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你是怎麼了,威廉?」

「我——」該老實說嗎?看着珍珠那張認真等待答案的小臉,好掙扎。「我只是——」男子漢大丈夫,這種話怎麼都說不出口!「只是就是那樣。」

「什麼就是那樣?」珍珠看他悶悶又掉頭往前走,好象在生她的氣。

「啊!」靈機第二動,珍珠大叫着:「你該不會是在吃醋吧?」怎麼可能!「哈哈哈……」見他突然又停下腳步,身形僵住,頸子一低,就是不肯回頭——不、會、吧?

「威廉?」珍珠繞到他身前。他的頭太低了,她怎麼彎腰都看不見他的臉。「你在吃醋嗎?」

他沒吭聲,只是雙眼用力一閉,頭往上一仰。

「為什麼?」她跟着挺直背脊踮起腳尖追問。

「因為你不重視我。」許是即將分開一個月,讓他斤斤計較起來,「你應該先來安撫我這個即將離家的丈夫才對吧?誰管她要做什麼小狗小貓的布偶?」

珍珠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嘴巴張得好太好大,「你……你這是在對我撒嬌嗎?」哇噢!聽起來她真是委屈這個男人了。

「那又怎麼樣!」威廉依舊嘔著氣,他發狠的頭一低、手一攬,再度抱住她用力親吻。

別人怎麼看待他,他並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自從遇上珍珠后,他原本陰鬱沉悶的心已撥雲見日。

只要擁著笑咪咪的珍珠,他便有種暖暖的幸福感,即便知道自己的行為似乎愈來愈幼稚,他仍是甘之如飴。

「你要早點回來喔!」珍珠抬起頭,不舍地交代。

「好,你也要乖喔~~」這下換成威廉在安慰她了。

不小心看見這對夫妻間的親密狀的旁觀者,都快要吐啦!

嗯!怎麼還在親親啊?真是夠了!

三年一度,世界酒品研習拍賣會將在紐約舉行。

現代化的摩天大樓直入雲霄,彷彿古代傳說中未完成的巴比倫通天塔直到現代才竣工。

站在落地窗邊,從數十層樓的高度往下俯瞰,地面上的人車川流不息,彷彿電影中的特效動畫。

「歡迎,戴爾蒙先生。」

世界酒品研習拍賣會在前三個禮拜都是在飯店裏采休閑會議的方式,直到最後一個禮拜才轉移陣地到真正的拍賣會場。

主辦單位的接待小姐笑容甜美的檢查過威廉的請柬。「請跟我往這邊走。」

為了保持各類酒品的最佳狀態,主辦單位還特別闢了儲藏室,分門別類安放一瓶瓶數十年之久的醇酒,彷彿光是靠近就能聞到或濃郁、或清淡的醇美香氛。

威廉和熟面孔一一打招呼,米色西裝讓他看起來清爽優雅,沉穩合宜的舉止讓人樂於親近。

尤其是他這兩年來結婚生子的消息已經傳遍商界,人人和他寒暄時都免不了帶到一兩句:你的夫人好嗎?生的是兒子還是女兒?等話題,讓初為人父的威廉打破以往不多話的形象,跟人多聊上兩句。

此時,他正在跟某個擔任四十年鑒酒工作的女士聊得起勁,向她討教教導子女的方法呢!

「……哈哈!沒錯,小孩子就像天使般可愛。請別介意我這麼說,戴爾蒙先生,我還真沒想到你會是如此愛家的新好男人呢!」女士長滿皺紋的臉頰笑開一朵酒窩,讓威廉忍不住微微一笑。

「我的妻子跟您一樣,笑起來有個酒窩。」威廉一邊說,一邊想念著珍珠。

幸好再過兩天拍賣會便要結束了,而他也恨不得跳上最快速的交通工具返回家園。

他想在普羅旺斯的艷陽下與珍珠激情擁吻、纏綿……

「年輕人,你在想什麼?笑得這麼性感誘人哪!」女士看着他的表情笑道,隨即又艷羨道:「唉!年輕真好,一切都還很羅曼蒂克哪!」

「讓您見笑了……」

「轟!」一記巨響陡然響起,緊接而來的是天崩地裂般的搖晃,歡樂的笑語立即變成恐懼的尖叫。

是地震嗎?!水晶吊燈在天花板上大幅擺盪著,在人們紛紛護頭卧倒的同時,「啪嚓」一聲從天花板脫落,砸壞不少陳列在桌上的美酒。

「啊!救命——」許多人在劇烈的震動中奪門而逃,有人則鑽到桌椅底下尋找庇護,威廉則是拉着方才聊天的女士就近躲在落地窗的牆邊,躲避從天花板上大片掉落的水泥塊。

如同開始晃動時那麼突然,一切又在瞬間靜止。

眾人面面相覷,「呀——」下一秒,不約而同的搶著往門口奔逃。

「救命啊!」

「快跑快胞——」

「啊!誰來拉我一把?」有人在混亂中被踩傷了。

威廉亦混在人群當中,不忘扶著那名女士一起逃命,但是在逃下樓時卻被人潮衝散。

他一路被人潮推擠到一樓大廳時,仍未看見年長女士的身影。

威廉無法丟下她不管,眼看逃生梯擠滿了人,情急之下,他只好進了電梯往上。

「轟!」第二記巨響冷不防爆開,電梯晃動得如暴風雨中的船隻,急速往下墜……

珍珠!

【第七章】

「轟!」

幾乎是同一時間,這場發生在美國的浩劫透過電視的轉播,將畫面傳送到全球每個角落。

全球的電話幾乎是同時燒了起來,許多人搶著詢問可能身在現場的親友安危,美國當局更是宣佈全國進入高度警戒狀態。

好不容易透過戴爾蒙家的種種管道,珍珠才得以以最快的速度搭機前往美國。

珍珠經過十幾個小時的航程、車程,和其它憂心忡忡的家屬一樣,陸續趕往爆炸現場附近的醫療機構尋人。

「嗚……」大型巴士內一片死寂,偶爾響起一兩記啜泣的聲音,珍珠強忍着淚水,雙手緊緊揪著胸口的衣襟,在心中吶喊著威廉的名宇。

曼哈頓所有大大小小的醫療機構都充斥着傷者,以及遺體,珍珠迷迷糊糊地被人領下車,填寫姓名、國籍等資料,然後就坐在一旁等待着。

她和其它家屬一樣焦急地等待着,看着醫護人員來回穿梭,也看着現場架設的大電視里正不斷重複播放那一幕恐怖分子挾持飛機衝撞大樓的畫面,任憑後續消息在耳邊流竄。

不知過了多久——

「威廉·戴爾蒙的家屬?」

「有!」珍珠悚然回神,淚眼模糊地看着一名中年女醫生拿着資料在喊着她的名字,她趕快站起來跑過去。

「你是戴爾蒙先生的……」

「妻子。」珍珠立即回答。

「請跟我來。」

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只知道自己正筆直的、不斷的往下掉,似乎要落入萬丈深淵的煉獄里——

嚇!

臉上佈滿汗珠,威廉在猛然張眼的第一個動作便是想舉手揩汗,但是下一秒便發現自己竟然沒了右臂、只剩下空蕩蕩的袖口。他難以置信地想要大聲哀嚎,臉部肌肉卻因為牽動而疼痛。

「威廉?」累得坐在床邊打盹的珍珠被他嚇醒,急忙按下呼救鈴。

「太好了,你醒了!」又哭又笑的,珍珠般的淚水佈滿她瘦削不少的雙頰,神情雖然憔悴卻又雙眼發亮。「你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手……」因為虛弱和干啞,他的嗓音聽起來非常的刺耳,彷彿在金屬板面上刮過。「我的手……手?」

珍珠第一次看見他這麼張皇失措,像個無助的孩子。

威廉想用雙臂撐起身子,但那是不可能的事,他的右臂落空,大片灼傷並上藥纏裹繃帶的左臂,也因為體力尚未恢復,使他整個人重重往後摔回床上。

「小心!」珍珠根本來不及扶他,就見他痛得狠狠吸氣,卻仍然無法控制地呻吟出聲,然後全身開始抖動。

「糟了。」及時趕到的醫護人員立即展開救治。「他在痙攣,快準備鎮靜劑注射。」

威廉仍不斷嘶聲的說:「手,我的手——」

珍珠見狀含淚的捂住嘴,不敢發出哭聲.

威廉發現他的右臂被截肢便反應如此激烈,如果他知道——

「不要碰我!」令人難以想像的,昏迷數日至今才清醒的威廉,尚有體力反抗拿着針頭靠近的醫護人員。「我的手……不要!」

威廉出乎意料蛇激烈反抗讓霍讀人員又是好一陣子的手忙腳亂。

「威廉!」珍珠再也看不下去,她衝上前去,請醫護人員讓位,讓他們夫妻倆溝通。「你的手……那不重要,你人活下來才是最重要的,你聽到了嗎?」

她死命抱住陷入半瘋狂狀態的他,迭聲的喊,似乎總算被他聽進耳中,激烈的反抗漸漸緩和下來。

「戴爾蒙太太,你最好要有心理準備。」稍後,主治醫生嚴肅的告訴她,「病人短期內恐怕無法接受自己身體殘缺的事實,或許他會很沮喪,或許他會遷怒,對你大發脾氣,或許他會封閉自己,拒絕任何人的關心……有些病人還會出現創傷症候群,性格大變……但不管是什麼樣的情況,家人都要有極大的耐心去包容他。」

「是,我知道。」她的威廉、她的丈夫,這輩子深愛的男人啊!她怎麼會沒有耐心呢?她重重許下承諾:愛,就是恆久忍耐……

「走開!」

如同醫生所說的,自從威廉清醒后,原先的沉穩溫和脾氣不復存在,珍珠還沒走到房門口,便聽見新上任的特別看護的哭泣聲,夾雜在他那一大串難聽的咒罵里。

「糟糕!」珍珠暗叫不妙,拎着外出購物的袋子,三步並作兩步的推門而入,恰巧裏頭也有人要衝出來,和她撞個正著。

「戴爾蒙太太?」第9號特別看護的一雙眼紅通通的,頰上還有淚痕。「對不起,我不做了!他太可怕了,剛剛還威脅要殺掉我,詛咒我不得好死。我不要這樣受他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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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愛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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