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杭州

「杜十娘,杜十娘!十娘怒沉百寶箱,寧舍財寶投入江,也不願賞負心郎。郎君負心欺了她,人財兩失身心傷,十娘兩眼淚汪汪,誤將狠心看成郎。杜十娘,杜十娘,十娘怒沉百寶箱,江水一去下復返,十娘心寒殯入江。」

街邊的小孩唱着童謠,伴隨着孩子們童稚歌聲與嘻鬧聲傳上了樓來,吵得姬水晚無法好好睡午覺。她睜開眼,望向雕著芙蓉花的窗欞,午後的陽光透過窗,溫和地映了一地光亮。

紫檀木梳妝台上的珠寶箱熠熠生輝,在陽光中閃耀着光芒的是她睡前摘下擱在梳妝台上的銀鳳尾簪子,此時正閃耀得她無法直視。翻起身,已無睡意的她,走到桌邊拿起了沉沉的大算盤,「啪啪啪」的聲響跟着響起。

「六月……盈收五兩八……」

「水晚,你起來啦!」聽見算盤聲響,春迎打開房門,端上一盤精緻的小糕點,有紅的、黃的、綠的、紫的。

「這麼色彩繽紛的糕點,怎麼還有紫的?」她可是第一次看到春迎做紫色的糕點。過去她做過各種亂七八糟的糕點,什麼黑的、灰的,連藍的都有!

「知道你最愛吃芋頭,所以我特地弄了芋香水晚盒,裏頭可是滿滿的芋泥跟小鮮蝦呢!」春迎一邊望着姬水晚微彎的嘴角,一邊努力地想透過那無故大算盤看看帳簿……

不過偷瞥了半天,除了算盤上的珠子外,什麼都看不到!那一撇、一橫、一豎的壓根跟她不熟。

「好個芋香水晚盒……」姬水晚伸手拿了一顆,毫不客氣地大口咬掉了一半,「明明就是蝦米,還鮮蝦呢,說這麼好聽,騙我啊!」

「它曾經是鮮蝦。」春迎尷尬地笑了笑。鮮蝦可不便宜!要是用新鮮的河蝦來入餡,那可得挖出她的私房錢啊!

「別看了,你們三個依舊一人一兩二十文,就這樣。」姬水晚把剩下的半顆塞進嘴裏,滿足地咀嚼著那濃郁的芋香味。

「水晚,拜託你!上回調月錢都是一年多前的事了,怎麼到現在還是沒漲咱們的月錢?求求你看在我特地為你做了芋香水晚盒的份上……」

姬水晚瞥她一眼,「你也可以做芋香春迎盒、芋香夏臨盒、芋香秋艷盒,或是芋香冬磷盒來紀念已不在人世的冬憐,都比做什麼芋香水晚盒來得實際。況且我沒跟你酌收使用我閨名的錢,你就要偷笑了,還想加錢?」

她伸手要再拿紅的那一塊時,春迎竟然沒像過往般氣得跳腳,並沒收剩下的糕點,而是一副打算繼續抗爭的模樣。

「嗟!我們三姐妹才不適用那糕點的名。」

「為什麼?」怎麼這麼看?看來這塊紅的一定好吃!

可當姬水晚張大了口用力咬下去——嗯,很好,是朝天辣椒酥!

這死春迎竟在外頭用豬油加蔥花去擀的麵皮,強壓過了裏頭的嗆辣味。還好她早發現不對勁——也應該說被春迎整太多次——所以她只用牙咬,沒饞到拿舌頭去舔到內餡,真的是還好。

「要用鮮嫩多汁的鮮蝦,才配得起咱們三姐妹豐富的「內涵」;乾癟癟的蝦米是專門用來配你的,所以芋香水晚盒給你再適合不過。」春迎話完,眼睛就往姬水晚那不怎麼豐滿的胸部看去。

水晚真是越來越精,越來越難整到她,看來下一回她要用「屍變的蝦子」來對付她了。「你……」

「掌柜,快下來,有貴客到,他還指名要找你呢!」夏臨突然推開房門,阻止了二人未完的抬杠。

「貴客?等會兒再跟你算帳。」姬水晚一手拿着帳簿,另一乎拎着裙擺往樓下走去。沒想到一下樓看到夏臨口中的貴客,竟然是……

「晚兒,近來可好?」一名身着錦繡青衫,氣度儒雅的俊美男子,帶着兩名隨從站在客棧門口,一副高官名上的模樣,難怪夏臨會大喊貴客到。

不過這貴客並不是姬水晚眼中的貴客,而是她的眼中釘、肉中骨。

「「進來」不好,最好是給我滾出去!」一看到來人是秦尚節,她剛才被春迎給弄得三分旺的火,此刻更是旺到快把自己給焚燒殆盡。

秦尚節爾雅一笑,「晚兒,我找你找了好多年,才終於在杭州打聽到你的下落。」

「你少放屁,這種鬼話,去講給你自己聽吧。」姬水晚好笑地搖了搖頭,這人說起謊來臉不紅氣不喘的。

「你還是不肯原諒我嗎?」秦尚節往前走了一步,卻被眼前突然出現的美人們給嚇了一跳。「負心漢?」秋艷走到姬水晚的身後,好奇地打量著來人。

「不像,我倒覺得比較像是小白臉,你瞧他生得白白凈凈又干又瘦的,一點都不可口……」從樓上下來的夏臨也跟着來湊熱鬧。

「水晚那麼樞,怎麼可能養男人?應該是……」手裏還捧著糕點的春迎,姿態婀娜地緩緩走來。

「一兩十文,再多嘴就只發一兩!」姬水晚冷冷地說完這句話,隨即往門口走去,「你給我滾,我再也不想看見你!」她的眼眶己悄悄泛紅,但倔強如她,是絕不可能在秦尚節面前落淚的。

「晚兒,我從應天府趕來,是想重提咱們的婚……」

「重提婚事?呵,我這個被退了親的人,哪高攀得起當今狀元郎?」她刻意貼近他身邊,語帶嘲諷的說。

「晚兒……」秦尚節邊說邊伸手欲摟她,卻被姬水晚給狠狠推開。「滾出去!我們今兒個不做生意,秋艷,關店門。」她轉過身,朝身後那三位艷光四射的美人兒說着。

「大人?」秦尚節的隨從看着主子被人給攆出門,隨即上前準備護駕。

「算了,咱們改天再來吧。」秦尚節看着姬水晚纖弱的背影,微皺了皺眉后才轉身離去。

直到聽見秋艷將門給關上的聲音,姬水晚才終於忍不住掉下眼淚。五年了,沒想到在她好不容易搬離了傷心地,強迫自己淡忘那段不堪的過去后,他竟然又再度出現。

「水晚,你沒事吧?」春迎原打算爭取那被無端扣掉的十文錢,可是當她準備化怒火為唇槍舌劍,大動口舌干戈時,竟然看到姬水晚落一下了——眼淚?!

落淚?哭泣?這根本不是她認識多年的姬水晚!

「天!他不會就是……就是……」將門給上了栓的秋艷,趕緊來到她們身邊,因為她亦從姬水晚顫抖的肩,發現了她的哭泣,「是,他就是秦尚節。」姬水晚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想將激動的情緒給壓抑下去,但停不下的淚水,卻無法掩飾她內心的激動及脆弱。

「原來就是他。水晚別哭,春迎姐給你抱抱。」方才還怒不可遏的春迎,溫柔地伸出纖纖玉臂,輕摟着姬水晚單薄的身子。

「沒事了,別再想過去的事,以後咱們四個女人也可以很快樂的,不是嗎?」

一旁的夏臨也伸手抱着兩位好姐妹,隨即秋艷也加入了擁抱行列,四個女人就這麼抱在一起,哭了起來。

四個有着心酸故事的女人,一個個地哽咽了起來,如果不是她們身上穿着五顏六色的衣裙,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是四位孝女哩!「咳!咳……」一旁傳來的咳嗽聲,讓四個哭得起勁的女人嚇了一跳。

「有、有鬼……」秋艷看着眼前空無一人的座位,害怕地抖了起來,怎麼會突然傳來男人咳嗽的聲音?

「你剛才關門前,是沒把場子清乾淨嗎?」依舊汨眼汪汪的春迎,看着秋艷身後的一張桌子——那兒還坐着一位一臉尷尬、被茶水嗆到臉色漲紅的男子。春迎一把將秋艷那梨花帶雨的臉,給轉向她的身後看個仔細。

說到這個秋艷,她還真不是普通的少根筋,迷糊到了極點!

「什麼鬼?大白天哪來的鬼?你只顧著看眼前的座位,竟漏了後頭還有客人,怎麼會有這麼傻的人啊?」夏臨也忍不住伸手輕點了她的額頭一下,受不了這個好姐妹的傻氣。

「客倌,不好意思,小店招待不周,讓您……」擦去眼淚的姬水晚,走到那名被她們忽略的客人面前準備賠罪,不過當她看到那位剛順好氣的客人時,竟讓閱人無數的她瞬間說不出話來。

呃,這男人也長得太詭異了吧。一身深藍粗布衣的他,生了一張俊美無雙的帥臉……

沒錯!真的相當帥;濃淡適中的劍眉,一雙讓人移不開目光的深邃眼眸,再加上那俊挺的鼻,白凈的膚色,以及——濃到彎起來的兩撇八字鬍及山羊鬍?怎麼這麼年輕英俊的臉上,竟然長了三撮完全不搭的鬍子?

「讓我怎麼了?」齊曉鋒早習慣這些日子來,眾人看着他的鬍子發獃的情形,他還伸出手輕拈鬍子,讓八字鬍翹得更高,「讓您鬍子……不!不是,讓您壞了用膳興緻。這一頓飯菜就讓本店招待,以表歉意。」姬水晚將視線從鬍子轉移回客人的眼睛,有禮地點頭示意。

「沒差這一點錢,還勞煩掌柜先結帳,不然我在這兒,你們也沒辦法盡興地哭。」齊曉鋒拿出了錢袋,準備等著付錢。

不過等了半天,卻不見姬水晚開口報價,他起身準備催促她結帳時,發現她臉色慘白,額上滲出顆顆汗珠。

「水晚……秋艷,快點把柜子上的葯拿來!夏臨,你先斟一杯水給我。」春迎率先發現姬水晚的不對勁。看到她久未答話,春迎便意識到她的身子出狀況了,否則她怎麼可能沒有馬上收錢?

春迎小心地將姬水晚扶到一旁的椅子讓她坐着,一手用力壓着她的人中,另一手輕扶着她的頭,倚在自己的胸口。

「來了,來了。」秋艷打開瓷瓶倒出一顆藥丸,準備送進姬水晚的嘴裏。「且慢!」齊曉鋒攔住了秋艷的手,不讓她喂葯。「這是什麼葯?」他湊近聞了聞,僅感覺到一股撲鼻的清涼香甜,卻沒有藥丸該有的藥材味。

「水晚的葯呀!您別問我了,再不給水晚服藥,她會暈過去的。」秋艷急得抽開手,一時手勁沒控制好,就往夏臨斟茶的手揮去!

「匡」的一聲,杯子被摔落到地上,茶水與碎片散了一地。

「秋艷掃……扣五文錢……」姬水晚無力地舉起手,比出了個五的手勢。

「你這個財奴,命都要沒了還在那邊扣什麼錢?」她連這時候都還記得要扣錢!春迎搖了搖頭,對這個財奴實在是完全沒法子。

「啊,再扣下去我就剩一兩五文錢了。」秋艷皺起眉頭,一張美艷的臉皺成了一團。

「還好掌柜的英明,沒扣到我……」

「夏臨三文,記……記在帳上……下回……」

齊曉鋒撿起掉在地上的那顆藥丸,將其給捏開來,放在鼻前嗅了嗅。「這葯根本沒什麼用,只能暫時讓她清醒些罷了,幾乎不具任何的療效。或者該況,這根本不是葯,而是一般的醒神丹,就是用薄荷加一點香料罷了。」

「你怎麼知道?這可是大夫開的葯。」性子較直接的春迎,毫不客氣地問著那名被秋艷當成鬼的男子。

哇,這鬍子男還真高!她的視線從他的身子一路飄到臉上,總算明白方才水晚為什麼會愣了一會兒,那三撇鬍子還長得真是……詭異!

「因為我也是大夫。」齊曉鋒點點頭,另一隻手又往他的八字鬍捻去,一臉的得意。

「大夫?!那正好,您快來幫我們掌柜的看看,她這樣子多年了,每一次季節更替,或是情緒起伏較大時,就會犯起病來。每一次犯病就會臉色慘白,『上去不能下去』!」一聽見有大夫在此,秋艷也顧不得被扣錢的事,趕緊拉起姬水晚的手放到桌上準備給齊曉鋒把脈。

「上去不能下去?」這是什麼病?畏高症?

「是上氣不接下氣。」夏臨忍不住搖搖頭,糾正著亂說話及亂答話的秋艷及鬍子男。齊曉鋒沒有伸手把脈,反而俯身看着面無血色的姬水晚。

按他的行醫經驗,再依她的膚質、發色、身形看來,這名女子最多不超過二十五歲,如此花樣年華的歲數,氣血竟是虛弱如老者一般?

「她打小就體弱多病?」他問著一旁的人,需要再了解更多。

「唔,不……十八歲……后……突然……開始不舒服。」氣若遊絲的姬水晚,努力地說着自己莫名其妙出現的怪病。

齊曉鋒執起她的手,仔細觀看着微微泛紫的指甲,出乎他意料的是,指甲上並沒有出現白色的橫條紋。

看樣子,這個下毒的人頗厲害,不是用常見的砒霜來害人,而是用了奇毒異葯,一般大夫根本無法查出病人壓根不是生病,而是被人下了毒,這麼做自然也能避掉被官府追查的可能性。

這女子是跟人結了什麼仇怨?竟讓人用這種下微毒的方式,來一點一點害死她、折磨她?

還是她得罪了什麼高人?讓那人決定用這種讓她死得不明不白的方法來加害於她?

當他將視線轉向她的五官,細細打量時,發現她也不是長得很惹顧人怨或是令人作嘔,甚至還長得挺柔美嫻雅,細長娟秀的眉,搭上長長的眼,還有薄唇,讓她看起來有着濃濃書卷氣息。再加上她穿着一身珍珠白的衣裙,在另外三個紅衣綠衫的女人里,更襯得她氣質出眾。

「她可能是中了毒,只是是中什麼毒,我一時也無法準確地判斷出來。且待我為她把個脈,開些葯來調理她的氣血、排掉體內部分毒素后,再來深究如何將毒給徹底清乾淨。」齊曉鋒執起她的手,手指輕搭在她的脈上。

「中毒?」姬水晚有氣無力地念著這兩個字。原來這些年來的病痛,是有人對她下毒……呵,除了「他」,還會有誰呢?

「大夫,你要不要拿根銀針來驗驗看是什麼毒?就像說書先生講的一樣,每一次有人中毒死了,仵作不都拿根銀針扎進去,就知道是什麼毒了。」秋艷一臉認真地問着眼前這位看起來很厲害的大夫。

「這……」扎針?聽到這兩個字,齊曉峰不禁打了個冷顫。

「對對對!大夫,你快幫她扎個幾針吧,說不定就好起來了。」夏臨說出自己的看法,不過她沒發現齊曉鋒把脈的手微顫著。

「先讓她服下我的溫玉丹,待她較舒暢后再說。」齊曉鋒收回手,要是再這麼抖下去,他還把什麼脈啊!

他轉身將椅子旁的包袱打開,拿出一隻精美的銀色瓶子,倒出一顆約黃豆大小的溫玉丹,放進姬水晚的嘴裏。「含在舌下即可,不需服水或是嚼碎。」

看着眼前單薄脆弱的女子,齊曉鋒生起了一股憐香惜玉之情,這麼弱不禁風,楚楚可憐的佳人,怎有人忍心奪走她的生命呢?突然間,他想起了方才這女子才跟一個男人起了衝突,難不成是那男人下的手?

可是一個大男人,怎麼狠得下心去傷害一個瘦弱的婦道人家?他一邊打量著姬水晚漸漸恢復血色的臉,一邊思考着。

「仵作?我說秋艷,你當我是死了嗎?」姬水晚沒好氣的開口。

神奇!這顆藥丸含在舌下沒多久,一股清香如涓涓細流般,緩緩地流向她全身,沒多久她的頭不再暈眩,身子不再發冷,連心跳也漸漸平穩下來。

當然,身子舒暢了,該算的帳一定要算清楚。她可要好好跟那個傻秋艷問明白,怎麼拿她眼死人比!

「水晚,你是大好人,要是再扣下去,我就連一兩都拿不到了。求求你大發慈悲……拜託,拜託你……」秋艷一看到水晚臉色已漸漸和緩,不再那麼蒼白后,心頭的不安才放了下來。不過她可沒想到這隻財奴,身子好了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她麻煩。

「喂!財奴婆,早知道我們就不為你求救了,竟然一醒來就忘了我們的大恩大德。」春迎走到秋艷身邊幫腔。

「什麼財奴婆?我這是開源節流,你們竟然……」

「哎喲,你們怎麼又鬥起嘴來?秋艷,水晚身子剛好些,你還不快把爐子上熱著的參茶端過來,給水晚補補身子。」夏臨趕緊將秋艷給推往廚房的方向。

「不成!若現在喝參茶,與溫玉丹的藥性於體內相會後,會讓掌柜的身子承受不了。」齊曉鋒尷尬地插入了她們的對話。

剛才對這名女掌柜弱不禁風、楚楚可憐的第一印象已經消失殆盡。不單是她,應該說這四個女人好像有點怪怪的。

一下子團結無比,相親相愛相互關心,但沒一會兒又針鋒相對到無視於他的存在。難道真像爹說的,女人別招惹,一招惹就跟他一樣,賠上他幸福的人生?

而齊曉鋒父親口中那位讓他賠上幸福人生的人,就是齊曉鋒的親娘。

沒法子,誰教他娘聰明絕頂,翻遞醫書竟然找到了能讓男人終身不舉的穴位,在他爹害怕失去下半生幸福的情況下,只好乖乖忠於她一人,不敢再去動想納小妾的念頭。

而他娘親還沾沾自喜,教兩個寶貝兒子那個「軟趴趴」穴位是在哪個位置,要他們兄弟以後廣為宣傳,當是送給所有擔心夫君偷吃的正妻們的尚方寶劍,讓她們能永絕後患。

「謝謝這位客官,請問怎麼稱呼?」糟糕!身子一舒暢后就忙着找秋艷算帳,她竟然忘了方才的救命恩人又被晾在一旁了。

「對呀,神醫,該怎麼稱呼您呢?」春迎也好奇不已。畢竟過去總要花大半天時間才會好轉的水晚,竟然在服下這位神醫的葯沒多久,就恢復如常了,真的是太補奇了。

「在下齊曉鋒。」喔,神醫啊神醫,這個稱謂讓他暈陶陶的,卻也令他羞愧不已。從小到大,他最大的夢想就是像他曾祖父一樣當位神醫,偏偏……唉,事與願違啊。

他的確是有真材實料的大夫,但是離神醫兩個字仍是差上一大截。這一點,從被他扎過針的人就知道為什麼了。

「怎麼寫?」救命恩人的名字她可要好好的記着。

齊曉鋒用手指沾了些茶水,在桌子上龍飛鳳舞地寫下他的名字。這女子識字?也難怪她身上有着一股吸引人的書卷氣息。

「喔……謝謝。」好了,她記住了,以後她有空到廟裏上香時,會幫他多燒個幾炷香;心意最重要,其他實質上的報答就免了吧。

姬水晚轉身朝大門方向走去,打開門后,她閉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轉過身來時,她的氣色已完全恢復。

「好了,咱們繼續做生意吧。秋艷,你去把地上那些碎瓷片清理清理;夏臨,你回廚房叫陳叔起床,繼續幫忙他去,等等晚膳時間就要到了;至於春迎,你就一樣跑堂吧。」

「是!」三個女人異口同聲回答,之後便忙着自個兒的事去了。

就這樣?她就一聲「喔……謝謝」,然後就完全無視於他的存在,繼續忙她的事?

「咦?齊大夫還在這兒,您是要住宿嗎?看在您救了小女子一回的份上,以後您再到「慈香客棧」,用膳就給您打個折扣,住宿則送您早膳。」姬水晚恢復了過往精明的姬掌柜模樣,方才她的失態只是身子欠安加上看見不想再見到的人,否則她才不會像個嬌嬌弱弱,要靠男人才能活下去的軟弱婦道人家。

齊曉鋒微挑一眉,「住宿送早膳?」

真有趣!由一位年輕女人當掌柜的就已經夠稀奇了,再加上那三個艷光四射的「姐姐」輩姑娘來當跑堂,而這位年輕的女掌柜還身中奇毒?這一切會不會太有趣了些?不過這也是他這趟「自由行」中,最最精採的一段。

原本按他的打算,他在這間客棧用過膳后,就要快馬趕回蘇州,但現在他改變主意了,決定多待個幾天也無妨。

一來,他可以再多混個幾日;二來,也可以挑戰自己這二十九年來「行醫生涯」的功力,看看是否能解女掌柜體內的奇毒;三來,神醫兩個字讓他聽得挺舒暢的,為此再多留兩三天,值得!

「既然有此機緣救了掌柜,不知掌柜怎麼稱呼?」

「姬水晚。」她嘴角微彎,清新笑靨如蘭。伸手沾了茶水,在桌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姬姑娘,既然我住宿你還要送早膳,那麼我就在此住個幾日,不然就浪費了你的好意及『大方相送』了,並看看能不能把你身上的毒給解乾淨。」

姬水晚?這名字真美。水晚……臨水佳人,晚香芬芬。一幅美人在水邊乎執晚香玉的美麗畫面浮現腦海。於是他情不自禁地喊她姬姑娘,而非姬掌柜。

「歡迎,歡迎!吉祥房一晚一百文錢、如意房一晚一百五十文錢,這兩間房都是不附早膳的,暖玉房一晚三百文,附早膳。如果齊大夫打算住宿,我建議你可以住吉祥房或是如意房比較划算,因為我答應過要送您早膳。」姬水晚精明地應答著,一點都沒有「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模樣,也壓根沒把他後頭那一句「看看能不能把你身上的毒給解乾淨」給聽進耳里。

「那如果我住暖玉房,能不能把附送的早膳改成午膳?」哇!這女掌柜怎麼這麼精?生意頭腦一點都不輸給一般的男掌柜。

「這可不成!如果齊大夫要住暖玉房,打算把多送的早膳升等成午膳,就要貼二十文的午膳費,否則我們可是會虧本的。因為我已經送您一頓早膳了,再送下去可是會血本無歸的。」姬水晚噘起嘴,不容妥協地搖了搖頭。

「無所謂,也才多二十文,那我就住暖玉房吧,我倒要看看暖玉是否值得這個錢。」齊曉鋒爽快地答應,反正他身上有不少銀兩,夠他住上等房幾日也不成問題。

「那要勞煩您先付房錢。」哇,這回賺不少呀!暖玉房一年根本住不到幾個客人;就算有客人來住,也頂多是一晚罷了。

按齊曉鋒方才所言,他似乎是打算住上個幾日?不錯,不錯!看樣子這個月賺他這個客人就夠了。

這一回發病,值!

「這裏是二兩銀子,我打算住六天,六天的房錢加上每日午膳要給你的二十文,剩下的八十文錢就不用找了,就當是賞你吃茶吧。」齊曉鋒乾脆地掏出二兩銀遞給姬水晚。

姬水晚接下銀子,輕搖下頭,「不成!這八十文我可不能白收,何況晚膳也是要錢的呀,我先把這八十文記在帳上,如果您在這兒用晚膳,到時候再從中扣,多退少補。」

「那有勞姬姑娘帶路了。」這女人還真會做生意,他又沒說要在這兒用晚膳,被她這麼一說,晚膳不在這兒用倒有些過意不去了。

「齊大夫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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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質大夫我輸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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