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聽到有人回報曲若水昏倒的事情,凜冽不知為何心中一驚,連忙趕到傭人房去。

當他看到一臉慘白躺在床上的曲若水,不由得怒從中來。「大夫呢?怎麼沒人去請大夫過來?」

「因為……沒有您的命令,小的不敢自作主張啊!」可不是嗎?現在大家都知道曲若水是凜冽的眼中釘,怎麼還敢擅自幫她找大夫,即使是這樣人命關天的事情。

「該死的。」凜冽沉下臉。他打橫抱起曲若水,小心翼翼地走出傭人房。「快去請楊大夫到『吊月樓』。」

楊大夫把過脈,凜冽急問:「怎樣?」

看見楊大夫一臉為難,凜冽心中一慌。「她怎麼了?」

「這……」楊大夫還在想該不該說。

凜冽皺起眉,「有話您請直說無妨。」

「這位姑娘身孕已有三個多月,差一點就流產了。不如凜爺您請個人到小的那兒抓點藥材回來給這位小姑娘補補身體,順便安安她腹中的胎兒。」

「身孕?」凜冽像是被人打了一舉似地看着楊大夫:「你沒騙我?」

「小的跟這位小姐非親非故,又何必騙凜爺您呢?」

隨便叫個人跟楊大夫回藥鋪後,凜冽坐在床沿看着曲若水發獃。

看着她無血色的容顏,凜冽一時之間依然無法相信楊大夫剛說的話。

三個月多的身孕……凜冽不需要思考,便知道她腹中的孩子一定是自己的。

一陣莫名的喜悅和驕傲襲上凜冽的心頭。

但一想到曲若水和自己敵對的身分,那份欣喜卻又馬上降溫不少。但是……為什麼是她呢?為什麼會是她懷了自己的孩子?

曲若水悠悠醒轉,沒有開口喚凜冽。她只是靜靜地看着坐在床邊一會歡喜、一會又皺眉的凜冽。少了戾氣,凜冽看起來更是俊俏了。

感覺到注目的視線,凜冽對上那雙清澈、又顯疲憊的眼,他不禁有些尷尬。

「看着我又不叫我作什麼?」轉身倒杯水,凜冽扶起曲若水啜下。

「很久沒看見你了,所以想趁此多看一些。」明知凜冽會對她這番話作出什麼樣殘忍的回應,但是曲若水還是照着心裏的想法說出口。

凜冽為她突然的笑靨而閃神,一絲不忍之情悄然湧上。他輕咳一聲,好化解他自己的不自在。「你懷孕了,你知道嗎?」

曲若水撫著肚子,焦急地看着凜冽。「我是不是真的失掉這個孩子了?」

凜冽抿著嘴,沒有答腔。

「孩子……我的孩子……」曲若水難過地曲起腳,靠着自己的肚子輕語:「沒想到,我連我肚子裏的孩子都保不住……孩子,你跟錯人了,對不起……我……」

凜冽感到莫名的一陣心絞。他惡著聲音問:「誰說你孩子流掉了?」

睜著大眼,曲若水愕然。

「你有孩子,怎麼不跟我說一聲?」凜冽忍不住越說越大聲:「你差點就讓我差點見不到這孩子,你知道嗎?」

「你是說……孩子還在?」

凜冽故意曲解她的話。「怎麼?你不開心嗎?難道你希望……」

「別再說!」曲若水一急,捂住他的嘴。當她發現自己作出踰矩的動作,她連忙要縮回手。

凜冽快一步地握住。兩個人同時愣住,凜冽像是突然清醒般又猛然放開曲若水的柔荑。

正當曲若水對他的反應感到失落,凜冽倉皇起身,丟下一句:「你在這好好休息。」轉身離去。

曲若水這才感覺到肚子還有些疼痛。她將膝蓋曲起,盡量靠近自己的腹部。「孩兒,你有聽見娘在叫你嗎?」她露出一個美麗的笑。「謝謝你沒有遺棄娘。娘沒有能力幫你留住爹,娘很抱歉……但是娘希望,你可以好好的成長下去,然後陪着娘,好嗎?」

窗外一翦寒梅悄悄地綻放,陣陣香味悄悄地四溢。

別急,春的腳步,已經來了……

***

孟春時節,慢慢回暖的天空少降大雪。細雨紛紛,輕柔地飄落在結了薄冰的河面,在暖暖的陽光下,剔透動人。

曲晸揚和司徒冀兩人坐在位於小橋上的小亭子,擺滿一桌的珍貴佳肴,但曲晸揚卻吃得食不知味。美景當前,但曲晸揚卻無法靜下心好好一觀。

雖然明白他為什麼如此心不在焉,但司徒冀卻假裝不明白,凈閑談些山明水秀,完全不顧曲晸揚越來越焦急的神情。

「不行,我決定還是去趟凜府。」

「不成。目前情況還不穩定,曲兄貿然前往,並非明智之舉。」司徒冀擋下他。

「那你可以告訴我,什麼時候才叫做情況穩定?」夜夜擔憂曲若水的曲晸揚,這些日子憔悴許多。

「至少得等……」

「還等什麼?再等下去,我怕水兒的命就要給那傢伙給玩死了!」曲晸揚沉下臉孔。「我很感謝這段時間小王爺的幫忙,但是非常對不起,我實在無法再待在這裏風花雪月,和外界完全斷絕。更何況水兒的情況很讓我擔心。璃兒怕是凶多吉少,在這世上我只剩下這寶貝妹子,若沒有親眼見上一面,我是無法安下心的!」

「但是……」

「你什麼也不用說了。很謝謝小王爺的招待,收拾好東西後,我立即離開。」

「說這什麼話?」司徒冀拍拍他的肩。看來,他也沒辦法再對曲晸揚隱瞞下去了。不過這樣也好,總算心中放下一塊大石頭。「不如這趟就讓我跟你……」

他話未完,一名總管走向他倆,打斷司徒冀的話。「小王爺,王爺有請。」

「不煩勞小王爺,先走一步。」曲晸揚拱手作揖後,便飛快地趕往凜府。

「爹怎麼會這個時候找我?」司徒冀擺手讓人退下,原本不霽的心情更蒙上一層黑。

「莫非爹又要做什麼了……」他無奈地嘆口氣,也不多逗留地離開小橋。

***

凜冽最近陷入極度痛惡自己的境界當中。

自己是怎麼搞的?為什麼會幫她找來大夫呢?她不是自己報仇的對象嗎?為什麼曲若水差點流產的事情都過一段日子了,他還是會天天囑咐小六子為她請楊大夫來看看?甚至,他得努力地剋制自己,才忍得下不要去探望她的衝動。

他大可說是要去看看自己未出世的孩子無恙否,但是他發覺他沒辦法說出這樣的謊言。他不是個懂得手下留情的人啊!但現在的他是怎麼搞的?

凜冽發覺自己常回想起前些日子被自己一腳踹開,那張楚楚可憐的小臉,還有她在床上昏迷的那抹孱弱。他驚恐地發現自己的心,居然開始因為曲若水而有了起伏。

越是不願想那張不出色、卻溫柔可人的小臉,他的心越是牽掛着她。曾幾何時,他凜冽居然會為個女子而煩心,整個人像是被什麼絆住似的不再自由自在。

他覺得他已漸漸不再是自己,不再是那個成天只想着要復仇的凜冽。

改變的原因他不想去仔細思考,因為他怕面對那個最真實的感情。身負復仇大任的他不容許自己在最後關頭軟化自己的意志,否則這不是太對不起在天之靈的雙親?

「凜,你怎麼了?」衛子塵隨意晃晃,沒想到在「驚鴻橋」看見沉思中的凜冽。

沒料到衛子塵會突然過來,凜冽抹把臉。「想想事情罷了,沒什麼。」他又望向半融的湖面,逕自發獃著。

「幹嘛一臉沮喪?」衛子塵非常不以為然。「現在你的復仇也成功泰半,你不但沒有很開心,怎麼反倒變的這麼奇怪呢?」

「我也不知道……」凜冽摸著下巴,依然沒有仔細聽衛子塵說話。

不過凜冽的不專心並沒有維持太久。當他聽見衛子塵說到「狠狠地踹曲若水」時,他像是只被激怒的獅子,一把抓住衛子塵的衣領,「你剛說什麼?」

衛子塵有些愣住。「我說,前陣子我在後山,看見小六子在幫曲若水劈柴,然後……」

「說重點!」凜冽咬着牙,狠狠地瞪着衛子塵。「你居然……你居然踹她?」

「你何必這麼緊張?」衛子塵憤憤地拍下凜冽的手。「你忘了你之前千辛萬苦拐她的心過來是為什麼嗎?不就是為了報仇?你千萬他媽的不要像上回一樣倒戈了你!」

凜冽震住。「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會不懂?」衛子塵冷哼。「你忘了嗎?當時你明明讓我負責她的事,為什麼最後不但破壞我的『好事』,還自己上了她?怎麼?難道你想要『分攤』一點罪惡感嗎?我看不是吧!」衛子塵瞪着不說話的凜冽。「上回在『問心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真的是想要了我的命?還有,你和她度過多少個春花雪月的日子?你敢說你只是作戲?差一點,只差一點,你就成了她的繞指柔了。」衛子塵指着他的鼻破口大罵:「你忘了她是誰嗎?她可是曲震遠的女兒啊!你怎麼可以對自己的敵人心軟?」

像是從一個暗不見天日的密室,突然被丟到陽光底下,凜冽覺得既是錯愕又是欣喜。他突然懂了自己的心到底在想什麼。「如果……」不過當凜冽想起想到自己目前是不能前進又無法後退的窘境時,他只能是一臉苦澀地看着面紅耳赤的衛子塵。

「倘若你是我,卻知道自己敵人的女兒懷了自己的小孩,你會怎麼辦?你還是會繼續、一味實行你的復仇計劃嗎?」

衛子塵還沒回答,小六子便匆匆忙忙地稟報:「凜爺、衛爺,曲家公子來了。」

「曲晸揚那小賊子怎麼敢自己送上門來?很好,這回我就要了他的小命!」衛子塵滿腔的怨氣狠狠地散開。

凜冽知道曲晸揚找上門是遲早的事,但他非常不願意在自己還沒想透一切利害關係前的這個節骨眼上和曲晸揚二度交手。

各懷心事的兩人來到「降鷹廳」,看見曲晸揚正在打量牆上掛着的匾額。

斜眼瞧見他倆,曲晸揚撇嘴一笑。「『降鷹廳』?我現在就讓鷹重新飛揚!」

曲晸揚提起真氣,一口氣躍上廳上樑柱。

見情況不妙,衛子塵也飛快地跳起,擋在曲晸揚面前。「要拆匾額,先拆了我再說!」

曲晸揚斯文的臉露出不屑的笑。「拆你?易如反掌!」

兩個人沒說幾句話,便開始打了起來。

小六子唯唯諾諾地站在凜冽身旁。「凜爺……就這樣讓他們打嗎?」

評估一下兩人功夫不分軒輊,凜冽叫小六子無須那麼緊張。「一時間不會鬧出什麼事的,放心吧。」

小六子看得驚心膽顫,凜冽則趁著機會好好釐清自己的情緒。

他不懂,為什麼自己在作出這麼過分的事情之後,曲若水看他的眼神一如往昔的迷戀。

到底是什麼力量,支持着她,甘願屈就在凜府,只作個下人?

突然,凜冽好想什麼都放下,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讓時間回到曲若水剛來凜府,然後,然後……

一柱香時間過去了,樑柱上的兩個人還是互不相讓,絲毫分不出高低。

「凜爺……」小六子的呼喚聲讓凜冽立刻驚醒。

該死的!他在想什麼?這一連串的計劃已經開始執行,像骨牌效應般疊疊層層地推展下去了,他還在這想那些有的沒的作什麼?

是啊!早在當時要司徒冀幫忙的時候,他已經作了抉擇了不是嗎?現在的他,已經沒辦法停下步伐了……

凜冽瞧出衛子塵有逐漸退敗的趨勢,他一個健步,加入那兩人的爭鬥。沒有花費太久的時間,凜冽便輕鬆打落曲晸揚。

「唔!」曲晸揚連忙穩住自己,旋身落坐一旁的椅子。

「敢在太歲頭上動土?」衛子塵喘吁吁地扶著曲晸揚對面的椅子坐下。「你真是不想活了!」

曲晸揚護住心脈,蒼白的唇上滑下怵目的腥紅。「你這技不如人的狗還敢亂吠?」

衛子塵就是不爽曲晸揚的態度。「哼!你別搞錯了,這裏可是凜府,我隨時都可以要了你的命!」

不理衛子塵,曲晸揚盯着瞧不出情緒的凜冽。「我是來帶走水兒的,人給我,我立刻離開。」

「要人?你憑什麼要人?你沒看見你踩着誰的地盤?你敢在這叫囂?我……」衛子塵譏笑。

「衛。」凜冽拋給衛子塵「噤聲」的表情。「你忘了我們之間的約定了嗎?水兒在我這,我可以放過曲家。」

「你少睜眼說瞎話。放過曲家?你說得真好聽。」曲晸揚一個激動,又嘔出一口血。他連忙緩下情緒。「水兒畢竟是我曲家的人,我想,就算生活再苦,水兒還是會跟着我走的。」

「是這樣嗎?」衛子塵忍不住又答腔。「什麼你曲家的人,曲若水早就不是你曲家的人了!」

「你這話什麼意思?」曲晸揚忍不住又血氣翻騰,「你給我把話說清楚!什麼叫做水兒不是我曲家的人?」

衛子塵就是要逼死曲晸揚。「你以為你那寶貝妹子多清高?她早就不要臉的爬上凜的床去了。哼!這種抵人債的賤主意,也只有你曲家才會有!」

「你!」曲晸揚急怒攻心,噴出一大口血。

「哥哥!」不知從哪裏得知曲晸揚來的消息,曲若水什麼也不顧地跑進「降鷹廳」。

當她看見曲晸揚口吐腥血,快要昏倒在地,她臉色慘白地奔向曲晸揚。

「哥哥,哥哥,你還好嗎?」

「水兒……」曲晸揚的眼神閃過痛苦,「他說的……都是真的嗎?」

曲若水看着虛弱的曲晸揚,隱忍多時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地滴了下來。

曲晸揚見到曲若水的表情,已經知道答案,但他還是希望曲若水可以說不,即使是撒謊他也不介意啊。他紅着眼,顫抖地伸出手,抹去曲若水的淚。「你說……只要你否認,哥哥會相信你的。」

衛子塵痛快地看着地上抱成一團的曲家兄妹,涼涼地又捕上一句話。「還有什麼好否認的,她連凜的孩子都有了呢!」

「你說夠了沒?」曲若水抬起憤怒的眼,「我愛冽,我懷他的孩子又怎樣!」

「水兒,你在說什麼啊?」曲晸揚一陣暈眩,使不上力的手只能輕揮過曲若水的臉頰,但是其中的失望以及不舍,曲若水全都感覺到了。「你怎麼可以這樣做?你怎麼可以……惡!」曲晸揚的血灑在曲若水蒼白的臉,引來曲若水心疼的驚喊。

「快殺了曲晸揚吧!」衛子塵撞撞凜冽,低聲提醒。

凜冽皺起眉,揮開衛子塵,走向曲若水。

「你想作什麼?」曲若水知道凜冽討厭哥哥,護著陷入昏迷的曲晸揚。

凜冽從沒見過曲若水這個樣子,他的心猛然一痛。「救人。」他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將一顆黑色藥丸塞進曲晸揚的嘴。

「你給哥哥吃了什麼?你說啊!」曲若水奮力地要推開凜冽,卻被凜冽輕輕阻止。曲若水再也不想管那麼多,她只想保護曲晸揚的安危。曲若水拚命地揮舞著十指,失去理智的指甲兇狠地在凜冽的臉上劃下道道血痕,「你走開,你不要碰我哥哥!」

「小六子。」凜冽招手要小六子拉開半陷入瘋狂狀態的曲若水,也不管臉上刺痛多些還是心底那刺痛多些。凜冽扛起曲晸揚,往「晨曦閣」的方向前進。

衛子塵沒想到凜冽會放棄這麼大好的機會,他以為凜冽早在要他一起實行「假刺殺」計劃的時候,就已經放下所有兒女私情,只為復仇。「凜,你知道你在作什麼嗎?」

凜冽完全不看衛子塵一眼。「你再擋路,我就要你死。」

被凜冽毫無溫度的聲音嚇了一跳,衛子塵不自覺地往旁邊一站,讓出了路。

衛子塵看着凜冽扛着曲晸揚,身後跟着小六子和哭的接近歇斯底里的曲若水,衛子塵覺得自己像是完全被排除在外。

衛子塵喃喃自語着。「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他做錯了嗎?

***

大夫對凜冽搖搖頭,又低聲地說了幾句話後,便拖着沉重的步伐離開。

凜冽蹙起眉,「小六子,你去向衛拿葯。」

小六子一聽到凜冽的話,臉色立刻轉白。「凜爺,您是開玩笑的吧?」現在去找衛子塵拿葯?這不是找死嗎?

「同樣的話我不想說第二次。」不理會小六子的哀嚎,凜冽側過身走進「晨曦閣」。

臉色慘白的曲晸揚躺在床上,依舊昏迷不醒;跪在一旁的曲若水則是眼淚直掉個不停。

一股奇怪的怒火直上凜冽的胸臆。「他又還沒死,你哭的那麼起勁作什麼?」他粗魯地拉起搖晃的曲若水,推她入座,再掏出手巾示意她擦去眼淚。

「你走開。」曲若水偏過頭不領情,想離開座位回到曲晸揚的身邊。

她真是傻得可以。既然知道凜冽不會放過自己和曲家,她又何必再傻傻的痴留在凜冽這?

先前在司徒家聽到司徒冀和曲晸揚的話,經過曲若水自己推敲後,她已經大略猜出凜冽和衛子塵為何只針對曲家下手,為什麼會這麼地痛恨曲家的人。多少個夜裏,她只能低低的哭泣,為自己的無力感到傷心,為凜冽不得不滄桑的神情感到痛心。她知道自己實在沒有立場說「上一代的恩怨,就再上一代結束了吧」的話,畢竟……亡家之痛,非常人可以體會得到的。

曲若水啊曲若水,你以為自己能影響凜冽多少?你以為你可以讓凜冽放下所有的仇恨嗎?之前間接害死了春紅,現在更好了,不但沒有減少兩家之間的仇恨,反而讓曲晸揚躺在這兒,生死未卜,而自己腹中的胎兒……萬一凜冽突然要她墮掉以達到報仇,又該怎麼辦?

凜冽不忍見到曲若水緊皺眉、淚漣漣的模樣,他低下身輕語。「你別擔心,我會盡量幫你。」

「幫我?你為什麼要幫我?」曲若水紅腫的眼賭氣地對上凜冽。「若不是你,哥哥也不會受傷!你為什麼會突然想幫我?難道你想到了別種方法要對付我們嗎?你非要見到曲家同要家破人亡,你才會善罷甘休嗎?」

「噓。」凜冽輕點曲若水激動的唇,指指床上的曲晸揚。「我們出去講,別吵到他。」

「我哪也不會去!」曲若水再次揮開凜冽的手,「我現在只想陪着哥哥,我哪都不想去。」

見曲若水離開位子,重新跪在曲晸揚的床邊,凜冽也有些惱了。「你若這麼不想要你肚子的孩子,」凜冽握緊曲若水的手臂,不覺地施加力量。「你當初就不必腥腥作態地慶幸孩子還在。」

「我沒說我不要這孩子。」儘管陣陣疼痛從手臂上傳來,曲若水依然倔強的不喊疼。

「那你給我坐好。」凜冽撇撇嘴。「你跪在這對他一點幫助也沒有。」

「我不要離開哥哥的視線。」曲若水難得的任性讓凜冽有些莞爾。

他隨意勾張可以靠背的椅子到床邊,「坐着。」凜冽瞧見外頭的小六子頻頻打暗號,他將曲若水壓上椅子,「你先陪着你哥哥,我等等再過來。」

「你可以不用過來。」曲若水低喃的話讓凜冽停下腳步。「哥哥看見你,搞不好又要吐血了。」

凜冽聞言,難聽的言語差點又衝口而出,但他看見曲若水落寞的身影,所有的氣話也全吞下肚子,訕訕地走出「晨曦閣」。

曲若水也挺意外凜冽居然沒有吭聲地離去,她轉頭看着那扇闔起的門,開始懊惱自己一時任性而傷了他。

不過她沒有自責太久,床上的曲晸揚突然翻了翻身,「水兒……」

「水兒在這兒。」曲若水趕緊握住曲晸揚的手,「哥你現在覺得怎樣?」

慘白的臉露出個勉強的笑。「放心,姓凜的和姓衛的還沒死,我不會先死的。」

見曲晸揚猛力咳了幾聲,曲若水趕緊輕拍他的背,「哥哥,你多休息一會吧。」

「水兒……」曲晸揚抬起手,輕刮曲若水粉嫩的臉,「痛嗎?」

曲若水知道他指的是方才在「降鷹廳」他氣得揮她一掌的事。「不痛,哥哥你先休……」

「你真的懷了凜冽的孩子?」曲晸揚不讓她轉移話題。

怕曲晸揚會一時激動而更傷元神,曲若水執意要曲晸揚躺下。「哥哥,有什麼事情改天再說吧,我……」

「若水!」聽見曲晸揚喊自己的名字,曲若水也知道他這回是真的生氣了。「你知道我很擔心你嗎?雖然司徒他很幫忙我,說些你在凜冽這的一些情況,但我沒想到司徒居然瞞着我你懷孕的事情。我還以為我和司徒是好友呢,但是……」

「哥你也不能怪小王爺啊。」曲若水輕柔地打斷曲晸揚的話。「他和冽是這麼好的朋友,不管他怎麼做都是兩難啊。」

「說的好啊水兒妹妹。」司徒冀不知道何時進來,嘻皮笑臉地看着曲氏兄妹。「你這麼善解人意,就來當我的王妃吧,你覺得如何?」

曲若水臉色一白。「水兒不過只是一介貧民,實在不敢高攀……」

「千萬別這麼說啊!」司徒冀狹長的眼似乎在算計着什麼。「身分不重要,品德才是我所重視的;雖然沒什麼美貌,但小王就是喜歡你不卑不亢的樣子。」

沒料到司徒冀會突然這樣說,曲若水也張口結舌了。「但是……」

曲晸揚似乎早知道司徒冀會有此一說,他也加入遊說的行列。「對啊,水兒,司徒人也不錯,你嫁給他也好,這樣凜冽就不敢太明目張膽的動你,我也可以安心啊。」

「哥,你在說什麼啊?」曲若水惱紅了小臉,「我……」

「真不好意思打斷你們聊天的好興緻。」凜冽幽冷的聲音突然傳了進來。「你們忘了水兒目前懷了我的孩子,而且曲家欠我的,還沒還完呢。」

「你到底想怎樣?」曲晸揚瞪着凜冽。

「不想怎樣。」凜冽信步靠近那三人。「我只是想要回我的東西而已。」

「你的東西?」曲晸揚不懂他的意思。「我曲家有什麼東西是你的?」

「水兒不就是?」凜冽扯出個笑,「把水兒留下,我跟曲家的恩怨可以一筆勾消。」

曲晸揚冷哼一聲。「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的話嗎?」

「要水兒跟你走,可以。」凜冽盯着垂首的曲若水,「一萬兩白銀,水兒可以跟你走。」在三人驚訝地抬頭看他時,凜冽又下了個但書。「但這筆錢必須是從『曲家』手中交出。除了曲家的人以外,誰都不可以幫忙。」

「你這不是不給我面子嗎?」司徒冀就知道凜冽沒這麼好心。「曲家現在只剩下這麼幾隻流浪的小貓,你還………」

「你說這是什麼意思?」曲若水要自己不要胡思亂想,「曲府那麼多人,他們都哪去了?」難道,又是凜冽?

「他們都回鄉養老去了。」曲晸揚快司徒冀一步地脫口而出。事情已經夠糟了,他實在不想再節外生枝。

「是啊,所有的人都離開曲府了,曲姑娘你別亂想。」一下就猜到曲晸揚的用心,司徒冀也將曲家僕人全被衛子塵殺光的實情隱瞞下來。

發覺那兩人閃爍的眼神不太對勁,曲若水轉頭問一言不發的凜冽。「真的是這樣嗎?」

見凜冽沒有回應,曲若水有些着急地喚了喚他。「冽?」曲若水好怕聽到凜冽說出不同的答案,這樣她真的沒辦法再繼續愛這樣一個冷血的男人。

對着那雙清澈似水的眼,凜冽緩緩地閉上眼眸。

「你的確是想多了。」爹、娘,請原諒孩兒這一回吧。他實在不想再見到曲若水傷心欲絕的模樣……

「就說嘛,水兒你實在太不信任我了。」曲晸揚不知道凜冽為什麼也沒吐實,但他真的鬆了一口氣,也很感謝凜冽的「配合」。

一抹精光閃過曲晸揚的腦袋。他來回看看凜冽和曲若水。或許……這小子真的對水兒動心了也說不定呢……

***

因為凜冽堅持得「一手交錢,一手交人」,曲晸揚沒有太多籌碼可以和凜冽談判,只好有些遺憾地離去。

方一回到司徒王府,下人便立刻要司徒冀去見司徒王爺。

「爹,您找我?」司徒冀站在書房外,必恭必敬地隔着門輕喊。

「嗯,進來。」順着司徒蕭懶懶的聲音,司徒冀走進房間。「把門帶上。」司徒蕭噙著幽冷的笑,「曲姑娘你帶回了嗎?」

「凜他不肯放人。」司徒冀小心地斟酌字眼。

「不肯放人?」司徒蕭翹起二郎腿,若不是頂着王爺的頭銜,還真像個活脫脫的土匪頭子。「凜冽那小子查到當年的實情了嗎?」

「沒有,凜他完全沒想到爹您這一層。」

「很好!你辦事很仔細。」司徒蕭眯起冷峻的眼,那藏不住的貪婪殺機正在他眼中跳躍着。「繼續給我盯着,有一點風吹草動,就給我殺了他!」

「爹……」司徒冀一為難地看着司徒蕭。「當年您已經犯了個大錯,為什麼還要……」

一個猛烈的巴掌打歪了司徒冀的俊臉。「若當年不是你阿爹我,你以為你還可以這麼穩坐你小王爺的位子嗎?」司徒蕭毫不在乎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司徒冀。

「我從沒說要穩坐小王爺的位子啊!」司徒冀難得地反駁。「以前的生活不好嗎?雖然不是榮華富貴,但也不至於貧困潦倒,為什麼……」司徒冀傷心地看着被利益薰透心靈的司徒蕭,「爹,您該停手了吧?凜冽不是笨蛋,他怎麼可能到現在還完全沒發現半點怪異?收手吧,爹。再這樣下去的話,我擔心……」

「你給我住嘴!」司徒蕭隨手就扔出個古董花瓶。破碎的聲音讓人心驚,更讓司徒冀灰心。「我要你做什麼,你就給我作!你的命是我給的,我叫你死,你就得死!」

「現在我要你想個法子把曲家小丫頭給我弄進門。」司徒蕭瞪着被碎片划傷臉的司徒冀,老而更顯殘酷的臉咧著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然後,給我作掉曲家和凜府的幾個餘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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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戀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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