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會心大法 （上）

小興安嶺山麓南，有一個鄂倫春的小部落，大概有百十戶左右的人家，部落領名叫俄林，他有三十左右歲的年紀，長得彪悍健碩，但一張忠厚純樸的面容卻有着鄂倫春民族顯著的特徵，只不過雙眼不時射出精光，顯出了此人的過人之處。

這天，俄林用力地推開門看了一眼外面厚厚的積雪，回身一把掌拍在了還蜷在火爐旁熊皮褥上睡覺的小兒子布倫特的**上，大聲道：「懶小子，還不快起來！雪停了，你還去不去打獵？」一個大概五、六歲年紀的小男孩一骨碌爬了起來說道：「去呀，我還要試試倫昆大叔給我做的新弓呢。」說着一竄取下了牆上的小弓，就要往外沖，可還沒到門口就被一隻大手揪了回來。

「臭小子，讓阿姐給你找出新皮衣和護手、帽子，麋鹿鞋中要用兔皮把腳包好，穿完去陳老先生家，問問單闖去不去？」

布倫特猛地竄進裏屋，皮門簾被碰得象個被捉住的小動物一樣「啪噠！」一聲掉在了地上，俄林搖頭笑笑，再次用力推開門，出去整理麋鹿爬犁。

不多時，穿得一身毛茸茸的布倫特象個小熊一樣衝出了家門，外面的雪太厚了，整整下了三天四夜的大雪將天地萬物裝扮得粉裝玉砌一般，村落北面的小興安嶺山脈也只有淡淡的痕迹。厚厚的白雪沒過了布倫特的小腿，但他移動的度卻並不慢，遠遠看去，真象個小熊在雪地上滾動着。他跑到了遠處一間略顯低矮但卻很結實的房子前，手腳並用地扒開擋在門口的積雪，用裹在大毛手套里的拳頭使勁地砸著木門。

略等片刻，門左右分開，布倫特也不等開門人招呼，從那人身邊竄進屋去，連撲帶抱地裹住了另一個比他稍矮也略顯單薄的小男孩，興奮的大叫：「單闖哥,我阿爸要領咱們去打獵了，快收拾收拾。」

同樣也只有五、六歲左右年紀，名叫單闖的小男孩卻將目光落在了那位開門的人臉上。只見這人五十多歲年紀，偏黃瘦的臉上兩條濃濃的卧蠶眉十分搶眼，單斜眼卻滿是慈愛祥和之光，高鼻樑，薄嘴片，卻似乎少了齊整的山羊鬍，在滿面的正氣中卻夾雜着些許的文章味道。中等身材稍顯單薄，穿着破舊的青藍色長衫，外罩一件寬大的皮袍，略顯幾分孱弱。

那人聽了布倫特的話，看着那個名叫單闖孩童黑白分明的雙目之中滿是渴望之色，卻輕輕的搖了搖頭，嚴肅地說道：「布倫特，你單闖哥哥還有功課要做，下次再和你去玩耍吧。」

「哪裏有的下次呀，這頭場大雪的獵物最是豐盛的，山雞、野兔、野鹿，說不上阿爸還能像去年一樣掏到熊窩呢，單闖哥咱們去年太小沒去，今年去不成就白練一夏天的弓箭功夫了。」布倫特急急地說到。

看了那老人一眼，那個名叫單闖的男孩，輕輕抱了抱布倫特，說道：「阿弟，我下次再去，你和大叔去好好狩獵吧。」布倫特雙目之中還有委屈和糾纏的神色，不過見那先生冷冰冰的面容毫無通融商量的神情，只好悻悻地說：「單闖哥，那把你的豹頭借我帶去，我的雪狼膽太小了。」

只見單闖一轉身，扯過地上卧的一條巨犬，交在了布倫特手上。小布倫特牽着比自己還要高壯的巨犬不甘心的出門而去。

在單闖留連在布倫特遠去的目光中，木門關上，只見陳姓男子一臉沉寂轉身跪在了地上，雙手抱拳道：「小主人，非是我攔着你去，可這會心**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此時可萬萬不能因為嬉樂而功虧一簣了。」

那名叫單闖的小小孩童的臉上忽地閃現出尊傲的神氣，粉嫩的臉容上濃密而又清秀的擰龍眉下一雙黑若點漆，白如盈玉，亮似閃星的單鳳眼目如電射，從頭頂而下在額頭處也微微隆起的通天鼻挺拔而秀美，微微上翹的嘴唇上掛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顯露出不應有的成熟。

單闖凝神看了看地上所跪之人，上前也跪倒在那人面前道：「陳伯，您老若再如此，讓我如何心安。」陳伯一把將單闖抱起，貼在懷中，雙目微現淚光道：「小主人，我們主僕躲此已二載有餘了，在這荒涼貧瘠之地讓小主人您受苦了，不過現今朝廷的鷹犬還在四處追緝我們，我們一定要用這難得的安穩時間來學成這會心**。」

單闖將陳伯扶起微微苦笑道：「為練習這會心**我從來沒吃過那噴香的葷肉，天天冥想，夜夜打坐，也不知何時才能成功。」

陳伯剛要張嘴說話，單闖便又微微一笑搶在頭裏說：「我知道這會心**為六大神通之一，不是那麼輕易就能成功的，可陳伯您也說過，孩童乳齒一換就再也練不成那**了。我就怕自己愚笨，練不成這**，辜負了您老的期望。」

陳伯一臉肅穆神情，緩緩開口道：「小主人福惠雙修，天賦異人，老僕心念剛動，小主人就已感應，可見**已有小成。今後不要再說這種萎靡不振的話了。為學之道，貴專貴持。雖然這大神通修習之法，難逾攀天，但小主人也離大成之期不遠矣。修習之時，小主人已能十問而只錯一二，若能百問百對，那就大功告成了。」

單闖黯然道：「可我一年以前就達到這種境地了，這一年多了，卻始終停滯不前，毫無進步。」言罷輕輕嘆了口氣，一臉煩躁懊惱。

陳伯看着那小臉心中又是憐惜，又是傷感。心中暗想：「這樣小小年紀的孩童往往還在父母膝前撒嬌嬉戲，可此子不但身負血海深仇，還身系天下蒼生福祉，如此重擔可真是難為他了。」想到此處連忙強壓心潮，振聲說道：「如成非常之功，必吃非常之苦。點睛之筆為畫龍最末，卻是全部精華所在。現在已為山九仞，只欠一簣。小主下了如此功夫，必有回報。

單闖似是受了激勵，又似是感悟到對方的心意，揚了揚眉笑道：「我們開始今天的功課吧。」

只見這一老一小，相對盤坐在一張獸皮之上。那老人取出一個布囊，只見裏面裝的全是木頭製作的拇指大小的小塊，或方或圓或長方或三角等不同的形狀，而每種形狀又染有赤橙黃綠等多種顏色。那老人拿起一個小木塊，背着那孩童看一眼，攥入手心，讓其小主人來猜。

原來修習這會心**就是在孩童剛會說話時，本身的先天精華之氣還未完全散失之前開始訓練。先用顏色形狀都簡單的木塊攥在手裏，同時腦里想着木塊的顏色形狀，讓孩童用大腦的意識去感應大人的腦里所想，猜出大人手裏木塊的顏色形狀。久而久之，木塊由簡色到繁色，由單型到多型，練習到孩童能準確的猜出大人腦里所想，當能百問百答時，是為大功告成。經過訓練的孩童就會擁有感知他人頭腦中所知所想的能力，是為會心**，也就是佛教所說的六大神通中的「他心通」。

在訓練時，孩童禁吃葷腥，再輔以專門的吐納呼吸冥想密法，才有可能練成**。而孩童或天資不聰者，或定力不夠者，到乳齒脫落時仍未習成者，就終身習不成這會心**了。

這單闖所修習的就是這種功法，由其二歲起開始練習，至今已經三載多了，其間修習所受艱辛勞累之苦楚，寂寞枯燥之煩憂，對於這隻有五歲多的孩童真的是不堪重負了。加之此地為鄂侖春的小部落，其間百姓主要以打獵為生，所食大部分為獸肉。這單闖所食還禁忌葷腥，日常只能以野果山藥黃精為食，因此身體比較單薄瘦弱，讓陳老先生看在眼中，疼惜在心。

只不過他們二人是朝廷所通緝的重犯，這偏山僻地卻是藏身的最好之所。這陳老先生以前搖鈴游醫之際，偶然救治了這個鄂倫春部落流行的瘟疫，被這個部落的族人當做重生父母，在世華佗一樣敬仰感激，而陳老先生也喜愛這地勢偏僻，部落又幾乎不與外界來往，就受部落領俄林的邀請來此居住。

老先生平日幫助部落族人醫治疾病，自己和小主人的日常所需也由部落供養得十分富足，而山中所多的上等山藥黃精不但是小主單闖修習時最好的食糧，深山大林中各種珍奇草藥也能煉製成補氣養神的藥物提高小主人的修習進境。就若如此，修習這傳說中的只有密修之法而從未聽說有人練習成功的會心**卻真難若登天。

這一日，這一老一小就又在修鍊中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