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起來,不許跪!」潘急道惱聲大吼。

「你起來吧。」亢緹淡聲道,動手拉她。

「亢小姐!」夏取憐緊揪她的手。「我知道你一定可以救他的。」

「我沒辦法……大人已經認罪,我還能如何?」亢緹笑容苦澀,比她還無奈。「如果他答允親事,這事也許還有解,可我爹問過他,他不肯,所以……」

夏取憐怔愣地跪在地上,望向潘急道。「大人,你為何要認罪?」

「事是我做的,你快走吧。」他別開眼。

「你為何不答應?迎娶亢小姐有何不好?」

潘急道難以置信地瞪着她。「我寧死也不會答應!」

「我卻是寧願你娶她也不要你死!」

「可是我不要辜負你,我不想欺騙自己的心娶一個不愛的人。」他嘆了口氣。「你走吧,大理寺卿說過,用我的命可以讓潘家逃過大劫,雖然家業充公,但只要人平安,總可以安身立命。」

夏取憐這才明白,他早就想妥一切,甘願用他一個人來換取潘府上下的平安。

「皇上呢?喻爺不是說皇上會支持大審,為何你不對皇上道出實情?」緊抓住囚車的柵欄,她淚眼婆娑,心如刀割。

「哼,皇上沒空理我生死,這案子是大理寺卿親審的。」言下之意像是在嘲諷喻和弦將一切想得太簡單。

或許連他自己也把自己看得太重要,皇上非但沒有親審,甚至大理寺卿還速審速判,不給人翻案的機會。

夏取憐張大眼,掩嘴嗚咽。

那還有誰能幫她?誰……還有誰?

環顧四周,秋門外的人群,一張張的陌生臉孔,無人能伸出援手。

「時辰到!」耳邊傳來廷尉冷酷無情的聲音,猶如鬼差拘魂。

幾個宮中禁衛上前,打開囚車,將雙手縛於身後的潘急道押到廣場上,讓他跪伏在地,而手持長刀的劊子手早已等候多時。

「不要、不要!」甩開禁衛的鉗制,夏取憐一把奔到他身旁,死命地抱着她。

她到底是來做什麼的?就為目睹這一刻?

老天,那帶她走吧,既然要如此殘忍,乾脆連她一起帶走!

「你快走!」潘急道吼著,雙目殷紅。

「如果沒有人幫得了你,我就跟你走!」她緊緊地摟住他。

潘急道為此動容,喉頭不斷緊縮,無法擁抱她,只能將頭貼在她的頸項上,望着逐漸走近的禁衛。

他們都是他麾下的子弟兵,不敢輕舉妄動,等着他的吩咐。

「來人,將她拖走,要是拖不走,那就一道上路!」朱紅桌案后的亢烈,將刑牌一丟,喊道:「行刑!」

潘急道閉了閉眼,朝幾個禁衛輕點頭,他們立刻明了,上前將夏取憐拉開。

「不!」夏取憐死命地抓住他,指卻從頸項滑落,就連衣襟都抓不住,就像是這個人即將消逝,即將從她的指縫間溜走。

「保重,憐兒。」他徐緩張眼,揚笑道。

夏取憐一怔,不懂他為何總是瀟灑、總是從容,為何在這最後時刻,仍是揚笑要她保重?她不像他,她總是牽掛、總是眷戀,她放不下,從未能夠放下!

她抖若落葉,被扯離他的身邊,眼見劊子手來到他身後,揚起的長刀泛著清冷光痕,她不禁放聲慟哭。

「不要!誰、誰來救救大人!放開我……」

命運竟是如此難測,送行前的竟是最後一吻、最後一個擁抱……早知如此,她管什麼十惡不赦的罪,橫豎老天就要剝奪她的一切,橫豎老天就要將她逼上絕路!

「天啊,為何還不開眼?」她尖聲喊著,痛恨這世間的不公,朝堂奸臣以莫須有之罪名就可以輕取人命。

如此不公不義,老天到底有沒有長眼!

驀地,天空爆開電光,隨即轟隆作響,就連大地都為之撼動,雷聲連綿不絕,教劊子手揮刀的手頓了下。

就在這當頭,馬蹄聲逼近,有人高喊,「聖旨到!刀下留人!」

亢烈聞聲再丟刑牌,「行刑!」

劊子手回頭望他,與此同時,幾個禁衛和藏在人群里的潘府女眷下人全數衝到潘急道面前,將他團團護住。

「聖旨已到,不得行刑!」有禁衛高喊,附近響起陣陣附和聲。

聲浪大得幾乎掩過縱馬來到秋門前,朗讀聖旨的聲音。

夏取憐聽不見聖旨是何內容,她只知道,大人保住了。

第十六章【當殿辯護】

金闕殿外,大雨滂沱,金闕殿內,氛圍凝滯。

高位上,巳九蓮面色寒鷙地瞪着亢烈,亢烈倒是死死地瞪着一同跪在殿前的潘急道和夏取憐。

半晌,巳九蓮才問:「殿下何人?」

夏取憐愣了下,等意會是在問自己,她趕忙抬臉,「民婦夏……世憐,是潘家當家的。」

「垂臉!」潘急道低喊道。

夏取憐趕忙垂下臉,這才想到皇上沒要她抬臉,這動作恐怕有所冒犯。

剛才進宮的路上,他們已經知道是衛凡去請來聖旨,而皇上之所以沒有主持大審,那是因為皇后動了胎氣,皇上一直守在她身旁。

看着兩人的互動,巳九蓮略有興味地揚眉問:「亢卿,你好大的膽子,竟然速審速判,是沒把朕給看在眼裏了?」

亢烈立刻雙膝跪下。「皇上恕罪,微臣之所以速審速判,是因為潘太尉犯的是通敵之罪,何況潘太尉也已認罪,否則微臣豈敢造次。」

「潘太尉,亢卿所言屬實?」

潘急道嘴動了動,夏取憐已經快一步搶白。「皇上,此為子虛烏有,潘大人是被逼得認罪,還請皇上重審!」

「住口!」潘急道沉聲喝斥。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誰說話?眼前的是皇上,可不是什麼閑雜人等,一個大不敬之罪扣下來,他也保不住她。

巳九蓮表情教人讀不出思緒,半晌才問:「若說子虛烏有,可有證據?」

「皇上,潘家貨物在前往屠雲縣的路上就已被劫,莫名回歸后又被栽贓裏頭藏了黃金和鐵砂,請皇上聖裁。」完全沒了先前的脆弱無助,夏取憐眸色堅定,氣勢懾人,恢復她以往在法庭上的犀利作風,只要有翻案的機會她就不放棄。

「大膽刁婦,那貨單上有你和潘太尉的落款,還想狡辯?」亢烈手一伸,一旁的禁衛立刻遞上貨單。「還有這一張,三個月前的潘家貨物,同樣前往齊月,卻因裏頭藏有鹽茶等物而被扣在邊關,你還有什麼話說?」

話落,還氣得將兩張貨單丟向她。

拾起兩張紙,夏取憐仔細看過,淡淡漾起笑意。「敢問大人,三個月前的事為何直到眼下才被揭發?」

「那是因為邊關有潘太尉的友人,刻意壓下此事。」亢烈哼了聲。

「那如今又怎會曝了光?」

聽她循序漸進的探問,潘急道不禁無聲失笑。

看樣子她已經恢復冷靜,才能口條分明、沉着以對。偷偷朝上望了一眼,見皇上似有興味地托著腮,他暗鬆口氣。

「那是因為上個月前往齊月的貨被攔,溯往追查才揭露另一樁!」

夏取憐點着頭。「既是如此,難道潘家的人都是傻子嗎?」

此話一出,眾人皆不解,唯有潘急道理解她,因為他見識過她的能耐。

她不疾不徐道:「三個月前貨物被扣押,潘家人會不知道嗎?肯定是知道的,那又怎會傻得在三個月後再犯同樣的錯誤?」

亢烈神色變了變,撇嘴道:「也許是潘家人太過自負。」

「不對呀,大人方才說過,邊關有潘太尉的友人壓下此事,代表潘太尉的友人只能壓下此事,卻無法打通關,那潘家人為何還要冒險再試一回?」

他愣了下,咬牙道:「也許是要賄賂邊關守將,以為可以藉此通行。」

「大人,這更不對了,潘太尉的友人如果能壓下此事,代表他位高權重,想要賄賂,也該是找他。」夏取憐神色淡定。「但潘太尉之友只能將事壓下,卻無所助益,潘家要賄賂又該找誰?」

「天曉得呢?這得問潘太尉!」亢烈悻悻然道,從沒想過世憐這丫頭是如此伶牙俐齒,幾乎逼得他節節敗退。「總之,那貨物確實是由潘家所出,而且有人可以作證。」他抬眼看向巳九蓮,「皇上,證人就在殿外等候宣召。」

巳九蓮哦了一聲,「那就請證人進殿吧。」

潘急道和夏取憐望去,瞧見牧慧娘低頭入殿,兩人面色不變,壓根不意外。

「皇上,她為已逝潘老爺的側室,她可以證明貨單的真假。」亢烈恭敬稟報。

「是嗎?從實說來。」

「皇上,那貨單確實是老身親眼看見世憐蓋上手印的。」牧慧娘說起話來顫聲連連。「世憐靠着老爺寵愛,在府里作威作福,總會插手買賣,三個月前的貨單,老身察覺有異,可老爺卻是不聽,甚至慘死在世憐手中,沒想到潘大人還縱容她找了替死鬼。」

潘急道也不怒,老神在在的。

夏取憐高舉兩張貨單。「皇上,民婦既然識字,為何要蓋指印?」

面對她的直言,巳九蓮也不以為意,示意貼身太監將貨單取來。

牧慧娘怔愣了下,忙道:「說不定是你以為這麼做,可以死無對證。」

「牧氏,每個人的指印都不同,蓋下指印就等同落款。」潘急道淡淡地提醒。

牧慧娘心一緊,望向亢烈,亢烈卻是撇開臉不睬她。

「牧氏,三個月前的貨單,出貨日正是六月初二,那時我人在牢裏,代表這指印是在那之前不久押下的。」夏取憐平靜地望向她。「我要行兇,還要出貨,會不會太過忙碌?再者,我已經恢復記憶,我清楚記得,那日是你把我從拱廊上推下,再拉起我的手蓋上指印的。」

牧慧娘信誓旦旦說親眼看她蓋上指印,那就代表是她來到這王朝之前的事。在到來之前的事,她自然是不知情,但她可以猜、可以栽贓牧慧娘!

見牧慧娘臉色瞬間慘白,夏取憐不禁搖頭苦笑。她不過是隨便說說,想不到還真是如此。

「你胡說!推你跌下拱廊的是心屏!」

「你為何知道?」

「因為我……」她突然噤聲。

「事發當時,你若在現場,為何不阻止,又為何等著心屏離開,蓋了我的指印?」夏取憐連珠炮般地追問。

牧慧娘登時亂了心神,不知如何應對。

「皇上,潘老爺之死,乃是出自牧氏之手,她得知老爺欲將家業交給民婦之子,所以企圖行兇嫁禍,再將那批貨物賣往齊月,要是出不了關,大不了把罪推給當時以為死亡的民婦身上。」對於牧慧娘的所作所為,她早就聽急道說過,如此推算,合情合理。「三個月前那批貨,乃是牧氏主導,還請皇上聖裁。」

巳九蓮心下激賞,唇角隱隱浮現笑意。「牧氏之案送府衙一審,來人,將牧氏押下。」

「遵旨!」殿外侍衛立刻入內。

牧慧娘嚇得雙腿無力,嘴上不住地喊道:「大人,救我……」

亢烈瞧也不瞧她一眼,任憑她被拖出殿外,暗罵一聲之後,再道:「就算如此,上個月的貨單總可以證明是你所為。」

「這個嘛……」想了下,夏取憐不卑不亢的請求,「皇上,民婦可否請證人入殿?」

「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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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倫剩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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