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當其他人繼續飲酒作樂時,卧龍山莊的四位寨主及袁靜紫重新回到大廳。

望着佈置得喜氣洋洋的廳里,齊君徹露出感激的笑容說:「大家都忙壞了吧?雖然這句話已經說過不止一次了,但我還是要重複說──謝謝你們。」

袁靜紫開口笑道:「還沒結束呢,我冒昧徵得青芙姊姊的同意,代替大家準備了一份禮物要給你。」

「哦,是什麼?」齊君徹俊逸的眉宇揚起興奮與好奇。從來沒想過她居然會為他備了壽禮。

袁靜紫消失了片刻,重新回來時手上抱着一個長約兩尺、寬約一尺、高約六寸的紅色錦盒,它是霍青芙提的。

她緩步走到齊君徹面前,帶着一絲緊張的微笑,親手將錦盒交到他手中,「打開看看。」

「現在就能開嗎?」齊君徹難掩緊張地問。

爹、娘及姊姊們還在世的時候,他在壽誕時都會收到禮物,而這幾年來也不是沒經驗,但從來沒有一次讓他這麼期待想知道賀禮的內容。

「請。」袁靜紫比了個手勢。

當錦盒被打開時,其餘四人不約而同倒抽一口氣。

「這是……」

望着靜靜躺在錦盒中那四尊栩栩如生的木頭雕像,齊君徹的神情只能用目瞪口呆來形容,其他人也沒好到哪裏去,同樣是一臉的震驚與欽佩。

「怎麼樣?好不好看?」袁靜紫的語氣充滿連自己都未察覺的不安。

「是你親手刻的?」齊君徹簡直不敢相信。

「刻得不太好,還請大家別見笑。」紅霞染面的袁靜紫赧然道。

「嘖嘖!小仙女,看不出來文文弱弱的你還會做這些東西呢!」武修齊說出大家共同的心聲。

「以前閑來無事的時候看着別人做,也跟着學了一點,但功夫還不是很到家就是了。」袁靜紫淺淺一笑,解釋道。

「真是人美手也巧,將來誰娶了你誰有福氣!」石鳴遠連聲贊道。

聽到這話,袁靜紫一張俏臉更是漲紅,分不清楚是害羞還是心虛,她忙轉移話題道:「四尊雕像的神情和姿態各不相同,分別象著着喜怒哀樂四種情緒。」

「真的耶!」石鳴遠湊近看仔細后,驚叫道:「真是活靈活現哪!」

「小仙女,你也教教石頭吧,哪天他走投無路,也好有個一技之長,到市集賣藝去。」武修齊開玩笑道。

「這什麼話!你別咒我!」石鳴遠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這些雕像神態逼真,彷彿具有生命力似的,哪天誰犯了錯,就將刻着寨主憤怒表情的那個拿出來嚇他們。」霍青芙也忍不住說起笑來。

「你對我的相貌及神態觀察得也太仔細了。」凝眸盯住袁靜紫,齊君徹這句話不曉得是讚美還是埋怨。

袁靜紫則是含笑不語。也該算是自己有幸,因為齊君徹的每一種情緒幾乎都毫無保留的在她面前呈現過,才能讓她刻得這樣維妙維肖,贏得眾人稱讚。

「不過,是很棒的禮物。」齊君徹由衷道,黑眸深處有着難掩的感動。

「既然你喜歡,那我也算對得起青芙柿姊的信任了。」有他這句話,袁靜紫覺得這陣子來日夜趕工的辛勞不算什麼了。

她很高興他喜歡自己拚了命想留給他的紀念。

「傻靜紫,你的別出心裁真的很厲害呢!要是我們,可能想一百年也想不出這樣的禮物。」霍青芙嘉許道。可惜這樣一個靈巧的女孩兒與寨主無緣……

「難怪這幾天看到你,總覺得你的手紅成一片。」齊君徹恍然大悟。而這些都是為了他……這一點讓他望着袁靜紫的目光更柔了。

「對女孩子來說,做這等木工的確是費力了些。」石鳴遠不得不承認這一點。

「我會好好保存的。」齊君徹鄭重地承諾。其實,他更想保有的是眼前的她。

此話一出,其他四個人臉上的笑容又是一僵。

該是結束的時候了,能親手將禮物交給他,並確定他很喜歡,這就夠了,也算為自己在這裏畫下一個完美的句點。袁靜紫咬咬唇,狠下心來扯閑話題問道:「對了,不曉得橋修得怎麼樣了?」

「最慢後天就會好了,順利的話是明天。」這兩天負責建工的武修齊老實回答。

只要是明眼人都能發現齊君徹的俊臉微變。

袁靜紫故意忽略這一點,而是裝出天真無邪的感激笑容道:「我也要說謝謝,謝謝大家這麼盡心儘力地幫我、照顧我。」

「好了、好了,快別再說了,你再說姊姊就要掉眼淚啦。」冷靜程度向來不亞於齊君徹的霍青芙忙不迭跳出來打圓場,並搶先一步制止氣氛可能會失控。

「對啦,小仙女忙了這麼多天,應該很累吧?要不要早點回房歇著?」武修齊幫腔道。

「嗯。」袁靜紫不敢再看齊君徹,而是對其他人笑道:「那我先回房了。」

聽到她說累了,齊君徹忙收起剛剛的落寞,不再勉強她。「累了就快去休息。」思及她一刀一刀地鑿刻着木頭的情景,他就忍不住感到甜蜜。

在袁靜紫與霍青芙並肩離開后,武修齊開口道:「寨主,咱們要繼續慶祝嗎?」

她的心意的確定值得慶祝,不過齊君徹心中卻另有打算。「你和石頭去陪其他弟兄喝兩杯吧,我先將這個拿回房間。」

見他小心翼翼、唯恐損害到袁靜紫所送的禮物的模樣,另外兩個人也只能互相交換個眼神,點頭稱是后,聽話地退了出去。

門裏,齊君徹看着那四尊自己的雕像一遍又一遍,唇角的笑意不斷;門外,武修齊與石鳴遠則是相對無言。

該是就寢的時刻了,但袁靜紫仍坐在燈下,雙手撐著下巴發獃,因為她一點睡意也沒有。

想到即將要返家與三王爺拜堂,她就忍不住長吁短嘆……唉,當初為什麼不阻止父母答應三王爺的提親呢?她心中盈滿懊悔。

突地,一陣笛音悠悠響起。

「是誰這麼晚了還在吹笛……」她推開窗戶一看,但見坐在月下的不是別人,正是齊君徹。

他怎麼還會在這裏?她心一驚,直覺想關上窗,但他已經瞥見她,加上她也很想見他,因此只好推開門走了出去。

「怎麼還不睡?」她乾笑着問。

「你不也還沒睡?」他凝睇着她反問。

「我是睡着,又被你的笛聲吵醒的。」袁靜紫雞得淘氣地開他玩笑。

「別騙我,你明明還沒睡。」齊君徹笑着拆穿她的謊言,「我在這兒半個時辰了。」

「你一直觀察著屋裏的我的一舉一動?」袁靜紫睜大一雙星眸,驚訝地問。

「我沒那麼不正常,別把我說得像登徒子似的。只是看到窗上還映着一抹獨坐的人影,因而這麼推測。」俊逸的唇角爬上幾道笑紋。

她偏著頭嗔道:「要是我已經入睡,你在這兒吹笛豈非將我吵醒了嗎?不,不止我,還有青芙姊姊以及其他人……」

「大多數的人還在前頭喝酒,今晚可能會鬧通宵吧。青芙房間的燈已經滅了,我知道她睡著了,青芙怕黑,都是臨睡前才捻熄燈火的,而她一旦入睡,除非睡到足,否則是很難被吵醒的。」齊君徹不慌不忙地答辯。

「你倒是很了解嘛。」她半帶取笑地道。

「相處了十幾年,要知道這些並不是太難的事。」俊容上的笑容淺淺。

「或許是我們相處的時間還不長吧,我倒是不知道你還會吹笛,而且吹得極好。」袁靜紫真心讚美。手持玉笛的他和手持長劍的他雖是截然不同的兩種風貌,卻都同樣俊朗懾人,也讓她更為不舍。

「那是因為我還沒機會告訴你。」他微笑着說:「我爹教我練武,我娘則是教我吹笛,讓我在難過傷心的時候,能藉由這樣的方式排遣悲懷。」

「你的笛音很溫柔,相信令堂一定也是個婉約的女子。」她柔聲道。

「她的確是……」齊君徹眸光一遠,似乎又掉入深深的回憶里。

怕他再度想起傷心的往事,袁靜紫忙不迭開口轉移話題,「你猜我在刻那幾個娃娃的時候,哪一個你的難度最高?」

「裏面還有難易之別嗎?」齊君徹微睜著深邃的眸子問道。

「當然有。」

「是怒嗎?因為生氣時整張臉幾乎都皺在一起,自然不容易雕刻,是嗎?」他笑笑說出推論的理由。

「不是。」她搖搖頭,宣佈答案:「是樂。」

「為什麼?」這回換齊君徹發出疑問了。

「因為你很少真正開懷的大笑。」她深深地凝視着在銀色月光下那張俊美的容顏,有絲悲傷地道。

齊君徹唇角輕揚,「以前我幾乎天天都會在半夜被惡夢驚醒,但說來也奇怪,受傷期間喝下你調配的葯后,惡夢出現的次數少了很多,雖然還是會夢見一些,但至少特別慘烈的畫面就很少出現了。」

「應該是那些幾味藥材有穩定心神的作用吧。」她直覺想到的解釋是這個。

「我倒認為不只是藥材的緣故,還有你。」他凝視着她的小臉,柔聲喃道。

「是嗎?」袁靜紫要自己鎮定下來,切莫表露過多的情緒,免得讓他獲悉她的真正心思,破壞她好不容易完成的「告別儀式」。

齊君徹本來還想說些什麼,但為了避免多言的結果是冒出要她留下來之類的要求,忙不迭將到了喉頭的話重新咽回去,改口道:「如果日後我又作惡夢了,我會記得上保安藥鋪找你拿葯的。」

其實,即使是無病無痛,他也一定會去找她,這輩子首度認定一個女人,他絕對不會輕易放開她的手!

袁靜紫輕淺地笑了,那笑卻帶着一抹苦澀。

他還不曉得,就算將整間保安藥鋪翻過來也找不到她,屆時她應該是在三王爺府里吧。

發現她的眼睛有些紅紅的,齊天徹還當是勞累過度,柔聲道:「好了,我不吵你了,你快去睡吧。」她今兒個所做的一切已經讓他終身難忘了。

「嗯。」袁靜紫點點頭,又深深地望了那張喜形於色的俊容,強力忍住要逸出來的淚水,轉身快步走回房。

直到關起門,確定將齊天徹擋在外頭,她才忍不住流下兩行清淚。

人家說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然而,她卻已經到不得不切斷與他之間的關係的時候了。

望着她離去的身影,齊君徹的眼底泛滿情意。

希望有朝一日,他的身側能有她相伴入眠,他相信有她在,那令人心驚的夢境絕對不會再出現。

隔天,卧龍山莊的多數人都因昨夜的狂歡,喝多了而還在睡夢中時,一隊人馬風一般地來到。

「寨主!有訪客!」一名小嘍啰前來稟報,「對方還說為了上山找人,便幫着咱們將預計下午才會完工的橋給修好了。」

不明就裏的小嘍啰並未詳細形容訪客為何人,但除了齊君徹之外,武修齊、石鳴遠及霍青芙心中均有了底。

「可能是靜紫的家人不耐久候,要來接她回去吧。」武修齊打着哈哈道。

「咦,小仙女呢?怎麼不見小仙女?」石鳴遠東張西望着。

「我去叫她。」霍青芙自告奮勇。要是待會兒有什麼衝突的話,她希望靜紫能在場幫忙排解。

這時,那名訪客已經翮然駕臨。那是一名衣着不凡、器宇軒昂、舉止高雅的男子,她連忙叫了個丫鬟去帶袁靜紫來,因為她隱約猜出來者是誰了。

獲得登堂入室的允許后,男子含笑步入大廳,彬彬有禮地朝廳里的齊君徹等人微微欠身,「在下龍軒臨,此番前來拜會並未事先告知,尚請見諒。」

一聽到他報上的名字,在場的四個人全呆住了。

「姓龍……該不會是皇室的人吧?」石鳴遠壓低嗓音問向武修齊。

齊君徹正要開口,霍青芙已經率先問:「若民女沒有猜錯的話,您應該是三王爺……袁姑娘的未婚夫,是嗎?」

「靜紫的未婚夫是三王爺?!」向來最沉不住氣的石鳴遠驚叫出聲。

相較於其他人的驚慌,齊君徹俊逸的臉上幾乎不起半點波瀾,只能自他微鎖的眉頭及抿緊的唇瓣得知他正極力忍耐着什麼。

三王爺……那麼,她便是將來的三王妃了?他咬着牙,緊緊握著拳,直到指甲都掐進肉里了,那股疼痛戚才讓他認清──這不是夢!

「正是在下。這麼說來,靜兒的確在這裏了。」龍臨軒俊美不凡的臉上鬆了一口氣。

他身份證實的同時,其他人接連下跪行禮道:「參見三王爺。」

那之中的齊君徹,神色顯得十分漠然。

「快起來。」龍軒臨親自扶起離他最近的齊君徹,一雙深沉的眸子直望進他冷淡的眼,「本王今日只是單純前來尋人並接人的,不是想擺什麼官威。很感謝你們這段日子以來對靜兒的照顧,為了答謝各位,帶上一些薄禮聊表心意。」

齊君徹沒開口,霍青芙又笑道:「謝過三王爺,不過照顧袁姑娘本來就是我們應該做的事,畢竟不對的是我們──」

「一切都是誤會,不需要探究吧。」

袁靜紫的聲音自門口傳來,她邁著艱難的腳步,一步一步入內,最不敢看的人便是齊君徹。

直來到龍軒臨面前,她盈盈就要下跪行禮,「參見王爺。」

龍軒臨在她雙膝及地之前扶住了她,笑道:「本王無意追究任何人的責任,看到你毫髮無傷這就夠了。」他凝望着她,滿眼溫柔。

齊君徹眉眼不眨地看着這一幕,毫無閃躲。

他深愛的女人、他想攜手共度晨昏的女人、他想將封閉了十幾年的心親手相交的女人……不是什麼大夫,更不是什麼保安葯誧的千金,而是咫尺之外那名出身皇室、身家背景遠勝過自己千百倍不止的三王爺未來的妻子。

在他追上門鬧笑話之前得知一切,是不是一種幸運呢?他的唇角不禁泛起一絲冷笑。

齊君徹終於明白,自己先前腦海中存有的那些想法完全是痴人作夢!有這麼出色的夫婿,她眼裏哪可能還裝得下他呢?

袁靜紫下意識迴避著那兩道冷峻眸光的同時,小小的身子不禁瑟縮了下。

「來人,奉茶!三王爺,請坐、請坐!」武修齊鎮定地招呼道。

「你呢?想多待一會兒,還是即刻就走?」龍軒臨似乎察覺袁靜紫的面有難色,因而問她的意見。

「我想……就不多打擾了……」袁靜紫乾澀的嘴唇動了動,「我想回家見爹娘,他們一定很擔心我,擇日……我會鄭重的來拜謝他們的照顧……」

一想到此刻的齊君徹定是在心中譴責、咒罵着她,袁靜紫就覺得連在這裏多站一刻鐘的勇氣都沒有。

她以前總是以為他的怒氣很可怕,如今卻發現,她更恐懼他的憎恨……但那似乎是無可避免的,他冷硬的神情已經說明他有多震怒了。

「你們聽到了。」龍軒臨微笑開口,「很抱歉,我們必須離開了,靜兒離家這麼久,她的父母十分擔心。」

「小仙女……你這就要走了嗎?」石鳴遠的聲音有些哽咽。

「石大哥,我會再來看你們的。」望着他黝黑老實的面孔,袁靜紫微微笑道。

「靜紫……」霍青芙強牽起一絲笑容,「好好保重。」

「嗯。」袁靜紫抱了她一下,點點頭。

「有機會的話,歡迎再來玩,還有……感謝你們的寬宏大量,不予計較。」武修齊歉然道。

「武大哥,你就別這麼客氣了,在這裏的期間……我一直都很愉快。」袁靜紫說完,暗暗握了握拳,鼓起勇氣望向那個自始至終都靜默的人,故作從容地走到他面前,以鎮靜的聲音說:「你下回外出的時候小心點,別再受傷了……」她能說的就只是這樣了。

「多謝三王妃關心。」齊君徹冷冷地笑着,笑意卻完全沒有到達他的眼底。

在深深擄獲他的心之後,她就這麼揮揮手,瀟灑的要走了,被留下來的他算什麼呢?從頭到尾就像個笨蛋似的。思及此,黑眸更森冷了。

三王妃……他一定是故意的,這話讓袁靜紫的心閃過一抹劇烈的痛,但她仍是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向眾人勉強笑道:「再見了,各位。」

「小仙女,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後會有期!」

最後回蕩在袁靜紫耳邊的聲音,獨獨缺少了她最在意的那個人。

不過,她完全不怪他,因為是她欺騙了他,會有這種結局也是可想而知的。

一步一步走向大門的同時,袁靜紫不斷自我安慰,但儘管如此,她的雙眼仍是不由自主地罩上一層水氣。

她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可為什麼心還是這麼痛呢?

齊君徹沒像其他人送到門前,他仍是端立在廳上,動也不動,彷彿一座雕像。

直到那抹纖細的背影完全消失在眼裏,他才閉了閉眼。

回到他身邊的三個人互覷一眼,均是一陣默然。

「青兒,你早就知道了吧?」齊君徹唇角揚了揚,問道。

他沒忘記剛剛向眾人介紹說明龍軒臨是三王爺的人是她。

「寨主……很抱歉。」霍青芙咬着唇,臉上有着深深的歉意。

「怎麼就沒有想要告訴我呢?」齊君徹揚起劍眉,有些自嘲道:「早知道的話,應該要對她更有禮貌一點的。」想到過往和她相處的種種情景,他只覺自己像被千刀萬剮般難受。

三王妃……他作夢都沒想到她的身份竟與自己有着天差地別,也難怪她始終逃避他的示愛,因為在她眼中,他簡直與想吃天鵝肉的癩蝦蟆無異吧!

什麼今生今世絕對不會放開她的手、他一定要好好把握住她……這些想法還真是可笑得很哪!他算什麼東西?一個山寨的寨主比起三王爺?兩人排在一起,隨便一個人都會知道這是雲泥之別!

「寨主……」他話中的諷刺讓武修齊眉心深鎖。

「你們繼續聊吧,我有些倦,先回房歇著了。」齊君徹強壓下內心那股巨大的痛楚,若無其事地說完,拂袖走了。

他一步一步地踏着,但胸口卻像被巨石壓住般,悶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三王爺、三王妃……這些字眼不斷刻在他的心上,痛得他不覺咬緊牙。

直到確定齊君徹離開后,忍耐許久的石鳴遠終於叫了出來:「完蛋了!你們幾時看過寨主的臉色那麼難看過了?」

「唉,簡直陰鬱得可以。」武修齊忍不住搖頭。

「呃,不然下次再抬另一個回來好了……」石鳴遠咕噥著。

「夠了,沒意義的廢話就不要一再重複!」武修齊不耐煩地打斷他,「你以為寨主是那麼容易見一個就愛一個的嗎?」

「也對……」石鳴遠摸摸胡碴喃道:「可是小仙女一走,寨主不曉得還要多久才能再碰上這樣的姑娘……」

「重點是寨主忘得掉嗎?」武修齊嘆了口氣。

一旁的霍青芙同樣是柳眉深鎖,神色凝重。

「齊鎮遠,不是我們存心要找你麻煩,一切都要怪你樹大招風!」

陽光下,那幫人手上的銀刀亮晃晃的閃爍著光芒,直刺得被母親藏在身後卻又忍不住伸頭探看的齊君徹雙眼幾乎睜不開來。

「你們別欺人太甚!自己能力不足就要暗算別人,這算哪門子的英雄好漢?」父親震怒的聲音貫進齊君徹耳里。

正當丈夫在前頭與那幫人周旋的時候,深知情況不妙的齊夫人連忙叫來五個女兒,殷切地叮囑道:「你們聽好,等一下若是出了什麼事,你們要好好保護君徹,千萬別讓那幫歹人有機會接近他。君徹是咱們齊家唯一的血脈,你們幾個姊姊說什麼也不能讓他受到一絲一毫的損傷,知道嗎?」

「娘,我們知道。」縱然心跳如擂鼓,身為長女的齊佳文仍是強裝鎮定地點點頭。

見到女兒們一張張還不甚成熟的臉,齊夫人抿抿唇,忍下痛心的感覺,丟下一句:「大家各自小心!」然後便急奔到丈夫身邊去幫忙了。

沒多久,一言不合的兩方大打出手,聽到鏗鏘的兵刀碰撞聲在空氣中回蕩開來時,齊家的六名子女心中同時為之一振──

「爹!我要去幫爹!」齊君徹率先叫了出來。

「拉住君徹!娘交代過,絕對不能讓他去犯險!」齊佳文忙指揮的同時又安慰弟弟道:「君徹乖,爹會沒事的。」其實這話也是在安撫自己。

「不……那些人身上的殺氣好重,我要去幫爹,四姊、五姊,你們別攔着我呀!」齊君徹費儘力氣地嘶吼著,但他稚嫩的童音卻被刀劍激烈的碰撞聲淹沒。

見弟弟急得跳腳,內心也如熱鍋上的螞蟻的齊佳文終於下了決定。

她對最小的兩名妹妹說:「你們在這兒照顧君徹,我們三個去幫爹娘!」

「好!」被點名的兩個女孩異口同聲道。

「君徹,聽話,若情況不對,你不要硬上,一定要快跑,知不知道?」臨走前,齊佳文不放心地又叮嚀了一遍。

齊君徹淚眼望着儼然像個小大人的大姊,半個字也擠不出喉頭。

那是他們最後一次說話,緊接着繼爹娘之後,幾個姊姊相繼慘死的畫面一幕幕襲到他眼前來──

親人的面孔突然出現在眼前,齊君徹拚命伸出雙手想拉住他們,卻發現他們離他愈來愈遠,他不由得心急如焚。

「爹!娘!姊姊!」他撕心裂肺地吼叫出聲。

子夜時分,齊君徹在自己的驚叫聲中被嚇醒。

他猛然坐起身,直到看見窗外灑進的月光才確定自己剛從睡夢中醒來。

抬起手,他以衣袖默默拭去眼角留下的淚痕。

他又開始夢見這些事情了……

曲起膝,齊君徹將臉埋在雙腿之間,感覺胸口一窒,悶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此時,他的腦中驀地浮現一張清麗無雙的容顏。

她在三王爺的護送下,現在應該已經安然回到家了吧?

反觀他呢?惡夢重新回來,而她卻走了……生活上的一切看似重新恢復正常,他卻有一種心被挖了個大洞的感覺,今後,他該如何自處?

一度以為上天憐憫,為了彌補自小便失去親人的他,所以送了這麼個仙女到他面前來,但如今看來,這都是他自己的妄想,是嗎?

從懷中取出那條摺疊得整整齊齊,一直沒有還她的帕子,放在鼻下嗅了嗅,雖然已經重新洗凈,但彷彿還能聞到她的幽香……齊君徹用力閉了閉眼,咬唇忍下心上那陣刀割般的痛,不敢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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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與君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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