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快去接吧,也許是你父母打來的。」半夜三點,這時候打電活來找兒子,未免太誇張了,不可能。

陸昊連話筒都沒拿起來,直接就將電話線拔掉。

「你這是……萬一……」

「今晚我們只屬於彼此。」他把臉埋進她如雲的髮絲,嘴巴附着她的耳朵低喃,「我愛你的心日月可鑒,你不必等值回饋,但要學着相信我,只相信我。」

谷予軒胸口陡顫,難以言喻的複雜感受令她又有了想流淚的衝動。

從什麼時候起,她變得這麼他媽的沒出息?這根本就不是她呀,她是街頭小霸女,是沒有血沒有淚,從來沒把臭男人放在眼裏的呀。

老天!她怎麼可以變得這麼討人厭。愛情,真不是個好東西!

【第九章】

清晨七點,鬧鐘準時鈴聲大作,谷予軒幾乎是從床上彈了起來。

「不許離開。」陸昊將她拉回床上,親吻如繁雨急落。「今天哪裏都不要去好嗎?」

「今天安安和李永年要公證結婚,我得去當她的證婚人,晚一點我媽媽出院,我也得去幫忙。不過,我保證回來陪你吃晚飯。」谷予軒飛快的洗了一個戰鬥澡,套上T恤和牛仔褲,猶不忘在陸昊額際印上一記親吻。

「我訂了下午三點的班機。」

她匆忙的腳步霎時停了下來。

「你才回來又要走了?」相聚的時光如此短暫,短暫得叫她措手不及。

「是的。」陸昊的手掌撫摸着她漫上輕愁的臉。「我一直聯絡不上你,所以顧不得其他,非得回來看你一眼,知道你平安無事才放心。但,我父親要求我,無論如何得把他的酒廠重新整頓好,而那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那……我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你?」

「也許十天,也許半個月,我會儘快把事情處理完。」

一股突生的思緒令她有痛哭的衝動。不要、不要他走,但,怎麼留住他呢?

「你去了倫敦,公司的事誰幫你處理?」

「沒辦法啦,只好暫時委託楊珊珊幫忙。」怕她作不當聯想,陸昊急著作個解釋。

「我知道,我不會誤會你們的。」她只恨自己不學無術,什麼也幫不上忙,早知道以前就不要那麼……唉,現在想這些根本無濟於事。

那天深夜,楊珊珊還抱着一大堆卷宗從陸昊辦公大樓出來。在事業上,她是陸昊的得力助手,而她,她真的只是當情婦的料嗎?

谷予軒做夢也沒想到,是日一別,再相見時,已是落葉紛飛的秋季。

一如醉灑的嫣紅,銀杏長年的黃葉從枝頭逐一飄離,在晚秋的午後翩然起舞。其中一片尚未沾染泥塵的枯葉,緩緩地落在一雙級著廉價布鞋的腳邊。

這是輔大外語學院的後邊草坪,谷予軒躺在一株大榕樹下,手裏一本葉慈的原文詩集,兩個小時過了,她只翻了三頁。

順利通過大學分發考以後,除了跌破一缸子人的眼鏡之外,生活並沒有小說里形容的那樣多彩多姿。

為了方便上下學,她已從陸昊的海邊別墅搬回室里住。安安卻搬出去了,和李永年在中和買了一間公寓,共築愛巢,羨慕死人了。

現在她每天的工作,除了念書、到速食店打工,就是準時回家接受媽媽的疲勞轟炸,並且安慰她可憐又氣人的老爸。幸好爸爸的同學給了他一份穩定的工作,否則真不知道他的日子要怎麼過。

媽媽從至高無上的老佛爺,被貶成一般民婦之後,並沒有就此安分守己。每天操縱着那台安安買給她的高性能輪椅,穿梭在家裏的每個房間,檢查他們父女和菲佣是否背着她幹了什麼壞勾當,三不五時失聲痛罵她和安安以及爸爸連成一氣,陰謀活活把她氣死,藉此宣揚她在這個家依然堅如磐石的統治權。

最近她的病情好了許多,偶爾也可以到樓下轉轉透透氣,脾氣總算好了一些些,但也僅止於一些些而已。

谷予軒光想到母親,就覺得耳朵又癢起來了。

上完最後一堂課,已經四點多,明天周末,恰好她沒課,實在不想再應付母親的連珠炮,急於找個地方透透氣,打了通電話回家,說她想到谷予安家玩兩天。

「不行。」行動不便的崔慈心,只剩下那張嘴巴銳利如昔。「陸昊的爸爸來過電話,要你到海邊別墅去一趟。」

「他有說什麼事嗎?」和陸家二老從上回在餐廳匆匆見上一面后,就沒再聯絡,怎麼會突然想見她?

「不管什麼事你都得去,聽好,坐計程車回來換件衣服,我已經幫你準備了一份厚禮,我們谷家的女兒可不能讓人瞧不起。」

關掉手機,谷予軒連考慮都沒考慮就直接跳上計程車,但不是回家,而是直驅海濱。她媽媽那套老掉牙的社交禮儀,完全不符合她率真的性格,這麼多年了,她還不願多了解她這個女兒,真叫人失望。

背着包包,走在十數株香楓樹下,飄零的紅葉不時從她發稍、肩背滑落。她垂首深吸了幾口氣,抬眸望着眼前這棟曾留下她和陸昊纏綿過往的別墅,心情一下子沉重了起來。

芳姨應聲來開門,一見她就興奮的摟住她,但只一下下立即放開,怕被什麼人瞧見似的。她們一起穿過前庭,院子裏的曇花株,冒出好多雪白的花苞,在夕陽微風中搖曳。

她一進門,陸家二老馬上從坐着的餐桌旁起身.迎了出來,連聲提醒芳姨遞拖鞋給她。

「從新莊到這兒,一路塞死你了吧?」陸父一邊延請她入座,一邊閑話家常,態度親切得讓谷予軒覺得是山雨欲來前的寧靜。

「是呀,幸好我下課得早,避過五點半的尖鋒時刻。」谷予軒驚見餐桌上滿滿的佳肴,猜想這一定把芳姨忙壞了。

席問,陸家二老搶著為她布菜,勸她多吃一點,卻一直不肯說明為何突然要她前來的用意。

谷予軒的確很餓,菜也很美味可口,但她卻食不知味。前方是什麼在等着她呢?這會不會是一場先禮後兵的鴻門宴?

「要不要來杯酒?楊珊珊說你酒量很好。」陸父說。

「我?」楊珊珊這陰險小人,竟敢陷害她。「我是可以喝一點,但酒量尚淺。」

「煙呢?你抽煙吧?」陸母接問。

「我不抽煙。」

「真的?我以為混太妹的,總是煙酒不離手。」

該來的終於來了。

「我不混太妹已經很久了。」谷予軒正襟危坐的等著接招。

陸母興味盎然的瞟了她一眼。

陸父從酒櫃里拎了一瓶九二年份的起瓦士,為谷予軒倒了一杯約八分滿。

「你陸媽媽只是開玩笑,你別放在心上。」

「她說的沒錯,我以前的確很不長進.成天惹我爸媽生氣。」谷予軒忖想,紙包不住火,與其遮遮掩掩,不如老實招供,橫豎她已經改邪歸正,要是還有人喜歡拿她不光彩的過往作文章,她也是無可奈何的。

她的坦白令席上的氣氛一度僵凝,隔了十來分鐘,陸父才問:「是什麼因素讓你幡然悔悟?」

「是愛。」她出自肺腑的說:「是陸昊的愛和真誠讓我迷途知返的。」

「所以你很感激他?」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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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漾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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