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強尼,事情調查得如何了?」

在三樓的排練大廳旁,兵悰赤裸著上半身,閃進休息室中,撥了一通電話給遠在羅馬的強尼。

(還沒有眉目。)

「已經一個月了,你還告訴我沒有眉目,是不是太誇張了?」兵悰敲了敲桌面,優雅地拿起煙盒,為自己點上一根煙。

真是太可笑了,身為意大利黑手黨的首席繼承人,卻到現在還查不出來一個月前狙擊宿婺的人到底是那一個幫派的,這是不是顯得太荒謬了?看來他不在意大利的這一段時間裏,強尼變弱了,連這麼一點小事都辦不好。

可他卻又只能守在這裏,守着那一個為了發表會而興奮不已的女人。

(巍…你知道這件事情有點棘手,我甚至不清楚那狙擊手到底是針對我,還是針對宿婺,或者是……針對你?實在是令人難以下手。)強尼努力地將他的難處告訴兵悰,順便提醒他,這一次他回意大利,可能當初他惹上的麻煩全會在這個時候找上他來,他必須有心理準備。

「事情我全都擺平了,哪裏有漏網之魚?」兵悰深深地吸了一口煙,閉上詭譎難測的眼眸,不想再回憶從前。

(或許就有那麼兩隻,誰知道呢?)強尼語焉不詳地說。

「強尼?」他吐出濃厚的煙霧,遮住了冷驚的俊臉。

別人或許不懂強尼,但他卻很清楚,所以儘管宿婺在他的豪宅里被狙擊,他仍是沒有把他當成嫌疑犯看待,不過……強尼的話中有話,不禁令他感覺有些地方不對勁。

他實在是想不出除了強尼和朱里安外,還有誰會知道他在意大利,所以除了這兩人,是絕不可能有其他人的了。

可以的話,他不希望懷疑他最好的朋友,但是這個世界向來是令人身不由己,很難照着自己的想法去過活;任何人都不例外,他不例外,強尼當然也不例外,不過,他會試着相信強尼。

(放心吧,該做的我還是會做。)

「發表會就快到了,我希望你可以派幾個人手過來幫我。」言歸正傳,先把其他的事情撇下不談,目前他仍是以宿婺的問題為首要。

如果他是兇手,他一定會找發表會這個絕佳時機下手,趁著後台的混亂與舞台前的喧嘩,只要看好時機便可以命中獵物;所以,他不允許有任何的閃失,即使是一點點的小過失都不能存在,否則,他可能會在一瞬間內失去宿婺。

他無法想像當他失去宿婺之後,他是否會回到那一段頹靡放蕩的生活……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現在的他不能沒有宿婺。

或許愛情是盲目的,當他第一眼看見她時,他便深深地為她折服,為她傾心,甚至可以為她獻上一切;這是一種極愚蠢的一見鍾情,但命運偏偏引導他走上這愚蠢之路。

(幫你走秀嗎?)話筒那端傳來強尼的訕笑聲。

「強尼,這一點都不好笑,你知道我需要的是什麼。」兵悰有點煩躁地熄掉手中的煙。

以前的他不願向任何人低頭,但是現在的他不同,他可以為了心愛的人,向任何人奉上他的自尊。

(放心,我已經派了人手過去,明天就會抵達,後天更可以完美地配合上發表會,這樣子你是不是安心了一點?)

「謝了。」以淡淡的一句言謝作為收場,兵悰收了線,卻仍是靠在牆邊,心頭一陣紛亂不清。

調整好心情,兵悰神色自若地走到舞台上,卻沒發現那一抹最嬌小的身影。

沒來由的恐懼如河水泛濫似地向他襲來,令他向前幾個大步,隨意抓住一個加入排演的模特兒問:「尼可,宿婺人呢?」

「被朱里安帶走了。」尼可轉過身來,有點難以理解他鐵青而猛驚的臉色。

「帶去哪兒了?」

兵悰的大手緊緊扣住他的衣領,詭邪的雙眸如兇狠的野生動物,冷冷地挾帶着狂熾的烈火。

「大概是設計室吧……」

尼可話還沒說完,便見兵悰飛快地奔向舞台的另一邊,迅雷不及掩耳地消失在他的視線範圍。「她正在接受訪問,他不需要這麼緊張吧。」來不及說出的話,變成了尼可的喃喃自語。

???

「那麼,謝謝你接受本雜誌社的訪問。」

「時尚風」的特派記者一訪問完宿婺和朱里安便立即離去,而在下一秒鐘內,一道偉岸的身影如暴風雪似地進入設計室。

「婺兒!?」他猛地暴喝一聲,大手佔有性地將她摟進自己懷裏,狠狠地汲取她的氣息,藉以平息他仍躁動不安的心跳。

天,愛上一個人便是如此嗎?

為她瘋狂,為她心顫不已,恨不得將她拴在自己身邊,不讓她隨意離開他的視線範圍。

「你怎麼了?」

宿婺的小臉埋在他赤裸的胸膛里,不知是被他圈緊而無法呼吸,還是因為感受到他強烈有力的心跳而忘了呼吸。

她不過是接受訪問罷了,他有需要這個樣子嗎?

「我不是跟你說過不要隨便離開我的視線嗎?」兵悰粗嗄著氣息,藉由不斷的喘氣才能讓狂亂的心跳平靜。

有那麼一剎那,他幾乎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她,恐懼放肆地竄入他的腦海,恣意地侵襲着他沒有半點防禦能力的心,晦暗地擒住他,控制他的心……

就在如此悚懼與惶恐之間,他簡直以為自己要瘋了。

她怎能了解他深沉的恐懼?

畢竟是他愛上她的,她當然不會了解。

「可是,是老師要我接受訪問的。」宿婺不悅地蹙緊濃眉,不懂他的反應怎會這般激烈得像要把人吞噬一般。

兵悰冷厲地將視線調向在一邊喝着咖啡的朱里安,像是要將他灼燒出一個洞似的狂烈而猛驚。

「你知道我的旗下沒有女模特兒,宿婺成了頭一個,難道我不應該以此為噱頭,為自己的發表會做個廣告嗎?」朱里安理所當然地說着,冷魅的眼眸淡淡地掃過他緊擁著宿婺的臂膀,心中五味雜陳。

「你應該先向我說一聲的。」

「你是她的經紀人嗎?她做什麼事都應該先向你報備嗎?」朱里安哼笑一聲,毫不在意他殺人的視線所傳來的怒焰。

「我不是她的經紀人,但我是她的未婚夫,我比她的經紀人更有權利掌握她的行蹤。」

兵悰強拉回了脫韁的心跳,回復為原本的冷嘴相譏,直往朱里安的痛楚戳下去,非得要痛得他心神俱滅才罷休。

朱里安拿着咖啡杯的手一顫,旋即恢復冷靜,轉而將視線留停在他懷中的宿婺身上,冷冷地開口:

「是嗎?那你要記得隨時把她帶在身邊,怕若是有一個閃失,我可賠不起。」

「什麼意思?」兵悰將宿婺拉開一點距離,轉而走到朱里安面前,詭邪的眼眸淡然地質問他。

「沒什麼意思。」

朱里安站起身平視着他,突地大手抓緊他綁着馬尾的發束,冷不防的將他拽近身邊,突地吻上他的唇,再瞬地放開。

「你若是真的那麼愛她,就抱着她一起死吧!」

「在這之前,我會先殺了你!」兵悰湊近他的耳畔,模仿着他的動作,依樣畫葫蘆的說出威脅話語。

「那是我的榮幸。」

朱里安不甘示弱地笑着,眼眸中透出深深的期盼。

兵悰一驚,登時將他推開,拉着宿婺便往樓下走。

???

「喂,你到底是在生什麼氣?」一路上被兵悰像是拎小雞似地被捉回的宿婺,一進入房裏便忍不住對他開火。

搞什麼,難不成他是嫉妒只有訪問她,而沒有訪問他嗎?

「我鄭重地跟你說過,千萬不要跟朱里安單獨相處,你為什麼不聽我的話?」兵悰斂盡笑容,臉上浮是森冷的詭邪猙獰,不復原本的優雅與慵懶,而是挾帶着狂烈的怒潮。

「可是,時尚風是美國的第一大雜誌社,人家遠從美國到意大利來,一定是因為相當看重這一次的發表會,而老師居然還願意安排我接受訪問,這種事情……是可遇不可求的,我怎能放棄?」

「所以你可以把我的話忘記?」兵悰桀驚地瞪視着她,一步步地走向她,擒住她的肩頭。

他把她當成是自己的生命一樣,她怎能對周遭的事物毫無防備!難道她忘了她一個月前才遭到狙擊的嗎?

「你和老師之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宿婺被掐得蹙緊眉頭,突地脫口而問。

這個問題存在於她的心頭已經很久,她或許醉心於自己的夢想之中,但這並不代表她已因此失去判斷的能力。雖然她不是很清楚兵悰和朱里安之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朱里安望着她的眼神不單純,甚至還挾帶着濃烈的妒意與怨對,而望着兵悰時,總是不掩飾地流露出濃濃的情愛。

即使是與某人感情再好,也不可能會用那種眼神望着與自己同性別的人吧,除非……除非他是個Gay!

「什麼意思?」兵悰驀地一愣。

這該死的女人,很懂得怎麼轉換話題,更知道怎麼惹得他怒不可遏。

「我覺得你對老師的態度很怪,而老師對你也很奇怪——像是愛你、恨你,混雜着很多情緒,令我分不清楚……」她囁嚅著,嘗試用最委婉的句子說出她的想法。

「你很在意他?」兵悰突地暴喝一聲,犀利的眼眸直盯住她。

她把他當成什麼了?他擔心她的安危,擔心她的狀況,擔心東、擔心西,結果她卻將心思擺在朱里安身上?

「當然,他是JJ的創辦人,更是舉世聞名的設計師,是所有模特兒夢寐以求與之合作的大師。而他這一次竟然破例讓我參加他的發表會,天!這像是一場夢你知道嗎?是遙不可及卻又讓我實現的夢!」

儘管被強迫偎在他懷裏,她仍是止不住雀屏中選的興奮,晶瑩的眸子透著燦亮而迷人的光芒。「所以你很感激他,想對他以身相許嗎?」兵悰咬牙,許久不曾翻騰過的怒焰猛烈地熊熊燃起。「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宿婺猛地明白他話中的譏諷,一雙小手不斷地推拒着他硬如銅牆的胸膛。

「我說錯了嗎?」兵悰冷哼了一聲,詭邪的眸子噙著難以辨識的怒焰。「你可以為了成功而和我上床,天曉得你會不會因為我已經沒有利用價值,又緊跟着要跳上另一個人的床?」

「你別瞧不起人,我才不是這樣的人!」即使是受到羞辱,宿婺仍是傲氣地挺直背脊,堅強地面對他。但是……他傷人的話語仍殘酷地滑過她的心田,無視於她的疼楚。

他好怪,真的好怪!

自從來到這裏之後,他變得淡漠而沉默、孤僻且粗暴,不復原本的溫柔與沉穩,反倒多了一份毀滅似的凄迷感。他把自己綳得很緊,讓她打從心底畏懼着他的存在,更令她不知所措。

「你不是?」兵悰冷笑了一聲,理智早已經被他拋到一旁。「如果你不是,你現在怎麼會在米蘭?如果你不是,你又怎麼會成為朱里安破例收下的模特兒?這一切全都是我賦予你的,不是嗎?」

宿婺瞪大了勾人的迷霧水眸,簡直不敢相信眼前暴戾強悍的他,真是之前對她柔情蜜意的兵悰,是那一個輕狂卻又內斂的男人嗎?而如今他怎會這樣待她?他向來是用盡心思討她歡心的,為什麼?

難道……和朱里安有關?

她不是不懂,這一個月來,他們兩人常在她的周圍眉來眼去的,其間還夾雜着十分奇怪的視線糾纏,若說他們只是朋友的關係,似乎令人難以心服。更何況,據她所知,國外禮儀僅只於親吻唇角,而不是像朱里安那般狂烈地熱吻着他,而他卻一點也不反抗。

「你和朱里安之間是不是……有超出朋友以外的關係?你是不是Gay?」宿婺小心地措辭,想將話說得委婉一點,卻沒料到……

「你認為我是Gay?」

兵悰斂去詭邪冷冽地揚起一抹笑意,雙手掐緊了她的肩,再突地將她推倒在床上。

大手有力地褪去她的衣裳,沒有穿胸衣的渾圓酥胸登時暴露在微涼的空氣中,他濕熱的唇瞬即覆上她微顫的粉色蓓蕾,以舌勾吻、舔嚼,染出一片旖旎春色。

「你認為一個Gay會對你做這種事嗎?」他將臉埋在她細膩的酥胸上,含糊不清地說着。

宿婺屏住呼吸,粉色的臉龐霎時通紅,雙眸瞪大地直望着他過分的舉止,不懂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他可以狂、可以傲,但是在她面前的兵悰是不會強迫她的,他總是一步步地誘惑她,等待她來索取他的身體,等待着她願意讓他擁有,而不是……不是這樣的狂亂殘虐,這令她驚懼。

「我的意思不是說你是……」宿婺扭動着身體,想要擺脫他的箝制,不想在這種情況之下促成沒有情愛的原始本能。

情愛!?

宿婺突地一愣,大腦像是鏽蝕的齒輪般無法向前轉動,也無法再往回走,只是卡在情愛這兩個字上頭。

情愛?什麼時候冒出了這種想法?什麼時候她是這樣認定兩個人的關係?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她並不愛他,甚至是厭惡他的,她怎麼會有這種念頭?說她愛他,倒不如說是迷戀上他的身體,貪戀着他的氣息罷了。不是愛,這絕對不是愛,不可能會是愛的!

「看來是我太久沒有滋潤你,讓你忘記做愛的時候是沒有分神的機會的。」兵悰望進她不知神遊至何處的縹緲眼瞳。

「不要……」

宿婺推拒着他,卻反而被他粗暴地隔開,甚至將身子往下移,以濕熱的舌代替冰冷的長指,吻上她戰慄的花朵。

「你怎會不要?你向來是個最棒的情人,怎麼會拒絕甜美的天堂?」兵悰低低地笑着,霸氣的舌再一次舔吻着她,引發一陣陣的痙攣輕顫。「你愛極了,怎麼會抗拒?」

「你……」他的話語尖銳地化為兇器刺向她的心間,疼得她淚流滿面。可該死的是,她竟然無法跳脫他對自己身體上的魅惑、甚至沒有辦法推開他,逃避他的傷害,還情不自禁地偎上他,等待他填滿她的空虛。

可他怎能這樣無恥地敘述她的感受?

「說你要我……」

她是這般的甜美,令他無法自拔地沉溺在她的美麗之中。他不會讓她離開的,他會讓她離不開他的身邊,要她死心塌地地跟隨着他。

她不知道,她不明白她之於他的意義是不同的、特別的,甚至可以洗滌他污穢的靈魂。

站在燦亮如火的舞台上,儘管燈火絢爛,鎂光燈閃耀不停,卻投射不進他合冥死寂的心間,無法將熱情傳遞至他的胸中;他像是行屍走肉般,任憑朱里安控制,緩緩遊走而沒有意識。

但那一天,在米蘭舞台上,在一片熾燙的燈光照射下,他瞥見了一盞昏黃卻溫暖的小亮光,霎時照亮他心房一隅,強烈而熾熱地吸引他的目光。待他一抬眼,對上的是她迷醉而不造作的眸子,毫無掩飾地閃現對他的崇拜,如一記強心針般震懾了他沉寂已久的心神。

當下,他立刻決定自己一定要找到她,一定要擁有她,不管要花多少時間,他也一定要得到這溫暖的光亮。

所以他尋尋覓覓,花了一年多的時間,終於找到了她。他一步步地接近她,甚至用盡各種手段讓她自動投入他的懷抱、習慣他的存在,終至讓她留下磨滅不了的鐫鏤。

他原本是打算耗上一輩子的時間跟她磨的,但是,在這個世界裏,並不是每一刻都可以照着自己的心意而走,所以……

「我不要……」宿婺暈紅了一張小臉,胸口不斷地上下起伏,禁不住他在她身上撩起的慾火。

不可以的,儘管她明白她真的很需要他,但她不希望是在這種情況之下得到他,進而造成兩個人的破滅。

她以為她和他之間還可以相處得很久很久,而不是……

「你不會不要的。」

「呃……」她輕吟了一聲,身子不斷顫動,感覺到體內的空虛仍是得不到滿足,遂將身體靠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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熾欲惡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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