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三章

一切在男孩自作主張的決定下默認了。

他會藉著上課筆記沒有記完來教員室找他,然後在他給他講辭的時候用一種若有所思的目光盯着他,使得他臉頰好燙。在回家的路上,男孩也會走在他的右側,直到看着他上樓。甚至在上課.的時候,也會一直一直地盯着他看……

這種沒有得到完全確定的感覺,讓他心裏亂成了一團麻,但看着男孩年輕俊朗的臉龐,他覺得很難說出請停止這一系列行為的話。就算說出來,男孩也未必會聽從吧?

自信,強悍,令人不知所措,乃至眩暈……

在這樣的情況下,好友的婚期到了。

在一個有着明媚陽光的周末,原庭信如期來到婚禮所在的小教堂。

一看到自己,顯然鬆了一口氣的好友像往常一樣爽朗地拍著自己的肩膀,然後介紹給其他朋友,當然,還有新娘……像白茉莉花一樣的女人……站在好友身邊,儼然天作之合。壓抑著還是止不住痛苦的心,他扯開不讓好友擔心的笑容,熱情地說祝福,一起鼓掌,一起碰杯,一起……開懷大笑……

「庭信。」在大家起鬨著要新郎抱新娘上車時,好友叫住了正想退到一旁的自己。回頭望見那熟悉到心疼的臉,努力笑着揮揮手,在好友說話前搶著先說出來:

「一定要幸福,我們永遠是好朋友!」

看到好友展開的笑顏,就知道自己沒有說錯了。

好朋友……一生交疊不到一起的好朋友……

×××

計程車在公寓前停下,出來的時候,聽到了一聲最近經常在身邊響起的叫喊:

「老師!」

是那個男孩子。原庭信站直身,微微眯眼望去.。昏暗的路燈下,一個高大的身影朝這邊跑來。

「你怎麼會在這裏?」

「今天是周末,本來想來找老師,打了幾通電話都不通,擔心你是不是出了什麼事,跑來看結果發現屋裏都是黑的。」

男孩這麼說時,他才記起今早一出去就關掉的手機還沒打開。

男孩停了口,像只大型犬一樣嗅了嗅。『『老師,你喝酒了?」

有些驚訝,大概是平常一起吃飯時他都堅決不喝酒的緣故吧。

「我去參加婚禮。」盡量說得平淡,心底卻仍碾過一絲痛楚。

雖然在婚宴上大家都不停地勸酒,他也只小酌了幾杯,不想喝醉,以免泄露不該說的話。

男孩先是訝異,隨後沉默下來、那表情讓人猜不透在想什麼。不想站在風中的他,舉步往樓梯走去。不用回頭,也知道男孩跟着自己上了樓。

進屋后,先是打開燈,一室光亮,驅走了黑暗,沒有換下衣服,他先是給男孩和自己各倒了一杯水,然後在茶几前坐下。

「是那個人的婚禮嗎?」

料到男孩有此一問,他默默地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蔣行磊冷眼辟著,心情迅速惡化。他就覺得怎麼男人今天看到他的反應淡了些,原來又是那個人的緣故。想到這,握著水杯的手勁不由得大了起來。

這時男人摘下被水杯的熱氣暈起白霧的眼鏡,說了一句:「不好意思,介意我抽根煙嗎?」

他會抽煙?才冒起的火被意外的驚奇所覆蓋,才點頭,就見男人從衣袋裏掏出一包煙,一看就知道是從婚宴上帶回來的。

不過他還是沒想到男人會抽煙,那樣子怎麼看都像一個不沾煙酒的老土學究。不過,他也喝酒啊……忽然反應過來在想些無聊問題的蔣行磊輕甩了下頭,正好看到男人在用打火機。

打了幾次都沒有打起火,那彷彿樹枝般纖瘦的手一直在抖,最後放棄地放回几上。

瞥了他一眼,蔣行磊取過,一下就打出了火,給男人的煙燃上后,聽到一聲低低的「謝謝」。然後男人慢慢把煙放到嘴裏,再慢慢地吐出煙絲。

看着,蔣行磊突然不太舒服起來,這樣的男人給他一種相當陌生的感覺,這讓一直主導全局的他有種掌控不到的不良預感。

男人並沒有抽幾下,就放下了,獃獃地看着面前的茶几,儘管上面什麼都沒有。他似乎毫不在意地將還未抽到一半的香煙往玻璃几上按著,直到火星熄滅,幾縷煙灰飄到地上。

越想越不快,決定不再被動。「老師……」

才張口,男人就抬起了頭,沒有眼鏡遮蓋的眼睛直直看過來。這讓他心裏又是怦然一動,危機感直線上升。這個……和平日懦弱的老師實在有些不太一樣…。」

「你是認真的嗎?」

忽然被問到這句話,蔣行磊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呃?」

男人的眼睛漸漸泛起晶亮,咬着蒼白的唇:「上次,你說的那些話都是認真的喉?」

愣了一下,蔣行磊才明白他所說的上次是指他向他提出交往那次。

「對啊。」不動聲色地答著,觀察男人的表情。他不會是現在才懷疑吧?

男人的肩膀又開始細細抖起來,那種明明是一緊張就說不出話的樣子,卻在認真地問著:「那麼,現在還算數嗎?」

「老師……」

沒等他的回答,男人又說起來:「他結婚廠,我覺得好痛苦,那一刻真希望自己死掉……」

愣了幾秒,察覺男人是否又要像上一次那樣無視他的存在對着空氣訴說對好朋友的愛意,蔣行磊頓時火冒三丈,自尊心再度受挫,正欲拍案而起。卻聽到:「還好有你……」

男人這次的視線不再空洞無焦距,而是注視着他。

「你是個很好的孩子,聽我說了那麼多不堪之後都沒有鄙視我,知道你還願意來接近我的那一刻我真的很感動,可是對於你說的那些話……我還是不能肯定你是不是真的明白,抑或覺得新奇,或是單純的覺得我可憐……除了那個人,從來沒有誰會主動靠近我,甚至說要和我做朋友……」

蔣行磊想起之前說過如果能做朋友一定會很快樂的話。

「我這個人很悶,能聊的也只有書里的一點東西,對於你這個年齡喜歡什麼,外邊流行什麼,都不知道,如果不是師生的話,我根本不知道能和你談什麼——但是,不可否認,你的話讓我有了希望,正如你所說,我不討厭你,絕對不討厭,可是……我不想抱虛渺不定的期待!像你這樣年輕人,還是我的學生,我……」

男人的眼淚終於落了下來,表情卻沒有變。

瞪着茶几上圓圓的水滴,蔣行磊難以相信那折射著美麗光芒的東西是從男人眼中落下來的。

「昕以,求求你……如果不是認真,請收回去,我不會介意的,因為你已經夠溫柔了……我很容易被動也很容易陷落.所以……請不要給我任何的期待!」

在男人說到請收回話的時候,蔣行磊的心還跳了一下,以為是不是被發覺了什麼,聽到後邊才曉得是男人的自卑。

沒有說話,因為看樣子男人還沒說完。

顫抖著含淚的長睫毛,男人首次主動伸過來握住自己的手。

「如果……你不覺得同性戀很噁心,也有這個心意的話,請你幫找……」

男人的頭低下,很久才說出「幫我忘掉那個人吧」。

握在手上的不再是冰涼的東西,而是溫熱濕黏,像是緊張得出了汗。應該噁心,應該不舒服……卻都沒有這兩種感覺。蔣行磊先是眉頭緊皺,而後舒展開來。

這是否表示,男人的心開始向著自己了呢?

反手握過,男人驚得抬起了頭。「我會的!」

暖昧的一句話。要男人忘掉舊情人本來就是他的目的,這不再加把勁,男天就會對自己死心塌地了吧?

接下來的吻則在預料之外。

老實說,蔣行磊沒打算吻他的,卻被男人聞言后微張的那兩辦難得泛起血色的嘴唇吸引了視線。和上次不一樣,這次是沒有預計的行為。單純的想觸碰看看,那唇是不是也溫暖了起來。反方向去想,如果接吻也不再排斥的話,男人就更不容易懷疑了。

接吻也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如同謊言,因為兩者用的都是口唇。

所以,第三次,他又吻了男人。

回想着以前吻女孩子的方式,這回他稍微伸出了舌尖,剛觸到男人的唇瓣,就把男人嚇得彈了開來。

「對、對不起!」

明明是自己好奇想玩,忙着道歉的卻是男人,那通紅的臉讓他有一種就算吻了也沒什麼的想法。

和女孩子的反應差不多,以前吻女孩時,大多數都欲拒還迎,嬌羞不已地說什麼是第一次……也不曉得是不是真的,每次他都在心裡冷笑兩下。比較起來,好像這個男人的表情還要可愛些……

×××

既然是交往,就必定有約會。每當問起想去哪裏,男人總會說由他決定。那倒是方便,不過如果說要去夜總會之類的三流教坊,怕男人不面色發白才怪。

為了配合男人的能見度,第一次約會選擇的是海邊。那種地方最好了,什麼人都不會顯得格格不人。但是男人什麼話都不說。只微笑着聽他說。一個人說話實在是件很無聊的事情,到最後他索性也閉上了嘴,男人居然就這樣靜靜地坐上了大半天。

他總算明白為什麼這男人會說沒什麼人肯跟他交朋友了,這麼死氣沉沉的人,多半都覺得無趣吧。

想着自己為什麼要浪費一整天的時間陪一個無聊的傢伙,男人說話了」

——你覺不覺得海浪很美?他指著遠處因潮汐而翻滾起的海浪。

——它們一層一層地追逐著前方的夥伴,在追逐過程中,它們是最美的,明知道追到最後始終要被岩石撞個粉碎,卻還是不斷地追着……

才想起這男人教的是與形象大不相符的美學,隨便看了一下應付地道:不會啊,還不是有滲進沙灘不會粉碎的?

男人的神情卻專註起來。

——如果是我,我會選擇在岩石身上撞得粉碎……

搞不清楚這男人腦子裏想什麼,他只有陪着他直到太陽落山。

被友人逮著和男人親吻的情景,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其實也只不過象徵性地在嘴唇上親一下罷了,就在送男人上樓之前,當時昏暗的樓下沒有一個人。走出來后,卻看到兩個人像傻了一樣瞪着自己。

蔣行磊絲毫不覺得可恥,在被驚嚇得口齒不清的友人面前理直氣壯、彷彿剛才做的不過一件微不是奇的事情,只是對他們的出現皺了皺眉頭。

友人當然不覺得這是多麼自然的事,雖然之前也開過玩笑,但真正看到就未必維持得住冷靜。

』待走出了一大段路,才聽到身後匆匆的腳步聲:「行磊!這、這是怎麼回事?」

目不斜視地反問著。「什麼怎麼回事?你們又怎麼會在這裏?」

「路過嘛,原來土玻璃住這裏啊。」

撞開容易被人分散注意力的席德凱,路原鋒沒有放棄追問。

「行磊,為什麼你會真的和他接吻啊?」

蔣行磊停了下來,看向他們。「如果連親一親都不敢,還玩什麼?你們是怎麼泡女人的?」他們不是以為只是小兒科似的耍耍嘴皮子騙騙就好了吧?

說得理所當然,似乎忘了不久前自己也曾認為光是曖昧的觸碰就相當噁心了。

兩人對望了一下,沒找出話來反駁。「可那也太……」

「我的遊戲沒你們想像的那麼純情!」

丟下話又繼續走。只是輕輕觸碰,連親吻都談不上,沒什麼大不了。男人那因害羞而通紅的臉,倒是給了自己一定程度上的滿足。

路原鋒趕了幾步與他并行。

「但是,那個男人是真的同性戀,如果……」說了一半又住了口。

他不耐煩地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友人尷尬地搔搔頭:「行磊,你不怕……」

下面的話雖然沒有說出來,但也可推斷得出。

面無表情地掃視着兩個友人。「要證明嗎?」

在常去的PuB,僅他一個人就吸引了不少女孩,其中還有好幾個上班族女子,最後他挑了一個看起來比較順眼又不會太纏人的白領女性,艷慕得剛剛還在懷疑他的性取向是否受影響的友人直瞪眼。帶着嘲笑,他朝還在努力搶奪戰利品的兩人得意地揮了揮手,便摟着女人開房去了。

做愛還是和女人好,又軟又性感,聲音細麗甜膩……這種事情和男人是做不來的吧?理所當然地想着,彷彿證明般不斷在女子體內衝刺,在完事之後滿意地墜入了夢鄉。

但是,當晚夢到埋在自己懷中的,卻是另一個臉。

土氣,呆板,蒼白。黑框眼鏡。

還好在清晨到來前就忘掉了。

×××

「所謂藝術品,是意象的物化,和器具是有區別的,一件物品如果沒有包含某種意象,就不能稱之為藝術品……」原庭信儘可能淺顯地給男孩講解著。

在課外,除了戀人關係,還算是專屬的老師,一對一的情況下,自然就容易得多。

邊說邊在書上給重要的語句劃線,講完抬頭,發現男孩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

習慣性地臉紅,但還是問道:「明白了嗎?」

男孩向椅背靠去,四肢因他的動作更顯修長。

「老師,為什麼你總戴着眼鏡?摘下不是好一點嗎?」

文不及題的一句話,讓他無措地扶了扶因剛才低頭而略微下滑的眼鏡。「怎麼了嗎……?」

年輕的臉龐沖他一笑。「不戴眼鏡比較好看。」

「可是不戴看不清楚……」雖這麼說着,卻有些心動了。

「老師可以戴隱型眼鏡或細架眼鏡啊,黑框會顯得很沒活力啦。」

「是嗎……?」心思因男孩的提議稍稍移了移,瞟見桌上的書本才想起還在講解之中。

「剛才那個問題你聽懂了嗎?」

看男孩的臉一下垮下來,他該不是想藉機轉移注意力吧?有些好笑地安慰著:

「沒關係,我再給你講一遍。」

「可是這種東西真的很難啊,光是理論就一大堆。」男孩嘀咕著,望向他,「老師怎麼會想要教美學呢?」

原庭信淡淡一笑。「因為世界上有很多很美好的東西值得去發現啊。」

「學了就能發現嗎?」男孩的語氣不甚懷疑。

「有些美並不是表面的東西,也不是人人都能看到的,當只有你一個人發現時,那種感覺就真的很快樂。」

不覺彎起唇角,原庭信摘下眼鏡,望向窗外,眼睛半眯著,可以感覺到睫毛輕輕交疊。當初選擇租下這間舊公寓,很大原因就是從窗戶望出去可以看到大片的綠色。當收回視線戴回眼鏡時,卻發現男孩直勾勾地看着他。

「行磊?」還是有些不太習慣的呼喚著戀人的名字,看到他如大夢初醒般立刻移開了目光。

一個大好的下午,哪都沒去,就聽男人給他補課。雖說當初他拿補課作為借口,但也不至於那麼認真吧7.

對美學一竅不通的蔣行磊聽到男人說那句話,確切點,是說那句話時的表情,讓他心湖盪起了小小波紋。摘下黑框眼鏡顯得比較年輕的臉,因眯眼而更垂長的睫毛,還有那微笑的側臉……有一點點……甜蜜。

男人見他沒有說話就繼續講解起來,殊不知他壓根就沒聽進去。

男人的話並不多,但是有時候又會用一種像做夢一樣的表情說一些古古怪怪的話,就算沒人搭理,也一個人自言自語。剛開始還覺得無聊得可以,聽着聽着,反而被低柔的嗓音吸引了去。好像兒時的眠歌,在你不注意的時候悄悄侵入腦際。

像白開水,食之無味,但在口特別渴時卻最想要。

忽然想起一件事。「老師!」

男人停止講解,正視他。

「為什麼你那麼喜歡當人?」

待看到男人疑惑的表情,才忙說得白話一點。

「就是考試啊,聽說有不少人栽在你手上過不了關呢。」

第一次他的論文也是這樣被打了回來,人雖不起眼,但殺手之稱卻全系有名。

不曉得男人知不知道自己在學生中的評價。看他那外表,一般人也想像不到在考試的時候竟會如此心狠手辣。

微愣了一下,男人似乎明白過來。「學生們都是這麼說我的嗎?」

「晤……」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只給了一個無意義的音節。

男人不是很介意。「並不是我故意刁難,如果隨便放過,只怕害的是學生自己。」

「可是別的老師都讓過啊……」

「那我就不知道了,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做法吧?每一次考試前我都會重複講解,很多也是筆記上的東西,如果肯聽肯記的話不應該只考那種分數。」

這話讓蔣行磊差一點笑不出來。悄悄地伸出手,摟過男人的腰。那腰身比一般男人還細。

不是沒有發現他的小動作,方才還是一副學者模樣的男人一下害羞起來,卻沒有吭聲也沒有推開。

「老師,」儘可能展現最有魅力的笑臉,「如果是我的話,你會不會手下留情?」

有意將臉挨近,氣息在彼此的臉上游移。最近好像越來越習慣這樣的事情了,並且樂此不疲,只因男人有趣的表情。那張臉因漲紅而生動起來,靠近看,似乎連耳朵上的毛細血管都看得清。

「那個……」男人似乎在努力維持氣息,卻力不從心。

蔣行磊輕鬆自如地摘下他的眼鏡,聲音也放到恰到好處的低度。

「你一定不會捨得讓我重修吧?老師……」

睇著那巴掌大的臉,在遊戲的很多時候他都會忘記彼此是男人這一個事買。

雙手逐漸摟緊,可以感覺男人心跳急速。

「那個……所以我才在給你補習啊。」

以為男人輕咬着泛紅的嘴唇會說出什麼,豈料竟是這一句。不由得皺起眉,挑逗的慾望也冷了下來。

男人依然低着頭:「我看過你以前的成績,其實你領悟力很強,只要好好聽,一定沒有問題……」

意思是說,連戀人都不能放水,還要他自己努力才行了?

就在蔣行磊相當不是滋味地欲收回手時,男人卻撫上他的肩膀。

「……不會不過的,我……相信你……」

冷淡下來的情緒因男人酡紅的臉頰起了微妙的浮動……等回過神來,已經傾身在男人的唇上吻了一記。那低垂的眼睫,潤紅的耳尖,告示著男人並不討厭這小小的偷襲。

不覺困惑起來……自己又沒有喜歡同性這等變態嗜好,為什麼接二連三地想要吻這個男人呢?而且,在每一次簡單的觸碰之後,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慢慢地焦躁起來。

很快他就將這些歸咎於和女人在一起的時間太少,離開了男人之後,他照常和友人到形形色色的PUB去泡女孩子,到最後連友人都埋怨說女人都被他一個人搶走了。白天和男人做戲,滿足一下自尊,夜晚擁抱着女人,那感覺才是最舒服的吧?

只不過,釣到的女人似乎都欠缺了點什麼。

×××

幾天後男人出現在課堂上,意外的讓人眼前一亮。

黑框眼鏡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細架眼鏡。陰鬱的氣氛頓時減了不少,感覺也清爽多了。驚訝的不止蔣行磊一個,連同學們都低聲議論了起來。

與他的目光相觸,男人笑了笑,帶着一貫的靦腆。而這笑容也讓下面的學生看到了,一時間嚶嚶嗡嗡。因為男人極少在課堂上有笑容。

敲了兩下桌子,男人示意開始上課,又恢復成面無表情。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換了眼鏡的緣故,給人的感覺不再像以前那樣死氣沉沉。

像是一滴墨汁在心底緩緩擴散開來,一整堂課,蔣行磊什麼都沒記,只微鎖著眉,思量這究竟是什麼心理。

「老師。」下了課直接去教員室,男人一看到他就慌慌地朝左右看了看,確認沒人注意他們才對他點了點頭。

這讓他稍稍有些不快起來,就算和學生交往不宜讓外人知曉,但也沒必要這麼謹慎吧?

「你的眼鏡怎麼換了?」

男人露出一種彷彿十六七歲純情少年才可能有的羞澀。

「你不是說這樣比較好嗎?」他紅著臉低聲說。

微微一怔,想起自己好像有這麼說過。「這樣啊……」

自己無心的一句話竟讓男人記了去。

這時班上女孩的議論又在腦際響起:

——原老師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樣呢。

——換了眼鏡的緣故吧,以前好老土,不過現在看起來倒蠻可愛的喔。

——最近好像流行這一型的男人耶……

可愛?

再次看了男人一眼,那局促的表情好像在等待褒賞的小狗,是有點可愛。不知為何,有點氣悶。

「行磊?」見他不語,男人怯怯地喚道。

迅速回神,將那莫名的惱意丟至腦後。男人肯為他的一句話而改變,就證明他的份量不輕。

忽揚起一抹笑容,他在男人的座位旁蹲下,樣子像往柜子裏找東西,卻突兀地握住男人放在膝蓋上的手。

男人立刻大驚失色地左右看了一番,隨即滿面通紅地想要移開。「別、別在這裏……」

看着男人的反應,蔣行磊浮起一陣愉悅,方才的不快也消散了。

「老師,你是專門為了我去換眼鏡的嗎?」明知道答案是肯定的,他還是促狹地問著。

「唔……」男人還是那麼的害羞,嘴唇又咬了起來。

「老師,你不說的話我就一直不放開你的手喔。」好整以暇地說。

「怎麼可以……這裏還有其他老師……」男人真的為難了,責怪地瞪了他一眼,卻一點沒有說服力。

「那你就說實話啊。」

忸怩了半天,又提心弔膽別人會不會走過來,終於男人點了頭,但蔣行磊並未滿足,硬是「說啊說啊」地逼問,最後男人用細到不能再細的聲音說了一句「就是為你啊」,聽得心花怒放。

這種愉悅,不是從女人身上得到的。在男人再次對他羞怯一笑時,這個想法在心中一閃而過。

×××

約會定在這個星期天,說好了在麥當勞前的站牌下等,一起去最近才開的冰雕展覽館看一看。對於冬不見雪的南方城市的人來說,北國的冰雕總是很稀奇的。

在蔣行磊即將出門時,兩個好友風風火火跑來了。

「行磊!要不要去野餐?和一大群美女哦!」席德凱一見到他就叫。

「野餐?」

「對,就在荔枝花公園。怎麼樣?去吧,天氣那麼好,而且那些女人個個都很正點哦。」路原鋒也興沖沖地道。

「還是美視電影學院表演系大三的,有不少還已經拍過電影做過模特兒了呢,總之是上等貨啦。」

「這是臨時決定還是有所預謀?」

如果真有這種事會叫上他才怪,自從前幾次被他搶走女孩子后,這兩人就一直頗有怨言。

路原鋒不好意思地乾笑。「不要這麼說嘛,我們不是好朋友嗎?好東西要一起分享……」

見蔣行磊明擺了就是不信任他們,只好合盤托出。

「就是上次啦,你還記得那個在迪吧當DJ的兼職女生嗎?她是美影的學生,說這個星期天要和班上同學到公園燒烤,問我們願不願去,這種好事當然不能錯過,不過呢,她指名了說一定要把你也叫去……」

斜睨着他們,蔣行磊沒有半點興奮和期待的表情。感情是把他當誘餌了。

「所以,行磊你一定要去!有你在那群美女一定跑不掉,最漂亮的給你總行了吧?」

蔣行磊卻越過他們走向玄關穿鞋子。「不去!」

「行磊!」

「我有事!」

兩個友人竄到他身旁。「你有什麼天大的事情啊?總是背着我們一個人行動!」

「羅嗦!說了有事!」

「你該不會是去和土玻璃約會吧?」路原鋒忽然間道。

蔣行磊停止穿鞋的動作。不知何時,那個帶有侮辱性的稱呼在他聽起來相當刺耳。

看蔣行磊瞪着他們,路原鋒就知道沒有猜錯了。

「玩玩嘛,反正那傢伙始終都會往你這邊倒了,幹嘛費那麼大勁?計劃是要進行,不過也不必把正事的時間搭上去吧?」

「對啊對啊,」席德凱趁熱打鐵,「你和女孩子約會的時候不就放過人家好幾次鴿子嗎?這一次是土玻璃,怕什麼?」

「就是,讓他等,等急了真性情自然就出來了,不費吹灰之力!」

等……?友人的話開始讓他的心起了動搖。到目前為止,男人雖然對他很有好感,卻始終沒有說出喜歡他愛上他之類的話。說不定也是因為自己纏得比較緊,男人才沒有危機意識。如果他不去赴約的話,男人會一直等在那裏嗎?

中學時曾和一個傲慢的校花交往,最後一次約會他沒有去,原因是他厭倦了,結果女孩等了四個鐘頭,卻看到他和另一個女生在打情罵俏地從電影院出來。女孩當場就哭了,在大街上大聲說着喜歡他,只不過他還是很瀟灑地摟着新女友走了。

如果是男人,可以做到嗎?

「行磊!去吧去吧,拜託你了!」

友人仍在催促着。

沈思幾秒,又抬頭看了他們一眼,緩慢吐出:

「我去。」

遊戲,也需要一點小小的調料。

果如友人所說,一起參加燒烤的女孩個個都很漂亮,無論哪一個拿到其他學校都是上上品。時髦靚麗,穿着打扮皆有一定品味,有成熟美艷的,也有活潑清純的,一大群人走過,回頭率極高,難怪兩個友人說什麼都要參加,這沒最丑的,只有漂亮的和更漂亮的。

三個男生和七八個美女的組合,夠惹眼了。選擇面也廣。

女孩們顯然對蔣行磊的興趣要高得多,大半時候都圍着他,爭着跟他要手機號碼。

扯開屢試不爽的電人笑容,蔣行磊對每一個挨近的女孩皆不吝施捨他的魅力。

還是年輕人的玩樂好,有情調,夠熱鬧,還有美女在旁……如果不是他爽約的話,現在的他應該是和男人在參觀冰雕吧?剛開始一定是他一個人先說上一大串,男人微笑地聆聽,然後在不經意的時候就會說出一些奇怪又讓人不得不去想的話一……一定沒有現在熱鬧有趣……

「嗨,你在發什麼呆?一起照相吧!」

一隻青蔥玉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幾張美麗的容顏映人臉龐。

應付地笑了笑,蔣行磊忽然提不起勁來,儘管女孩們一直熱情地和他說話,遞給他肉串,席德凱和路原鋒也為了鼓動氣氛不時地說笑話,引起一連串清脆的笑聲。雖是冬日,天氣卻很好,穿着春秋T恤也不會冷,眼前是蔥鬱的常青樹木。明明這麼熱鬧,這麼充滿活力,為什麼……一點也開懷不起來呢?

忍不住瞥了一眼手錶,離和男人約好的時間已經超過好幾個小時了。

耳邊聽着歡聲笑語,腦海卻浮現出一張忐忑害羞又充滿期待的臉……

細細的眼鏡框更襯出了男人的纖瘦……那身影,瘦弱得好像一陣風就會颳倒似的,獃獃地站在馬路邊,一直一直向街對面張望

「行磊!」

一聲叫喊將他喚醒,才發現其他人都在看他。

「你怎麼心不在焉的?都叫了你好幾次了。我們在商量待會要不要騎車去河濱路兜風,你覺得怎麼樣?」

突然一股失落升上來,他煩躁地放下一直捏在手中的紙杯,站起身。

「你們自己去吧,我有點事先走了。」

「行磊!」

不顧身後的呼喊,他頭也不回地迅速跑離了這個充滿陽光的地方。

等到腦子發出反應時,身體已經提前大腦一步來到了和男人約定的地方。

站牌下並沒有那個瘦弱的身影……當然了,早上約好的,現在都已經下午了。

想到男人可能是等不到他便自己先回去了,一種不知道是鬆口氣還是遺憾的倜悵便淡淡掠起。

什麼都沒說就爽約,男人一定覺得很奇怪吧?或者還會生氣,或是傷心……?

怎麼想,都是後者的可能性大一些。

其實他也大可不必理會,畢竟是他決定要放鴿子的,但是……就是怎麼也放不下心來。一邊朝男人的住處走去,一邊打電話。

電話那頭傳出的是關機的資訊。不禁皺眉,收起手機,步子也加快起來,到後邊幾乎是一路跑過去。

讓他驚訝的是,男人居然也沒有在家,按了好一陣子電鈴,都沒有人來開門,早知如此應該跟男人要把鑰匙才對。應該不會是賭氣不見他,因為男人不是那種會為一點事情要脾氣的個性。

男人的手機一直持續關機狀態,好幾次都想沒有必要等在這裏回家算了之類的,但想歸想,他的身子還是沒法移開一步,就這樣坐在樓梯等了不知多久,眼看着天色漸漸暗下來。時間一秒一秒流逝,蔣行磊從來不知道等人是這麼磨人的一件事,尤其是不知道對方在哪裏,做什麼,為什麼還不回來。

樓道的燈亮了起來,一看錶已經都快八點了。

男人是那麼無趣的一個人,應該不會自己跑出去亂逛,莫非有事?可也不至於把手機也關起來呀。

實在是忍受不了不習慣的焦躁,蔣行磊又掏出了手機。

這一次總算接通了,聽到那頭傳來提示音,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當男人低柔的聲音響起時,沒有注意到自己竟激動地握住手機一下站了起來。

「老師!」

「行磊?」

「你在哪裏?怎麼還沒回來?為什麼一直關機?」

忘了該先解釋爽約理由,他一張口就是連珠炮似的問話。

「對不起,我……」男人似乎猶豫了一下才道,「我才出醫院。」

「醫院?」心漏了一拍,「你怎麼會在那個地方?」

「嗯……不小、心受了點傷……」男人含糊著。

「哪所醫院?我現在過去!」

忽然好想馬上就見到他,那種沉重的不安和旁徨,從來……從來沒有過。

男人還想推辭什麼,在他異常激動的逼問下還是乖乖告知醫院的所在。

×××

又響又震的腳步聲與醫院的寧靜截然不符。不顧路過的醫護人員皺起眉頭,蔣行磊很快在等候室找到坐在角落裏的男人。

「老師!」衝過去才發現男人右腳上裹了好大一塊紗布,旁邊還擱了一根拐杖。

「這是怎麼回事?!」

男人慌忙制止他的大叫和衝上來的攙扶,這時蔣行磊才發現他旁邊還有一個中年男子。「你……」像是被刺痛般,他瞪向對方。

中年男子則站起來對男人不住地點頭彎腰。

「原先生,真的很感謝您救了小女,既然您的學生來了,我也就放心了,要不我還是開車把你們一塊送回去吧。」

「不用了。」男人微笑道,「一點小事,應該的。您也該帶您女兒回去了,恐怕她就要餓壞了。」

蔣行磊一看,才發現中年男子的衣角還揪了個矮矮小小的女孩子。

「啊,那真的太感謝您了!來,快和叔叔說謝謝和再見。」中年男子拉過小女孩。

「叔叔謝謝,叔叔再見!」

目送著那一對父女離去,直到耳邊響起強烈的質問,原庭信才忙轉過頭。

「行磊……」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也沒什麼……那個小女孩差點被車撞到,所以……」

話還沒說完,就因男孩陡然而起的罵聲打斷。

「所以你衝出去當替死鬼?!太危險了!你不知道這樣被撞的很可能就是你嗎?」

男孩火冒三丈地吼,「你不要告訴我,這傷就是因為這樣得來的!」

男孩從沒有在自己面前發過火,更罔論這麼嚴厲地訓斥自己,這讓原庭信有些意外。發覺其他人都看向這邊,忙扯了扯男孩:「我們出去再說好嗎?」

這裏是醫院耶,大吼大叫的還是不太好,尤其吼的人年齡比他還小,不過卻沒有絲毫反感。

男孩瞪了好一陣子,才不甘不願地攜他走出去,但攙扶的動作卻格外輕柔。

出了醫院大門,外邊一片燈火迷離。

「腳怎麼樣?傷很重嗎?」才想要開口,男孩就忽然問道。

「沒事,只是摔倒的時候扭到了,沒有骨折,也沒有傷到阿基里斯腱,沒關係啦。」

明白男孩是出於關心,原庭信心裏一下甜了起來,這種被重視被關愛的感覺,還是頭一次。

雖然知道在外邊兩個男人還是不該靠得太親密,但此刻他卻不想離開男孩的身邊,只因那溫暖的氣息讓他安心。現在他拄了條拐杖,男孩扶着他看起來應該不會太奇怪吧?這麼想着,他放心地半倚在男孩身上。

男孩突然沉默下來,緊皺的眉頭讓人擔心。然後叫了車,直到坐到公寓下車,都沒有再和他說話。

進了屋,把燈都打開,放了杯水在他面前,男孩就在對面坐了下來。

正因為對方長久的沉默而不安時,男孩開口了:「你等了多久?」

「啊?」

男孩似乎煩躁地抓了抓柔順的頭髮。「約會啊,我們不是說好早上的約會嗎?」

說到這吞吐起來。「那個……我突然有事,所以……」

原庭信的頭也低了下來。

「那個啊……沒關係,有時候也會有突髮狀況嘛,我只等了……會,沒等很久。」

他撒了謊,實際上等了將近七個小時,為男孩一直遲遲未來而憂心不已,擔心是不是在路上出了什麼事,若不是因為街角突然發生的事故,他可能還會一直等下去。

「真的嗎?」男孩的目光有着懷疑。

趕忙點了兩下頭。「我……有打電話給你,不過好像一直都關機……」

蔣行磊哦了一聲,尷尬地記起最先是自己故意關機的。

「呃,手機沒電了……」說完不禁罵了自己一聲,真是笨死了,沒電剛才用的什麼打電話?

明明是扯得不能再扯的謊話,男人卻沒有半分懷疑,還點了點頭。

「你沒事我就放心了,之前還很擔心你是不是路上出事……」不自在地將目光移向一邊。

以前就算讓對方等到海枯石爛也不會有任何罪惡感的心,現在卻意外的悶痛起來。男人臉上的疲倦一眼即可看出,表明他不可能只等了一會兒,這種老實嚴謹的個性,如果不是出事,八成還會繼續等到他出現為止吧?

如果他準時赴約,男人也就不會受傷了。

如果當時有個萬一,男人沒那麼幸運,車主沒有及時剎車,車輪再打滑一下,那麼……

發覺自己根本不敢想下去,一種深深的,像害怕,像抗拒,像痛楚又像愧疚的東西,盤據在胸口,久久不散。

明明是自己不守信,男人為什麼都沒有一點生氣呢?反而還擔心自己,為自己着想……他應該生氣的,至少賭氣不理他,或是發一頓牢騷……

這種處之淡然的態度,溫和的語氣……突然有股想說對不起的衝動,真誠的,沒有一絲虛假。可是話到了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艱難得手心裏都捏出了一把汗。

從來沒有過……從來沒有這種真心想要道歉的衝動……

更沒有這樣深刻的不安。深刻到連自己都好害怕。

不應該是這樣的,這和預計不一樣……咕嚕的一聲,他抬起頭,發現男人立刻紅了雙頰。

聲音是從對方肚子裏傳出的。

「你沒吃飯?」

這更證明了男人等了幾個小時不止。

「唔……」男人想要含混過去,卻被他緊緊追問。

「你到底等了多久?」

「沒有很久……」

「說實話!」

忽來的強硬均由男人刻意的隱瞞而起。

當從男人嘴裏得知「大概六七個小時吧」,蔣行磊愣了。

他們約好的時間是早上九點,也就是說男人一直在那裏站到下午四點鐘,片刻沒有離開,只因自己沒來……

他為什麼不怪自己沒事先給他電話呢?為什麼不問?

莫名的煩躁,不知道煩的是男人過分的老實還是自己的爽約。

直到男人肚裏傳出第二聲催食的信號,蔣行磊站了起來。

「我去買晚餐。」

男人忙拉住他,臉還是紅紅的。「不用了,冰箱裏有一點吃的,放到微波爐熱一下就好了。」

打開冰箱拿出食物,瞥見男人拄著拐杖搖搖晃晃地要站起,立刻阻止:「坐着就好了,我去弄。」

算起來自己今天一天也沒怎麼吃東西,除了在公園裏在女孩子們的勸誘下食不知味地吃了兩串燒烤,所以這頓遲來的晚餐相當美味,顯然男人也這麼認為,一邊不好意思地小口喝湯,一邊小聲說着「好好喝」。

那無邪的樣子總能勾起自己心底某種怪異的東西。

忽然想起什麼,問道:「你這樣很不方便做事吧?」

男人趕忙搖頭,看得出心情愉悅。「沒事,拄了拐杖就可以走路了,而且醫生說按時服藥一個星期左右就可以拆紗布了。」

「那學校怎麼辦?」這樣子是沒辦法上課的。

「這個……」男子蹙了蹙眉,「只好暫時請假了。」

蔣行磊默默地喝了一口湯,飯還沒吃完,卻放下了筷子。

「很痛嗎?」他注視着男人。

男人避開他的視線,低聲說着:「不會……一點點而已……」

他發現了,男人說謊時耳朵會輕輕地抖動,可愛得好像某種小動物。

他在中學時也曾因為踢球扭傷過腳踝,那種痛不是用一點點就可以形容的。

當慢半拍回應過來時,他已經強摟過男人。男人也只是「啊」的一聲,嘴唇就被封住了。

這次可不只是表面的觸碰了。雖然腦子有過反應警告「不行」,但是身體卻顧不了那麼多。那種輕輕觸碰之後的煩躁焦渴在撬開男人的口唇硬是纏上舌頭的那一刻似乎找到了歸宿。

男人的口腔比外表要高溫得多,那滾燙而甜蜜的唾液,那嬌羞躲避的小舌,讓他的身體一次又一次背叛自己的理智。糾纏着舌,拚命吮吸似乎都不夠,那種彷彿要觸探到靈魂最深處的悸動,讓每一處感官都像開了花。

男人開始還有些掙扎,慢慢地雙手也摟上了他的後頸。

光是口唇的相觸,就足以令自己興奮得近乎戰慄。緊跟着,一種強烈的不滿足感升騰起來,即使是深吻也無法排解,在聽到男人溢出口的呻吟后,一種像閃電般的快感直擊下腹。

猛然一顫,腦中大叫着不妙,可身體卻無法停下來。恰在這時客廳一角的電話響了。尖銳的鈴聲彷彿一道冰冷的刀刀插入,總算使冷靜回到了身上,趕緊推開男人。對方的臉早也紅成了一片,取過一旁的拐杖就急急忙忙接電話去了,那樣子更像是在躲閃。

遲來的理智無法對方才的行為做出合理的解釋,一時間蔣行磊只能愣在座位上。

慾望……腰下火熱滾燙的,是男人都曉得那是什麼。可對象居然是……

還沒想好,男人就一拐一拐地回來了,也許對方才的熱吻還有些羞意,眼睛一直沒敢看蔣行磊。

還是蔣行磊清了清嗓子,先開了口。「有什麼事嗎?」

「嗯……主任剛好有事打電話來,我已經向他請假了。」

男人的目光東擺西掃,不知該放哪裏好。光是那副羞澀不已又坐立不安的模樣就再次挑起了蔣行磊想要抓過他再吻一次的衝動。

背後寒寒地打了個冷戰,意識到再待下去會發生自己所不可預見的事情,蔣行磊一下站了起來。「很晚了,我要回去了。」

男人雖然露出失望的表情,卻沒有挽留,只是輕點着頭。

還是找個女人吧。

離去后的蔣行磊並未馬上回家,而是給一個曾一起玩也有過關係的女人打了電話。可是,中途總是失神,男人低垂的臉,顫抖的肩……時不時在腦海中晃動……

這種事情似乎什麼時候也曾經有過……

不知為何。有點心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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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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