宸極來說都是狗屁,他要堅持按自己的方式來對待自己的老婆,就算是向芙雅,也不能阻止。

可是再霸道、再強勢,夜深人靜的時候,她要分手的話,在夢裏不斷地重複,他也不斷地被驚醒過來。那不能被控制的夢,反應了他內心最深刻的恐懼心情,痛得要命,呼吸像是要停止一般,她要離開,是他此生最大的夢魘。

在這種重複的惡夢,日夜處於失去的恐懼中,某些當初他所不能肯定,不能明白的感覺,漸漸地清晰起來,一直到後來,恍然大悟。

伸出手,小心地將她摟入懷裏,動作溫柔不想吵到她的好眠,他的寶貝,性子有多倔、脾氣有多傲,他會不明白?每天他強行摟她入懷,睡着后她又會離他遠遠的,抗拒着他。

一直到他被惡夢驚醒,再度摟她入懷,每天清晨,讓她在他懷裏醒來,是一件最幸福的事情,這是再明白不過的體認,他輕輕地為她撫開散落在臉頰旁的短髮,聽着她淺淺的呼吸,到現在她在他的懷裏,甜美地睡着,他的心才平靜下來。

離她生產的日期越來越近了,除了身子更為沉重之外,她依然感到腰酸背脊疼痛,偶爾腰間也有絲隱痛。不過她的呼吸變得順暢起來,食慾還算是不錯,醫生說,寶寶在順着她的骨盆往下降,等到完全入盆,就離分娩的時間不遠了。

她這麼辛苦,他卻那般傷她,想到那張蒼白卻要佯裝平靜的小臉,心再次絞痛起來。

那天,她需要多大的勇氣、多大的毅力,才可以聽到傷人的事實后沒有逃跑,他勇敢的小妻子,選擇直面,她一字一句,非要問個清楚問個明白,她年紀雖小,可以對於愛情,卻比他成熟。

他靜靜地望着她,就著明亮的月光,將她的一切都細細地收入心裏,慢慢品味。

忽然,她的眉頭皺了起來,臉蛋扭曲,表情痛苦。「寶貝、寶貝。」他輕輕地喚着她,手掌在她的背上輕拍。

「唔,痛。」她喃喃地低呼,身子變得僵硬,眼眸張開醒了過來,她的腿又抽筋了。

關宸極打開床頭燈,拿起遙控器將暖氣的溫度調高,再掀開被子,撫摸着她的小腿。她仍然下意識地拒絕著,想要抽開腿不被他碰觸,即使他每晚都會替她按摩抽筋的小腿,但她依然不會視之為理所當然,再也不會了。

他不理她的掙扎,抬起她抽筋的左腿,放在自己的膝蓋上,一下一下的為她揉開打結的肌肉,還有那縮成一團團的筋脈。

她悶哼著,咬緊唇不想叫出來,可是抽筋的感覺,真的很痛、很難受,汗珠一點點地在她額頭上出現,鼻翼擴張著,她沒有力氣掙扎了。

男人的手掌,明明那麼有力、那麼強壯,卻也可以那麼溫柔那麼恰到好處。他溫暖的大掌,一下一下,將她抽縮到一起的筋脈推散開來,疼痛慢慢地在減輕。

「醫生說,這個月有抽筋現象,是正常的。」他低語着,像是在安慰她,但更像在說服自己。該死的,他不該讓她承受這種痛的,即使想盡辦法為她補鈣,想要減少抽筋的現象,但效果仍然甚微。

她每晚都要痛上好幾回,每次看到痛到臉色發白,他的心也跟着難過起來。

大概半個小時后,她的眉頭舒展開來,呼吸也平順了,他的手法,真的很好。那是他專門學過的,想到這個男人竟然誇張到讓產科權威梅爾醫生每天來家裏為她上課,而他也陪在一旁認真學習,她就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他很聰明,聽老管家考特很驕傲地說過,他家的少爺,是一個天才,從小就成績一級棒,從就學開始就拿跳級當運動、拿獎盃當玩具,學什麼都快,是關家的榮耀。

她沒有想到,他的天才,竟然也可以涉及這方面,梅爾教的東西,其實都是他在學。比如孕婦每個月的身體變化,營養需求等,他聽過一次就可以全記下來,然後再一一認真實施。就像這產前最後一個月,梅爾說她會容易抽筋,要通過按摩來減緩,他就立刻學會了,然後每天晚上為她做,即使,他們現在這樣的狀況,他也照辦不誤。

心泛起熟悉的疼痛,他怎麼可以這樣?不愛她,卻還是對她這麼好,男人,都可以這麼可惡、這麼可恨嗎?即使對不愛的女人,也可以寵得彷彿很愛很愛一般。

等他將她的兩隻腿都按過一遍,確定她的不適已經過去,再起身去浴室里擰來熱燙的毛巾,為她熱敷。

當燙燙的毛巾貼上皮膚,那種刺刺又舒服的感覺,讓她差點輕嘆出聲,閉上眼,不想看他那認真又溫柔的臉,那會讓她的心又酸痛起來。

「潔兒,是跟我從小一起長大的。」他將冷掉的毛巾重新泡入熱水,再擰乾繼續,「她只比我小一歲,非常聰明又非常漂亮,我們兩家是世交,所以從小時候開始,我們就天天在一起。」

他跟她說這個是想要幹嘛?向芙雅瞪着他,他卻沒有看她,只是專註於手上的動作,她咬牙,想要抽回腿,可是卻被男人堅定地握住,熱熱的毛巾包裹住她柔軟的腿肚。

「她從很小的時候,就一直說長大以後要嫁給我,而我很早以前就愛上了她。這份愛情,隨着我們的成長越來越深。可是,我們越長大就越發現,我們的性格太過相像,在一起的時候,彼此折磨比甜蜜要多太多了。」

她不想聽,她一點都不想聽他們之間的愛情史,可是她卻咬着唇,聽着他淡淡的陳述。

「她總是若即若離,不斷地交男朋友,卻又總是說愛我,而我出於對她的憤怒,也交了無數的女朋友,我們像是陷入一場瘋狂的比賽之中,誰都不願意示弱認輸。時間久了,對於這段感情,我覺得很累、很辛苦。潔兒很善於操縱人,每次我決定放棄她的時候,她又會回頭,給我新的希望,周而復始,折磨中帶着一點點的甜。」

「終於有一天,我覺得很累很累,她的愛情,很瘋狂、很刺激,但也讓人很疲憊,我決定放棄了,我想談一段簡單點甜蜜些的愛情,不耍心機、不要折磨,只要純粹與單純。於是我認識了你。」她很平靜,很平靜,一言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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寵妻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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