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他這種人,最受不了別人同情吧。我只覺心中酸酸的,勉強笑道:「你本來就是活該,看你以後還敢不敢猖狂。」

段銘楓哈哈大笑。這笑聲中可有悲涼?

我踢他一腳:「我要回去了,你別跟着我。」

走了幾步,他竟真的沒有跟來,也毫無動靜,忍不住回頭。

段銘楓見我回頭,立時大笑,俏皮的沖我眨眼:「我就知道小然兒對我心軟了。」

我咬牙,手又開始癢了,掙扎了半天,嘆口氣,轉身慢慢走。

只聽段銘楓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似在夜風中劃過,是從未有過的嚴肅凝重:「小然兒,記住,永遠不要為我向他求情。」

我停下腳步,沒有回頭:「我答應你。你——,自己保重吧。」

身後他的聲音有些飄忽:「小然兒傷心了吧?到落岫山莊你會更傷心,你的心啊,太軟了。讓我跟着你好不好?我會讓你開心大笑,忘記一切煩惱。」

我搖頭,落岫山莊,今天他第二次提到落岫山莊,他知道,什麼都知道,知道我註定要去那傷心之地。

可是,段銘楓,枉你那樣瀟灑不羈,卻原來也是個傻瓜,為什麼要跟着我?我害你還不夠嗎?

只聽段銘楓又幽幽的說了一句:「我也沒有地方可去了。」

我快步疾走,心知他最後一句極可能是裝可憐,還是心中一痛。

慕然啊,慕然,無論如何,這一切都是你的錯,你當初為何要招惹他?

他那樣的狂妄任性,沒心沒肺,你卻把他害到要一個人在這洞庭湖畔舔傷口。

他欠了你什麼?要被你如此傷害?

胸口又疼痛起來,拿出一粒葯吞下。

仰天長嘆,欲哭無淚。大哥,大哥,你是在逼他,還是在逼我。我當初傷了你,這便是負心之罪嗎?

你讓我一句話也說不出啊,不能怨,不能惱,甚至不能對你擺一個臉色,不能求一句情。

只能,只能用加倍的好來消弭你的怒,撫平你的傷。

因為你沒有錯,錯的是我,全都是我的錯。

襟袖上,空惹啼痕,傷情處,高城望斷,燈火已黃昏。

「然兒,你的身體好些了嗎?」

「我已經沒事了。」

「好,那我們明天啟程去落岫山莊好不好?」

「好。」

「然兒不高興嗎?還是不想去?」

「沒有。」

「我多愁善感的然兒,有些事還是早解決的好,拖得越久,傷害越大。」

「我哪有不高興,大哥說的對,我們明天就走。」

「然兒笑得很勉強呢,真的沒有不情願嗎?如果你不願,我們可以晚一點再去,我先帶你一路遊玩一番如何?我的然兒,想去哪兒?」

「還是先到落岫山莊吧。大哥,我好睏,讓我睡好不好?」

「你——,好吧,我抱着你睡。」

二哥,下一個就是你了嗎?我還要怎樣的傷你?

我要這樣一個一個將喜歡的人傷盡嗎?

情何以堪!我還要怎樣的心痛啊。

老天,如果你對我還有一點點的關愛,一點點的憐憫,就不要讓我再喜歡任何人了,也不要讓任何人再喜歡我。今生我只求這一件事,再無他求。

大哥的手輕輕撫上我的臉:「然兒,你哭了。」

我埋首在他懷裏:「哪有,是眼睛有些疼,可能是風吹的,沒事,真的沒事。」

大哥沉默了片刻,喟然長嘆:「然兒,你怨大哥嗎?告訴我,要怎樣才能讓你快樂?」

我緊緊抱住他:「抱着我,大哥,抱着我就好。什麼都不用做,我不會離開大哥,永遠不會。等解決了這一切,大哥帶慕然到處走走,想去哪裏就去哪裏,好不好?」

大哥親我一下:「當然,然兒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好好睡吧。」

第二天一早。

段銘楓倚門而立:「小然兒,休息得好嗎?我們今天要到何處去?」

楚風良喃喃道:「真是陰魂不散。」

這人真是超強的神經啊!我含笑點頭:「段王爺精神抖擻,看來昨夜湖畔的風不夠涼。」

段銘楓笑道:「我看到小然兒當然就精神百倍了。」又向大哥道:「堡主,在下恐怕要打擾了,昨夜小然兒答應這一路讓我相陪。」

大哥微一點頭,拉我坐下。楚風良綳著臉坐在一旁。段銘楓故意坐在他旁邊。

風良要氣死了,我笑:「風奇呢?」

「三少爺,風奇在外面準備車輛。用過飯我們就出發。」

「杜大俠呢?」

「大師兄一早就走了。」

我嘆口氣:「段王爺,我考慮了很久,你還是不要跟的好。」

「為什麼?我們昨天不是說好了嗎?小然兒要反悔嗎?」

楚風良怒道:「你這人臉皮真厚,三少爺說不讓你跟,你還死纏爛打。」

我探身過去悄聲對他說:「風良,厚道一點,不要這樣說他。」

不小心腰間的玉飾被桌角刮落,掉在地上。

段銘楓挑眉:「多謝小然兒為我說話,你的玉佩掉了。」這傢伙,還真機靈。

我摸向腰間:「真的,掉那裏了,那是大哥送我的呢。」

風良躬身替我撿起,我接過來吹了吹:「大哥,還是你替我保存吧,我怕又丟了。」

大哥接過來放在懷中。

吃過飯,大哥拉我起身。

段銘楓卻坐着不動,先是皺眉,然後大笑道:「我防了又防,還是找了你的道,你把葯下在哪裏了?」

我笑:「飯里。」然後朗聲道:「杜大俠,請帶段王爺回大理。」

杜長亭應聲而來,躬身施禮:「多謝三少爺,大恩大德,大理段氏銘記於心。」

段銘楓嘆道:「原來你們合起來算計我。解藥塗在玉佩上,是不是?我還道那上面是毒藥,不敢去撿。小然兒,這是你的主意吧,你讓我不佩服都不行。」

我笑道:「此事是我一人所為,他們都不知,我只讓杜大俠走出五里再回來。請段王爺不要怪他。段王爺行事乖張,得罪了安平王爺,還是回去閉門思過的好。日後我和大哥行至大理,還要請王爺盡地主之誼呢。」

杜長亭道:「堡主和三少爺若到大理,是我大理段氏無上的榮耀。」

段銘楓笑道:「好,我們大理城見,一年之內,你若不來,我就去找你。」

我更笑:「早聽聞段王爺風流瀟灑,大理城中數位紅顏知己,個個千嬌百媚,慕然哪有不去見識之理。」

段銘楓瞪一眼杜長亭,正色道:「在我心裏誰都比不上小然兒你。非是因為你的容貌比任何人都美,而是認識小然兒越深,容貌越在其次。」

我也正色道:「慕然只愛大哥一人,辜負了段王爺深情厚意,請王爺原諒。就此告辭,我們後會有期。」轉身向外走去。

杜長亭道:「堡主和三少爺一路順風,還有,三少爺,那個——」

我沒有回頭:「幾個時辰后,藥效自會消失。」

來到車前,我對大哥道:「大哥,我的手段比你強多了,是不是?」

大哥點頭笑道:「是啊,我的然兒最聰明了。」

「那大哥日後要聽我的,不許再自作主張。」

「好,都聽你的,你說怎樣就怎樣。」

「風良和風奇也要聽我的,要替我看着大哥,不許助紂為虐。」

大哥笑了,在我耳邊悄聲道:「我若是紂王,你是何人?」

我用力掐他,大哥吸一口氣,道:「風良和風奇哪敢不聽你的,日後然兒少欺負他們就好。」

楚風良忙道:「三少爺一句話,風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我點頭:「你們聽話就好。風奇那麼老實,我哪會欺負?至於愛嚼舌根,喜歡搬弄是非,老和我唱反調的某人,我——」

楚風良趕忙施禮:「三少爺,風良再也不敢了。堡主,我——」

大哥一把將我抱上車,道:「風奇,我們走吧。」

然後對我道:「然兒欺負風良上癮了,你若一次把他欺負得太苦,以後可就沒得玩了。」

我笑:「慕然受教,還是大哥高明,我留着他慢慢欺負。」然後大聲道:「風良,你偷聽的時候不要靠的這麼近,會被發現,笨哦。」

話音剛落,只聽砰的一聲,有人跌倒。

大哥搖頭嘆氣,我抱住他笑做一團。

大哥再不提去落岫山莊的事。一路上我們走走停停,玩得不亦樂乎。

一個月後,我說:「大哥,我們去落岫山莊吧。」

再一個月,我們到了落岫山莊附近的小鎮。

剛落腳,就聽有人叫:「慕——三少爺,我在這裏等你好久了。」

我笑道:「憶君,東籬可好?還有,你為什麼突然改口叫我三少爺,我很不習慣呢。」

憶君臉上一紅:「三——慕然,教——先生很好,他要我帶這個給你。」

說着從懷裏拿出一個瓷瓶,卻遞給大哥:「這位就是黑堡之主吧,先生讓我將這瓶葯交給堡主,請堡主督促慕——三少爺吃,早晚各一粒,可除頑疾。」

憶君的害羞還是沒變,我好半天才忍住笑,問道:「是你大哥跟着東籬嗎?」

憶君搖頭,我笑了:「我猜是寧寒山跟着他,對不對?」

憶君臉上露出驚訝之色,我鬆了口氣,暗道,太好了,但願那寧寒山不傻,能把握這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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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嫣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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