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不讓她跟是對的。

走在田裏的土埂上,差點被某個石塊絆倒,杜優司心裏這麼想着。他可不願意看見她跌倒或扭傷了腳。

一手拿着手電筒,一手拿了根竹棒,他和鍾伯進行着深夜巡邏的工作。

連續幾晚下來,彼此之間都有了默契,當其中一人在田地里巡邏時,一個便會去菜圃,或一個到果園去時,另一個就會在附近走走繞繞,企圖找出一些蛛絲馬跡。

雖是夜涼如水,但一個多小時的巡邏也是不小的運動量,杜優司爬了爬汗濕的發,忽然聽見身後有道腳步聲傳來。

他迅速轉身,手電筒一照,迎面而來的竟然是同樣刺眼的一陣白光。

「梅兒?!」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生氣地叫道。

「別叫得那麼大聲嘛,嚇人喔?」梅青青輕拍胸口,另一手揮了揮手電筒,光束瞬間掠過他的臉龐。

「是誰在嚇人?」先握住她的手臂,讓手電筒的光束不再直射他的臉,杜優司才又繼續算帳,「我不是教你待在屋子裏嗎?」

「我說過我想一起巡邏的。」她再度聲明,「而且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不是很好嗎?」

「一點都不好。」杜優司的嘴角抿得緊緊的,有些咬牙切齒。「你快回去。」任誰都聽得出他生氣了。

杜優司很少生氣,但見過他怒容的人都說,一向斯文溫和的他一生起氣來,表情還頗為嚇人,讓人不敢輕忽。

可是,梅青青像是什麼都沒察覺到,逕自勾住他的手臂,螓首輕輕磨蹭他的胸口。

「你別綳著臉嘛!人家也是擔心你呀,你不知道,這幾個晚上你在外面巡邏,我人在屋裏也是緊張的等待着,滋味更不好受,所以就算有危險,我也情願陪你一起在外面巡邏啊。」她每個字都說得極甜,像蜜一般。

杜優司不情願的軟化了,剛剛板起的威嚴神情迅速瓦解。

「我該拿你怎麼辦?」他嘆息,如此自問。

「你不必拿我怎麼辦,只要讓我跟在你身邊就可以了。」梅青青磨蹭得更起勁,還在他胸口親了一下。

儘管隔着衣服,那一小塊被她親吻的皮膚仍立即開始發燙。

他還能說什麼呢?「跟好,迷路了我可不管。」

「是。」她的聲音充滿笑意。他那種一聽就知道是虛張聲勢的恫喝,一點都嚇不着她。「我們現在要往哪裏走?」她輕鬆的語氣像是決定飯後散步的路線。

「我打算走到那裏再折回來。」半轉過身,杜優司用手電筒比了一下範圍。除了被光線照琺的景物外,其他都是一片烏漆抹黑,什麼都看不清楚。

「哈,果然是沒有招牌燈、路燈和紅綠燈。」她有趣地笑着說。

「沒錯。」被她這麼一說,他也有點想笑,但還是很擔心她的安全,希望她回屋裏去。「你看,就是因為這麼黑,這麼暗,我才不放心你出來。」

「拜託!」梅青青有些啼笑皆非。他怎麼還不死心啊?

「而且,你這樣跑出來,小姑奶奶也會擔心。」

「哈哈,我就在想你說不定會說這種話。放心好了,小姑奶奶才不擔心這個,就是她鼓勵我出來找你的。」

「什麼?」他沒聽錯吧?

「而且,她還鼓勵我要和你『同甘共苦』,最好還『患難見真情』喲。」梅青青忠實的轉述老人家的話。

這下子,杜優司有種哭笑不得,更啞口無言的感覺。真是……

「好,我不說了。」事到如今,他只能很有風度的接受敗北的事實。

他帶着她繼續巡完田地。

「接下來,我們到菜圃去,不知道鍾伯他……」

杜優司正說着,菜圃的方向突然傳來鍾伯的叫喊聲。

「哇!好可愛。」

一雙圓滾滾的巧克力色眼珠眨呀眨,與梅青青對峙,然後,它伸出細長的小舌尖,舔舔她伸出的手掌。

「是,很可愛。」杜優司沒好氣地應聲,拍了一下關着它的小鐵籠,它立刻受驚地細聲吱吱尖叫。

「哇!」幸好她手縮得快,要不恐怕會被咬一口。

「可愛歸可愛,這小傢伙也凶得很。」他批評道。

梅青青盯着自己逃過一劫的小手一眼,問:「這是什麼動物啊?」

「你不知道?」

她搖搖頭。

「這是狐狸。」他將搖晃着的小鐵籠推開些。「野生的。」

「野生狐狸?我的天,野生狐狸耶!」她立刻又着迷地湊上去,忘卻它方才暴動的舉止。「我從來沒看過野生的狐狸。」

「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果不是鍾伯逮到它的話。」

「它就是偷果賊?那它一定是餓壞了才會這麼做。」梅青青好想再伸手逗弄它,可一起起它暴動的動作,就打退堂鼓。

「是啊,但是鍾伯辛苦耕耘的心血總不能就此任它破壞吧?你小心點,別靠它太近,再怎麼可愛,還是野生動物,滿危險的。」

「我知道。」梅青青忽然注意到它一邊的前肢。「它受傷了!」

聞言,杜優司也俯身在籠前看了好一會兒。「這是舊傷,不是這次造成的。難怪鍾伯說它所留下來的腳印有些怪,原來是這個原因。」

「什麼意思?」梅青青不懂。

「意思是,它可能不是第一次被人類抓到。看它剛剛舔你掌心的討好動作,我想,它可能以前曾被人類飼養過,然後棄養。」

「喔,誰會捨得棄養這麼可愛的小東西?」她嘆息道。

儘管小狐狸還是一副作勢欲咬的模樣,她仍勇敢地湊到鐵籠前發出咕嚕聲逗弄它,直到它累了,才心甘情願接受她的安撫。

「你真是讓我神經緊張,梅兒。」杜優司看着她將手指伸到鐵籠前讓小狐狸舔舐。「你就不怕它咬斷你的手指?」

「有你在,怕什麼?」她這個說法倒讓他雙眼一亮。「喔,優司,我們要拿它怎麼辦?可以帶它回去嗎?」

「你想養它?」

梅青青本來還沒這麼想,聽到他這麼問,立即睜大雙眼,「咦,這真是個好主意,我為自己找到了一個迷你新室友!」

「我真是多嘴。」杜優司翻了個白眼,提起小鐵籠。這突如其來的晃動讓狐狸叫了一聲,猛跳猛震。「走吧,先回去再說。」

他們快步朝等在前方的鐘伯走去。

「真的可以讓我養它嗎?」這念頭一興起,便一發不可收拾。「這樣的話,我該喂它吃什麼?還有,要讓它睡哪裏?我想,我的住處應該可以清得出一個角落。對了,還要記得帶它去看獸醫,打預防針……」梅青青喜孜孜的計劃着。

一進屋,回到房間里,她馬上盯着安放在桌上的小鐵籠,逗著裏頭的小狐狸。

不知過了多久,一隻大掌硬生生橫在她眼前,打斷她着迷的注視。

「你就可憐可憐它吧!就算是到動物園去看動物,凌晨也該是它們休息的時候了。」

梅青青抬起頭,皺着眉,滿臉不解。

「但是我們不是在動物園啊。」她是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倒看懂了他眼底的不快之色。「你在生氣嗎?生我的氣?」她做了什麼得罪他的事嗎?

杜優司挑眉,完全不遮掩不滿的情緒。「那隻不過是只小動物罷了,值得你觀察那麼久嗎?」

「多久?」

「整整五十九分十七秒。」

「而你不高興我這麼做?」啊,她明白他為何生氣了,覺得有點好笑。

「對,我一點都不高興。」隨着這句斬釘截鐵的承認,他更擺出一張酷臉給她看。「我還吃醋了!」

她因他坦率的承認而有些訝異,「你為什麼吃醋?」

「因為你一直看着它。難道你不覺得我比那隻小傢伙好看多了?」杜優司緊繃着臉問道。

梅青青一愣,隨即大笑。「喔,天啊!」她擦去眼角笑出的淚光。「你還真的在吃這個可愛小傢伙的醋!」

「是可恨的小傢伙,它一點都不、可、愛!」他非得強調這一點不可。

他不說還好,一說她又忍不住笑了。

「是是是,它不可愛,你杜優司才可愛,這樣可以嗎?」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之餘,梅青青還拍拍他的手背表示關懷。

「你知道嗎?男人最討厭被說可愛。」毫無預警的,杜優司摟住她的腰,用溫柔但堅持的力道把她帶到床上。

梅青青的頭才一沾枕,他的身軀隨之覆上她。

「你想做什麼?」

「我想證明我的男子氣概,再也不許說我可愛!」

「這樣啊,你想怎麼證明?」她眨眨眼,是誘惑,也是挑釁。

「這樣證明……」

……

這樣的逗弄雖然刺激,卻相當折磨敏感的神經,在她高潮的啜泣聲中,杜優司總算溫柔地在她體內釋放,結束這場水乳交融的歡愛。

梅青青努力調勻呼吸,卻管不住心跳的速度。

話又說回來,當杜優司還將他汗濕的臉龐貼在她胸前,要她怎麼管得住心跳的速度?

「這樣下去,我絕對會得心臟病……」她低嘆一聲。

「什麼?」他汗濕的臉龐輕輕轉動,磨蹭出她另一陣狂亂的心跳。「你剛剛說什麼?」長指順勢把玩她胸前的蓓蕾。

「哎喲!」梅青青拍開他的手,在他懷裏轉過身,看着他帶着一抹淘氣笑容的臉龐。「你是故意的!」

「當然!」杜優司回答得理直氣壯。「別告訴我你不喜歡。」

「這個嘛……」她轉轉眼珠子,拿喬地哼了聲,「勉勉強強還可以啦,這大概是你最好的表現了?」

「不,你還沒見過我最好的表現!」他立刻搶話,猛然堵住她還想氣他的小嘴,準備花整整一夜的時間展露出自己最好的表現。

現在幾點了?

梅青青睡眼惺忪,頭在枕上左右轉了好幾下,才終於清醒。

這時,杜優司已經不在床上,也不在房裏。

可是,她的鼻端依舊可以聞得到一絲男性氣息,淡淡的,卻很明顯,像條舒服的毯子包裹住她。

是他的氣息。

梅青青微笑,起床拾起先前在激情中被脫去的衣物穿上。

它們沒在杜優司猴急時被撕壞,可真是奇迹。

衣服沒被撕壞,但是她的肚子餓壞了。

她走到門口,打開門張望,聽見浴室的方向傳來些許水花聲,以及男人的輕聲咒罵和動物的吱吱叫聲。

浴室門扉半掩,她走近后,看着門裏的景象。

杜優司背對着門口,坐在一張小凳子上,右手拿着蓮蓬頭,水聲就是源自於此。

他在做什麼?

「該死,小傢伙,你就不能安靜個一分鐘,讓我幫你洗澡?我可不想讓梅兒有隻一點都不可愛就算了,還髒兮兮的寵物。」

他在為那隻小狐狸洗澡?為了她?梅青青露出驚喜交加的笑容。

小狐狸顯然不太領這個男性人類的情,她微笑地聽着小狐狸尖叫幾聲,正好和他惱怒的咕噥相互呼應。

「聽着,兄弟,我們必須達成共識。很明顯的,你和我都會在梅兒未來的生活中佔有一席之地……」

沒錯。她默默承認。這段時間,彷彿水到渠成,杜優司自然而然的成為她生活中,甚至是人生中的一部分。

不只是過了短短几個星期而已嗎?她卻覺得,自己偈是認識他一輩子了。

「好,你要守的規矩很簡單——我們吃飯,你乖乖窩在牆角啃骨頭;我們看電視,你也得乖乖窩在牆角啃骨頭;我們聊天,你還是繼續窩在角落啃骨頭……」

怎麼老是啃骨頭,啃蘿蔔不行嗎?梅青青必須用力咬住下唇,才不至於笑出聲來。

喔,這個行事看似從容優雅的男人,竟然會有這麼孩子氣的一面,跟一隻小動物爭風吃醋到這種程度!

小狐狸又叫了起來,一道肥皂泡沫冷不防飛濺向杜優司的眼睛。

「喔!」他立即抬手揩拭小狐狸乘隙掙開他的掌握,往外飛奔。

「嘿,小傢伙。」梅青青柔聲道,彎道伸手迎向它。

小狐狸立刻吱吱叫着依偎在她懷中。

然後她抬起頭,看見杜優司一臉彆扭、不自在的神情。

「我想,我們得準備許多骨頭來給它啃……」話還沒說完,梅青青就忍不住笑了出來,使得依偎在她身上的小狐狸在一震一震之餘,也抬眼骨碌碌地張望着。

「是喔,很好笑。」尷尬之餘,杜優司的臉稍微紅了一下。「你在這裏偷聽多久了?」

「沒有多久。」她擺出沉思的表情,故意慢吞吞的說。「大概是從你在命令她『安靜個一分鐘』開始。」

他倒抽口氣,再度感到尷尬,欲言又止好一會兒,最後認命的爬爬頭髮。

見狀,她笑得更大聲了。

「你就笑個夠吧。」他嘆了口氣。「只是,你對我的印象大概大打折扣了吧。」

「喔,這一點你不必擔心。」梅青青安慰道。「反正我對你的印象已經定型了。」

在她心目中,他是優雅的、從容的、魅惑女人芳心的。

「是嗎?我對你來說是什麼樣的印象?」他有點緊張地追問。

「不告——訴你。」

還有幫助鍾家的良善、擁抱她的熱情溫柔……

聞言,杜優司竟一癟嘴,模樣像個要不到糖吃的小孩,還用裝可憐的眼神看她。「求求你告訴我!」

「我不告——訴你。」梅青青噗哧一笑。他這逗趣模樣,算不算是另類的大丈夫能屈能伸?

「我求你沒用嗎?」他眯了眯眼。

「當然——沒用。」她笑道,笑聲中捉弄的成分居多。

她懷中的小狐狸似乎也感染了她的笑意,吱吱亂叫。

「就算是我這樣求你?」杜優司忽地一笑,握著蓮蓬頭的手臂一揮,無數水花噴灑向她。

「呀!」她尖叫,開始閃躲。「杜優司!」

「有!」他放聲朗笑,也把蓮蓬頭轉向,灑向自己,濕得更徹底。

見狀,原本有點生氣的梅青青,也忍不住跟着他開懷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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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公子好優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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