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這一晚我基本上沒合眼,只發着呆,柯卿遠也沒能從我嘴裏挖到其他的東西。

第二天一大早在柯卿遠還睡死的時候我就離開了。

在圖書館的自修室無所事事地待了一個上午,什麽書也看不進。不知道敬輝在不在,又不想回寢室。原本我應該在陶宇桓家裏給他當白工,不過這種非常時刻,我也懶得去管了,大不了到時候任他罵,總之現在我急需一點時間來整理腦子裏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

不管是教室還是圖書館,人都太多,我想起上次打掃的那座實驗樓,好像還挺僻靜的,今天又是休息日,應該不會有人才對。

實驗樓這一帶果然比想像的安靜許多,由於地處偏僻,人也不見一個,只有小鳥偶爾唧唧喳喳地叫。我記得實驗樓的樓頂有一個中庭,還擺有不少盆栽藥用植物,到那個地方休息一下也不錯。

就在我快上到樓頂的時候,隱約聽到一陣細細的喘息。

有人嗎?

我的疑惑在看到掩映幾叢盆栽下的兩條人影後隨即化為震驚。

那種交疊的姿勢,那種曖昧的聲音,那種淫糜的氣氛……

就算再眼花的人也看得出是在進行性關係!

然而令我吃驚的並不是這個,而是……那兩個主角。

高彬和邵雲?!

他們居然是這種關係!

高彬的話早有心理準備,沒想到連邵雲也……

如此一來,那一天在飯店看到的一定就是他們倆了。

我無力偷窺下去,腳軟地緩緩跌坐在樓道的台階上。

老實說這場景比A片還要令人臉紅心跳,我並沒有純情到看人做愛也會不好意思,但如果當事人是兩個男人,那又另當別論。

這……就是所謂的同性戀?原來同性之間的做愛也可以這麽激烈……

我閉了閉眼,希望自己能清醒點。

這時那邊傳來了手機鈴聲,卻沒有人接。

邵雲帶着微喘的聲音艱難地提醒:

「高……高彬!你的手機……」

「不管它!」高彬顯然正沈浸在快感之中,無暇他顧。

「可是……啊!啊啊……彬……」邵雲的喘息忽然急促起來,呻吟也越來越大,聽得出他仍在極力忍耐。

手機鈴聲響個不停,那邊的溫度也在持續升高。

雖然沒有看見,我躲在樓道里也一清二楚地知道他們此時此刻的情形。

終於隨着高彬的低吼,邵雲發出一聲釋放的尖叫,手機聲停了。

「喂!我明白了……馬上過去!」

辦完事後的高彬迅速地接完電話,平靜的聲音與方才判若兩人。相較之下,邵雲恢復得就沒那麽快了。

「學生會臨時有事,我必須馬上過去,你可以自己處理吧?」

公式化地詢問著,彷彿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

「我沒事,你去吧。」邵雲的聲音聽起來相當的疲倦。

「那好,我晚上再過去找你。」

聽到高彬接近的腳步聲,我忙躲到另一邊走廊的拐彎角,直到他的身影遠去我才走出來。

望望樓上,一點動靜都沒有。邵雲該不會是累暈了吧?

我小心地走上樓梯看過去,只見他正在吃力地整理著凌亂的衣服。

嚓!

慘!不小心踢到旁邊的花盆。

「誰?」

邵雲朝這邊方向望過來。不得已,我只得硬著頭皮走出來。

「狄健人?」邵雲好像鬆了一口氣,「你怎麽會在這?」

剛剛目睹了那激情的一幕,面對他怎麽都覺得不對。

「呃……那個,需要幫忙嗎?」見他仍坐在地上,我胡亂地道。

邵雲苦笑了一下。

「稍微扶我……到那邊坐下就好。」

我照做了。

「你都看到了吧?」

邵雲突然冒出的一句,使得心虛的我立刻搖頭否認。

「不……我……」

「沒關係,被你看到總比被其他人看到要好。」邵雲微笑着,一如初識的恬和。

這麽端莊平和的人,怎麽會和高彬那表裏不一的家夥搞在一起?我暗下嘆息。

見我不說話,邵雲問道:

「覺得噁心嗎?我和高彬不一樣,他男女通吃,而我才是完全的同性戀者。」

我啞然。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最意外的正是最料想不到的。

「你……和高彬是戀人?」

我忍不住問。如果是這樣,那小子還敢去招惹敬輝,簡直找打。

邵雲輕笑,唇角彎出優美的弧線。

「怎麽可能?我和他只有肉體上的關係而已。」

肉……肉體?

沒想到邵雲會說得那麽白,我一時不知說什麽好。

「高彬喜歡的是像嚴敬輝那樣單純的男孩,而我不僅年齡比他大,性格也不單純,他流連的只是我的身體……」

邵雲的目光飄向遠方。

看到這樣的邵雲,又想起高彬方才冷淡的態度,我頓時怒向膽邊生。

「他也太囂張了!你怎麽可以任由他把你當成洩慾的工具?」

「洩慾的工具?」邵雲眸光迴轉,唇邊的微笑猶在,「也可以這麽說。」

「邵雲!」

他幹嘛這麽作賤自己!

邵雲不為所動地說:「我和高彬是去年這個時候在『夢中人』遇到的,他說他第一眼就看出我喜歡男人,也許是酒喝多了的緣故,我們莫名其妙地發生了關係,反正這種事你情我願,天亮了就一拍兩散,各走各的路,不需要在乎。可一個月後,我卻在一堂實驗課上看到了他,當時真的很驚訝,沒想到他會是學校里的學生,因為他表現得是那樣的成熟世故。原本我打算裝做不認識,可他卻找到我,說既然彼此有意,不如就在一起好了,前提是互不干涉,若有一方厭倦了隨時可以提出分手。」

「你答應了?」我傻了眼,莫非邵雲沒有表面看起來智慧沈穩?高彬這麽臭屁的提議他也干?

看出我在想什麽,邵雲不在意地笑笑。

「高彬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凡事以自我為中心,不過他也確實有自傲的本錢,所以我們的關係一直維持到現在。」

「邵雲……」我還想說什麽,他卻站了起來。

「好了,休息夠了,我該回去了。」他依然帶着淡淡的笑容,「今天不知怎麽搞的,我居然會說這麽多,也許是太無聊的緣故吧。不管你怎麽看我,謝謝你能耐心聽我這麽多廢話。」

「邵……」

我想叫住他,他卻頭也不回地走了。

很奇怪的感覺,不是厭惡,不是鄙視,也不是噁心。聽到邵雲是同性戀的時候,我並沒有像對高彬那樣的反感,只是純粹的驚訝。

目送著邵雲略微單薄的背影,我不覺對高彬湧起了一股無名暗火。

超級烏龜王八蛋!變態色情雙面男!

有這種人做學生會長,學生會居然還不倒,真是沒天理!

話說回來,連陶宇桓這麽惡劣的魔頭都可以捧上天,這個學校真是中邪了!

等我在心底把該罵的罵完,才發現不知什麽時候已站在校中心的書院大樓前。

「狄健人!」

不遠處有個女生在叫我。

定睛一看,正是昨天才見面並有一陣口舌之爭的莫憐言。

「你怎麽會在這個學校?」我以審問的口氣問道。對這女人的印象並不好,就算她是美女我也不願和她多待一秒鍾。

「你事事不關心,當然不知道了,」莫憐言走過來,同樣也沒給我好臉色看,「我念A大附屬高中。」

「有何貴幹?」實在是不想理她。

看出我的抗拒,她冷冷一笑。

「我也不想見到你,只不過受人所託,事辦完我馬上走人。」

說着她把一個大塑料提袋硬是塞到我手中。

「這是什麽?」我狐疑地看着手裏的東西。

「媽媽親手織的毛衣,就是所謂的生日禮物,你要穿也好丟也好,反正已經交到你手上,愛怎麽處理都行。」

莫憐言說罷揮揮手走人,瀟灑得不帶走一片雲彩。

我愣了好幾分鍾,才把心思拉回到手上的袋子。

毛衣?拜託!現在才十月份,到穿毛衣的季節了嗎?

若是往常我肯定想都不想立刻把東西丟掉,現在卻怎麽也丟不出去。想到媽媽,就連帶着想起康人的話……嘖,還是不能輕易原諒那個女人,至於這個東西……

我掙扎了幾下決定把它帶回去。毛衣是無罪的,拿去送人也不錯。

***

在外晃蕩了好久,我終於朝學生公寓走去。

躲下去也不是辦法,我總不能一輩子不見敬輝。

開門前,我特地貼在門上聽聽動靜,卻什麽也沒有聽到。不在家嗎?

打開門,靜悄悄的,總覺得哪裏不對。我一掃眼,看到敬輝躺在床上,登時嚇了一跳,忙衝過去。瞥見他呼吸平穩,才放下懸在半空的心。

原來是睡著了,害我胡思亂想,敬輝應該還沒有聰明到干那種傻事的地步。只見他長長的睫毛上仍掛着未乾的淚滴,眼邊紅紅的還殘有淚痕,是哭着睡着的吧?衣服也沒換,看樣子極有可能哭了一天一夜不止。我忽然感到有些愧疚,可是……這也不能完全怪我啊,誰叫這小子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還對我做……做那種事!

可惡,那是我的初吻耶!居然就這樣不見了!

嘆息了一聲,看看手袋,看看敬輝。

正好借花獻佛,讓他稍微高興一點吧。

我找了張即時貼,貼在袋子上,寫道:給你的禮物,不要哭。

寫好了暗自覺得好笑,好像在哄小孩子:寶寶不哭,給你一顆糖。把毛衣放在敬輝枕邊,我看着他哭腫的眼睛。只有這種時候的敬輝,才是我熟悉的那個愛哭又愛跟的敬輝。

他不能一直都是個孩子啊……也許我真的忽略了他的內心也說不定。

究竟怎樣才能把他導入正軌呢?

我開始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

看看手錶,才下午兩點鍾,肚子卻大唱開胃歌,也難怪,從早上到現在什麽都沒吃。吃飯皇帝大,先去祭祭五臟廟再說,順便帶點東西回來給敬輝,看那樣子別說吃飯,連門都沒有出去。

這種時候嚴守作息時間的學生餐廳當然是禁閉大門,要找吃的得到外邊去。為抄近道,我穿過小樹林,卻瞅見高彬和幾名學生自遠處走來。看到他我心情就開始變天,擇時不如撞時,乾脆現在就和他說個清楚,省得我一天到晚心煩。我站在路中央等著高彬走近,他也看到了我,只稍稍動了動眉毛,沒說一句話。打量著戴上眼鏡恢復成一本正經的學生會長的他,我在心裏下了四個字評語:道貌岸然!

「不知會長大人是否有空,牢煩借一步說話。」我無視於他身後的幾名高年級學生道。

高彬鏡片下閃過一縷詫異,隨後對旁邊的人道:「你們先去。」

待其他人走後,他才道:「有事快說,我還要去採購學生會的東西。」

「放心,給我幾秒鍾把話說完。」我說,「我希望你能夠適可而止,你喜歡男人也好,女人也好,敬輝不是你遊戲的對象。」

「哦?」高彬摘下眼鏡放入口袋,邪邪的微笑看得我有些頭皮發麻,「你怎麽知道我不是認真?嚴敬輝喜歡的是男人不是嗎?」

「我會讓他變回來!」我本來想心平氣和地把話說完,現在看來有些困難,「你可以不在乎,但敬輝絕對不能是同性戀!為了自己一時的興趣,把人拖下水,你可能認真嗎?姑且不說這個,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怎麽對待邵雲的!」

高彬的反應總算稍微大了一點。

「沒想到連我和邵雲的關係你都知道。」

他有意無意地朝我邁進了一步。

在我感覺到危險之前,一抹黑影覆蓋過來,一股強力猛地把我往前一扯,眨眼工夫我竟被高彬壓倒在路邊的草叢中。我驚得說不出話,高彬覆在我身上,手腳並用地壓住我的四肢。

「如此一來,我就無須太客氣了。」

高彬揚起懶懶的笑容,看得我心驚肉跳。

「你做什麽?」

我想要掙扎,無奈手腳都被他壓得死緊,動也動不了,只好改以眼神瞪他。

「嚴敬輝喜歡你是吧?看來他已經採取攻勢了。」高彬的目光移至我的頸脖以下,流連不去,令我渾身起雞皮疙瘩。

「你胡說什麽?」我叱喝着。

「難道不是嗎?這顆草莓是誰種下的?」

說着他竟俯下去用牙齒咬開我微敞的衣領。

「變態!你在做什麽?!」我幾乎在同時破口大罵起來。

高彬微微眯着眼。

「你不知道你的鎖骨下面有一個很明顯的吻痕嗎?」

「我才沒有你那麽變態,去哪裏有吻痕這種東西?」神經病!可惡!這小子的力氣怎麽這麽大!

「看樣子應該是昨天才種下的,還呈現出很美麗的玫瑰紅色呢。」高彬有意看我臉紅地道。

「我管你那麽多!」我氣得臉上發燙,「你最好馬上放開我!」

雖說這裏是小樹林,可也不能保證沒有人路過,要是被人看到這麽曖昧的姿勢,我的臉就丟到外星球去了。

「嚴敬輝確實是我喜歡的類型,不過我沒想到他居然有心上人,」高彬轉回話題,手上的力氣一點沒減,「他喜歡你,如果他知道你被我強暴的話會怎麽樣呢?」

我霎時瞪大了眼,看着他似談論天氣地說出這些話。

「一定很有趣,不是嗎?」

他漸漸地壓低臉。

看着逐漸放大的臉龐,我忘了有可能會招來路人地大叫起來。

「王八蛋!死變態!馬上給我放手!否則我一定叫你好看!滿腦子色情的變態豬!你……唔!」

我狠狠地抽了一口涼氣,張大眼眸看着貼到我臉上的高彬。

我又被吻了!

而且對象是個超級變態的男人!

這個認識讓我全身肌肉繃緊,血液頓時衝上頭頂。

「唔……!」

高彬不僅僅只是單純親吻我的嘴唇而已,他居然還撬開我的牙關把舌頭放了進去,並且翻江倒海,攻城略地。

天!我的胃開始痙攣了。

這是什麽吻?!跟敬輝的蜻蜓點水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無法吞咽的唾液溢出口腔,不知是高彬的還是我的,我只知道極為可恥的,我們的唾液竟然混合到了一塊!

我終於抓到機會重重地咬了一下他不安分的舌頭,迫使他鬆開口,由此吸到了新鮮空氣。看着我喘個不停,高彬饒有興味地勾起嘴角。

「看來你這張吻起來相當不錯的小嘴還需要再教訓一下。」

他故意貼在我耳邊低聲說道。溫熱的氣息酥酥麻麻的,撩起我一種格外奇妙的感覺,說不出是什麽,但我確定我非常討厭這種不受控制的感覺。

我惡狠狠地怒瞪着他,因缺氧過多說不出一個字來。

「本來,我只是為了嚴敬輝的事想嚇嚇你,現在看來……」高彬彷彿觀賞獵物般邪惡地低語着,「強暴你似乎是一件很不錯的事情,雖說你不是我喜歡的那類型,不過你的身體嘗起來一定相當美味。」

「你敢?!」

我激動地吼,心底頓時升起一陣恐懼,但我還是儘力不讓它形於表面。莫非今天真的是我的大凶日不成?如果一個萬一,我真的被這家夥強暴……老天!是噩夢的話拜託趕快醒來!被一個男人強暴,而且是被我最討厭的高彬,想起來就足以令我去撞牆!

「你說我敢不敢呢?」高彬低低地笑起來,沙啞的嗓音彷彿帶有超強的磁力一般,企圖在不知不覺中魅惑人的理智。

我咬緊了嘴唇。

即使是死,也要死得有尊嚴一點!

「如果,你真要強暴我的話,你最好保證一直不放開我的手腳,否則若要我找到機會,你就得隨時作好變成太監的準備!」

聞言高彬的臉先是一陣鐵青,而後奇異地笑了。

「狄健人,你果然比我想像的要有趣得多!」

他忽然放開我站起身。

手腳獲得自由,我趕忙一躍而起,並且防備地離開五步之遙。

「算了,沒時間,不玩了。」他拿出眼鏡重新戴上。

「你……」

「放心吧,我現在對嚴敬輝沒什麽興趣了,他雖是我喜歡的類型,可惜卻和我一樣。」高彬笑了笑道。

「你什麽意思?」笨蛋和變態怎麽可能一樣?

高彬又用那極曖昧的眼光看向我。

「不要看他那麽單純,其實他心裏一定非常想要抱你,就這一點不符合我的標準。」

我僵直了身子。

「敬輝才不會!他怎麽可能像你這麽變態!」

可一想起敬輝昨天看我的眼神,心跳不由得漏掉了幾拍。

「不信算了。」

高彬不在意地邁開步子,走了幾步後又扭頭看我。

「怎麽?你不是也要出去嗎?還是希望和我在這裏繼續?」

我大驚,狠給他一記瞪眼,忙大步走開。

實在很不想和他走在一起,可走的路就同一條,不管我故意走快還是走慢,高彬都與我保持在一定的距離以內,甩也甩不掉。

「你可不可以不要跟着我?」我不耐煩地吼。

「有嗎?你這麽說就太蠻不講理了,我只不過走的方向和你一樣而已。」

高彬無所謂地道,接着又故意添上一句。

「我看,是剛才那個吻讓你太敏感了吧?」

好死不死地提到這教我終生難忘終生羞恥的事,我刷地一下紅了臉。為防止他看到,我又氣又惱地轉過頭不理他。

甫走出後門,我就瞄見彩虹橋對面馬路邊有一個眼熟的人影。

「邵雲?」

高彬也瞧見了,他站住身,微微皺起眉看過去。

邵雲並不是一個人,他身邊還跟着一個穿着黑色西服戴着黑墨鏡一絲不苟的高大男子,雖然打扮有些像黑社會老大,但那優雅高貴的氣質隔着一條街都能強烈地感受到。看不清面容,不過十有八九是個英俊瀟灑的帥哥。邵雲和他一起上了一輛BMW,絕塵而去。

「慘了,你被甩了。」

我幸災樂禍地道。那個又高又帥的外遇一定可以令高彬三振出局,就是嘛,邵雲值得讓更好的人擁有,至於旁邊這個變態,哼,早甩早了!

見高彬沒反應,我側過頭去看他,不禁一愣。

說不出他現在是什麽表情,看似風平浪靜,鏡片下的眼眸卻隱隱含着某種危險的訊息,整個人給人的感覺非常的……非常的……陰寒!

高彬只定了幾秒鍾,轉身即走,再沒看我一眼。

***

飽餐一頓後,我邊走回學校邊想剛才的事情。

以高彬的反應看來,究竟是對邵雲有意還是無意?不得不說我更擔心邵雲一些,要是高彬那變態家夥覺得自己被甩了很沒面子,惱羞成怒下誰曉得他會對邵雲做出什麽事來。得找個機會跟邵雲提醒一下才醒。

回到寢室,我就看到敬輝坐在床邊。聽到聲音,他迅速地回頭看我。

「醒了?餓沒有?我帶吃的回來了。」

我裝不介意昨天那檔事的樣子,和顏悅色地道。

敬輝馬上像只無尾熊似的撲了上來。

「阿健!嗚嗚~~~~~我還以為……以為你不理我了……嗚嗚~~~~~~」

有沒搞錯,才回來就得經受淚雨的洗禮。我努力地想要從敬輝的淚眼攻勢下拯救我可憐的襯衫。正要推開他,一摸手上感覺不對,仔細一看──

「你、你穿的什麽啊?」看到敬輝那古怪的穿着,我不由愣了。

敬輝眨眨眼,總算退開了一點距離,張開手,露出一個羞澀的笑容。

「就是阿健你送給我的毛衣呀,我好高興~~~~~~」

「我當然知道是毛衣,我想問的是……你不熱嗎?」雖說十月金秋,可也穿一件襯衫或秋衣就差不多了。

「阿健送我的,我當然要馬上穿穿看,好看嗎?」

帶着小媳婦般的笑,敬輝眼巴巴問道。

直接把毛衣套在外衣之外,能好看到哪去?實在忍不住地又翻了個白眼,笑也笑不出來。

呃?慢著──!

「這件毛衣是不是小了?」

「好像有一點,」敬輝也低頭看看身上,「不過沒關係,阿健送的我一定要穿。」

「要穿也不是這個時候,還不脫下來!」受不了他的白痴!

敬輝忙乖乖地照做。

等毛衣拿到手上,我上下左右比了一遍,才發現根本不是毛衣小了,而是敬輝的身體拉長了。原本敬輝只比我高2厘米,我們的身型相差無幾,衣服號數都相同,現在……這個發現頓時令我深受打擊,氣死我了!光長個子不長腦子有什麽用!

「阿健?」敬輝察覺了我的不快,惟恐惹怒我地喚著。

我把毛衣丟到一邊。

「我有話和你說!」

當下要緊的不是計較這個。

敬輝忙正襟危坐,以表他的認真。

我輕咳了一聲,以之作為開場白。

「昨天的事我想過了,打算和你說清楚,免得你一天到晚胡思亂想。」

「阿健!你要相信我,我真的喜歡你!」沒等我說完,敬輝就急匆匆地強調。

我給了他一個瞪眼。

「我不喜歡你說這種話!」

「可是……」

「沒有可是!如果你再胡說八道,我就真的不理你了!」我放下重話。

威脅果然奏效,敬輝有口難言地含着淚望我。

掃了他一眼,我繼續說:

「不管你說那是愛情也好,友情也罷,我都不希望再聽到你對我說那種事情,當然也不可以對男人說,你的交往對象應該是女人才對!同性戀不是好玩的事,你絕對不能變成高彬那樣子!他純粹是個變態,不要找他作為學習榜樣!還有,以後也不可以再動不動地往我身上撲,那太難看了,我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知道沒有?」

敬輝張口似乎還要辯解什麽,看到我把臉一沈,只得不情不願地點頭,淚珠兒猶在眼中打轉。忽然他抬起頭問我:

「那……阿健,你會永遠都在我身邊嗎?」

永遠?我聞言眉頭一皺,思忖片刻道:

「暫時是這樣,至少在你交到真正的女朋友前,我會一直陪你。」

沒辦法的辦法,我被打包賣給嚴家了不是嗎?永遠?太可怕了吧?我可不想永生不得解脫。

敬輝不說話了,開始默默地吃我帶回來的食物。看他沒有什麽太過激烈的反應,我也終於放下心來。

***

到了下午五點鍾,手機忽然響起。

我一聽是陶宇桓的聲音,胃就開始犯痛。原以為會被罵個臭頭,誰知他只冷冰冰地放下一句話:

「馬上過來!」

話音剛落就掛斷了。

一股不好的預感爬上心頭,我好不容易平復的心情又開始盪起波瀾。人總說,越是不發作就表示火氣越大,這一去豈不等於送死?可是我自認沒做錯什麽,頂多就是今天早上忘了到他家做定時報到罷了。好嘛,我承認我是故意的,不過當時心情一團亂,哪還管得着他?

沒辦法,先去再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湮。

在陶宇桓所居住的特級教師教授專用的高級公寓大樓下,我遇到兩個金髮碧眼的外國男子。是雙胞胎吧?長得一模一樣,西裝革履,非常正式,因為膚色白的關係,令人有豁然開朗的感覺,我不禁多看了兩眼。他們看上去非常年輕,也相當俊美,是女人喜歡的那一類型,據說外國人早熟,想必他們的實際年齡可能還要比外表上的年幼,可能是留學生。兩張格外酷似的面孔似乎在爭辯着什麽,他們手中還拿有一張小紙條,看到我竟大步朝我走了過來。

不會吧?如果要問路,我可聽不懂鳥語。筆試還可以,可一聽到不屬於本國語言的話語,我的耳朵馬上自動自覺地產生排他現象,高中三年的英語聽力全部低空掠過,大學的……目前好像還沒有及過格。

「Escuseme!」

果然是問路,幸好只講了這麽一句,其中一個拿着他手中的小紙條給我看。

耶?這不是陶大魔頭的住址嗎?

我掩飾住心中的驚訝說:

「我帶你們去。」

管他們聽不聽得懂,帶上樓就行了。有客人遠道而來,那家夥應該不會太為難我吧?

一看到陶宇桓,其中一個金髮男子立刻大叫一聲(聽不懂叫的什麽),欲衝上去,卻被另外一個一把抓住。立時嘰里呱啦的叫聲吵成一片。金髮男子A要往陶宇桓那兒沖,一邊掙扎一邊興奮地叫喊,金髮男子B則死命扯住他的弟弟或哥哥不放,面色稱不上友善地朝着陶宇桓怒吼,同時不忘在金髮男子A耳邊訓斥,金髮男子A也不示弱地與他的兄弟對吼。

陶宇桓只在開門的時候稍微有些驚愣,隨即立刻沈下臉,他沒有漏掉站在兩個高大外國人身後的我,先是給了一個「待會再找你算帳」的眼神,然後一張口就是嘰里呱啦一句。兩個金髮男子一愣,馬上叫喊起來。他們就這麽這邊拉拉扯扯那邊雙手環胸冷眼對視了將近十幾分鍾,說話的語速之快和口語化程度之高,都不是我在英語聽力課上能學到的。儘管聽不懂,可表情和動作是人類共同的語言,我怎麽看都覺得他們像在吵架,準確說,是金髮男子A很高興看到陶宇桓,可陶宇桓不甩他,金髮男子B好像很氣憤他兄弟的反應,並且相當不爽陶宇桓,真正在發火破口大罵的大概就是他。當然我眼睛沒尖到可以認得出雙胞胎的程度,不過以目前情況看,高興的是A,憤怒的是B。

我倚在門口像看場鬧劇般,百無聊賴,看電影嘛,就算聽不懂,下面也有中文字幕,現在這種情景,一沒翻譯,二沒解說,看久了難免會打瞌睡。當我打完第三個呵欠,看看錶,已經過了二十分鍾了,還沒吵完。我決定先閃再說,以免濺到火星,反正陶宇桓現在這麽忙,大概也不會想到我。

才踏出去一步,我就被一股強力揪住領子往後拉。哪個家夥這麽不識相?正要發火,竟發現我被陶宇桓大刺刺地摟在懷裏。

「Heismylover!」

陶宇桓不耐煩地瞪着那對兄弟說。

啥?!

不僅那對金髮兄弟,我也驚呆了。好死不死讓我聽懂了這句話!

趁我吃驚的檔兒,陶宇桓又迅速地嘰里呱啦一大串(接下來的我就聽不懂了),金髮兄弟同時激動地吼叫起來,A朝着陶宇桓大叫,B則向我問個不停(僅僅聽得出好像是問句),吵得天昏地覆,可憐夾在三個等高男子中間的我更是頭暈眼花。

等我反應過來,忙抓住機會及時向陶宇桓進攻:

「喂!你拖我下水做什麽?我可不記得什麽時候成了你的lover!不要以為我聽不懂鳥語就給我亂帶帽子!我告訴你……」

接下來的話被陶宇桓大手一張一把擋住。

下一分鍾,那兩兄弟就被掃地出門,大門劇烈地一震,將他們那句「Wewillbeback」也給砸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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