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星期五，莫依依下了班，在藍星幼稚園門口遇見了季父，一年不見，正值壯年的季父兩鬢有着少許的白髮，精神很好，比起之前卻顯得老態了。
「依依，陪我逛逛吧。」季父這麼說。
季父拋棄了高級轎車，轉而徒步地走着，莫依依乖順地走在季父的身側，兩人在藍星幼稚園附近的小公園裏轉着。
「坐一會吧。」季父在公園裏的長椅上坐了下來，招呼著莫依依一起。
莫依依聽話地坐在季父身邊，關心地問：「爸……呃……季先生，你要不要喝飲料？」
季父搖搖頭，「不用了，我不想喝。」
「哦。」
兩人陷入了沉默，好一會後，季父開口了，「依依，我算是看着你長大的。」
「嗯。」
「你是一個好孩子，」季父嘆了一口氣，「但你不該說走就走，一澤就是喜歡你，我也接受不了你。」
「我……」沒想到一向對她和藹可親的季父會對她說出這麼一番話，莫依依一時不知怎麼應對。
「季家不是什麼大富大貴的富豪之家，但也不是小家小戶，你們都要結婚了，新娘子卻跑了，而一澤性子倔強，一句解釋也沒有，其至是在最後半個月才撤了帖子。」
莫依依吃驚地看着季父，她不知道季一澤會這麼做，她以為季一澤一早就取消了。
「我這個兒子的性格你是知道的，他什麼話都沒有說，但我們都知道他是在等你，我就想，你要是回來了，那我也就不計較了。」
莫依依明白了，季父是心疼兒子，他是想跟她計較一番了，她垂下頭，無言以對，這件事情她是做得過頭了，無論出什麼事情，她當時都應該跟季一澤好好協商，結果一氣之下就走人，太過分了。
特別是季父告訴她，季一澤堅持到了最後，她更是心疼他，臨近結婚了才取消，這得有多少勇氣才能做到，如果是她的話，她做不到。
隨便找一個阿貓阿狗結婚，或者逃到別的地方生存更像是她的風格，而她以為己經放棄的季一澤原來沒有放棄，想到她以他不接電話就作為放棄的藉口，一時之間她覺得自己真的很混蛋。
「婚禮取消了，多少人看了季家的笑話。」季父想到這，不光是自己的老臉丟了，自己的兒子也丟臉了，「你真的是太讓我失望了。」
莫依依想到季一澤一個人面對這一切，心就一陣的疼，疼得她無法呼吸，更想甩自己幾個巴掌。
「這一年他媽想給他介紹對象，他不要，被弄煩了，就去育幼院接了一個小孩回家當繼承者養，你說我是不是要被他氣死了？」
莫依依說不出話，她已經完全被季父說的事情給轟炸得體無完膚。
她問過他，為什麼要收養季連峰，他沒有告訴她理由，原來在他的心中，季連峰就是一個繼承者，是季氏的未來接班人，她就懷疑他怎麼會想到要去收養一個小孩。
他情願去育幼院領養小孩，也不要跟別的女人結婚生子，她該說他無情還是多情呢？季一澤對誰都無情，包括他自己，他只對她是真情實意的。
季父淡淡地看着她，「依依，老實跟你説我以前不反對你們在一起，但現在我不希望你們在一起。」
莫依依驚愕地看着季父，從他的眼裏讀到了不認可，她鼻子微酸，「為什麼？」
「你這孩子總是讓他失了方寸。」季父搖搖頭，「以前贊同你們在一起，是因為你能讓他變得強大。」
為了愛人，他可以變得強大，但季父也看到了反效果，因為她，他也可以變得喜怒無常。
「你可以說放下就放下，可我兒子放不下，他沒有你的悟性。」說到最後，季父的話帶了點挖苦的意味。
莫依依眼眶微微泛紅，她知道季父在指責她的冷漠無情，莫依依睜著水眸，靜靜地看着季父，「季先生……你想說什麼？」
季父站了起來，手放在背後，兩眼望着遠處，「沒什麼，就是想告訴你，我不贊同你們在一起而己。」
莫依依感覺自己身在冰火兩重天的地獄，季父對她很好，也許是因季一澤才對她好，但此刻季父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就算她和季一澤在一起，季父是一千個、一萬個不同意。
莫依依低着頭，心中思緒百轉。
「不要！」清晰乾脆的聲音響起，莫依依抬起頭，堅定地看着季父，「就像你說的，一澤對我這麼好，我怎麼可能放開他。」
季父眼裏閃過一抹不知名的情緒，他冷哼一聲：「又不是跟你商量什麼，你的答案是什麼和我也沒有關係。」
說完季父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背過身時，淡淡的笑容躍上了他的臉上，這對還真是會折騰。
莫依依離開公園，一個人慢慢地往回走，走到一半的時候，熟悉的車輛擋在她的前面。
「上車。」季一澤降下車窗，示意她上車。
莫依依無精打采地上了車，沒有多說話，季一澤覷了她一眼，「你怎麼了？很累？」
停了季父的話以後，莫依依忍不住地看向他，但她不打算把季父的事情跟他說，「嗯，有點。」
「剛剛我去老地方，沒有看到你，繞了一圈才看到你在路上走。」季一澤疑惑地說，因為莫依依怕被別人看到他們在一起，便跟季一澤約好在一個地方見。
莫依依瞟了他一眼，「我今天提早下班了，看你還沒過來，所以我就去買了一杯奶茶喝。」
季一澤看了看她空空的手，不滿地說：「你就沒有想過要買一杯給我？」
他的話讓莫依依笑逐顏開，這個男人有時候還真的滿幼雅的，莫依依笑着嘟嘴，「怎麼，我不爽買給你，不行嗎？」
車子猛地停在了路邊，季一澤朝她劈頭罵道：「沒良心的女人，給我下車，我要喝卡布奇諾。」
季一澤正好停在咖啡廳的門口，莫依依白了他一眼，嘴上嘀咕著，「有沒有搞錯，就知道使喚我。」
話雖這麼說，莫依依還是乖乖地下了車，走到咖啡廳替他買咖啡，過了幾分鐘，她走回車上，將咖啡遞給他，「你的咖啡。」
季一澤莞爾，「你沒看到我的手不方便？」
莫依依不傻，明白這個男人是想她伺候，她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想要我喂就直說，幹嘛拐彎抹角的？」
季一澤無所謂地聳聳肩，「是啊，我就是想要你喂，你喂不喂？」
如果是往常，莫依依才懶得理他呢，可今天她的心很軟，她捨不得對他壞、對他不好，莫依依打開咖啡杯蓋，熱氣騰騰的咖啡杯捧在手裏，遇到紅燈的時候，她將咖啡湊到他的嘴邊，「快喝。」
看她臉皮紅了，季一澤啜飲了一口，眉頭大皺，「好燙。」
莫依依聞言就吹了幾口，又遞到他的嘴邊，動作相當嫻熟，她在幼稚園的時候，都是這麼喂小朋友的。
季一澤高深莫測地看了她一眼，喝了一口，朝她邪笑了一下，「真好喝。」
莫依依手一抖，差點就把咖啡倒在他的身上，後面的車及時地按喇叭，莫依依回過神，嬌嗔一聲，「綠燈了。」
季一澤這才偷悅地驅聿往他的公寓開去，他們說好了，今天晚上不吃莫依依的黒喑料理，要試試季家廚房的人間美味。
莫依依將咖啡捧在手心裏，熱燙的溫度溫暖了她的心，一路上遇到紅燈停車，她就喂他喝咖啡，季一澤可謂是享受至極了，只是帶笑的眼裏多了一抹探究，在一起這麼久，他怎麼會不了解她的性格呢，現在的她柔得如海中水草，隨水而搖曳著，她非常不對勁！
可他不由得戀上了她的這一風情，雖然她的態度好像把他當做幼雅園裏無理取鬧的小朋友，但他甘之如飴，被她呵護著、被她心疼著、被她注意著……被當做小孩又如何。
車子停在車庫，季一澤走出車子，牽起她的手就往公寓走，「今天晚上不要回去了，來來回回多麻煩。」
莫依依眉挑了一下，「不要。」留在他這裏，那一夜的火熱立刻在她的腦海里上演，她才不要待在這裏被他吃得連渣都不剩。
「想什麼？想得臉都紅了。」季一澤親昵地颳了一下她的鼻子。
莫依依被他取笑了，她哼了一聲，拉下他的手，「不關你的事。」
「哦？是臉紅關我的事情，還是你這個人跟我有關？」他繞口地說。
他的口才，她甘拜下風，根本贏不了他，「不要臉。」
「哈哈……」他的頭靠在她的肩膀上大笑，「打是情罵是愛。」
莫依依羞澀地往他的胸膛上輕捶了一下，見他嘴邊的笑容更為誇張，懊惱自己順了他的話，當真是對他又打又罵，又情又愛。
可惜進了公寓季一澤就笑不出來了，門一打開，季連峰小小的個子靈活地一撲，撲到了莫依依的懷裏，「莫老師，你來啦……」
嫩嫩的嗓音加上季連峰可愛的小臉，整個萌翻了。
莫依依也不例外，她笑着蹲下身子，「嗯，我來了，小峰剛剛在做什麼呀？」
「我在等莫老師。」季連峰委屈地嘟嘴，「可老師來得好慢好慢。」
「因為老師……」
「因為你的莫老師要陪你爸爸，你有意見嗎？」冷冰冰的話在季連峰的頭頂響起，季連峰抬頭一對上季一澤不悅的眼神，心裏打了一個寒顫。
季連峰怯怯地看了他一眼，「爸爸……」
莫依依知道季一澤一向不是一個古道熱腸的人，也不是一個對小孩子親切的人，但他這樣的態度實在是……
莫依依輕晐了幾聲，朝季一澤使了一個眼色，季一澤望了她一眼，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轉身往樓上走去。
季一澤回卧室換了一套衣服，下了樓看見莫依依正坐在沙發上陪着季連峰看卡通。他自然地走了過去，走到莫依依的身邊，大手一抓，將她懷裏的季連峰給扔到一邊，又將莫依依一抓，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莫依依臉燒得厲害，她低聲喝道：「你幹什麼？」
「陪你看卡通。」季一澤果然聚精會神地看着電視，完全不理會被他扔到一邊的季連峰。
「爸爸！」季連峰忍不住地出聲抗議，哪有人跟小孩爭的，這個名義上的爸爸實在是太過分了。
莫依依拍了拍季一澤圈住腰身的手，「快放開啦。」
他這樣做她很難為情的，她這麼大的人了，被他抱在腿上看卡通，怎麼看都是很奇怪。
「作業完成了？」季一澤平平地說。
季連峰不甘地跺腳，「莫老師是我找回來的，應該陪我。」
要不是他，莫老師也不會來家裏，也不會被爸爸瞧上，不知道莫老師和爸爸之間的感情糾葛，季連峰單純地認為是自己促成了他們的好事。
季連峰的話讓兩個大人有兩種反應，莫依依是羞得不知道該說什麼，季一澤是笑哈哈。
「我沒有說錯，莫老師是我找回來的。」季連峰一再地強調著。
季一澤笑了好一會才收住，「沒錯，莫老師是你找回來的，多虧了你。」他賊兮兮地說。
莫依依將臉埋在他的肩膀上，乾脆裝聾作啞。
「那爸爸……」季連峰急着要說什麼。
「謝謝小峰。」他打斷季連峰的話，「所以爸爸決定，暑假的時候送你去美國迪士尼樂園玩。」
季連峰來不及細想，嘴上應了一聲：「哦。」轉眼他又問：「莫老師會陪我嗎？」
季一澤笑着，笑意卻不深，「哦，你怕寂寞呀？」
「有莫老師陪最好了。」季連峰再聰慧，也只比同齡人聰明少許，對一個多吃了很多年鹽的人，他的智慧是遠遠不足的。
「嗯，爸爸明白了，」季一澤笑得可親，「既然你怕寂寞，那你去美國參加夏令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