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第二天,朱家──

楊仲堪大剌剌地坐在躺椅上,展現魅力一百的笑容。「好啦,朱大師,妳想摸哪裏?」

朱雨黎一怔。「臉啊,不是說好了?」咦?他怎麼忽然笑得讓人真想打他?

瞧她莫名其妙的表情,絲毫沒聽出他話中的雙關語,若換成別的女人,早撲向他了,哪還需要他來花心思……

「嘖,不解風情。」他小聲地咕噥。

「你今天有點奇怪。」朱雨黎不解地瞄他一眼。

她竟把他的魅力解讀成奇怪?「算了……」他認命地嘆氣,看來得自立自強了。「妳今天要求證什麼?摸骨而已嗎?」

「楊仲堪──」朱雨黎哪知他心裏的哀怨,早專心地審視着他的臉。「你的額頭長得真的很好耶!」

「好在哪裏?」

「你額前聳起,豐隆而厚實;天倉在左右兩邊,豐而貴;印堂潤澤光亮,骨起高;分明就是年紀輕輕即掌功曹,官爵祿升之相,就好在這裏。」

「唔。」他隨口應着,一點也不感興趣,心裏只思量著此刻是個絕佳的機會,但他要怎麼做才能引她開竅呢?

聽見他意興闌珊的回答,朱雨黎怕他反悔,趕快導向正題。「那我要摸了喔,我先摸耳朵嘍!」

楊仲堪索性閉上限,頭向後仰靠着沙發。

朱雨黎跪坐在沙發旁,伸手緩緩地貼近他。

他的耳朵膚色健康,大又堅實,表示家境為富裕之上,這當然無須再求證;耳骨摸起來的感覺硬硬的,表示財運好,又不易相信讒言。「你應該有其它的投資吧?」

楊仲堪聽見耳邊傳來軟軟柔柔的問話,心頭一酥,不知不覺地配合她。「嗯,股票。」他對她的嗓音一直都有種執著的喜歡,讓人聽了整個人就像如沐春風。

「賺?」

「嗯。妳從哪裏印證?」

「耳骨硬硬的。」

「骨頭哪有軟的?」他反駁。

「有啊,我是軟的。」

楊仲堪立刻睜眼,伸手擰擰她的耳骨,細緻柔軟……唔,真想咬一口……不,不行,別造次,這麼猴急,會讓他看起來像頭色狼。他只好對照地壓壓自己的耳朵,然後笑道:「原來是真的。」

「還有從側臉分成縱線三部分,一般耳朵的位置是在後頭部三分之一的在線,而你的耳朵卻比線更後面,這表示你個性冷靜、知性,不過卻有些薄情,是嗎?」

「嗯。」他大方地承認。

呵,薄情啊!原來如此,所以那日的一吻對他而言也不算什麼了,難怪這一個月來,他音訊全無;她真笨呵,居然還整日心思不寧地期待着他的邀約,甚至連錄像時也破天荒地手機不離身……傻啊!她怎麼就不明白他的暗示呢?

「我要摸你的顴骨嘍!」她跪起身,雙手撫上他的兩頰──

他的皮膚沒有青春期留下來的坑坑疤疤,但這觸感卻與她完全不同,黝黑的棕色皮膚有些粗糙,雖然他鬍子颳得很乾凈,但還是有細細的扎手感覺。這麼摸著,她竟然覺得心跳有些快了。

楊仲堪也好不到哪裏去,那雙無骨的溫暖小手,散發着屬於她的特有清香,滑嫩的感覺在他的臉上四處游移,恍若挑逗,令他又忍不住想親吻、啃咬。「有什麼發現?」為了壓抑燥熱的感覺,他急急地打破迷思,催促她回答。

「顴骨代表着社會權力的大小、鬥志、警戒心、意志的強弱……」朱雨黎催眠似地緩緩敘述。「你顴骨高大飽滿,顴柄插入天倉,正是所謂的『龍翎骨』,表示你文武雙全。」

「是嗎?」

「嗯,我再摸摸你的鼻子,你鼻準頭豐厚,而且從山根開始就高,表示頭腦清晰,鬥志高,所以你的人生往往都是勝利者……」

楊仲堪不在乎地抿抿嘴,突然想到自己的父親,微露嘲諷,沒有響應。

「摸你顴骨跟鼻骨的長相,都屬鬥志高昂,你是嗎?」朱雨黎不死心地又問。

楊仲堪忽然睜眼直望進她眼底,那眼瞳如曉星,不動自明,目光逼人,有種令人不敢直視的威勢。

她忽然覺得自己像是被他鎖定的獵物,逃不出他的逼視。她緩緩地放下手,喃喃地說:「眼伏真光,你這叫『守真』。」

他才不管她說什麼,卻已受夠了那近在咫尺的親密,腦中剛構思出一些如何追求她的計策,此刻全丟到一旁,猛然一扯,就將她帶進懷裏,嘴像識途老馬地印上她的唇。

這不同於上次的親吻,它充滿著霸道與佔有,朱雨黎的經驗雖不多,卻可以感覺到他對她熱情的需索。

她沒想到看似冷靜自律的他,也會有如此令人難以消受的一面。

「唔……等等……」她困難地啟口。

「怎麼了?」楊仲堪神情一僵,動作一滯。慘了!對方在他的熱吻中喊停,這是從沒發生過的事,小黎該不會討厭他的吻吧?若是如此,他想抓住她的心就更難了。

「你現在的樣子跟平時差好多,我不太習慣。」

「我平時如何?」

「理智、冷淡。」

楊仲堪一聽這話,鬆了口氣,卻也忍不住露出不滿的情緒,瞪着她說:「難道妳希望這個時候我表現得像條死魚?」

「死魚」一詞不是通常用來形容在床上表現「冷漠」的女性?

朱雨黎格格地笑道:「楊總裁,你若是死魚,那我是什麼?刀俎?」

「不是,妳是煎鍋。」

「為什麼?那感覺油膩膩的,我不喜歡。」

「可妳一定要是煎鍋。」

「理由呢?」

他眼神一變,燃起了情慾。「這樣的熱度,才能熱情地融化我。」

見朱雨黎因這話而紅了臉,嬌羞中還藏着喜悅,他的心一盪,所有的自信瞬間回復。原來她對他也是有情的,這令他快樂得想大聲歡呼。這是他第一次體會到,原來真心喜愛一個人是這種感覺,她的任何情緒,連帶的也牽制着他。

他動情地又吻上她,但因為怕又嚇着她,刻意要自己更溫柔些。

他握着她的纖腰,讓她靠貼在他身上,屬於她的獨特馨香刺激着他的感官……她就這麼輕易地融化了他感情的冰點,讓一向有自信的他變得患得患失,為情所苦。

「妳喜歡我嗎?」他向她索求愛情憑證。

朱雨黎笑着點頭。

楊仲堪心一喜。「那妳愛我嗎?」

他滿心以為她若不是點頭,至少也是模稜兩可的回答,想不到朱雨黎卻是搖頭。

「為什麼?」他立刻有種危機四伏的感覺,難道他還有潛藏的競爭者?

「你薄情呵,我愛不起。」

完了!慘了!剛剛她摸骨后做出這個結論時,他還贊成……真是天要亡他!

他誰不去愛卻愛上這個算命女,這行業是她的本家,他如何說服她別信這套怪力亂神?

「這……這……」他急得直冒汗,枉費他以反應迅速、口若懸河聞名,此時卻想不出半句話來翻轉自己戀愛運下滑的劣勢。

「你別急……」朱雨黎用纖指描繪着他的唇形。「我命帶桃花,對情又專執,所以感情的事盡量看淡,最好還是別愛上人,這樣對我會比較好,喜歡你就是極限了,配上你這個多情又薄情之人,這不正好,我們兩人可以各取所需。」

楊仲堪順勢啃咬她的纖指。「妳又知道我是多情的人了?」他不以為然地反駁。

「我是娛樂新聞主播,你忘了?從你回國到現在,你的新聞已經列為我們的收視率指標之一了。」

「那些道聽途說的八卦,妳也信?」

朱雨黎微微一笑,不做評語。

「小黎──」楊仲堪故作一本正經地說:「過去種種好比昨日死……」

她噗哧地笑了出來。

「沒禮貌,妳為什麼笑?」

「你分明就是不正經的樣子,還想說道理?」

「說我不正經?」他賊賊一笑。「那我就不正經給妳看。」

楊仲堪一個翻轉將她壓在身下,引來她一聲驚呼,她笑着想呵他癢,卻讓他利落地兩手一抓,箝制在兩側。

楊仲堪盯着身下的笑顏,愛與欲同時湧出,胸口儘是疼惜,只想好好愛她個夠。

他俯身輕吻,沿着她的鎖骨往上攀爬;朱雨黎受不了麻癢的觸感,輕吟而出。

這天籟美聲如同無形的鼓勵,他順着她的頸項,用齒解開了她的衣扣。

朱雨黎感覺有股火熱從小腹竄出,微微皺眉,覺得這情景有些似曾相識?她不明白為什麼,只覺得楊仲堪的溫柔,引出讓她身為女子的幸福。

他火熱的撫觸緩緩地在她身上遊走,帶出了一連串的顫慄,到底是什麼東西啊?火球嗎?它讓她全身恍若著了火,想要得更多……

「黎……」

玲?

深層記憶的閘門忽然開啟了,模糊的印象里,那「鬼」也是這般抓握着她的兩手,他也燃起了她的火球……不,那不叫火球,那是慾火,那情景就跟此刻完全相同!

她開始掙扎。「不,不要。」

天啊!她是不是瘋了?竟會將楊仲堪的溫柔與那鬼對她的強行侵入劃上等號?可她真的無法再繼續下去。

楊仲堪從來不曾在歡愛過程中,因對方的抗拒而中斷,以至於他一下子反應不過來。「怎麼了?我嚇著妳了?」他一直很溫柔、很小心啊。

朱雨黎推開他坐起身,背着他扣回衣衫。「不,不是,」是的,她是嚇到了,但不是因為他的緣故,是自己心中的陰影作祟。「我……我不習慣跟人家如此親密。」

「小黎,妳還是處女?」

「……」

楊仲堪當她的無語是默認,體貼地一笑,從頸后親親她。「對不起,我太性急了。」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

「你還要繼續嗎?」

「好哇!」楊仲堪頓時笑開了嘴,整個人立刻又黏了過來。

「不是這個,我說的是看相啦!」朱雨黎失笑地拍開他大男孩似的牛皮糖行為。

他不情願地放開她,一副扼腕的模樣。「妳要不要再考慮一下?我是個很好的情人喔。」

「誰說的?」朱雨黎嬌俏地反問。

楊仲堪激情未退,又被她這風情萬種的模樣迷得神魂顛倒,忘了設防,脫口就說:「大家都這麼說的呀,有口皆……」他猛地住口。

「碑?」她嘲諷地介面。

「妳套我話!」他立刻委屈地先聲奪人。

「你愛講,我就聽嘛。」

「黎……」見這招無效,楊仲堪換成輕哄。「過去種種好比昨日死嘛。」

「只怕你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我已經痛改前非,立定做妳最優質的情人。」

「好啦,好啦,我拗不過你。」朱雨黎拿他沒轍。「今天到底還看不看相?」

「不看相的話,我們要做什麼?」他算計著。

「你是蹺班出來的,正好回公司去找我哥負荊請罪。」

「那妳呢?」

「我昨天晚睡,正好補眠。」

「那我陪妳睡。」

「你不回公司?」

「我才接了一張大單,就算要放一個星期的假,相信雨桐也不敢說什麼。」

「你真吃定我哥了?」

「冤枉啊,我是他生財的機器,他對我才狠勒!」

「你們兩個老是互相陷害,還能做夥伴?」

「我也很懷疑,不過中商電的業績卻越來越好……算了,我們不提這些,去睡覺吧。」

「我答應你了嗎?」

「妳沒有嗎?我真是太失望了……」

瞧他一臉受挫的模樣,朱雨黎噗哧一笑。「跟你睡,你一定不安分,我不要。」

「我用中商電的信譽保證,絕不亂來。」

「真的?」

楊仲堪肯定地點頭。「走,我抱妳回房間。」

「不要,」朱雨黎笑嘻嘻地閃過他,跑出書房。「我怕癢,而且給人家看見的話,丟臉死了。」

「誰在家?朱爸、朱媽不是出國了?」

「你倒是清楚我們家的狀況。」

「那當然,知己知彼,百戰百勝。」他跟着進了她的卧房,賴皮地纏着她,跟她一起窩在床上。

「黎,我手沒地方放。」

「放頭上。」

「不要,這樣好像投降,我不喜歡。」

「拜託,連睡覺你也計較?哎呀,你過去一點啦!好擠。」

「黎,妳好香……」楊仲堪膩了過來。

「楊總裁,你的中商電信譽保證呢?」

「我只是想找個好位置,又沒亂來。」

「是嗎?那你的手幹麼放在我的胸口上?」朱雨黎笑着拍開他的手。

「嗯,不錯,這手今天真了得,比我的腦還爭氣。」

「夠了,你還真當它們有自己的意識?我不跟你鬧了,你到底讓不讓我睡?」

「妳讓我摟着妳睡,我保證不再鬧妳。」

「好吧,你愛抱就抱吧。」朱雨黎側身背對他。

楊仲堪欣喜地讓自己的手權充她的枕頭,另一手則圈緊了她的纖腰,讓朱雨黎剛好緊密地貼在他懷中。「這樣就對了。」他滿意地咕噥。

朱雨黎沒有回應。

「黎?」

「……」

「黎?」

「……」

「真睡著了?」他用放在她腰上的手搖搖她。「黎?」

「……」

「嘖!居然真的睡了?怎可能睡得着?」楊仲堪不爽地嘀咕。在他楊仲堪懷裏的女子,通常他只怕她們腎上腺素分泌過旺,還沒有碰過像這個女人三分鐘就不省人事的,真是此一時彼一時。

可她身子真軟,觸感又細緻滑膩……他的手沿着她玲瓏的曲線,感覺着她姣好的身段。

他喜歡她身上的這件緊身褲,正好將她渾圓的腿形展露無遺,想像着它們盤繞着他時的銷魂,他亢奮得幾乎難以自持。

這個女人!他的外在優勢對她一點都不管用,他的身價她也不稀罕,他到底該拿什麼來收買她的心呢?

「楊仲堪……」朱雨黎低聲喚他。

「叫我嗎?還是在作夢?哈,想不到妳夢裏也有我。」

「我夢裏才沒有你。」朱雨黎笑着跳起身,壓在他身上,換她將他的手箝制在兩側。

「咦?妳沒睡?」

「我睡得着才有鬼!你的手在幹麼?它們又有自己的意識了?真不乖,我剁了它們。」

於是床上大戰開始,兩人的笑聲溢滿了一室的春。

「不跟你鬧了。」朱雨黎喘著氣笑道。

「妳讓我擺平了,就說不鬧了?」

「我是讓你。」

楊仲堪也不計較,親親她的唇。「黎,妳幹麼老是連名帶姓的叫我?」

「不然勒?」

「妳叫我仲堪,如何?」

「我不要。」

「為什麼?」

「每個認識你的女人,一定都這樣叫你。」

楊仲堪高興得笑瞇了眼。「呵,原來妳也會吃醋?」

朱雨黎讓他說中心事,嘴硬地說:「哪有?你臭美!」

「好好,是我自作多情。」他趕緊安撫。

她沉默了一會兒,才低低地說:「我不想愛你的。」

「嗯。」

「我不能也沒本事愛你的。」

「嗯,我知道,妳命中注定的。」因為看見她眼中的掙扎,他只好先妥協配合著她。

「可是你太容易教人愛上。」

「那也是──」他打商量。「不如妳就順其自然?」

「不行,真要這樣,我怕我到時候會跳不出來。」

「妳為什麼要跳出來?陪我在裏面不好嗎?」

「只怕那時你已不要我了。」

「妳真怪,我們還沒開始,妳就先想到要怎麼結束?」

「你是遊戲人間,可我卻沒你這本事,只好無未雨綢繆。」

「這不公平!」他大聲抗議。「妳不能先判我的罪,天曉得我也是第一次真正動了心。」

「你是嗎?對我?」她語氣里有着滿滿的懷疑。

「是的,我對妳也有一大堆的不確定,我也會患得患失,所以,我們何不都給對方一次機會,妳覺得呢?」

「我們之間真的行得通?」

「不試看看怎麼知道。」

「那我們該怎麼開始?」

「順其自然。只一點,以後不準再連名帶姓的叫我。」

「那你想要我叫你什麼?」

「妳自己決定,來,現在先試叫看看。」

朱雨黎猶豫了一會兒,然後輕聲軟語地喚他:「ㄚ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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