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自從菲利普說出愛的宣言之後,他幾乎可說是無時無刻地纏住布洛克,無論布洛克到哪裏,菲利普總是後腳就跟着出現--即使是過去菲利普從不涉足的政治集會也不例外。

眾人自然也對他們翁婿之間的轉變感到興趣,因而疑問紛紛,布洛克始終笑容尷尬、嗚吁以對,菲利普則是侃侃而談地表示親戚之間本就應該多來往,加強彼此的聯繫。"

由於時局正處於政治上的敏感時刻,因此,貴族間意見歧異的兩派便將之視為一項拉攏行動。這使得安德魯相當不高興,一逮到機會就在布洛克耳邊絮叨不已,連在往來的信件中都不放過他,肆意地攻擊着他的敵人,當然,安德魯不會忘記說點菲利普的壞話。

為此,布洛克煩不勝煩,便躲到了位於諾曼第的莊園去。

當然,他最主要的躲避對象是菲利普。無論他如何明白地表示完全他不想和菲利普有任何交談的意願,但是我行我素的菲利普一點也不尊重他的想法,只是自顧自地跟在他身邊,偶爾自言自語、偶爾出現一些規矩的行為--這是讓布洛克最為苦惱的一點。

菲列克斯家在諾曼第一帶置有相當多數的產業,這次他選擇了鄰近海洋的地點。

冬天不是個適於出海航行的季節,因此,除了當地居民以外,不會有太多的遊客,海景孤寂而蕭涼,這正適合迫切想要逃開巴黎的嘈亂紛擾的布洛克。

呼吸到了海邊沁冷的空氣,聽着浪濤拍擊岩石的聲音,布洛克才有了些放鬆的感覺。只要看到菲利普,他的神經永遠處於緊繃的狀態,再加上菲利普總是突然出現,或不請自來,更讓他飽受驚嚇。

不過次數一多,驚嚇也就逐漸降低,到後來布洛克也習慣在菲利普不應該會出席的場合看到他那張得天獨厚的漂亮臉孔了。最後,布洛克有的只是無奈。

布洛克抵達諾曼第的那天是晚上,當第二天黎明,他睜開眼時,還忍不住環視了整個房間,直盯着房門看了好一會兒,才確定菲利普沒有跟來諾曼第。

然而到了夜間人睡前,他的腦海里總縈滿著--明天早上他起床時,會不會看到菲利普大模大樣地坐在餐廳里吃早餐這樣的思緒。

又一個早晨過去后,布洛克按著心口,安心於菲利普並末出現。下午,他拿着獵槍去附近的樹林打了一隻錐雞,回來時他放慢了腳步走進客廳,沒

有看到那個熟悉的、略帶嘲諷的笑容。

布洛克楞楞地在門口站了一會兒。

之後,第三天、第四天……他離開卧室和回家的腳步都加快了。在諾曼第的第六天,他帶着用具去釣魚,正靜靜地看着河面粼粼閃動的波光時,卻聽到身後有陣腳步聲響起,布洛克感覺自己全身的汗毛似乎都直豎起來。

他飛快地回頭,映人眼裏的是附近漁村的居民長期經海風烈日造就的紅臉……布洛克突然沒了垂釣的興緻。

看漁夫手裏提着一個小籮筐在不住晃動,而布洛克向他買了那幾尾活蹦亂跳的鮮魚,然後拋棄了一向優雅閑散的步伐,一路跑了回去,"砰"地推開大門,小客廳里只有壁爐閃動若沉默的火光,布洛克不知道自己在門口站了多久。

第七天,布洛克回到了巴黎,在巴黎寓所的卧室里迎接早晨。

這一個早上的陽光擺脫了冬天旭日的蒼白虛弱,燦爛的金色光芒耀眼地鋪灑在地板上,如同天使的微笑一般可喜。

他坐起身來,轉頭朝起居間的方向望去,空蕩蕩地沒有人影,微怔了怔,又躺了回去,看着床頂發獃。

這一刻,布洛克突然無法理解他自己。

那天早上他將過去幾天管家為他保留的報紙看完,上面並不曾出現任何一則有關於菲利普的消息,沒有人揭發菲利普的身分。布洛克心想,或許菲利普已經厭倦了這個捉弄他的遊戲,又回到牌桌上、舞會廳、服飾店去享受他的富貴了吧!

下午,他回了幾封信,感謝普萊斯男爵的問候、回覆安德魯的要求拜訪、拒絕了一場政治討論的聚會……然後他寫了信問候他的岳母,向她報告最近得知的夏綠蒂的動向,以及他的諾曼第之行,信末,他托岳母代他問候菲利普平安。

那個夜裏,布洛克躺在床上,輾轉難眠。

他無法解釋自己的情緒……為何在諾曼第的時候他要擔心菲利普是否被揭發真實身分呢?他假冒他人,哪天騙局被拆穿,無論受到任何懲罰都是他咎由自取,更甚者,菲利普必須得到處罰才合乎公理正義。

但是他卻為菲利普擔心,懷疑菲利普是不是遭遇什麼不測,才沒有追他追到諾曼第去。為此,他胸中那顆驚疑不定的心直到抵達一派平靜的巴黎才恢復和緩的心跳……

為什麼?他原本是為了逃避菲利普才離開巴黎的,但卻又為了菲利普回到巴黎;原該期待菲利普得到應有的報應的,卻又忍不住替他擔憂;原應痛恨菲利普的邪惡的,卻怎麼也怨不起腦海中菲利普那澄藍如洗的眼眸……

為什麼?為什麼恨不起他?

布洛克反覆不斷地問著自己,直至天明醒來,看見菲利普又不請自來地坐在他的餐廳里閱讀管家原本是為他而準備的報紙,乳白色的晨光映襯著菲利普粉嫩嫩的面頰時,他什麼也想不起了……

"早安。"菲利普對他揚了揚手中的信件,"我收到你的問候了。"

"……早安。"用微若不聞的聲音說着,布洛克在主位坐下。

菲利普撐著下巴,微笑地靜靜看着布洛克進餐,一如之前的許多個早晨。布洛克也一如往常地讓視線逃向窗外,這才發現,不知何時,窗上的霜雪已然融化。

融雪時刻是一年中最寒冷的季節,春天雖已在望,但是卻望不見溫暖,整個城市猶如冰窖,泛著一股哀傷的幽藍。

在前往凡爾賽的途中,安德魯在顛簸的馬車裏收起了報紙,對身旁的布洛克說道:"巴黎的死人越來越多了…"他嘆了口氣,"你知道嗎?現在巴黎一塊四磅重的麵包要賣十四個蘇以上。"

布洛克張大了嘴,驚訝了半晌才說道:"你不是說真的吧?一個工人一天的工資才二十個蘇左右啊!這叫他們怎麼生活呢?"

"那還是在他有幸保有工作的情況下。"安德魯搖頭嘆氣,把黎天天有人餓死,為了保命,越來越多人艇而走險。再這樣下去,那些人搶劫了麵包坊和運輸車之後,下一個目標可能就是你我的家了。"

"……"布洛克沉默。

"最近我還聽到一種陰謀論,那真嚇人。"安德魯用誇張的面部表情強調著,"在一般民眾間流傳著一種說法,說麵包價格這麼高,全是貴族和教會

的陰謀,我們這些人想要懲罰他們,所以故意讓他們挨餓……真是天知道,我們為何要懲罰他們?

"真不知道到底是誰在散佈這麼邪惡的謠言。"

"聽你這麼說,我想,或許最近我的部隊士氣低落、紀律紊亂,是因為他們也相信了這個說法。"布洛克皺起眉頭,"唉……以前貴族和教士是受尊崇的,但現在…-民眾對貴族道德的信賴蕩然無存,這種古老的信賴機制一旦崩毀,後果難以想像。我看,現在只能期待三級會議的召開了."

"哈!"安德魯輕蔑地笑,"我一點也不期待,因為那個會議根本不會有任何結果,這點我敢跟你保證,朝廷里那些老頭子一心維護自己的權力;教會裏的想保護自己的財產;而跟我們同階級的那些傢伙呢,只想從國王那裏分享權力。在每個人都自私自利的情況下,這個會議能有什麼作為?"

"也許你太悲觀了……"

"你錯了,我一點也不悲觀,這些都是事實。"

安德魯的話讓布洛克的心感覺如鉛一般沉重。看着車窗外的街道。一派死氣沉沉,路上的行人行動獃滯,雙眼無神地看着他們的馬車駛過。布洛克吩咐車夫停下馬車,而後將自已的錢袋遞了出去,叫他拿去分給路邊的老人和小孩。

但是這個舉動使路旁的人們瘋狂地湧向車夫,最後車夫是扔了錢袋,逃命一般地逃回馬車,二話不說地駕車便行。

看見這種情況,布洛克更難過了。整個國家沉病難愈,不是個人的微小力量可以改變的。

旁邊安德魯驚魂未定地大罵布洛克笨蛋,布洛克完全沒聽進去,安德魯也不管,只是自顧自地講起某貴族在巴黎街頭遭遇平民攻擊的事件,還亮出他隨身攜帶的手槍,警告布洛克上街一定要攜帶武器。

車子又往前行駛了一段路程,在經過賽納河邊時,安德魯看見一群人擠在橋上,立刻緊張地探頭出車外,吩咐車夫繞道行駛。

只見一群人簇擁著,不知在觀看什麼東西,之後,有人排開了人群,布洛克從那空出來的位置看見--人們圍觀的是個躺在地上的死人,全身濕漉漉的,

看樣子是剛從河裏被打撈上岸。

"停車!"布洛克突然大聲喊道。

馬車一停下,布洛克隨即推開車門跑了過去。安德魯見布洛克又採取了魯莽的行動,連忙握緊了藏在外套內的槍,追上布洛克。

約翰喬司潘死了。

死因是他殺,而非自殺或意外,證據就在約翰?喬司潘胸上的刀傷,那凝滿了紫黑血漬的傷口說明了他是死後被棄屍河中的。

布洛克原以為約翰?喬司潘早已離開巴黎,卻沒想到他仍然留在巴黎,並且遭人殺害棄屍。而就在隔一天的報紙上,刊載了一則不應該出現在巴黎當地報紙上的消息--某個小村莊里一戶姓莫哈斯的人家的滅門血案。

莫哈斯一家,布洛克曾聽菲利普說過,那是他真正的家族姓召。地點、姓名……布洛克肯定死去的就是養育菲利普長大的叔叔一家人。

這份驚詫憤怒使得布洛克雙眼發紅,緊握著報紙的拳頭也扭得死緊。

"想不到你會主動來拜訪我,"菲利普神情愉快地自外而進,反手關上了門,"看來,偶爾讓你思念我一下不是壞事。"

菲利普在布洛克身旁坐下,才發現布洛克眼中的憤怒時,他臉上就挨了一個重拳,一份被扭皺的報紙摔在他面前。

菲利普錯博地看着布洛克,只見布洛克從椅申站起,罵道:"殺人犯!我看錯你了!"

菲利普一陣博然,布洛克的態度讓他一頭霧水。殺人犯?這是從何說起?他是曾經偷竊、詐騙,但是從來沒殺過人啊!攤開布洛克丟過來的報紙,菲利普在一陣搜尋后,找到了原因。

"這下,所有能對你造成威脅的證據都被消滅了,你可以高枕無憂了,但是五條人命……我原以為、以為你的內心還有良善的一面,但是,我萬萬沒有想到你竟然如此…如此……"布洛克懊悔地握緊了雙拳,如果他當初不顧一切地揭發菲利普,這五個人或許就不會死於非命了。

姑息罪惡本身就是一項罪行。布洛克後悔自己對菲利普的姑息寬縱,從而有種是他害死了這五個人的感覺。

但是,面對菲利普,他還是說不出惡毒的字眼。一個能狠下心殺害養育自己長大的叔叔一家人的人,用毒蛇來形容他都還嫌不足……可是,他就是說不出口。

"我不該相信你的,說什麼沒殺侯爵本人的鬼話,那也是騙我的吧!我太傻了,居然相信了你……安德魯說你是個騙子,約翰?喬司潘也這麼說過……但是我卻沒聽信他們的話,真是……我怎麼能相信一個騙子的話呢?"布洛克自言自語地搖頭苦笑着,坐倒迸椅子裏。

菲利普神色漠然,他的叔叔一家人都死了,可是他卻沒什麼感覺,當然更別提為他們流淚了。雖然曾經一起生活了十年,但是彼此之間的感情很淡,菲利普不會在這種時候才特意去回憶他們的好處,藉此強自從眼睛裏逼出兩滴眼淚來,哀悼他們。

然而菲利普的冷漠,更讓布洛克堅信自己的判斷,而原本內心燃燒着的最後一絲希望也跟着破滅--他原希望能在菲利普身上捕捉到一點懊悔的情緒,如果他懂得后侮反省,或許他還有救。

"為什麼說是我殺的呢?你有任何證據嗎?"

"證據?有可能對你不利的人在差不多的時間裏全部死於非命,若說這是巧合,那也未免太巧了吧!約翰?喬司潘也死了,就死在巴黎,你的叔叔一家人也死了,這些都是巧合。"

"約翰,喬司潘死了?"菲利普訝異,隨即想到,這必定是公爵的傑作,只是……公爵的動作未免有點慢。為此,菲利普不禁冷笑了一下,

"你……你殺了人,居然還笑得出來:"布洛克難以置信地看着菲利普。上帝啊!難道他是見到了一個活生生的惡魔站在他面前嗎?

"難道你要我為他掉淚嗎?"菲利普聳了聳肩,"抱歉,我認為我的眼淚不值得為那種人而流。"

"你……"布洛克衝上去揪住菲利普的領子,"跟我走!"

"去哪?"菲利普抗拒著,布洛克的表情讓他知道,布洛克不是要送他進監獄就是上絞刑架。

"就算你要在法庭上說謊,破壞我的名譽,我也決定豁出去了,像你這樣的人不配繼續留在世上,你必須接受審判與懲罰!"

"為什麼你一口咬定是我殺了他們!!我沒有!我沒有殺任何人!"

"這次我不會再相信你了!"布洛克怒吼著。

布洛克憤怒的雙眼在菲利普眼中膨脹得無限巨大,那像是想親手殺了他的表情叫菲利普忍不住顫抖.

他不是害怕,只是悲傷--布洛克懷疑他、冤枉他,這感覺他無法忍受,如果是其他人這樣對他,他可以挺起胸膛面對承受,但是唯有布洛克……

此刻,菲利普只覺得心好痛,他原以為,只有布洛克在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后,還會把他當個人看的,誰知道,他竟然跟其他人一樣,認為他打骨子裏就是個壞胚於,出了什麼事就把罪名派到他頭上……

"為什麼你一口咬定是我殺了他們?"努力地睜大了眼,菲利普強自忍住急欲衝出眼眶的淚,直視着布洛克重申他的疑問。

"不是你還會有誰?除了你,他們的存在會威脅到誰呢?你世上唯一的親人死了,你竟然一滴眼淚也沒流、一點也不為自己的罪行懺悔……為了隱瞞一件罪行,你犯下了更多的罪……我、我好後悔……相信你、姑息你……"

"就因為這樣,你堅信他們是我殺死的?就因為我不為他們的死難過?"菲利普甩開布洛克抓着他的手,憤怒的情緒佔據了他,"我為什麼要為他們難過?像他們那種人死了一點也不可惜!你知道我叔叔一家怎麼待我的?知道約翰?喬司潘對我做過什麼事嗎?你以為我是怎麼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的?一個男娼,小偷、騙子……我原本也認為約翰是個好人,他對我很和藹,常常給我東西吃,但是他的目的不過是為了玩弄我……我臀部上而的傷痕就是他的傑作,那是種烙印,就像一個人會在他的獵刃上刻下自己的姓名一樣的舉動,他不當我是個人!

而在我巧於用身體交換食物的時候,我叔叔一家人沒有人教我那是不對的,沒有人告訴我那會毀了我一輩子!他們堂而皇之地吃着我帶回去的食物,然後用鄙視的眼光看我;我的兩個堂兄弟在馬廄里把馬糞塞迸我嘴裏逼我吃下去,還脫光我的衣服讓我回不了家。約翰在玩膩了一切花招之後,讓他養的狗上我……

從那一刻起,我看透了他們,他們沒有任何一個人當我是人,沒有人愛我……所以我離開那個地方,遠離那群不當我是人的人,他們不把我當人看,你還要我為他們後悔、難過嗎?"

爆吼出自己的內心話后,菲利普深吸了口氣,點着頭說道:"是的,我是該後悔難過,我後悔難過的是我沒真的親手殺了他們,如今讓你來冤枉我!"菲利普氣得渾身打顫,濕潤的眼瞳盛滿怨感,看得布洛克無言以對。

前一段時日的相處,布洛克也曾聽菲利普輕描淡寫地講述過一些往事,但是,菲利普從來沒告訴過他這些事。

揣想着菲利普在童年時期曾經遭受過的不人道待遇,布洛克本性里的憐憫心不禁抬起頭來。現在,他的懊悔又多了一樁,後悔為什麼當初在諾曼第初遇菲利普的那時鬆了手--那件事,他是後來聽菲利普說才想起來的。

"雖然他們對你做了不應該做的事,但是這樣就要殺死他們嗎?"

菲利普一聽這話,一顆心頓時涼了一半。

"到現在……你還認為是我殺了他們?"

布洛克皺起雙眉,哀憐地看着菲利普,"如果所有知悉你的過去的人都得死,那麼,你何不也殺了我呢?還是因為我的身分讓你不敢下手?"

菲利普瞪大了雙眼看着布洛克。

"如果是顧慮我的身分,那大可不必,不會有人在乎我的生死的……菲利普,我寧可你殺了我,也好過你留我這條命,讓我整天為自己的怯懦後悔、咱責……你不明白,這五個人是死在我的懦弱上,如果我不屈服於你的脅迫,今天你就不會再度犯下錯誤。

相信我,我曾經試着原諒你、體諒你,是我的錯,我太天真了,原以為寬恕可以讓你正視自己的錯誤,可以給你一個機會改過,但現在……去自首吧!菲利普,現在承認錯誤還來得及,"

菲利普沉默不語,只是定定地注視着布洛克。

原來布洛克從來沒有真的花心思去了解他……布洛克只是一直以高高在上的心態來面對他,後來對他的接納不過是一種施捨--他從來沒有站在與布洛克相當的平等位置上--在他對布洛克坦誠他的真實出身之後。

都一樣……這些人都一樣。

涼透的心,此時冷勝堅冰,使得菲利普原本因企盼一份信任的熱切眼神轉為犀利冷漠。

他後退了一步,慢條斯理地理了理領巾,回復他最原始對待布洛克的態度,武裝起他自己。

"果然是具有崇高德性的貴族上尉軍官,請原諒我太感動,以致於找不出任何言詞來表達我對您的欽佩。不過……哼哼……"菲利普冷笑着,"如果我拒絕呢?"

"我……我會去告發你。把所有的一切全盤托出,包括發生在我們之間的事,我都會一無遺漏地陳供,即使最後我必須面對責難或鄙視,我也會去面對、去承受,我只求問心無愧。"

"真偉大啊!"菲利普吹了聲口啃,"你想說,那是我強暴你,所以你可以問心無愧,是吧?呵呵……想不到你也挺會自我安慰的嘛!除了我綁住你那次之外,其他的……你可不是沒有推開我的力氣唷!剛剛這一拳,"他指著自己被揍的臉頰,"到現在還在痛呢!已經腫起來了。"

看到菲利普紅腫的面頰,布洛克忍不住低下了頭,說:"對不起。"

"你毆打丈人…-我不知道你岳母會說些什麼了,不過放心吧,我會想個好理由替你掩飾的,不必太感激我。"說着,菲利普拉整了下上衣下擺,開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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革命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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